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娇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眉生
难怪听别人说,做男人要脸皮厚一点。果然是金玉良言。
第二天上午,冉盈又来了。她是有正事要找高肃。
二月是冉氏全族的死祭。当初她只身逃往长安是年前的事情,之后刚入二月,她就听说了冉氏被高欢下令灭族的消息。
去年二月时传国玉玺的下落还未分明,她不敢回晋阳祭祖,今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又和高肃在一起,便想着要到晋阳去祭扫一下族人。可是她想去晋阳得要高肃同意,不然谁敢放她出门
谁想到到了关键时候,这家伙怎么就在床上挺着起不来呢
她进了澜沧苑的卧房,见高肃醒着,正半靠在床头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醒了我有事跟你说。”冉盈正要开口,高肃懒洋洋地打断了她,
“见了本王都不问个安,什么事本王都不听!”
冉盈见他生了场病忽然矫情起来了,翻了他一个白眼,敷衍道:“乐安王身体可大好了我有事同你商量。”
高肃不紧不慢地送给她一个白眼:“你没看到本王正卧病在床吗现在商量不了事儿。”
“你这不是醒了吗”冉盈不耐烦了。
“你给本王高烧四五天试试!本王头还晕着呢,浑身没力气!”高肃无端地冒起一股火。有什么事比他重要
冉盈心里有些冒火,想打人,在他床边的小圆凳上坐下,不客气地说:“我要去一趟晋阳。”
“不许!”高肃一听晋阳二字,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她。
“高肃,”冉盈轻声说,“二月是冉氏全族的死祭,我想去晋阳祭拜一下。”
高肃一愣。他早已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看向冉盈,只见她一张雪白的小脸越来越红,眼底也涌上了泪花。
&nbs
第二百三十章 我想假装不知道我们这一生再也不会相见
眼见两人对弈已经尽兴,士兵们撤去棋盘,摆上煮好的汤羹和烤好的肉食。
香气四溢,连身体都跟着暖和起来。高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冉盈嫌弃地斜着眼睛看他:“瞧你这病娇的样子……你这病刚好,还是去把貂裘披上吧。”一面吩咐士兵:“去把乐安王的貂裘取来。”
这阵子天天和他在一起,冉盈发现他不是行军打仗的人,似乎幼年时没有养好,身子骨单薄得让人捉急,吹几下风就容易生病。
高肃的嘴角偷偷划过一抹浅笑。他这次特意没有把蓁蓁和灵犀带出来确实别有用心。
冉盈一边吃一边问:“你阿父都病危了,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高肃不屑地撇了撇嘴:“寿命是天数,有什么可急的”
“你好像跟他关系不怎么样啊”冉盈早就察觉到这一点。每次高肃说起高欢都是一副叛逆孩子的表情,似乎跟高欢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这句话似乎一下就戳到了高肃的某个痛点上。只见他似乎想掩饰什么一样,低头整了整衣衿,然后抬起头,又露出那副叛逆期的笑:“光是大兄和二兄斗来斗去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他还有心思来管我”
听他提起他的兄弟,冉盈想起贺楼齐之前同她提过的高氏的那些荒唐事,不免在心里嫌恶了一番。高肃这人虽不跟他们一样,却也有些神经质,冉盈有时候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所以并不敢对他太放肆。
她试探地问:“这次你可以将我留在晋阳吗”
“不可以。”高肃一口回绝她。
冉盈本也没指望他同意,并不纠缠这个问题,又问:“宇文泰最近在干什么”
高肃说:“他在谋求夺回长安。似乎还比较顺利。他在武将中威望甚高,于谨毕竟不是他的对手。恐怕夺回长安是早晚的事情。”
他对宇文泰的动向依然了如指掌。
冉盈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高肃抬眼望着她。她的小脸被身畔的火光照得红艳艳的,两颗晶亮的瞳仁里有跳跃的火花。
透过那两朵火花,高肃一直看到了她的心里。
在她的心里,只有那一个人。即使失去了他,她也这样磊落地将他放在光明正大的位置上。她的心里没有暗尘,也没有封闭的角落。
高肃猛然觉得有些失落。
“你为何还提起他”他问。
冉盈环住双膝,将自己抱成一团:“因为我怕我会忘记他。”
高肃一愣。感情受挫的男男女女无不希望早日将对方忘记,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而她为何却害怕忘记他
冉盈仿佛陷入了沉思,低低地、缓缓地说:“岁月太久了,人太容易变。我怕日子久了,我会忘记他的样子,忘记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子:“人都说,情多无语,静水流深。可我就是想不停地提起他——提起他,就可以假装不知道……假装不知道我们这一生再也不会相见了。”
猝不及防地,眼泪滑落了下来。
冉盈的泪看在高肃眼里,仿佛晶莹的宝石一般,滴落在身下的草间,消失不见了。
