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消失

    两人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出了小区大门，赵明宇准备向顾清梦告别后直接回家。刚要开口，顾清梦却对他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时间不早了，干脆我们在附近吃个饭再回去吧。”

    赵明宇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确实，已经过了十一点，回到家得接近十二点了。

    自己早上没吃早饭，肚子早就有点饿了。而且就算现在回家，母亲今天照常上班，自己一样是要在外面解决午饭。

    顾清梦的提议对他而言相当具有吸引力，但是……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的女生，心想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未和女孩子两人单独在外面吃过饭……

    正当赵明宇的内心出于青春期男生的羞涩而充满犹豫之际，面前的女孩却仿佛没有丝毫顾忌。顾清梦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说:“别想了，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面馆。”

    “呃……”手臂上传来的肌肤的触感让赵明宇一阵心旌荡漾，不知不觉就跟随了对方的脚步。

    顾清梦带着赵明宇向东沿街道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停下了。她指着右手边一家招牌上写着“飘香面馆”的店面说道:“就是这里。”

    赵明宇跟在顾清梦身后推门走了进去。店内的空间十分宽敞干净，尽管是休息日的中午，客人却十分稀少，除了他们之外只有寥寥两人正坐着吃面，甚至连店员也只有一个人。

    不知是赵明宇他们来得早了点，还是这家店本身就不受欢迎才会显得如此清净。赵明宇不禁怀疑这家店是否真有顾清梦说的那么好。

    虽然第一印象让赵明宇内心稍有不安，但贴在墙上菜单看起来还是相当丰富的。有选择困难的他点了和顾清梦同样的牛肉面，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现在关于集体催眠的推论应该差不多可以推翻了吧。”趁着等面的间隙，赵明宇左手拿着筷子，右手拖住下巴，阐述起自己的意见，“在学校里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还好说，施法者要怎么同时催眠到离学校这么远的黄依依父母呢难道还特地跑她家里去催眠吗如果对世界上每个认识黄依依的人都这么做，这个施法者非得累死不可。说到底如果不对所有认识黄依依的人都进行催眠根本没有意义，但对所有人催眠又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没错。”顾清梦两只手臂摆在桌上，望着赵明宇道，“而且——就算能对世界上所有认识黄依依的人都进行催眠又如何呢”

    “的确。”赵明宇双眉紧蹙，“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有关黄依依的所有痕迹都清除掉呢，这一点本身就让人想不通啊……”

    “为了掩盖什么重要的秘密吧。”顾清梦思索了一下道。

    “可究竟是什么呢……”赵明宇喃喃道。

    顾清梦默然。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其实今天至少还是有一点收获的，关于记忆消失的细节方面，又有了一点新发现。”

    “是什么”赵明宇重新拾起点精神。

    “你还记得黄依依妈妈看到我们时的反应吗她不认得你很正常，但对我也好像没有任何印象。要知道上次我去黄依依家里时，她妈妈也在家。所以按理来讲，就算没有一下子认出我，也不至于摆出一副完全对陌生人的态度。”顾清梦顿了顿，继续说，“也就是说不光是黄依依本身，任何和黄依依扯上关系的事物都会从记忆里被清除。”

    “这是因为如果还记得你的话，记忆会产生矛盾吧，本来没有黄依依的话




第十章 遇险
    尽管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了近十七个岁月，城东的这一片街道赵明宇还是第一次来。主要还是因为离家太远了，自行车累死累活要骑上近一个小时，平常休息日喜欢窝在家打游戏的他怎么可能费力气大老远跑这儿来。其次则是由于缺乏来此处的基本动机——没什么亲戚朋友住在这里。虽然这里建有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吃穿住行都挺方便，但相对的房价也高得离谱。

    今天黄依依家之行并不顺利，无法从中推测出更多的信息的赵明宇烦恼了一阵后只能先把这件事抛在了脑海——他现在总算明白，在这件完全不可用常理推测的事情上一点也急不来。于是放松下心情，走在路边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

    顾清梦领他来的面馆便是位于黄依依家附近的商业区之中，刚刚随顾清梦过来的时候因为心情低落而没有留意，此时才发现这里高楼林立，各式餐馆办公楼鳞次栉比，比起最繁华的城南也不遑多让。

    刚才的一顿面两人边吃边聊花掉不少时间，如今已是正午时分，大街上聚集起相当多的行人。看他们穿着，赵明宇猜测应该都是些趁上午工作结束出来找地方吃饭的白领。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途中最繁忙的一个十字路口前。因为赵明宇一路边走边看，忘了提前去观察前方红绿灯的情况，等到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绿灯的倒计时只剩下个位数了。他估算了一下跑过去所要花费的时间，发现实在有些勉强，只好放弃了这一次机会，慢慢走到马路前站住，耐心等待绿灯再次亮起。

