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实习医生

    患者的消化系统构造渐渐在他脑海里形成3d模型。

    已经在门口徘徊的胃镜也出现在模型里。

    他很快就算清楚了要进入的深度，和操作手柄需要让镜头扭转的幅度。

    师兄如果真的不行，他还可以随时接手！

    可就在他这么凌厉的眼神下，消化科师兄竟然渐渐镇定了下来。

    他操纵手柄，尝试着调试镜头的角度来练习，然后又仔细注意了胃镜进入的深度刻度。

    最后，镜头被他重新送到贲门面前。

    他抬头，眼神坚定。

    “没问题。”

    “那，我准备放气了。”

    张天阳也冲他点头。

    选出连接胃囊的管子，怼入50ml注射器，抓好相连接的地方。

    同时，双脚迈开，膝盖微屈，扎起了最稳定的弓步。

    然后，他扭头，冲旁边还在捏盐水的小护士示意。

    “等会注意防护喷射出的血液。血液喷出来之后就不需要捏盐水了。可以帮忙挡一下患者嘴里喷出的血。”

    “好。”

    最后，他看向身后那群白大褂。

    “退后，退到胃镜室外面，关上门。免得溅一身血。”

    似乎有人的气息紊乱了一阵，想要说什么。

    可消化科主任深深的看了张天阳一眼，竟然带头退了出去。

    主任都带头了，剩下的几个白大褂也只能跟着退了出去。

    胃镜室大门关闭，他们透过门上透明的玻璃，往里面看。

    而张天阳，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看向师兄，嘴里出声

    “预备，开始放气！”

    同时，手里的注射器被他迅速抽吸。

    就在胃囊稍微瘪下去的那一刻，胃里强大的压力迫使一股血流硬生生挤出了一条通道，化作一道凌厉的血箭，从胃囊的边缘冲了出来！

    瞬间，半个屏幕就被染成了鲜红色。

    可台上两个全副武装的白大褂却同时眼神一亮。

    “就是现在！”

    “进去！”

    这一刻，在胃镜室里的，在胃镜室外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握起了拳头！

    张天阳的手上依旧不停，快速的抽吸气体，为短短几毫秒内已经没有了视野的师兄提供胃镜顺利进入的通道。

    而消化科师兄，右手胃镜精准的一送，左手操作手柄轻轻一摆！

    凭借着消化科师兄常年做了不下百例胃镜的手感，凭借着张天阳在自家挂里练习了无数次的判断。

    虽然视野已经淹没在了一片血红当中，可两个白大褂都知道，成了！

    下一刻，没了阻挡的血液从患者气管插管预留的小口中化为血箭射出。

    小护士眼疾手快，弃了已经不需要她捏的盐水，飞速将手里垫着的纱布挡在了血箭的必经之路上。

    “噗粗！”

    瞬间，她的手套和纱布上就已经鲜血淋漓。

    可血液却一点也没有停止喷涌的意思。

    虽然随着张天阳手下不住的抽吸，血液流出的通道越来越宽阔，压力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由“小股喷射”变为了“大股涌泉”，但出血量依旧惊人。

    很快，三腔二囊管瘪得卡不住食管，在床位沉重水袋的重力作用下，从患者的口腔里飞出！

    然后“啪”的一声，落在了小护士的手里，被牢牢抓住。

    张天阳赶紧撤掉了加压的水袋，将三腔二囊管丢到一旁，然后赶到一直艰难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的消化科师兄身边，准备接手。

    三腔二囊管已经完全退了出来，患者胃里积聚的血液没有了阻碍，源源不断的通过嘴巴往外冒。

    要不是患者一直带着气管插管，阻断了气管和食管的通道，就这血量，分分钟可以淹没气管，导致窒息。

    “怎么这么多血！”

    小护士惊了。

    可张天阳一点也不惊讶。

    想想看，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的状态下，本来血管的压力就很高。

    一旦破裂，出血速度是致死性的。

    而这个患者，已经持续出血了十几个小时，甚至出现了两次心跳呼吸骤停，全靠补液续命。

    可想而知，他的胃里到底存了有多少血。

    可想而知，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出血点，有多困难。

    消化科师兄一直保持着刚刚把胃镜捅进去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微晃了，好不容易找到的视野就偏了。

    “师弟，我只能做到这里了。后面，看你的了。”

    “好。”

    消化科师兄任由张天阳分别从他手里接住了操作手柄和胃镜，整个人松懈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浸湿了。

    他真的是凭借着极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抖。

    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现在，压力都转交到了张天阳的手中。

    屏幕上已经变成了一片鲜红。

    等待了一会，让里面的血液流出，压力降低，小护士又重新被派了捏盐水的活。

    抽吸管一直在抽吸。

    无色的盐水灌源源不断的进去，暗红色的液体源源不断的被抽入脚边的大罐子里，可视野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变清澈的意思。