他轻声问:“阿盈,你是不是对我们高氏恨之入骨,恨不得我们被碎尸万段”
“如果两年前你这样问我,我会说是。所以我亲手杀了高敖曹,还将他放在城门口张尸。可是做完了这些,我却觉得很空虚……如今我宁愿高欢长命百岁。否则我连恨的人都没有了。”
“那你恨我么”这个问题徘徊在他心里很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觉自己开始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冉盈紧紧攥着袖子,有些艰难地说:“我恨你。如果你不揭破那件事,阿英不会死,我也会比现在快乐很多。”
冉盈是个很通透的人。她一向认为,比起清醒地痛苦,无知地快乐是更好的选择。
“阿英……”见她提起那个牺牲了自己的青年,高肃不禁有些感慨。虽然他一直被阿英攥在局中,但是最后的真相却令他对阿英产生了无比的敬佩。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阿盈,虽然你恨我,但我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想要托付你。”惟恐她拒绝,连忙加了一句:“是蓁蓁的事。”
冉盈白了他一眼,取笑他:“蓁蓁是你未来的新娘,凭什么托付给我”
高肃一笑,有几分苦涩,说:“你也看到了,我这副身子骨……从前御医给我诊断过,说我即使百般小心地养着,也活不过三十岁。”
冉盈听了这话,有些吃惊。虽是早就知道他身体弱,却也没想到连寿数都定了。
“我阿娘去得早,原本我也没什么牵挂。可是如今蓁蓁跟着我……她才不满六岁,将来等我死了,她也许还未嫁人。我想将她托付给你,帮她寻个好夫婿,不用多么富贵显达,只要衣食无忧,待她好就行了。”
冉盈急了,连连摆手:“快别这么说,我自己都这幅落魄样子了,等你死了,我自己都衣食无继,如何还能照顾她,又要到哪里去给她找衣食无忧的人家你自己的事,可别扣在我头上。你已经够亏欠我了。”
高肃又是一笑,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有几分凄苦的神色。
他缓缓说:“你也知道我的,我若是还有人可托付,绝不会来麻烦你。可是蓁蓁,我是真的放心不下。我不能对不起敬之。”
“那你为何不把蓁蓁还给他们家”
“梅家家势庞大,敬之又是庶出。这样的家族,婚姻一向都是巩固利益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可是坏蛋高肃啊,他怎么能哭?
在高肃和冉盈到达晋阳两天之后,发生了日食,天下震动。
所谓至尊莫过乎天,天之变莫大乎日蚀,人人皆说这是大不祥之兆。人们拿着锅碗瓢盆跑到街上敲打,祈求太阳快点出现。
那天冉盈站在驿馆的院子里,也看到了这大凶之象。整个晋阳敲打锣鼓的声音响彻了天空。
不久之后即传来消息,一代枭雄高欢薨逝于晋阳大丞相府。
高肃一直留在大丞相府守灵,没有回来。七天后发丧,整个晋阳的缟色汪洋入海。邺城的皇帝下令晋阳家家户户挂缟幅、悬白灯笼,以示悲痛。
送葬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飘飞的纸钱漫天飞舞,无边无际,二月的晋阳,如同下着一场悲壮的大雪。
枭雄高欢的一生落幕了。
冉盈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曾经屹立于整个时代的巨人渐渐远去。她忽然觉得人生很空虚。一代枭雄又怎样,有血海深仇又如何他最后的归宿,不过和这乱世中许许多多的其他人一样,成为长埋于地下的一副枯朽骸骨。
他曾经尽诛尔朱氏,扶立元善见;他内政外交颇有建树,对得起雄杰之名。可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初宇文泰奉贺拔岳之命去洛阳的时候,他没有杀掉那个羽翼未丰的青年。
葬礼之后,高肃回了驿馆,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出来。一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他的房间里仍然没有动静。
冉盈不放心他,去敲门,没有回应。她推门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在屋子一角的榻上,有一个人影。
冉盈将屋里的烛火一一点燃,举着一盏烛台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他:“高肃。”
他抬起头,脸色灰败,眼窝和脸颊都深陷了下去,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折磨。
冉盈的心里有些惊讶。平日里总是听他对高欢或不满,或不屑,没想到,高欢的死竟让他如此悲伤。
毕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吧。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说:“你别这样,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说完放下烛台转身要走。手腕却被高肃一把拉住。
冉盈回过头。
高肃抬头望着她,眼神极度地悲伤和无助。他开口,声音沙哑:“你陪我一会儿。”
