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谈笑如常,看不出端倪。
郭思谨出来时,看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与她错身而过,急匆匆地进了皇帐。
未经通传。
看来是皇帝的私卫。
郭思谨暗自嘀咕,这是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希望不要跟山里的人有关。今日是赵瑗带人去的,谁出事都会牵连到他。
怕神就有鬼。
傍晚的时候,从山里送出了一个消息,吴茉莉与人走散了,不知下落,赵瑗正带人找。
红蜘蛛啊!真是爪子乱伸跑得快,这是跑哪里去了。
郭思谨忐忑不安,在营帐里等的心急,就让秋葵出去打探消息。晚饭摆上了,也没心思吃。在门内徘徊几次,想出去到皇帐里去问问,门帘挑开,又退回来。
有消息皇帝会派人来报的。此时去问,不是添乱嘛。
郭思谨等的心焦火燎,再一次撩起帘子时,秋葵从外面跑进来,悄声对她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王嗣同犯了事,在皇帐里跪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郭思谨急声问:“知道什么事吗?”
“好像和吴茉莉有关,皇后发怒的声音,在外面就能听到。”
是一回事啊!看来吴茉莉是找着了。郭思谨的心放了一半:“殿下呢?殿下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把夜飞叫过来。”
“奴婢不知道他在哪儿钻着啊。”秋葵为难道。
也是。用不着他们的时候,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埋伏着呢。皇帐里有事了,这边吹哨子又不妥。郭思谨稍想了一会儿说:“荆无名不是跟着来了吗?让他去打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怎么知道厨子也来了?他明明是悄悄来的。秋葵想说她不知道荆无名在哪儿,看郭思谨着急的样子,顾不得她多想什么,应声跑了出去。
荆无名曾经是个顶尖的杀手,杀手最拿手的功夫就是隐蔽。
隐蔽便于探听。
没过多久,郭思谨便从秋葵给她的话语中,把事因判断出了个大概。
王嗣同非礼了吴茉莉。
郭思谨更惊了。
王嗣同非礼吴茉莉?
王嗣同?
吴茉莉的长相属于清秀带有几分英气的类型,若不刻意打扮,在美人云集的杭州城里,甚至不能称为一个美人。王嗣同身为一个知府的儿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若说是他喜欢舞刀弄剑的女子,吴茉莉可是比完颜贞差的远了,何况吴茉莉也没完颜贞长的好看。
“宋羿和宫七回来了吗?还有韩如意。”
“我出去问问。”
赵瑗在河里洗了半天澡,穿上宋羿递给他的衣服,一声没吭地就往出山的方向走。
山里的树木草丛在清冷的月光里,显得有几分的不真实,还有几分的诡异。
“王嗣同是王太傅的孙子,圣上知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不会有事。”走在赵瑗身后的宋羿说。
赵瑗慢慢回过身,去看他。半天后,问道:“你喜欢她什么?”声音沙哑而又无力。
“谁?”
赵瑗没回答,扭头继续朝前走。
宋羿知道他说的谁。
除了她,还能有谁。
宋羿调查过王嗣同,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对赵瑗的态度。在这样的事上,王嗣不会为了赵瑗强出头。
此举只能为了她。
王嗣同已经被人带下去了,皇帐里只剩下了帝后二人。
“官家准备怎么处置这个该杀千刀的?”皇后咬牙切齿地说。
“一个知府的儿子,吏部的七品官,想要他的命,随时可行。”皇帝抚着额头说:“他死了,茉莉怎么办?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总不能把看到的人,全部都给杀了。”
“那有什么不行。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个女子身上,她以后还怎么议亲。知道的人,谁还愿意娶她,这跟要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茉莉是跟着我们出来的,我们怎么跟大将军交待?”皇后连声质问。
“也许这里面是有原因的,等查到的真相,再作处置。”
“那个该死的丑八怪,已经认了。茉莉也没有否认,还有什么可查的。”
“皇后想怎么办?”皇帝坚定地说:“杀人不行。”
皇后气得嗓子冒火,想喝两口水,手科的端不住茶盏。
“官家想怎么处置?”
