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农家科举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青崖
不过佟孝贤甚是可惜地咂了咂嘴,“孟大人,你说你还能回来吗”
话音落地,孟月程脸色青白一片。
被一个太监给耍了。
孟月程只趁着晚上偷偷去了张阁老家中,张阁老连叹失策,“竟然被一个太监给耍了”
张阁老麾下左膀右臂,一个身陷囹圄,另一个竟然被撵回老家。
“皇上暂时没有说大理寺卿之位如何,又特特点了你二叔,看来只是对你提醒一二。”张阁老年事已高,原本指望这左膀右臂能助她一等那首辅之位,现如今竟然双臂全折,一日之内竟然苍老了许多。
孟月程看着自己的座师,也不住悔恨,“那佟孝贤出手,我早该预料到,眼下”
他退了一步,普通跪在了张阁老身前,“还请座师搭救学生一二”
张阁老扶了他起来,“你先回青州,就如圣上所言,好生伺候在你二叔床前,待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使人在皇上面前替你,便是挪一挪位置,也要将你唤回京中”
孟月程得了这个话,大大松了口气,却又想到了彭助,“边小清已死,这就成了悬案,当如何”
张阁老扶了额头,“彭氏,不用再提了。”
话音落地,好像有冰棱砸在孟月程心头,刺痛了一时,他知道,张阁老这是要狠下心来断臂了
圣喻悬在头顶,孟月程哪里敢耽搁,只是他如今既不是免职,也不是丁忧,皇上给他的名目古古怪怪,倒也算给了他意思喘气的机会。
孟月程好生叮嘱自己的儿子,好生在六部观政,除了下衙便回家,万不要出去耍玩,说些不当的话。
天子脚下,一言不合,即将倾覆。
尤其孟家现在已经走在了动荡的边缘,二老太爷那只颤颤巍巍的定海神针,还能管用几时,全然不晓得。
孟月程急匆匆启程回了青州,他前脚刚离开京城,关于彭家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彭助父子被锦衣卫重新提回诏狱,还不到晚上,人就死在了锦衣卫的诏狱里,是被毒死,到底是自己服毒还是旁人毒杀,全部可知。
听说彭久飞死的极惨,下巴骨完全被脱了下来,若说是活活疼死,也不无可能。
孟月程得到消息的时候,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前两日,他还轻轻松松地告诉彭助,假的边小清万无一失,罪责全部担了,彭家父子很快就能放出了。
可旦夕之间,他被驱逐返乡,彭助身死牢狱。
孟月程裹进了自己大衣,被北方的寒风吹着,一路回了乡。
有人也从京城折了回来。
再次见到边小清,魏铭已经都知道了。
边小清执意跪下给他磕头,“大恩大德,边某没齿难忘”
魏铭将他扶了起来,“虽并没将彭家势力连根拔起,可那父子没了,想必你心中仇怨也已经消除。”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边小清眼中溢出泪来,“是考神开眼,让解元助我”
魏铭摆手,问到了窦教谕的事情,说起这个,边小清深叹了一气,“此案成了悬案,窦教谕只是相干人而已,同彭家没什么大的牵扯,人已经放了。只是在锦衣卫和大理寺都受了刑,不知道还能”
窦教谕本就年事已高,魏铭并不想多言,经了这一场,窦教谕也算受到了惩罚,倒是边小清,如今已经是个死了的身份,“接下来,你当如何”
第423章 剔除
边小清真实身份已死,大仇也已经报得,他突然被魏铭问起,还真没想过自己要去哪里。
“山东只怕还有认识你的人,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扬州,我有一位朋友,有一家书院,或许能给你找些事做。”
边小清满腹经纶,却碍于戏子的身份,没办法科举,就算现在没了身份,建立新身份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甫一听说是书院,眼中不由泛起希冀的光芒,“是哪家书院我去寻了,便是拿些钱出来帮衬,也愿意啊”
魏铭笑了,“不用你帮衬,他有的是钱。”
边小清懵了一懵,还有不缺钱的书院吗
魏铭开了口,“竹院。”
“竹院”边小清被施了定身穴一样,定在了当场,“竹院修竹书院”
边小清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导致他在魏铭府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捏着魏铭给他的叶兰萧的推荐信,还不知所措,一脚踩到了墨宝尾巴上,被墨宝狠狠咬了一口,待他出门,墨宝还挂在他腿上不松口,还是魏铭给抱下来的
魏铭告诉崔稚的时候,崔稚哈哈大笑,难怪刚才墨宝一瞧见她,就团在她怀里,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问魏铭,“那孟月程回了青州,真是伺候二老太爷的”
