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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何渡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衣白

    放下食案,悕雪端坐在旁边,虽然没受过任何指点,但毕竟儿时宫里的规矩学得好,那落座、置物的模样也让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旁边的阿梅撇了悕雪一眼,原以为是个粗陋的小侍女,但看她井井有条的样子,不经攥起了拳头。

    不一会盛酒的荷叶也被端了上来,侍女们开始整理起来,悕雪只好也跟着拿起荷叶,看了看旁边的阿梅,装模作样地学起来。

    为了这荷叶盏,能到面前伺候的人都是挑选过的,而这制酒杯的手艺也是要专门练习。若力气不够,则无法刺穿荷心,即使刺穿了,还可能会连带起屑末,影响饮用。而力气大了就会刺破荷叶,以至于无法盛酒。

    悕雪看着那小刀,只觉得跟书肆平时用裁纸小刀相比更加小巧精致,心想着两者的用法应该差不多,可是却没想到,那荷心竟然比誊纸柔软不少,一刀下去,不仅直接刺破荷心,还伤到了自己的手。

    “嘶”悕雪不禁发出了声音。

    要不是这次卫铄摔了腿,书肆里裁纸的活儿才被悕雪接了过来,而刚刚做了一次,就都交给了容倾。之前卫铄从来不让她碰那些会伤人的东西,悕雪裁过的唯一一次还是卫铄在旁小心翼翼地指导,当时悕雪还嫌卫铄啰嗦,所以这受伤更是让她始料未及。

    悕雪也不是娇贵的人,赶紧将手指放进嘴里,抿了抿伤口,但不免又是一阵刺痛袭来,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悕雪不经皱了皱眉。伤口虽不大,但总要先用什么东西包着才好继续干活,万一沾到荷叶上就麻烦了。

    可是,悕雪根本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

    哪怕只是指间渗出的些许珠血,悕雪面前的紫衣公子还是闻到了血腥味,抬头就看到在抿舐手指的侍女,见她那踌躇的模样,便顺手将盖着吃食的布巾扔到她脚边,悕雪看见布巾,赶忙行礼,道:

    “谢公子。”

    悕雪起身时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那紫衣托着下巴,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远处,悕雪赶忙坐直了身子,捡起布巾准备包扎伤口。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那公子的鬓发随风轻轻晃动着,他慢慢闭上眼睛,纤长的羽睫微微颤抖,似乎在嗅着那阵阵荷香,只看到侧脸都让人觉得气宇不凡,悕雪不禁有些看呆,一瞬时,不知是那荷香沁入心脾,还是那公子的发丝豁人耳目,手上的动作也停在那里。

    “你是想让本王喝带你血腥味的荷露酒,嗯”

    那魅惑上扬的语调,似有似无地拨弄着悕雪的心房,悕雪慌张地晃过神来,她暗自感叹美色误人,赶紧匆匆低头包好自己的伤




第十六章 采莲节再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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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悕雪听到这绵绵之语才慌忙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突然抬头疑惑地看着司马澄,鹿眼里充满着不可思议,而后突然反应到是在叫自己,赶忙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递上荷叶盏,开始斟酒。

    悕雪低垂着头,不禁觉得脸上有些热。

    他刚才叫她“倾儿”。

    明明不是自己的名字,怎么在从司马澄的口中叫出来,悕雪就觉得无法反驳,而且刚刚跟不小心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倾刻间,四目相对,那眼中流出的柔情,让悕雪仿佛触电一般,心里好不自在。

    司马澄倒是毫不在意,他只是想起刚刚席间那些公子哥们谈起对面女眷们的举止言谈,想了今天也是无趣,心血来潮就学了他们的样子,无非是想逗逗这个笨手笨脚的小侍女。

    司马澄自跟着璟王爷,身边就没什么女子,刚回到洛京,虽不喜宴会这种场合,但璟王爷这次非让他出席,也算是第一次。

    荷叶盏是让饮酒之人从荷花的茎管中吸酒,人饮莲茎,酒流入口中,让荷香加倍释放,对倒酒的侍女也是一种考验,多则满溢,少则不足。

    悕雪小心翼翼地斟酒,她不敢去看俏公子的脸,只好紧盯他的咽颈,算计着酒量的多少。

    悕雪第一次这样仔细盯着男子的喉结看,美酒入口,司马澄白颈上那突出来的小骨随着那清脆“咕咚、咕咚”饮咽声上下而动,竟然让人觉得有种律动的美感。

    这让悕雪想起食鸡肉之时,自己最喜欢挑那白色的鸡软骨,食之弹牙,颇有滋味。她此刻不禁吞了口唾沫,突然有点想知道颈间的小骨食之是什么味道……

    悕雪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到,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她咬着嘴唇,想赶紧斩断自己的思绪,安慰自己或许也是到了午膳时间,有些饿了,再者,就定是被这荷露酒熏昏了头。

    悕雪明明是在斟酒,但眼中流露出的馋样还是被司马澄尽收眼底,却感觉有些渗人,他的目光沉了下来,一盏酒后停下手,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悕雪。