“让茉莉嫁给王嗣同,对外就说他们早有情谊。”
第286章:大家都在胡思乱想。
围猎出了意外,皇帝失了心情,呆在皇帐里不露面。众人也不敢再张扬着热闹,三五成群的架了火,烤食自己的猎物。在清冷的月色里,低声逗笑,偷偷的开心。
郭思谨看到赵瑗身上穿的,不是早上的月白色骑射服,而是灰色束腰的普通衣服,有些纳闷,打猎怎么还换衣服了?
但看到他脸色不太好,想着是因为在山里慌乱着找人,摔了跤划破衣服什么的。这种笨拙的行为对男子来讲,可能有些丢脸,赵瑗没提,她便当作没注意到这件事。
赵瑗回到营帐后,情绪厌厌的,问了她两句白天都做了些什么,就说跑了一天很累,在塌上稍坐了一会儿,晚饭没吃便躺下了。
这种情况十分的不正常。
成亲九个月以来,他从未流露出如此疲惫而又厌倦的神色,最初不怎么搭理她那几个月,见到她也是温和的。不像眼前这样的疏离冷淡,与早上走的时候,搂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个人一起生活,相互冷淡不交流,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至少要有一个人热情主动才行。
躺到塌上后,郭思谨挽着他的脖子,愉快跟他讲白天打叶子牌,赢了李秋萍不少银子。说李秋萍人看着聪明,其实打牌不行,如何如何逗笑的趣话。
赵瑗低声说:“困了,睡吧。”说着翻身平躺,给了她一个侧脸。
郭思谨猜测是不是因为王嗣同的事令他烦心。
王嗣同不久前跟自己见过面,他会不会想,王嗣同也非礼过自己。也是呢,赵瑗看到的时候,只有王嗣同他们两个人。吴茉莉是大将军的女儿,皇后的侄女,这样的人都敢染指,自己只是家世普通的女子,而且还是他曾经提过亲的人。
郭思谨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
真是冤枉死了,不要说没碰过手,双方的衣服都没擦到过。最近的距离,也有两三步,还是王嗣同刻意避开的距离。
思及至此,郭思谨顾不得想今晚王嗣同的事是另有原因,满心的想着,怎样才能消除赵瑗的误会。
自从她恢复记忆以来,对他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
这其中主要原因是,她不想再捧出整个心给他,免得到时候又要伤心。眼下里,是有办法让他纳不了侧妃,万一他得了那位置,成了一国之君,收纳其他女子是免不了的。能给她皇后的位置,就算是对她有情谊的了。
郭思谨很郁闷,当初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人啊。
完全不认识他多好。
不用去想他的喜怒哀乐。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去想他。更不会心心念念的总想着跟他在一起。
没有回头路呢,日子还是要过的。
有矛盾就要解决。
郭思谨捧着赵瑗的脸,把他的头扭转过来,用拇指描摸了一会儿他的眉眼,嘴巴就凑了过去。
他不是喜欢亲亲么?做他喜欢的事。
嘴唇碰在一起,轻轻厮磨,接着轻启他的牙齿。
赵瑗把脸扭到一边,扒开了她的手,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别动,我困了。”停了片刻后,又转身搂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睡吧。”
这样都不行?
那要那么才行?有着身孕,也办不成别的事呀。
唉睡吧,明日再想办法。
次日一早,皇帝以宫里有紧急的事要处理为由,回了杭州,并让赵瑗随行。留话说,让大家继续围猎,规则照旧。
皇帝不在,众人都失了表现的兴致,各自寻理由散了。
“有什么消息吗?”
