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何渡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衣白
雪听闻,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所以,是因为大豫对不起他们呀……”
群臣一惊,一般的人听到此话,多是对这些刺客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雪,居然把责任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祖狄拱手俯身,朝雪说道:
“陛下言重了,本是那些鄙陋之人品行不端。”
雪刚刚只是有感而发,她虽轻描淡写,但对群臣们来说简直就像天方夜谭,皇帝怎么能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有错!
雪此举有失皇家尊严,雪在上朝前曾跟姜公公约好,若她言行失当,便要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姜公公的咳嗽声让雪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误,赶忙说道:
“祖将军有理,是吾失语了。”而后她又朝卢仲看去,对他说:
“
第八十五章 齐家平天下(中)
“回禀陛下,这是昨日待太后娘娘回宫之后,禁卫军们清理现场的时拾到的箭……”司马澄朝雪拱手说道。
司马烈听闻,眉头紧蹙,那天方绪明明已经说过,他在车队进城之后就立马去回收这支箭却未果,他的动作肯定比禁卫军快,司马烈不禁攒起了拳头。
“臣见此箭制作精巧,便特意去查阅书卷,刮开直木上的漆色后才发现,此箭的箭干用了黑黄檀作为直木,而黑黄檀,只在大豫的南方少出地方出产,十分名贵,而且此木因为料棕眼稀少,肌理紧密,油质厚重,也是数一数二的硬材,所以力量极强,使用过程中也不易折断。”
一旁的祖狄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他接着司马澄的话说道:
“而且,此箭的箭镞是三翼镞,镞头的长度、弧度、角度、重量几乎完全一样,可见工艺之精细,从箭镞上的纹路来看,这块钢材至少经过十次以上的反复淬火,才能形成这一的纹路与光泽,在箭镞中算是千锤百炼了。”
不懂兵器制法的文臣面面相觑,而了然于心的武将们,脸色都沉了下来。
先不说那木料不易获得,战乱七年以来,早就耗尽了国库的钱财,也根本召集不来技艺精湛的工匠前来制箭。
所以,哪怕是皇家的军队所用之箭,也不会耗费此等珍材,聚万人之力。
“臣听闻陛下回宫车队遇袭之事,觉得可能与此箭有关,才将此呈上。”司马澄娓娓道来。
大豫初年,先皇为了安抚宗族大肆封王,司马烈是平州王,而司马是益州王,各地封王都有一定数量,可以自由支配的军队,后来贾后掌权,为了获得封王们的支持,直接将制造兵器的权力下放于封王,结果就已发不可收拾。
众臣莫言不语,雪却故作轻松的模样,说道:
“那还真是支好箭……”
祖狄蹙紧了眉头,此事攸关性命,难道小皇帝只会感叹这箭做得好!他十分不满,瞥眼看了殿前的两位王爷,“哼”了一声,说道:
“陛下,整个大豫,只有宫廷和王府有权制造兵器,射向陛下的箭自然不可能出自宫里,那么就只有可能出自王府!”
祖狄声如洪钟震惊了整个朝堂,他直言不讳,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司马烈、司马、司马赫三人。
司马赫虽是王爷,但他对政治军事不关心,连自己的军队都没有整备,这事群臣皆知,所以也算是跟这事撇清了关系,这样以来,就只剩下司马烈和司马两人。
“回禀殿下,此箭并非出自王府。”司马俯身跪下,为自己辩解道。司马烈见状,虽然有些勉强,最后还是不得不跟着跪下,冷言说道:
“此事与烈王府无关。”
雪见状,好似在思忖着什么,然后朝司马澄看去,问道:
“澄世子,你怎么看”
“回禀陛下,其实这箭除了直木和箭镞之外,臣还发现此箭有一处十分难得的地方。”司马澄拱手道,雪听闻,露出好奇的模样,催促道:
“是什么你细细说来。”
“便是这直木后的箭羽。”
司马烈脸上掠过一丝难色,他为培养方绪成为大豫第一弓箭手,特意用了最硬的木料,最好的工艺制作了专属于他的弓箭,箭上的箭羽也自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用了栖息在平州封地水鸟的翅翎作为箭羽,这种鸟儿的羽毛不仅耐水浸,而且轻巧,形状规整,司马烈曾以此引以为傲。
“这箭羽十分特殊,是出自平州的一种水鸟。”
群臣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未有失色。然而,司马赫见群臣纷纷不语,生怕小皇帝对司马烈不利,立马大声呵斥道:
“你们这些大臣都在想什么呢!就凭借王府世子的一句话,你们就怀疑司徒大人,这大豫还有没有章法了!”