    司马澄见她神色已变为往常,来之前璟王爷便叮嘱过他小心,虽有丝疑虑,但觉得不至于有人将主意打到一个笨手笨脚的侍女上,便不再注意悕雪。

    悕雪尽量远地端坐在旁边,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想起了她是为了替尹宝珊写情笺而来,于是开始梳理自己得到的消息:如今已经知道了司马澄的音容相貌,而身份应该是位王族公子,至于尹宝珊为何动情,见了司马澄的样貌也可猜到一二。

    原本以为只要谨慎小心就能平安度过这酒宴,此时,旁边的公子向突然向这边拱手敬酒,接下来的话就瞬间打破这一平静。

    “想不到今儿能见到澄公子,璟王爷可还安好”

    只是句轻描淡写的寒暄,但在悕雪听起来就如三鼓振铎,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振聋发聩。

    璟王爷!

    原以为遥遥在望,想不到却近在咫尺。

    悕雪欣喜万分地看着俏公子,这么多年以来的苦楚,生活的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所有的害怕、愧疚、担心在这一刻好像都有了结果,这种感动瞬间化作心尖上一滴泪,溢满眼眶。

    司马澄礼貌性的回应,转头回来却看见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侍女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泪眼直直地盯着他。

    悕雪对上了司马澄的目光却没有避开,她觉得这一切太突然,脑子有些乱,但哪怕杂乱无章,她也恨不得马上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全部告诉眼前到的这个人。

    不过司马澄疑惑的神情倒是提醒了悕雪,她抑住了心中的激动,低下头拭去脸上的泪,不过转念一想,当年的确是璟王爷帮助了他们姐弟俩,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年,



第十七章 女子的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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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澄愣了一下,双手略有僵硬,从食案两侧收了回,环抱在胸前。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吗司马澄对面前人的话将信将疑,不过这个想法其实想想都有些荒唐,竟把一个姑娘看成那天的小公子,虽然声音感觉似曾相识,但也无法断定什么,说不定是心里早已认定,才会觉得声音相似。

    沉默了好一会儿,司马澄垂下眼,轻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他自己。

    其实他也并非是要怪罪那条天的小公子,他后来也觉得自己当天做的过分了些,如果还能相遇,说清楚便是。

    悕雪自然没有看到司马澄的表情,只是他那轻笑声,在悕雪听就像是对她蹩脚说辞的嘲讽一般,悕雪心虚,手心开始冒汗,要是想拜托司马澄的怀疑,必须想再编造点什么让人信服的东西,但由于害怕,悕雪红了眼,脑子一片空白,。

    “本王错怪你了,起来吧,过来斟酒。”司马澄言道。

    悕雪听闻如获大赦,缓缓抬起头。

    司马澄见她神色凄凄,唯唯诺诺的,心想他可能把这小姑娘吓着了,毕竟之前在军中,他就是以不近人情著称的。

    之后,直到午宴结束,司马澄也再没跟悕雪说过一句话。

    世家贵族们渐渐离席,悕雪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刚刚历经的大起大落,悕雪仍有心悸。

    虽然知道眼前的司马澄就是璟王爷儿子这个好消息,但回想之前他在首饰铺嚣张的样子,以及今日他与那些世家贵族公子们为伍的模样,悕雪觉得午膳时,司马澄或许只是一时善心放过了她,并不代表之后就不会再怀疑她。

    再说到璟王爷,先不说如今璟王爷是否如七年前一样,哪怕璟王爷仍然心中向着他们姐弟,但司马澄是否跟璟王爷一条心,而且他如何相信自己,这里面依然有太多变数,悕雪觉得断不能把赌注都压在司马澄身上。

    最终,悕雪还是觉得她不能在采莲节上久留,必须赶紧写好情笺,然后尽快离开。

    由于天热,尹宝珊便约她在西边的凉亭中相见,亭柱间有竹帘,外人也无法看到亭内的情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尹家大小姐的真容,年龄与她相仿,圆圆的杏眼,肉肉的脸蛋,十分可爱。不过,转念想到就是因为眼前之人多次发难,害得她身陷桎梏,悕雪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尹宝珊看到悕雪只觉眼前一亮,而后忍不住要发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悕雪不解,尹宝珊边笑边指着她的脸,说到:“陶公子刚刚是玩泥巴去了吗你脸上弄得跟长了痦子似得,”话音刚落又“哧哧”地笑了起来。

    悕雪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河泥,但是她怎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那是泥巴了

    那……司马澄难道就没有发现吗难道如此蠢笨应该不是,毕竟连尹宝珊这样的闺阁女子都明了的事情……但是悕雪一下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想起司马澄邪笑的嘴角,不经对他又多了一层厌恶。

    洗完脸回来,亭中已经准备好了纸笔和几碟点心。

    悕雪坐定,尹宝珊先开了口:

    “今天有劳陶公子了,未经允许就让公子去伺候澄公子的午膳,对不住了。”

    听完这话悕雪顿时怒火中烧,还没开口,尹宝珊就立马起身,拍着胸口,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自顾自地说道:

