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洛杉矶

    在旧金山一连待了四天后。

    1974年一月九号的早晨，韩初冬开车往南，目的地是位于圣弗朗西科斯湾区的硅谷地区。

    旧金山只是华人的称呼，它的本名就叫圣弗朗西斯科，如今的加州第二大城市，曾有新移民闹出过“不去圣弗朗西斯科，要去旧金山”的笑话。

    看了那么久的报纸，跟硅谷相关的消息有一些，但却不多。

    未来各种各样的互联网巨头、半导体巨头等，消息铺天盖地，跟它们有关的消息时常成为热闻。

    而现在，这种缺乏曝光度的迹象，也能反映出它的地位如何。

    硅谷当地的企业，目前多数从事由高纯度硅制造的半导体，及电脑相关产业。

    人们印象中的电脑还是庞然大物，开始跟少数人产生关系，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它有利于军工产业。

    尽管军用计算机网络阿帕网，将触角伸进了美国的一些主要大学，但是由于技术和经费等方面的原因，这个网络并没有引起人们的兴趣，在日常生活中无关紧要，更不会在意。

    韩初冬熟悉的那些技术，都才刚刚开始发展。

    就拿英特尔公司来说，它现在最大的业务是为曰本一家电子计算器公司提供零件，营业收入低到可怜，靠部分专利支撑着公司在纳斯达克市场上的市值。

    连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本身，也不过才创建两年多而已，很少有投资者愿意关注它，上市公司数量寥寥无几。

    1971年二月份，美国全国证券交易商协会为了规范混乱的场外交易，让小企业拥有融资平台，这才创办了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

    还没出现三大交易所的说法，被重视的只有纽交所和美交所。

    由此来看。

    两个多月前，韩初冬决定先放弃投资硅谷企业，这个决定算是做对了。

    先在其他领域积累到足够的资本，等到将来时机成熟，才能游刃有余、稳操胜券。

    带着兴奋和激动赶来硅谷。

    迎接他的是一盆凉水扑面而来，入眼所见，路边都是荒凉。

    农田、牧场，甚至能看见成片的牛羊。

    就这么点公司，分散在一大片土地上，会觉得震撼才奇怪，七十年代初的硅谷就这样，唯一稍微繁华些的是斯坦福大学附近。

    “应该带照相机过来才对，跟这些路标合照留作纪念。”

    还是韩初冬跟望月希子俩人。

    望月希子听见了这句话，但不明白里面的深意。

    她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从这边走，而不是直接从一号公路回洛杉矶，难道就为了看牛看羊

    出于礼貌才回句：“附近挺漂亮，尤其是这些奶牛，下次我会把相机放在包里，以防什么时候会用到，抱歉。”

    身为女性，工作难找。

    这年头，女人找工作对工资要求并不高，稍微体面些的就是打字员、秘书、会计之类，她们崇拜的则是可可香奈儿、英格丽褒曼、奥黛丽赫本等人，因为她们有钱有名气，靠自己就能活得挺好。

    女性地位低，受到无形规则的歧视，因此才有了轰轰烈烈的女权活动。

    望月希子的求生欲比较强，她可不想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好工作，所以哪怕韩初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接了句，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平安夜时候两人之间有点小暧昧。

    但最近太忙，韩初冬一直没顾得上她，以至于望月希子开始以为是自己想太多。

    开着车，沿标牌指示转弯。

    韩初冬正前往斯坦福大学所在地，想找个公共电话打给雅达利游戏公司的人，询问总部确切位置。

    看了眼望月希子，他笑着说：“你真应该去那些女权组织锻炼一段时间，跟你没关系，干嘛道歉呢，帮我看着路牌，免得走错了。”

    这句话是在挖苦自己，望月希子听出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活得太小心翼翼，性格就这样，很难再转变。

    人多时候还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相处，免不了交谈，比起发表见解，她更喜欢聆听。

    好歹被提醒过那么多次，闻言没再道歉，只是点点头，也不问究竟要去哪。

    说来好笑，其他姑娘因为自己长得漂亮，有些会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从望月希子身上完全看不出这份自信感。