群臣不语,尤其是受到过司马烈恩惠的那些都讪讪地低下头。
明眼人都清楚,司马官居太尉以来
第八十六章 齐家平天下(下)
群臣见状,面面相觑,大家都被雪这一琢磨不透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当司马澄上殿呈上弓箭时,所有人都以为小皇帝已经跟王府打成一片了,但就在刚才,小皇帝却又有意维护起司马烈,而且也不怀疑司马,这是何意
“司徒和太尉都是皇太后钦点的辅政大臣,也是各位大人尊之敬之的能臣,是大豫朝堂的中流砥柱……还是吾的好皇叔,也是吾的日后的所要依仗之人,所以吾相信他们!”
雪言语赤诚,不提朝堂勾心斗角,只谈宗族亲情和君臣信赖。大臣们无不瞠目结舌,显出震惊的神色。
政变以来,朝臣人人自危,寡恩薄义,做事只讲好处和利益,高门大户拉帮结派,奢侈成风,日食万钱,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统统都被抛诸脑后,文人雅士抑郁难舒,仁义君子之道已成尘羹涂饭,沦为无用之物。
此举,得来了荀廷、左如晦等文臣不禁朝雪投来赞许的目光,但其中又夹杂着忧虑之色,喜忧参半。
眼看朝堂上一派鼓瑟鼓琴,笙磬同音的宗族、君臣和睦之景,当群臣感叹于小皇帝的善心与天真时,雪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既然如此,两位王爷以及各地封王就把这制兵权交回来,若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产生不虞之隙,引来无端猜忌,影响吾等亲宗关系,不是”
雪盈盈笑语,语气轻巧,但眼中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坚定与薄凉。
她虽不能置司马烈于死地,但也要折他一把利剑。
不等人回答,雪云袖一挥,慢慢走上高堂,转身俯视群臣,不卑不亢。
司马烈垂眼,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这就是小皇帝的目的吗……
司马赫不明白这制兵权有何意义,他也从来不管那些东西,之前于风危言耸听,让他还心有余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支箭,然后司马烈就成了众矢之的,不过见小皇帝最终也没有治司马烈的罪,心中不禁暗自窃喜,想着,此次刺杀虽然未能成功,但也没有损失啊!他生怕小皇帝反悔,立马拱手道:
“臣遵旨!”
司马烈忽然转头,怒视司马赫,目光似火,恨不得把他烧成灰烬。司马也附言领旨,司马烈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雪为了说出最后一句话,这般迂回曲折,循循善诱,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面上还处处维护司马烈,甚至还替他想出解决之策,可算是面面俱到。而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才道出了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司马烈处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前,雪还担心,毕竟这箭是司马澄呈上来的,若是司马先行赞成,恐怕还有遭来有心之人的恶意揣测,但没想到此前素未蒙面的司马赫如此“识时务”,不知为何却助雪一臂之力。
沈行虽说过司马赫就是一不务正业的纨绔王爷,只要不去招惹他便好,但今日几番言语下了,雪不禁对这个赫王爷“另眼相看”了。
司马烈宽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身体气得有些发抖,低着头,咬牙切齿却不得不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最后缓缓道来:
“臣遵旨!”
雪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来回扫视着群臣,好像在找谁,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之前那个史官身上,她故作无奈,说道:
“那……这事就交给史官卢翊之去办吧!”