魏铭摊了摊手,“伺候是肯定要伺候,但是如何搅动孟家,就不知道了。”
想想可怜的孟中亭,还不知道要被他这位大伯父怎么寻事,不过岳氏应该能阻拦一二,可是岳氏身子越发不好了,崔稚说起来,连连叹气。
“大夫也说不清是个什么病症,现在什么检查都没有,生病了八成都是盲治。”崔稚问起岳氏前世,魏铭揉着脑袋好一番回想,“我不记得孟中亭守过孝,如果有,也是在孟家垮了之后吧。”
也就是说,岳氏还有好多年的阳寿。
崔稚大松了口气,“希望她不要受到孟月程的波及。”
“应该妨碍不大,”魏铭说,“小六的外祖父是中正的人,岳氏不应受到孟家过多的波及。”
日子过得飞快,到了十一月的时候,关于山东乡试,有人告发徐继成等人冒籍,以及副主考官白源泄题的案子,有了回音。
白源泄题的证据不足,但是徐继成水平在单独对他的重考中真实地表现了出来,这也变相证明了,白源有可能给他泄了题,导致他通过了考试。
白源被免职,徐继成被责罚十年不许科举,而这一审查连带着其他一杆冒籍考试的人,全都被查了出来,包括牛长恭,以及连祖上都迁了过来的冯启春。
牛长恭没有中举,可冯启春是中了的,这下全部取消了成绩,打回原籍,再三年再来考,人数竟有十几人之多,令人咂舌,为了补上这十几人的亏空,又把副榜上的人提了上来,这一提,温传竟然以倒数第三名的名次,成了举人。
温传大喜过望,一家人总算是读出来一个正经的出身,而桂志育麾下又添一员,学政上更添光彩,魏铭一行去济南乡试的四人全部中举,住过的院子在济南完全热了起来,不少人特意跑过去住上一晚,沾沾这样的考运。
只是青州府,孟家,因为这位孟大老爷的回乡,压抑了起来。
孟中亭被孟月程整整训斥了一天,然后罚他跪去祠堂,要不是岳氏晚间发了烧,孟中亭且不能轻易从祠堂里出来。
谁知道,第二日,孟月程竟然又将他叫到了祠堂,继续罚跪。
明里暗里的意思,是岳氏借病维护了孟中亭,慈母多败儿,不能惯着
可怜孟小六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责罚,连邬墨云都看不下去了,悄悄跟孟中亮道,“你去给四弟求求情吧这么冷的天,跪在祠堂怪受罪的”
孟中亮瞪她,“我傻了还是你傻了这个时候去求情,大伯父让我一块过去跪怎么办我可没有人回护,说不定还要被父亲写信责骂”
邬墨云于心不忍,“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小六受罚呀”
孟中亮说没办法,“等大伯父的气撒出去了,自然放了小六。你没见着母亲都没求情吗大伯父这不是罚小六,也是敲打母亲呢”
孟家的事过于复杂,邬墨云还是觉得他们邬家比较好,族里人听父亲的,父亲听母亲的,没谁和谁较劲,要说较劲,也就是那位梨族兄别扭,非要和母亲不对付邬墨云不喜欢这些事,她最近安心吃药样身体,孟中亮没中举,也就不用明年春天进京赶考,她正好趁机生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就万事大吉了。
邬墨云不说话,更没有人在乎孟中亭了,孟中亭一连跪了两日祠堂,还是二老太爷那边发了话,让他过去西院考较学问,这才免于继续罚跪。
西院的风都比东院暖和许多,孟中亭被松烟扶着往二老太爷院里去了,松烟眼睛鼻子通红,“六爷,真是受罪了早知道”
孟中亭让他闭嘴,“就算早知道,也要有是非。那彭家分明就是咎由自取,早知道如今,我也会不会放了他。”
孟中亭清瘦了许多,拍了拍松烟的胳膊,“我没事,自己能走。”
他深吸一气,挺直了脊背,往西院去了。
大伯父和三伯父都在二老太爷身边站着,三人见着孟中亭来了,神色全不一样。
二老太爷一贯的冷清脸色,不知道怎么,孟中亭竟能在他脸上看到一点似有若无的柔和;三伯父跟他点了个头,面色温和;只是大伯父好像看到了什么厌恶之物,将一身好大的官威全都压在孟中亭身上。
孟中亭不免瑟缩,但他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又把脊背挺直了几分。
他跟长辈们行礼,二老太爷看着他点了点头,果然如来时说得一样,考较了他学问,又让三伯父出了一道题,让他现场破题出来。
孟中亭的举人可不是考试作弊来的,虽然答得并不出彩,可也衬得上举人的名头,孟月程要将他挑拣一番,不想二老太爷先点头,“嗯”了一声。
孟月程登时没了声响,二老太爷却又点了孟中亭,“以你这般,明岁春闱约莫也就是走个过场了。”
第424章 出仕
孟中亭是倒数名次进的正榜,就算后面把冒籍考试的人剔掉,他的名次也比较靠后,连魏铭这个解元,主考岑普都不能完全放心,还是以会试题考较他之后,才道可以春闱,孟中亭明年进京,肯定是走个过场了。
不过孟月程十分不同意,“以他腹中那几滴墨水,到了会试,名落孙山也就罢了,就怕考个同进士回来,白白丢了孟家的脸面以我看,稳当在家中再学三四年,或许可以试试。”