    ……

    许多事物和记忆中不同，幸好斯坦福大学仍然是没变太多。

    遇到惠普公司的广告，也见到指示ib公司的路标，总算让韩初冬找回些熟悉感。

    他来斯坦福参加过活动，对这所学校不陌生。

    在路边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投币打完电话，记住地址之后询问路人。

    原先还想着考察生意，过来看完后想法改变，韩初冬认为暂时没必要，等有空时候来这边注册一家风投公司，帮忙守着打探最新消息就好。

    打算尽快和雅达利公司的人见一面，今天就赶回洛杉矶，或者顺路也能看看十七里湾的风景、圆石滩高尔夫球场、赫氏古堡这些。

    花点时间，问好几次路，才找到雅达利公司的小工厂。

    门口没保安，直接把车开进院子里，能看见有卡车正在装货，将用纸盒包装好的《乒乓》街机，一件件送到车上，粗略估计，足有上百台。

    雅达利公司创始人诺兰布什内尔才二十多岁，乍一看见韩初冬的豪车，顿时联想到刚才联系自己的那位洛杉矶投资商。

    只是他没想到韩初冬的亚裔身份，更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年轻，以至于开始怀疑有没有认错人。

    走近后试探着问句：“从洛杉矶过来的梅森”

    “没错，很高兴见到你，请问你是……”找路折腾得不轻，韩初冬下车后主动向对方伸手。

    “诺兰布什内尔，叫我诺兰就行。”

    做了一年多的生意，社交技巧早已锻炼出来，诺兰布什内尔面带微笑，也跟望月希子握手，随后好奇询问说：“在电话里只听见声音，没想到梅森你这么年轻，你找到我是为了什么，收购我的这家公司吗”

    对方直接，韩初冬也没客套，来句：“圣诞节前在商场里看到有意思的《乒乓》游戏，我认为它比较有市场，如果你以合适的价格愿意转让，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

    诺兰摇摇头来句：“我没有把它整个卖掉的意思，最近研发新游戏，投资金额很大，如果是融资入股，我很愿意跟你聊聊”




第138章 雅达利
    倘若把韩初冬当成雕刻工匠。

    如今他脚下就全是好材料，至于如何雕琢，雕出来的成品怎么样，还得看他这位手艺人本身，肯不肯下一番苦功夫细心琢磨。

    现在的每一步都很重要。

    即使是投资英特尔、沃尔玛之类赢面极高的企业，里面也存在着众多不确定因素。

    或许就因为自家老婆多敷张面膜，多给孩子买件玩具，导致某位本应该做出某个关键决定的人，没能按照原来的想法去做，进而连锁产生更大的蝴蝶效应，直接影响到后续事态的发展。

    随着韩初冬的出现，未来恐怕会大不相同。时间越久，间接导致的改变也就越多。

    他的生意遍布全美，海外市场也有所涉及，小幅度影响到了许多人的生活，已经不能说“蝴蝶”，而是一场龙卷风。

    很可能本应该大放异彩的人物，就此错过机遇默默无闻。

    也有可能让未来会破产的企业，阴差阳错避开了难关。

    当然，只有韩初冬能感受到自己记忆和当前现实生活之间存在的差别，对其他人来说，未来都还没发生，他们怎么可能预料到。

    所以。

    并不是将钱投资出去，买成其他公司的股票，将来就一定能再达到韩初冬记忆中的市值高度，

    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琢磨明白之后，他便开始相信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等着搭别人的顺风车带自己发财，不如自己来决定应当怎么做，只要把控好方向，出错的可能性稍微小点。

    自从做生意以来一直亲自掌舵，这时候听见诺兰布什内尔告诉说只愿接受融资，心里的热情瞬间消退几分。

    想想也对。

    自从1972年下旬以来，《乒乓》街机已经在全美销售近万台。

    统一出场批发价为一千两百美金，有些经销商加价出售，空白市场比较大，几乎不愁卖。

    诺兰布什内尔与朋友从中挣到数百万美金，而且雅达利公司还很有发展前景，如果换成韩初冬拥有这样一家公司，估计也不愿轻易将摇钱树拱手让人。

    旧金山的实验室那边，是因为发展停滞，难以将生意扩大，罗恩和塞尔希才选择转手套现。

    雅达利公司不同，它的生意还在稳步扩大，并且开始了新产品的研发计划。

    平日里捂住钱袋子，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候能掏出钱来投资，将雅达利公司股份全部吃下的难度比较大。

    通过银行倒是有可能完成，但风险非常高，高到让韩初冬不敢冒险。

    没犹豫多久，他对诺兰来句“我会认真考虑，在那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这家公司，只是看过这座工厂出产的街头游戏机而已，对许多情况都还不太了解。”

