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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柱子,是我,赶紧穿衣裳跟我走!”

    原来是人,不是鬼。

    潘二终于松下口气,下意识掀开被子。

    柱子没下楼,披上衣裳推开窗户,朝下面喊道:“啥事,这么晚去哪儿就算死了人要收敛也不急这一会儿。这才三更天,乌漆墨黑的啥也看不清,啥事也做不成!”

    “出大事了,下午川帮跟茶帮打架,动手的脚夫比上次还多,据说去了几百号。打就打呗,反正不打他们的劲儿也没处使,结果打死了人,闹出了人命!茶帮的几十个夫头全去了衙门,非要大老爷帮他们那个被川帮打死的人伸冤。大老爷不能再不管,只能连夜升堂,就等你去验尸!”潘二推开窗户朝下看,原来是一个提着灯笼的衙役。

    “川帮的脚夫打死人了,下午打的架咋这会儿才告到衙门”

    “下午不是没死人吗,死的那个脚夫是夜里咽的气。”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大半夜死,好吧,我先穿衣裳。”

    县太爷在堂上等,柱子不敢再磨蹭,手忙脚乱地穿衣裳,穿好衣裳噔噔跑下楼,提上装有验尸用具的木箱,跟着差役摸黑往县衙方向跑去。

    潘二从来没进过衙门,也从来没见过县太爷,很想跟着去见识见识。不过衙门是啥地方,借他几个胆也不敢去,所以只能想想。就在他准备关上窗户继续困觉之时,下面街口又闪出灯光,依稀看到两个人提着灯笼直奔这边而来。

    两个人到纸人店门口停住脚步,一停下就开始砸门:“四哥,四哥,在家吗,我是朝天门的姜六!”

    刚才一听说川帮跟茶帮又打架还打死了人,韩秀峰就料到川帮的人会来,所以柱子穿衣裳的时候他也把衣裳穿上了,应了一声点亮油灯直接下楼开门,潘二满是好奇也忙不迭穿衣裳下楼看热闹。

    大半夜来的两个不速之客已经坐下了,正急切地跟韩秀峰说:“这次是他们坏的规矩,是他们先挑衅的。不承差还抢着背货,人家船一靠岸他们就冲上去了,你说谁咽得下这口气”

    韩秀峰帮他们倒上两碗凉茶,坐下道:“六哥,他们不守规矩归不守规矩,但你们也不能打死人!你想想,这些年你们的架打得还少吗,少的一个月一次,多的一个月打五六次,每次打完告到衙门大老爷还不都是让乡约客长去调解,从来没收过状子,也从来没让你们吃过亏。结果你们倒好,胆子越打越大,都闹出人命了。”

    “四哥,这次真不怪我们……”

    “人命关天,现在说这些有啥用”

    “四哥,你听我说,下午去的人全动过手,可那帮龟儿子非说人是被大头打死的,大头已经被锁




第二十四章 川帮茶帮
    救人如救火,姜六一刻不敢耽误,起身就要走。

    “等等,”韩秀峰一把将他拉住,问道:“六哥,昨儿下午你们去了多少人”

    “路上见着的全喊去了,哪记得清多少人,两三百应该有。”

    “茶帮那边呢”

    “也有两三百,反正巷子里全是人。”

    “全动手了”

    “差不多吧。”

    韩秀峰想想又问道:“你们有没有人伤着”

    姜六不假思索地说:“有啊,多了,码头上这会儿还躺着十几个,杨班头带人去锁大头时跌打医生还在忙呢!”

    韩秀峰心想这就好办了,交代道:“六哥,贵叔,你们兵分两路,一个去喊别的夫头,顺便找中人去八省会馆请客长们说和;一个赶紧回码头叫人把伤着的兄弟全抬衙门去,反告茶帮脚夫不守行规、欺行霸市还打伤你们的人。多告几个,求大老爷帮你们主持公道。”

    姜六猛然反应过来,惊呼道:“他们死了人,我们也有人被打伤了,这主意我咋就没想到呢!”

    “这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吧。”

    “哦,那我们先走。”姜六跑到门口,想想又回头道:“四哥,八爷在衙门口听信儿,你要是再想到啥就去跟八爷说。”

    “晓得了,赶紧走吧。”

    ………

    送走川帮的两个夫头,韩秀峰上好门板,端着油灯上楼打算睡觉。

    出这么大事,虽然不关自给儿的事,但潘二还是很兴奋,边跟着上楼边不解地问:“四哥,县太爷半夜三更差人喊柱子过去验尸,你想救那个闹出人命的脚夫,还不赶紧去衙门帮着打点!”

    “天亮去也一样。”

    “这咋能一样”潘二跟进韩秀峰和柱子住的东屋,接过油灯道:“我虽然没进过衙门,也不懂衙门的规矩,但不用懂也晓得等县太爷验完尸这事就难办了。”

    韩秀峰往床上一躺,呵欠连天地说:“县太爷不会轻易验尸的,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验尸他差人喊柱子去干啥”潘二糊涂了。

    “喊归喊,验归验,况且柱子只是个学习仵作,他去了跟没去没啥两样。”

    “四哥,你是说柱子现在还不能给人验尸”

    韩秀峰盖上被子,侧身道:“也不是不能,而是县衙现在有三个仵作,大老爷真要是想验尸,咋不喊那两个,为啥偏偏差人来喊柱子。”

    “为啥”

    “你说呢”

    潘二楞了楞,旋即脱口而出道:“晓得了,县太爷这是做给两帮人看的,既能给死人的那边一个交代,又是在告诉两边的人赶紧去准备钱。要是就这么判了,县太爷管谁要银子去!”