他和衣在床上躺下,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问:“折杨柳歌……可以再唱一遍吗”
冉盈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唱起来。
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坐郎膝边。
高肃睁着眼睛愣愣地听了一会儿,忽然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高肃陡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虽说知道他是因为父亲去世心情不好,可冉盈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他可是坏蛋高肃啊,他怎么能哭,怎么能有这么脆弱的样子
高肃的眼泪却越流越多,最后竟呜咽着哭起来:“阿父……阿娘……阿父没有了……阿父没有了……”
冉盈觉得心中不忍。她忍不住去想,当初宇文泰失去了父兄,是不是也曾这样一个人呜咽着,度过漫漫长夜。
想到这里,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哄他:“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的。”
高肃觉得浑身一暖,那暖从一个模糊的小点急速地扩散开来,渐渐融了他的全身。他感到自己的体内,五脏六腑都被包裹在这股暖流中,冷暖冲撞间,他只觉得又酸楚,又感动。
&nbs
第二百三十二章 高肃想当世子?!没门!
这天,冉盈去祭拜了冉氏的墓群,回到馆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冉盈想起第二天就要回乐安,又想起在来的路上,高肃说此番来晋阳是龙潭虎穴,想到他纳没有完全说出口的担忧,不免心里生出几分担心。
那天他虽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可是冉盈却感觉到,那个在暗中窥伺的对手异常强大。否则,连宇文泰都从来不怵的他,又怎会着急要安排蓁蓁的事
他才不是担心自己活不过三十岁。
他是担心自己无法活着离开晋阳。
不过到了临行前一天都一直没有动静,只怕今晚不好过。
冉盈走到高肃的房门口,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她立刻警觉起来。
高肃在晋阳并没有朋友,跟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又一向没有来往,这个时候会是谁在他房里
这样想着,她悄悄来到高肃的窗下,偷偷从窗缝往里看去,见是一个穿着孝衣的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眉眼和高肃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是谁难道是高欢的某个儿子是娄氏的儿子吗
冉盈躲在窗下,觉得心脏砰砰乱跳。
只见那青年手中拿着一幅绢帛,得意洋洋:“阿肃,你没有想到吧,阿父居然悄悄拟了这个。”
看高肃那神情十分冷淡,似是对来人并不友好,但是又有几分不解:“这是什么”
那青年清了清嗓子,展开绢帛,朗声读到:“少阳作贰,元良治本,虔奉宗祏,式固邦家。乐安王肃,丰姿峻嶷,仁孝纯深;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养德汾州。孤宜依众请,以答佥望。可立肃为世子,承袭爵位。”
在听到“可立肃为世子”这几个字之后,高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声音都变了,显然事先并不知情:“这是……王父的遗命”
窗外的冉盈也觉得心在砰砰砰地乱跳,仿佛无意之间窥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这一窥之后,她就将身不由己地被裹挟进这个阴谋里,无法脱身。
和高肃对面而立的青年放声大笑:“王父他呀,真是令人意想不到!三年前他立本王为世子,一直将本王留在晋阳,原来是为了看住本王。却暗下留了这道遗令给斛斯金,要他保你袭爵!原来王父最喜爱的孩子,一直都是你呀!阿肃,我们都被他骗了!”
冉盈想,原来这人是高澄。
高澄是娄氏所生,高欢的嫡长子。他自幼聪慧过人,十五岁就入朝辅政,极得高欢喜爱。三年前一如众人所料被高欢立为王世子。可是怎么他手上竟然有一份立高肃为世子的遗命
难道是要斛斯金在高澄尚为世子的情况下,强行用遗命改立高肃
高欢为什么要这样做
高肃在片刻的震惊之后,仿佛又归于平静,依旧冷眉冷眼,情绪不显:“斛斯金那老贼是你的人”
高澄冷冷一笑:“我看了这个才明白,老家伙把你放在乐安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总是让你去做一些机密又重要的事情,实则是在为你积累朝中的人脉呀。可惜,他算错了最重要的一步。斛斯金早就是本王的人了。老家伙还没咽气,这遗命就已经到我手里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