    千万别以为美国人就不爱面子，不爱炫耀。一个奉行金钱至上的国度，哪能有多平和。

    除了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底层居民，以及钱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开始追求起人生理想，开始想着助人为乐的富豪们。两个极端之外，多数人孜孜不倦地追求着财富和地位。

    人们挣到钱后第一件事，也是换房换车，而韩初冬开了辆劳斯莱斯，在诺兰布什内尔眼中已经是实力的证明，因此没觉得眼前这位年轻亚裔是在没事干消遣自己。

    摊手展示工厂院子里，搬货装车的忙碌厂家，罗兰语气自豪

    “你也看见了，我这家公司的生意很好，非常好，已经把游戏机卖到夏威夷，甚至是英国。如果全力生产，每天大概能生产一百三十台这样的机器，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先来我的办公室。”

    能从对方的态度里，感受出点东西，比如开价肯定低不了。

    钱在韩初冬手里，究竟拿不拿出来他自己说了算，想着先了解一下总没错，反正来都来了，又不花钱。

    ……

    老工厂环境一般。

    说是流水线，但组装检测工作全靠人工完成，一堆拆下来的二手电视机显示器，被整齐堆放在仓库里。

    整个雅达利游戏公司目前只有三十多人，包括一支小型研发团队，雇佣几位电气工程师帮忙。

    诺兰亲自领着韩初冬参观，帮忙介绍公司各部门，此刻告诉说“公司还有另外一个研发团队，去年收购了家名为青蓝工程的游戏设计公司，主要是看中了他们开发的游戏，名字叫做《智能坦克》，已经被我接手。”

    韩初冬并不清楚，询问他“新游戏开发出来了什么时候能上市”

    “这个……暂时还没有，或许你不清楚，开发电子游戏非常困难，但一旦获得成功，收益也非常巨大。

    我愿意接受融资的原因，也是因为需要钱来投资新项目，生产电子游戏机对外出售，利润可不是百分之十几，百分之几十，而应该用几倍来形容，梅森，你明白吗”

    总觉得诺兰布什内尔是在为开出高价做铺垫，韩初冬不想被他带领谈话节奏，唱反调来句“据我所知，曰本的几家公司也开始研发街头游戏机，假如新产品研发不顺利，你的公司就会遇到危机了，对吧”

    一针见血。

    事实确实如此，在旧金山期间韩初冬委托龟梨二合打听过，对方告诉说好像在报纸上见到过这类新闻。

    没有互联网，消息的传递速度严重滞后，有时想找个答案，需要在图书馆里翻阅很长时间。

    其实韩初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不想被对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冤大头，到最后开出个高价试图狠宰自己一刀，故意表现得比较专业。

    诺兰没预料到他会提到这件事，身为商用街机的发明人，自然对行业的发展有个大概了解，表情略微难看，含糊其辞来句“我有专利，他们没办法跟我竞争，在有人想出绕过我的专利的办法之前，都非常安全。”

    这种话韩初冬可不信，又不是没玩过《乒乓》游戏街机，那么弱智的小游戏，市场竞争力能有多强，可想而知。

    以往没人跟雅达利公司竞争，才能顺风顺水卖出一万多台机器，成功捞到一笔钱，但等出现竞争者，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业绩可就难说了。

    没来之前，以为这家公司的研发团队有多高端，参观完后才发现就是个稍大些的加工厂，研发实力强悍，面临强敌时候注定节节败退。

    不过韩初冬对那几位“同行”正在研究的产品比较感兴趣，从黑板上的文字来看，可不就是前些天他构想过的家庭游戏机么。

    桌子上还有些盒式磁带，估计是用来录入程序。

    他看完后询问诺兰说“原来这才是秘密武器，开发家庭版游戏机想要成功开发出这款产品，大概需要投入多少钱”

    去年年底刚启动的新项目，外行人连看都看不懂，没想到韩初冬只是粗略扫了眼，就知道自己想要往什么方向研究。

    诺兰此刻盯着韩初冬，眼神意味深长，正担心自己的创意被盗走。

    想到这里，立马开口说道“抱歉，这里不能让你们参观，确实是在开发家庭版的游戏机没错，既然你认识，应该也知道它属于商业机密吧。

    我只能告诉你，项目筹备过程比较顺利，正在跟斯坦福大学的技术团队商谈合作，今年很有可能制造出原型机……”




第139章 风险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