    这个路口的红灯异常的漫长，在赵明宇等待的过程中，他的身后以及两旁以令人惊异的速度聚集起不计其数的行人、自行车和电动车，他们逐渐把路口挤得水泄不通。于是除开赵明宇身前的马路，他的身后身侧就全都是人了，他仿佛被三堵墙挤压在了中间一样丝毫无法动弹。这壮观的景象令他咋舌不已。

    过了一会儿，两边的绿灯率先亮起，无数车辆争先恐后地从赵明宇的面前驶过，瞬间马路之上也变成一副车水马龙的忙碌场面。

    终于只剩下二十几秒了，赵明宇把注意力集中到马路对面红绿灯上倒计时的红色数字，而没有察觉到他身后人群中出现的一阵小小骚乱。

    十、九、八……就在赵明宇心中默念之时，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猛烈地推动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脚步一个踉跄，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向前方跨出去好几大步。而因为他一直位于人群的最前方，所以身前咫尺就是车辆川流不息的宽阔马路，这一下他直接身处在了马路中央！

    此时马路对面依然是红灯状态，而两边表示直行的绿灯还在闪烁不止，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抓紧着最后的几秒从赵明宇的右侧疾驰而来，伴随着的是他身后人群的惊叫声。

    赵明宇还没有从突然的袭击中反应过来，耳边立刻响起车辆的轰鸣声以及刺耳的鸣笛声，扭头去看时，那辆车已经离他不到十米。

    那一刻，恐慌完全占据了赵明宇的内心。他心知肚明:眼前的汽车以那样的速度撞到他身上会是怎样的后果。但自己的身体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此时此刻无论想要做出什么动作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时间的经过仿佛变得极为缓慢。大脑一片空白的赵明宇紧紧闭上了双眼，下一刻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耳中只传来汽车急促的刹车声……

    一秒钟之后，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安然无恙，黑色的私家车停在了他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再向前一点点，车头就要蹭到他的膝盖了。

    对于一些胆小的人来说这是足以吓到尿裤子的惊险状况，赵明宇虽然不至于那般狼狈，却也是面色惨白，双腿发软。

    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他来不及庆幸，面前私家车的车窗摇了下来，探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对其破口大骂:“你找死啊！红灯看不到啊！”

    赵明宇的一颗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他一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回头对私家车的司机连道了几声对不起，然后赶紧从车头前方退了回去。

    刚才真的可谓千钧一发，只要私家车司机的反应再稍微慢那么一点点，也许自己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站在马路太靠前的地方果然有些危险。

    但说起来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其根本原因在于之前好像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退回到人群之中的赵明宇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回想起先前背后明显的异样触感，回头望向身后的人群。

    然而就在此时马路对面的绿灯亮起，身后黑压压的车辆以及人群像一支庞大的混合军队一样开始向前移动。无数的行人、自行车、电动车急缓不一地从赵明宇的身侧经过，他不得不慌张地来回避让。一片混乱之中，他难以辨认出什么，视线中每一张陌生的面孔之上都是同样冷漠的表情……

    赵明宇怀着惊疑不定的心情穿过马路回到了停车的地方，接下来骑车回家的一路上变得格外谨慎小心，所幸是没再出什么事，他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中。

    回到自己房间的赵明宇依然有些惊魂未定:在马路上的那一瞬间也许是自己离死亡最近的时刻了，一颗心从未像那样被恐惧给填满过。

    而最关键的是……在那之前被人推了一把的感觉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知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是有意的话……

    赵明宇坐在床头打了个寒颤:有人蓄意要害死自己！

    不、不可能，有谁会这么跟自己过不去。赵明宇回想自己过去的行径，想不到任何足以招惹别人杀意的话语或举动，以自己的性格本就很少跟他人有交集来往，更别说去招惹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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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印象
    赵明宇周一前往学校的路上骑得格外小心，再也不敢像平时一样风驰电掣了。

    昨天他抽空向陈子豪汇报了上周一之后的种种，只除去了周六被推上马路的经历。因为他不敢确定那是否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愿令好友担忧。但那次惊险的经历始终让他心怀芥蒂，惴惴不安。

    他明白自己正处于极其危险的状况之中，黄依依事件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正盯上了自己的性命。但根据他的推测，那个幕后黑手不会公然采取什么行动，否则上次也不会暗中动手之后立刻就在人群中消失了踪迹，所以只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应该就能防范大多数的情况。

    话虽如此，一下子从安逸的环境落入到危险之中的感受仍然是让一个年仅十七岁的高中生很难接受的。他就好像一只本来被圈养在牧场里的绵羊突然被扔在了遍地猛兽的森林里一样，心里极度恐慌，同时有点手足无措之感。但这条道路毕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不会后悔，当然后悔也来不及了。

    扶着自行车进入校门的赵明宇在内心下达自我暗示:就把这一切当做游戏。对，自己只是在玩一个真实得不可思议的恐怖解谜游戏而已。

    今天黄依依的座位也是空着的，但赵明宇似乎已经习惯了黄依依不存在的班级。他可以很自然地和其他同学聊天，而不会像之前一样因为对方的记忆和自己存在分歧而心怀芥蒂；也不会在上课时忍不住望向那张空出来的座位了，课堂上的专注度恢复到了黄依依消失之前的状态。