这也是雪在王府时,就与沈行商量好的。
雪已经了解司马烈、卢仲、卢家嫡子和卢翊之之间的关系,知道卢翊之虽是庶子,但天生聪慧,且用功读书,奈何卢仲一心偏袒嫡子,对卢翊之视而不见,卢翊之想向父亲证明自己,入朝为官,但可惜卢家只是范阳小族,卢仲虽位居尚书台六书,但因连年战乱,封王强兵几次血洗皇宫,禁军羸弱,只能宫门大开,殿中一职如同虚设。而卢翊之又是庶子,勉强成为史官,却也因封王夺权,篡权者以其性命
第九十二章 国子学众生
“会的,会的,您知道小姐最疼殿下了……”宁姑姑热泪肆意,投以悕雪温暖的目光,露出了慈爱的笑。
悕雪朝那株茉莉郑重地俯身叩首,算是祭拜母妃在天之灵。
……
悕雪虽然已经是皇帝,但在没有举行登基大典前,仍旧先住在东宫。在回东宫的路上,两人不巧碰到了荀太后身边的姚姑姑。
对悕雪来说,荀太后母妃生前的亲近之人,但经沈行提醒,能在政变中生存下来的人,多不简单,而且母妃就是母妃,谁也无法取代,所以对于荀太后和姚姑姑,悕雪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会过分亲昵,也不会过分疏远。
姚姑姑见到悕雪,便向她请安,见悕雪眼睛红红的,便问道:
“陛下可还安好”
悕雪客气地回道:“多谢姚姑姑关心,吾很好。”
姚姑姑狐疑地看了悕雪一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悕雪感受到了姚姑姑的目光,抬眸挑眉,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姚姑姑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立刻低下了头,然后向悕雪行礼告别,便离开了。
悕雪心有不安,走出了后宫,便宁姑姑:
“刚才,姚姑姑一直在看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太后宫里当差的时候,荀太后一开始精神不好,什么事都是她在打理,不过,宫女间好像没什么人称赞她,也没什么人说她的不是。”宁姑姑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这样……一人管了整个后宫吗”悕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陛下,那空地的要不要让人去清理一下,然后将株茉莉,移栽到东宫里去”宁姑姑仍想着悕雪跪在那茉莉前的样子,她心思细腻,见悕雪今日哭的十分伤心,也是心疼。
此话一出,悕雪停住了脚步,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顿了顿,再次迈开步子,宁姑姑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
“先就那样放着吧,母妃的魂就在那里,吾若是想念母妃了,再去看看便是。”
……
今日早朝,荀廷呈上来了关于裴玄灵的折子,说他愿意再度出任国子学祭酒一职。
悕雪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推举上来书生们也陆陆续续到达京师,待八月初,暑热褪去,就是重开国子学之际。
这一天,下了朝,悕雪换上了更为隆重了朝服,带着司马澄和姜公公来到了国子学。
在入学仪式之前,悕雪在偏殿见到了裴玄灵、荀廷和左如晦三人,三人都是大豫的文人名士,也是朝中重臣,裴玄灵本就比荀廷和左如晦年轻,再加上,或许是外出游历的关系,他身形更为健壮,皮肤也带着日晒的颜色,蓄着胡须,神采奕奕。
儿时,悕雪就十分尊敬裴玄灵,一见面,激动得忘了自己君王的身份,如同学生见到老师一般,向他行礼,称他为“裴先生”。
裴玄灵见到这个十六岁的小皇帝,发现悕雪居然毫无皇家宗族的架子,恭谦有礼,感到有些意外,但并未显露出来。
入学仪式之前,悕雪先在学堂为授予裴玄灵“祭酒”一职,悕雪要做什么,姜公公已经提前跟悕雪说得很清楚,在荀廷和左如晦的见证下,授职一事十分顺利,之后,悕雪便坐在高堂之上,等待这些新生一一步入学堂。
为了这次与国学生们的初见,悕雪很早之前就开始熟悉这些学生的基本情况,毕竟这些人,日后可能就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助她与司马烈抗衡。
钟鸣声起,悕雪抬头,隐隐约约地看到在学堂前,国学生们陆陆续续排队站立的身影,裴玄灵依次帮学生整理好衣冠,这是国子学的传统,先正衣冠,再做学问。
而且,国学生们的衣服都是特制的,穿上这学服,便是国学生,是皇家对书生们才学的认可,是一种殊荣,也是悕雪儿时非常羡慕的。
之前,宫里为赶制这批衣服花了不少心思,悕雪还偷偷让宁姑姑拿一套来让她试穿,虽然悕雪之后也
第九十三章 治世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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悕雪瞪大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司马澄露出疑惑的神色,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俯身问道:
“陛下,您没事吧”
悕雪缓过神来,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嘴,赶忙摆摆手,狂咽了几口唾沫,企图压住自己起伏不定的呼吸。
悕雪闭上眼睛,默默告诉自己:她现在是司马霁、是皇帝,眼下谁敢说她是采莲节上的小侍女,这样一想,她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然而悕雪眼前看着那群国学生,但脑子里仍然只有司马澄的话,那话就像千万只蚂蚁在挠着她的心。
过了好一会,悕雪还是没忍住,朝司马澄问道:
“你说去过采莲节的,是哪两人”
司马澄垂眼看了一眼悕雪,今天悕雪穿着黑边的暗红色朝服,愈发更显出脖颈的白皙,司马澄的眸子暗了一层,而后答道:
“田曹尚书郑蠡之子郑琅、左民尚书王沽旁族王苏。”
悕雪随着司马澄的话朝那两人望去,不禁蹙起眉头,微微弓着背,眼中露出戒备的神色。
司马澄察觉到悕雪的变化,微眯着眼,看着远方,好似自言自语般说道:
“陛下难道也去了采莲节”
原本以为“采莲节”这个话题已经结束,而司马澄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悕雪身躯一震,隔了好一会儿,悕雪挺直了背脊,目光任然停留在那群国学生上,自顾自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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