    “但是陶公子你能理解我吗我一想着有其他的婢女离澄公子那么近,我就妒恨极了,还好有公子帮忙。”

    尹宝珊激动地一下子握住了悕雪的手,悕雪



第十八章 今日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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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尹宝珊兴奋的尖叫声立刻响起,她握着侍女琥珀的手,高兴地手舞足蹈。

    悕雪看着尹宝珊的样子,面露难色,觉得自己这个谎是不是扯得有些过头,万一到时候两人相见尹宝珊再有意提起该如何是好,但转头一想,今天司马澄让她好生惊心,日后如若再相见,也定是恢复公主身份之时,今日这谎就姑且算是“报答”他一下。

    尹宝珊听闻司马澄对自己有好感,又临时改了主意,说要在情笺中邀请司马澄参加七月初七晚上的汴河灯会。

    之后,悕雪再问了些尹宝珊与司马澄之间的事情,结果尹宝珊只知道司马澄俊美过人、风流倜傥这些表面功夫,或者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溢美之词,而唯一一个让悕雪有些意外的消息是——司马澄并非璟王爷的亲生儿子。

    不过仔细回想,还在宫里的时候,好像的确没有听说过璟王爷娶亲的消息,哪怕真是后来有娶妻得子,孩子也不可能像司马澄一样大。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更不要说养子了,悕雪不禁感到庆幸,还好自己还未向他吐露真实身份。

    尹宝珊已经替悕雪准备好笔墨,让琥珀放下亭柱间的竹帘后便离开,两人约定一个时辰之后再于亭中相见,将情笺交付于她。

    待二人走后,悕雪挺直的腰杆也终于放松下来,换了一个合适的姿势,拿出卫铄替她准备的茶点,刚拿起一个打算吃,琥珀再次掀帘而入,手上端着两盘点心。

    悕雪“噌”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茶点,退后了两步,藏在身后。

    琥珀“噗哧”一声笑道:“陶公子不用躲得那么远,我家小姐体恤公子,吩我再送些点心,本都是替世家官眷们准备的,出了这永川园就吃不到了。”

    悕雪听闻尹宝珊为她送来了点心,想起卫铄之前的嘱托,心中暗自欢喜,也是省了去厨房“偷东西”的活计。

    悕雪让琥珀放下就示意她可以出去了,而琥珀临走前还不忘打趣,说:

    “公子不必躲躲闪闪,陶公子虽生得俊俏,但小姐已有意中人,大可放心。”

    悕雪侧目瞪了她一眼,琥珀嬉笑一声便离开了。

    反正只是嘴上功夫,多是官家娇养,连侍女都沾染了这种自视甚高的坏毛病,悕雪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若两人知道了她的女儿身,自会对今日的言行羞愧难当吧。

    悕雪重新坐下,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遥望远处的荷花。午后气韵弥漫,公子们多聚于河边的茶室,女眷们则集于永川园旁的戏台,水边倒是好生清静,河风也吹散了暑热,唯有竹席随风而起的声音,悕雪颇为自在。

    但关于情笺的事情,悕雪却一筹莫展。

    尹宝珊和司马澄根本不存在相遇,只是单方面的爱慕,直至今日才远远看到了他的样子,而且司马澄都不一定知道尹宝珊是谁,这想编个故事什么的都很困难,悕雪不禁长叹。

    远处的荷花花也随风轻轻晃动,似乎是在赞同悕雪的想法。

    多方考量,悕雪打算模仿文人繁钦的乐府诗《定情诗》。

    这首诗本是叙写爱情的欢悦和失恋的痛苦,还有人认为,此诗是繁钦借女子之被弃以自喻身世,为了避免歧义,悕雪就只参考描写热恋阶段的对答句式,而原诗中出现了很多定情的信物,悕雪则借鉴今日尹宝珊的装扮,将不适



第十九章 真是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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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悕雪慌张地往后退,但是完全忘记自己现在站在桥边,结果被水边台石绊倒,整个身体即将倒向水中。

    在这一瞬间,司马澄长臂一声,利落地抓住了悕雪的手腕,身体却依旧像挺拔如孤松傲然独立,神情安然如故,轻松地将悕雪揽到岸边。

    悕雪只觉得自己像风中的柳絮,被司马澄这样一拉扯,好像要撞上他的胸口,于是急忙要挣脱他的手,然后悕雪这反抗,司马澄不禁地添多了一份力,原本可以正好让眼前之人站定,结果,悕雪就这样,死死地撞上司马澄的胸膛。

    脸庞再次触碰到男子的褒衣上,悕雪不禁脸上一热,赶紧挣脱了司马澄的手,捂住脸,转身背对着司马澄。

    司马澄见她已经站定,这次便没有勉强,顺势松开了手,然而一阵和风悄然钻过那停留在空中的指尖缝隙,司马澄怔住,一会儿又自然地将手放下。

    悕雪顿了一会,见他没说话,但也没觉得他已经离开,终于感到脸上的热度已经渐渐冷却,又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恰好看到了放在衣襟里的信,偷偷扭头窥见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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