    他对自己如此之快的接受速度感到一丝心悸:好像不管本身多么异常的事物，只要稍微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显得极为自然了。

    偶尔他还会庆幸自己此前和黄依依没什么交情，如今才不至于有太多的感情波动。他想象自己在保留了记忆的情况下和黄依依还是朋友关系的话会是怎样:连一个分担痛苦的人都找不到，肯定永远都无法接受其人间蒸发的事实。那种状态下不用说听课，恐怕连学校也不愿来了。

    如此看来既能保有记忆又不必陷入太大的痛苦其实是一种幸运也说不定。

    可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有赖于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没有拖课，赵明宇赶到食堂的时候人还不算多，他仅仅花了五分钟就打到了饭，然后在大量的空位里挑了个偏角落的地方坐下。

    正低头吃饭，他感觉有人坐在了自己对面，抬起头不禁有些意外——在他对面坐下的竟是梁雪倩，那个在班上最腼腆怕生的女生。

    梁雪倩坐下后没有打招呼，面无表情地低头默默地吃饭。

    赵明宇一边吃着饭，一边心想作为同班同学该跟她聊上几句。难得对方主动坐到了自己对面，自己却还是表现得那么冷漠的话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然而有了上周二的尴尬经历，他心里非常没底，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比较好。正酝酿着，却看见梁雪倩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是有话要说。

    “赵明宇……”梁雪倩面色流露一丝犹豫，“我有件事想问你……”

    赵明宇有些惊讶，以梁雪倩的性格，她会向男生主动问话什么的是十分不可想象的。他立刻停下手中的筷子，抬头注视着梁雪倩，说道:“嗯，是什么你尽管问。”

    梁雪倩却似乎还在犹豫，低着头目光朝向身前的餐盘，好半天才再次抬起头来，用像蚊子一样低得可怜的声音问道:

    “黄依依是谁”

    这声音虽小，在赵明宇心中的冲击却不异于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想到梁雪倩的问题竟和黄依依有关。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梁雪倩，心想莫非她找回了部分记忆吗否则怎么会问这个

    梁雪倩察觉到了赵明宇脸上惊讶的表情，轻声解释道:“你上周在教室里问我黄依依的事，我有点好奇……”

    说着，她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不，不仅仅是好奇，那天以后我总觉得黄依依这个名字好熟悉，好熟悉，熟悉到我整天整夜的想着她，明明我根本不认识她，明明从未见过一面……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不，这一点也不奇怪。”赵明宇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梁雪倩，对她说，“梁雪倩，我有一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想要告诉你，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梁雪倩没有说话，但是轻轻点了点头，于是赵明宇接着说了下去:“其实黄依依是我们的同班同学，而且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周一她没来上学，最诡异的是班上其他所有的人包括老师都仿佛不记得她了，好像她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似的，目前已知的只有我和顾清梦还保留着关于她的记忆。”

    梁雪倩认真地聆听着赵明宇的讲述，出乎意料地她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掺杂着悲伤与困惑的复杂情感。

    赵明宇话毕良久，她轻声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因为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其实我认识这个叫黄依依的女生，即使我的记忆里没有她，但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对了。”赵明宇突然想到什么，才想起自己没有带书包过来。他看到梁雪倩放在身边的书包，于是问她:“不好意思，你现在能借我一枝笔和一张纸吗



第十二章 勇气
    梁雪倩于夜色中独自走出校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校门口路灯灯光下属于她父亲的那辆银灰色轿车。因为和周围其他车辆的颜色都不尽相同，所以显得格外显眼。

    她走过去打开后面的车门，一言不发地坐了进去。

    坐在前面驾驶座上的是她的父亲梁立伟，松垮的体型加上头顶日渐稀少的黑发，一副标准的中年男人的姿态。

    梁立伟的工作很忙，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点，而下班之后顺路来学校接女儿就成了他理所应当的任务。

    “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梁立伟发动汽车的同时向坐在后面的女儿问道。

    “……很好。”梁雪倩面目呆滞地回答道。

    梁立伟在后视镜中观察着女儿的神情，心里轻叹一口气。

    一路无话。汽车平稳而安静地在马路上行驶。梁雪倩侧过头观看窗外飞快掠过的夜景，想起今天中午赵明宇对她说起的话，心神一阵恍惚。

    不可否认的是，赵明宇的提议令她心动了，如果是和同学一起出去，就不会违反“一个人外出”的禁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十足把握征得母亲的同意。

    从小到大，除了学校，当她身处于家门之外的时候，身边总缺不了父母的陪伴。朋友，尤其是愿意和她一同外出游玩的朋友，从未曾出现过。

    以前和黄依依是怎么一起出去的呢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的梦境就是曾经失去的记忆，那是不是就表明只要向母亲提出自己的想法，她就会欣然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