    消化科师兄近乎脱力的找了一个东西靠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

    可即便他最近已经花了大功夫研究流体力学，他依旧，看不出血流的走向。

    更别说去找那个该死的出血点了！

    屏幕上的血红晃了他的眼，他恍恍惚惚回到了不久前的那天晚上。

    那个他从睡梦中被惊醒，接手了一个同样是肝硬化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出血，他觉得没救了的老头。

    可正当他准备放弃，放个三腔二囊管尽人事听天命的时候，师弟出现了，说，我来。

    “给我夹子！”

    张天阳的声音像是回忆，又像是现实，消化科师兄恍恍惚惚间有些疑惑。

    “这么快就看出血流方向，找出出血点了吗？”

    “我怕不是出现幻觉了吧？”

    可很快，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声音“咔！”

    消化科师兄强迫自己回过神，就看到张天阳正将什么东西往外抽。

    他忍不住开口。

    “成功了？”




第165章 快来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成功了吗？”

    消化科的师兄精神依旧有些恍惚，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甚至问了第二遍。

    可张天阳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等着。”

    等什么呢？

    等时间来验证。

    等无色的盐水在小护士的挤捏下往里面灌。

    等暗红色的液体被抽吸。

    等待视野变清澈。

    血管夹确实夹住了什么东西。

    可就连张天阳自己，都没办法确定到底有没有夹住出血点。

    毕竟，这太难了！

    若不是张天阳的坚持，若不是他悄无声息就变得如此恐怖的关系网。

    这种被判了“死刑”的病人，想进胃镜室都难！

    “成功了吗？”

    胃镜室外，一群白大褂努力伸着头，尽量找角度，透过门上的大玻璃往里看。

    离得远，他们只能看到屏幕上的一片血红。

    可作为消化科医生，他们都是玩转过胃肠镜的经验丰富的转科医生。

    就算以他们的经验来看，现在能看到的，应该也只是一片血红。

    “主任，那小子那个张同学，真的靠谱吗？”

    “好像已经上夹子了，但是屏幕还是没变啊。”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向站在最前面，一直面色如常但一言不发的消化科主任询问了。

    可消化科主任只是扭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就继续把目光放回了胃镜室内的情况上。

    旁边的副主任医师踹了自家乱说话的住院医一脚，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然后示意他看手机。

    很快，微信上来自副主任医师的消息就刷了屏。

    “大家都不说话就你说话，刷存在感呢？”

    “靠不靠谱人已经在里面做了，主任也没阻拦，你看不懂吗？”

    “多看少说不懂吗？”

    被无端端骂了一顿，乱说话的住院医有些不忿。

    “可是，我是觉得不靠谱啊！

    老师您做胃镜的时候不也经常遇到这种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大出血的吗？那一片血呼啦差的能看到啥啊！

    我就觉得是哗众取宠。”

    副主任医师捏着手机一阵呼吸急促，差点没把手机捏坏。

    “可闭嘴吧你！”

    “失败了也不是咱们消化科的责任是急诊科的责任，成功了咱们消化科可以去学习说不定能开发出一种新的胃镜术式，还不懂吗你！”

    “回头我给你推荐本书，你看看。”

    也就在这句话发来后十几秒钟的时间，乱说话的住院医又受到了一条来自自家副主任医师的推送。

    “《职场人说话技巧》”！

    “成功了吗？”

    胃镜室“家属止步”的标语外，一群家属翘首以盼。

    小板凳，黑色垃圾袋，还有折好的没折好的金元宝都被他们一股脑带了上来。

    “冷静，冷静，才进去了半个小时不到。”

    稍微镇定点的男性家属在安慰女性家属，可殊不知自己的声音里也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本来都说没救了，这是医生在争取的，不管成不成功，我们都得接受。”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可是，还是希望，希望，希望可以。”

    歪歪扭扭的金元宝被一个个折了出来。

    其实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折纸了，手指头都在颤抖着。

    可为了自己镇定下来，他们不断的折，不断的折，不断的折。

    会好的吧？

    一定会的吧？

    求求老天爷了，一定要好啊！

    “成功了吗？”

    肾内科大主任刘教授刚刚给一个今天出院的患者重新挂了病房号，开了一个月的药，马上就抽空拿出了手机。

    张天阳没有给他发消息。

    可他还是不放心。

    教授群里消息已经刷了不少了，不断有新的教授知道这件事，并参与讨论。

    一边惊叹着张天阳竟然真的手眼通天，把这种“必死”的病人送进了胃镜室。

    一边感叹这种几乎没有可行性的操作，竟然还真的有一群人鼎力支持。

    而另一群力挺张天阳的教授又纷纷跳出来，摆事实讲道理，表示自己对张天阳的信任。

    一群教授竟然为了张天阳分成了两派，隐约有吵起来的迹象。

    刘教授翻了半天，唯独就是没有看到现在到底有没有成功的消息。

    一生气，也加入了讨论。

    “有一说一，小张是我的人，你们谁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

    “成功了吗？”

    郑华亮送走目前的最后一个病人，掏出手机，在主治群里收集信息。

    主治群里，也很热闹。

    相比于教授群那帮已经经受过“张天阳”这个名字几番轰炸的教授来说，很多主治医师还是第一次听到“张天阳”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