回程的马车,安排的是秋葵和郭思谨坐在一起。等上了车,郭思谨就迫不及待地问。
秋葵悄悄的声音里带着兴奋:“昨夜韩如意找奴婢了,大骂吴茉莉不要脸。”
“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一直骂吴茉莉。”秋葵若有所思地说:“说不定是那个红蜘蛛勾挠了王大人。王大人一看就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去非礼她。”
郭思谨有些担心王嗣同,想找夜飞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身为暗卫首领,即使没有进山,下面的人,肯定也会告诉他。
从车窗里伸头出去,前后看不见面熟的人,身后只跟着算命先生的马车。
她们的马车行的慢,皇帝的车队早不见影儿了。
若是宋小宝在,一定能打听出来。可宋小宝去通知李秋萍和宫七来围猎后,就依着她的叮嘱留在了茶楼帮忙。
其他人都是外人,别人不来主动说,她也不好去问。
慕容白虽然不是外人,她担心这时候叫了慕容白来,太惹眼,赵瑗会知道。
郭思谨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不安回到了王府里。张伯告诉她,上午的时候,慈安女官来找过她。郭思谨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慈安是刘木兰的法号。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问了娘娘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小的告诉她大约要到后日,她说等后日再来。”
郭思谨自南粤府回来后,张伯在她面前就以小的自称。张伯曾在汴梁的皇宫里呆过,虽然他入宫的时候,明节皇后已薨世多年,但宫里依旧流传说她和福月帝姬种种传说。
对于张伯这样的小内侍来讲,明节皇后和福月帝姬,那是神圣、华丽而又遥远的存在。
突然的知道了,王府的女主子是福月帝姬的女儿,张伯在最初的几日,有点不大能接受这个事实。
凭心而论,张伯从未为难过这个家世普通,又受男主子冷落的女主子。
但在心里,也没把她看得很重要,尊重之说,就更不用提了。配不上他看着长大的德才兼备,相貌非凡的赵瑗嘛。
总的来讲,之前对她的态度是客气疏离。
现在不一样了,他打心眼里觉得郭思谨是这个府里的主子,甚至比赵瑗的身份,更为贵重。再不敢在她面前以我自称。尤其是想到此前自己曾明里暗里,提醒赵瑗让他和离的话,就十分的后怕。
生怕女主翻旧帐,把他撵出府。
郭思谨不知道他的心思。这么大年纪,又是赵瑗堂舅,在她面前小的小的说话,令她不安。但称呼是别人的事,她也纠正不了,只得由他。
郭思谨想不到刘木兰找她会是什么事。刘木兰此人有些清高,两个人极少来往,最近的一次碰面,还是在宫里,那时候金国使者还未离开。刘木兰对她怀有敌意,说话夹枪带棒的。
郭思谨没再多寻思刘木兰。昨晚心里不安宁,没休息好。虽然没有困意,午饭后,她还是强迫自己躺下休息。
现在睡觉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呢,还有小娃娃。
想到在自己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心中就满满的甜蜜和喜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太阳将近天边,赵瑗仍没有回来。
宋小宝也没打听出来,昨日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事。说是问了进山的人,大家都一致的说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还特意说,问了宫七。宫七也是如此回答。
郭思谨思索了半天后,说:“这件事,你不用问了。”接着又说:“万一殿下得知你打听过此事,你知道怎么回答吧?”
“小的想知道皇家围猎是什么样子,好不容易盼到一次机会,又被主子派去干活。就想问问,他们打猎都打了什么,山里好不好玩儿。”
“聪明。”
郭思谨晚饭没吃,去了太师府。
她对张伯说的理由是,睡的时间太长,想出去转转,顺便去太师府一趟,向表妹借琴谱。
张伯当然知道,女主子对他说去哪里,并不是真的是向他交待,而是等赵瑗回来问话的时候,好知道她去了哪里。
郭思谨对王夫人说的则是,想吃她家的饭了。
这个理由很平常,但也很自然。
以前郭思谨就常去太师府走动,偶尔留在那里用饭,夸赞她家厨子的手艺好。
同赵瑗关系缓和后,只顾忙自己的事,去的就少了。
皇妃的到来,王夫人很高兴。
她一直都比较喜欢郭思谨,性格温婉,亲切的称呼她为舅母。最主要的是,这是一条后路。官场如战场,尤其是做到丞相兼太师这个位置的的人。那是踩着累累的白骨上去的,一步走错,就可能满门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