连考都不让去考,八成是怕孟中亭再给他惹出来祸端。
孟中亭心里有些失望,可他也不想考同进士。
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实在不太好看。
孟月程这样说了,见二老太爷不说什么,暗自冷哼。
小六真是被岳氏养出来一个岳家人的性子岳启柳在地方任布政使多年,到现在也没调任京城,入阁什么的,根本不指望了倒不是因为岳启柳没这个本事,而是他孤立无援
要不是有孟家这门姻亲,只怕岳启柳都未必能坐稳江西布政使,说不定哪一日,又因为仗义执言,被贬流放
孟月程不喜岳启柳那一套自视清高的行径,对待这个出了严重差错,导致局面无法挽回的侄儿,也就尤其不待见。
他罚了孟中亭,实则就是在敲打岳氏,不要给孟家的子弟灌输他们岳家的那一套,孟中亭是孟家人,不姓岳
孟月程一边敲打岳氏和孟中亭,一边去信泰州责骂了他的亲弟弟孟月和,孟月和远在泰州,又惯来对这母子两个宠溺,也不知道训斥有没有用
孟月程心下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孟中亭清楚清楚孟氏门楣的重要性,二老太爷却开了口,“老三。”
他突然叫了自家儿子孟三老爷孟月秋。
孟月秋应是,二老太爷只低低说了一句话,“明年春闱,你下场试试吧。”
此话一出,院里陡然一静。
孟家四位老爷,只有三老爷孟月秋还是举人身份,倒不是他考不上进士,而是从来都没下过场。
关于孟三老爷的水平,孟中亭略有耳闻,说他这位三伯父文章做的漂亮极了,犹擅诗词,得过大儒的点评认可。只是从三伯父中举之后十多年,一直都在家中打点庶务,偶尔与文人一起小聚,也就仅此而已。
孟中亭曾经问过岳氏,为何三伯父不下场一试身手,当时岳氏并未同他深说,只是笑道,“万一考上了呢”
“万一考上了,孟家不就四位进士了那得是多大的荣耀”那时候孟中亭还不多十岁。
岳氏摸摸他的脑袋,“这么大的荣耀,连你小小年纪都知道,那能算是好事吗”
他当时并未明白,今日突然回想了起来当年母亲的话。
他小心去看三位长辈的脸色,二老太爷仍旧冷清着,好像在说掌灯倒茶这样的小事,可他嘴巴微抿,说不出的坚定;三伯父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既没有狂喜也没有不愿,也像是听了个吩咐,不过比掌灯倒茶大些,约莫是出趟远门;而大伯父那张脸,说不出的古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僵持在了一起。
孟中亭将三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心里暗暗琢磨是如何情况,二老太爷就摆了手,说要歇了,让他们散了,走之前,点了孟中亭一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他这一点,孟中亭一时没明白,再一想,登时一乐,二老太爷这是替他解了禁,是不让大伯父再罚他跪祠堂的意思了
孟中亭连忙正经行了礼,走了。
他如何高兴,孟月程没空搭理他,只是同老三孟月秋一道,将二老太爷送回了房里,这边出了门,便道,“这么多年,二叔终于答应你下场了老三,不容易啊”
孟月秋非常适宜的配合他笑了一下,“当弟弟的没什么不容易,倒是大哥这些年在朝为官,着实辛苦。”
孟月程细细瞧着他的神色,“怎么能这样说从小里看,我是为了孟氏的门楣,往大中说,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尽一份心。”他说着,拍了拍孟月秋的手臂,“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是咱们人寒窗苦读要做的吗”
话都让他说尽了,孟月秋倒也不说了,他跟孟月程点头,“大哥说得是,小弟还有些庶务上的事要处理,先去一步了。”
他不愿多说,径直走开了去,孟月程站在院中瞧着孟月秋走远,又回头看了一眼二老太爷的房门,抿了嘴,也快步回了自家的院中。
孟月程的妻子,大夫人楚氏也跟着孟月程回了青州老家,她晓得丈夫不得志的很,遭了这样的事,谁不烦呢眼下打了帘子,一眼瞧见孟月程眉头皱成了川字,楚氏连忙走上前去,“老爷,出了什么事吗”
孟月程一听这话,就觉刺耳,“什么出事不出事的,这样丧气的话不要挂在嘴边。”
楚氏连忙闭了嘴,伺候他进屋换了衣裳,让丫鬟到了茶水来,孟月程自己开了口,“二叔让老三科举了”
“呀”楚氏吓了一跳,转瞬又高兴起来,“这么多年,二叔终于点这个头了兄弟们里面,就数老三有主意会办事,你这么多年心心念念他能出仕,这下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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