    “猜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啥”

    不跟他说个明白,这觉是别想睡了,韩秀峰不得不解释道:“川帮和茶帮的积怨由来已久,全在码头街巷蹲着讨生活,为多赚几个钱抢着背货,动不动大打出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反正谁要是吃了亏过几天就要打回来。打来打去,搞得整个县城鸡犬不宁。没死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告到衙门,每次验伤都是往轻里验。现而今闹出了人命,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和稀泥,但也不能师心断事。”

    潘二似懂非懂地问:“两边都不能得罪”

    韩秀峰沉吟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县太爷倒不是怕得罪他们,就算县太爷不敢得罪他们,城里还有府台还有道台。而是这事不光牵扯到差务,还牵扯到杂税、劝捐乃至治安。总之,要是好办,川帮茶帮也不至于越闹越凶。”

    “四哥,我就



第二十五章 川帮茶帮(二)
    “川帮打不过茶帮,本地人打不过一帮外省人”潘二觉得不可思议。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本地的脚夫没外省的多,自然打不过。不过这几年川帮是越打越勇,不然两帮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械斗,而且越来越嚣张。”

    “本地人咋可能没外省人多”

    “你去城外几个码头看看就晓得了,”韩秀峰拨了拨灯芯,解释道:“从长江中游上行我们重庆府的货船,一条船至少要雇七八十个纤夫。但下行返回时,却只要雇三四十个纤夫。以每天到岸和驶离的船只各十艘算,每天滞留在巴县江边无所事事的纤夫就达到三四百人,一个月就可达到一万多人。这些滞留的纤夫不能没个生计,只能给人背货做脚夫。巴县人是多,但脚夫能有多少,自然没外省的多。”

    “原来是这样,”潘二想想又问道:“四哥,你刚才说还牵扯到杂税、劝捐和差务,这又是咋回事”

    “潘兄,你家是开当铺的,不可能不晓得赋税不光是地丁银,还有地契税、行纪税、当铺税、牲口税、门摊税、落地税、渔税、茶税等等,这些税和衙门的陋规大多来自做买卖的商户。我们巴县的商户大多是外省的客商,而那些客商又大多跟茶帮有关系。”

    “想起来了,你刚才说过,茶帮最早就是牙行、商铺和货栈的管行脚夫,他们是一伙儿的,说不定沾亲带故。”

    “所以我才让姜六托中人去找八省会馆的客长帮着说和,”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县太爷不光要收他们的商税、杂税和陋规,遇到水患之类的天灾,还要找他们劝捐,所以对待八省会馆的客长还是比较客气的。”

    “谁让他们那些外省人有钱呢,”潘二点点头,想想又问道:“差务又是咋回事”

    “差务就是码头脚夫的徭役,学宪临考接送行李,文武各宪荣任荣升搬运行李,春秋二祭搬运什物,盘查仓廒搬运谷石,背运军米,背运硝磺,覆舟铜铅,皇木过境带缆,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活,全要码头脚夫去做。”

    “四哥,你咬文嚼字的我听不懂。”

    韩秀峰猛然想起他虽识得几个字,却没正儿八经念过书,不得不解释道:“就是要帮经过巴县的官员搬运行李,帮绿营搬运粮草。硝石和硫磺是军需,只能用衙门雇的脚夫背运,而我们重庆府正好产硝磺,一年不晓得要搬运多少万斤。”

    潘二追问道:“还有呢”

    “覆舟铜铅就是要搬运从江里打捞起的转运京城的滇铜和黔铅,而所有的滇铜和黔铅全要在我们巴县换船转运。我们巴县境内共有险滩二十三处,铜铅动辄沉没上万斤,码头脚夫不光要帮着搬运换船,要是有船翻沉还要帮着从江里把铜铅捞上来。”

    韩秀峰推开窗户看看天色,接着道:“皇木过境带缆也是一桩繁重的差务,皇帝要修建宫殿,内务府就要从云贵川采办楠木,那些巨楠也要在我们巴县扎筏转运,据说每株所需的搬运脚夫多达上百个。”

    潘二下意识问:“川帮要承差,茶帮不用”

    “川帮跟八省会馆没啥关系,那些个牙行尤其外省客商的货不给他们背,他们只能在码头讨生活。可一有这些差务,县太爷就会按旧例派给七门码头的夫头,一个门出几十个乃至上百个脚夫,光干活不给钱,所以川帮有怨气。”

    “县太爷做事应该一碗水端平,一有差务就派给川帮,不用茶帮出人出力,这不是偏袒茶帮吗”

    &



怒了!
从《韩四当官》上传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书评区开喷。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

    事实上写韩四之前我专门去过一趟上海,跟胡说副总编沟通过,胡总提出了忠告,说写清朝风险很大,但我还是坚持写了。

    正因为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刚上传那几天不管说好还是说坏的书评,不仅没删而且加精。

    后来,渐渐发现一些读者根本不看我写的是什么就开喷,说什么“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和“起点主角出了个叛徒,起点作者出了个汉奸”之类的可以忍,但恶毒攻击尤其侮辱我家人的不能忍!

    从今天开始,所有不看书就开喷的



第二十六章 巴县县衙
    巴县县城同时也是重庆府城,整座城或顺山势或沿江而筑,居高临深,孤峙江中,险厄天成,素有“天生重庆”之称。

    其中朝天门、东水门、太平门、储奇门、金紫门和南纪门位于川江沿岸,千厮门、临江门位于嘉陵江沿岸,仅通远一门与陆地相连。夜里之所以说七门,那只是一个习惯叫法,究其原因可能是那七门外的码头非常繁荣,在码头上讨生活的脚夫也非常多。

    全城以山脊线分为上、下半城,山脊北为上半城,上半城较平敞宽广,地势由东向西逐渐增高,除东北隅千厮门一带因接近岛端地势较低,与下半城高差不大而临江,其余地方均离江边较远,用水困难,所以住上半城的百姓远没住下半城的多。

    下半城热闹繁华,酒楼、茶楼、客栈、会馆和各类商铺一间挨着一间,川东道衙门、重庆府衙、巴县县衙和重庆镇署等大小衙门也由东北向西南坐落在太平门内,并且挨的并不远。

    韩秀峰带着一心想看热闹的潘二穿过鸭屎街,来到倚山面江、坐北朝南的县衙前,只见一个老人正拄着拐杖躲在鱼市口南角朝县衙仪门里张望。

    人生七十古来稀,眼前这位老人真是七十岁的老寿星!

    韩秀峰从未见过比他活得更久、年纪比他更大的人,所以一直很尊敬,急忙迎上去问:“八爷,您老一直守在这听信儿,一宿没睡”

    “原来是四娃子,我说谁呢,吓我一跳!”老人家回过头,看了韩秀峰身后的潘二一眼,旋即把韩秀峰拉到角落里,急切地说:“大头那娃闹出了人命,已经被锁进去了,眼看就要吃官司,搞不好真要偿命,你说我能睡得着,我不在这儿守着谁来”

    大头的爹娘死得早,是在朝天门码头吃川帮脚夫们的百家饭长大的。

    眼前这位七十岁的老人家原来也是在朝天门码头讨生活的脚夫,后来年纪大了背不动货,年轻时为人耿直,说话做事敞亮,据说还做过几年夫头,在朝天门码头上讨生活的那些川帮脚夫对他很尊敬,大家伙凑钱给他养老,将来还要给他送终。

    他是看着大头长大的,加之年轻时因为穷没娶上婆娘,到老了无儿无女,所以这些年一直把大头当作他孙子,现在大头被锁拿进了衙门,他老人家能不急

    韩秀峰能理解他的感受,扶着他道:“八爷,别急,大头不会有事的,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四娃子,你别哄我,我是老了但没老糊涂,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是晓得的。大头就算造化大能保住条小命,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八爷的老泪都急下来了,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探头朝仪门里望去。

    “八爷,这不是我在吗,您老别急,先说正事。”

    “哦,看把我给急的,”八爷缓过神,连忙转身攥着韩秀峰的胳膊道:“小六他们夜里照你的主意把能喊来的全喊来了,八省会馆那边也托人去说了。”

    “托的谁”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能认得几个达官贵人,就算认得又能跟哪个达官贵人说上话跟以前一样,还是托柴家巷的顾老爷。他说这次事大,整整要了我们五十两,小六他们快天亮时才凑齐的。”

    “八爷,顾老爷去湖广会馆了吗”韩秀峰嘴上问着心里却在想这是人命官司,请曾在江西道做过一任监察御史的进士老爷出面说和,花五十两实在不算多。前年有个回乡丁完忧要去京城补缺的老爷,请人家给京城的同年修一封信也要几百两,之所以只向川帮要五十两,真是看在乡谊的份上,可能也晓得一帮卖苦力的脚夫没啥钱。

    “去了,不光去了,也来衙门了。”八爷不敢耽误正事,连忙道:“跟湖广会馆的客长一起来的,刚进去不大会儿,到跟前还跟我打过招呼。”

    “来了就好,这样,您老再盯会儿,我去衙门里探探消息。”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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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瓜娃子
    进了衙门,潘二不敢再嘻嘻哈哈,紧跟着韩秀峰甚至不敢东张西望。

    大堂里只有两个皂班衙役,一左一右扶着水火棍像门神般站在两边,韩秀峰往里看了一眼,跟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来到右边的捕厅前。

    县衙不只是知县老爷一个官,还有主薄和典史,习惯称呼他们为“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的官署就在大堂两侧,习惯叫“左堂”和“右堂”。不过这两位不咋管事,不是不想管而是县太爷不让他们管,被百姓戏称作“摇头老爷”,所以他们也懒得来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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