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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青崖

    他觉得身上发冷,又问了孟月程一遍,“大伯父果然没弄错”

    孟月程斩钉截铁,“没错,而且我已经有了人选。”

    “谁”

    “你大伯娘的内侄女,恰恰是那旺盛的命格,自湖广而来,长你三岁”

    孟月程说着楚芸芬的情形,而孟中亭后面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现在,是让他娶旁的女子吗

    大伯父说让他好好想想,楚家不是寻常的人家,有这个机会且不容易,稍微怠慢,比那不肯再同孟家结亲了。孟中亭知道楚门的高贵,大伯母正是所有孟家娶进来的媳妇中,出身最高的一个,随意才配得上大理寺卿的大伯父。

    可是楚门女再好,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孟中亭是想没有关系的,但这一层关系就摆在他脸前,楚家那位姑娘与他八字相配,能冲喜他母亲

    松烟在他身后喊着六爷,孟中亭恍若未闻,跌跌撞撞地走回到岳氏的院子里,撩开帘子冲进满屋子药味的房间,岳氏紧闭的眼睛就在他脸前,孟中亭耳中回荡起孟月程的话。

    “冲喜,你娘就能好”

    “不是什么人都能冲喜的”

    “西南方向来的,大你三岁”

    他浑噩着,连日来的床前侍奉,让他脚下发虚,孟中亭脚下一晃,松烟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六爷,你怎么了”

    孟中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叫了松烟,“你知不知道城里还有哪些厉害的道士”

    “六爷找道士做什么”

    孟中亭说要问问清楚,他不知道道士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松烟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六爷说道士我想起来了上次崔姑娘不是说有个道士说春闱要变秋闱吗还真让他说中了刚刚小的听三爷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皇上已经下旨,明岁的春闱推到了秋日里可不就应了道士的话吗那道士可真厉害”

    松烟满脸喜气地问孟中亭要不要准备秋日的会试,可孟中亭脚下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倒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道士说中了,都说中了

    翌日一早,晨起吃早点的魏铭和崔稚也听说了,崔稚给魏铭洒了些芝麻在油饼上,“魏大人果然说中了朝里的事情没什么大变化,孟小六的祖父是肯定没什么问题了咱们今天再去问问,我就不信孟大老爷还真就把孟家守得跟铁桶似得”

    魏铭说应该不能,“他一个朝中为官许久的人,哪里会在乎许多庶务况他如今回来,要务是伺候二老太爷,孟家还是能传进消息的。”

    “嗯”崔稚点了头,把一碗胡辣汤喝得满头是汗,又买了几个包子包起来,“给小六换换口味,他在府里可闷坏了吧”

    魏铭没说话,也不想说话,瞧着崔稚那几个包子掖进袖子里,他仿佛觉得自己刚才的胡辣汤里放了二两醋,酸的要命。

    只是再酸又能怎么样呢他能说什么做什么

    还是陪着崔稚的到了落玉坊孟家。后门当差的换了个人,虽然不是给崔稚传信那个,可这个明显油滑一些,崔稚给了钱,他立时就寻人替他传信去了。

    崔稚满脸是笑,跟魏铭道,“瞧瞧,孟大老爷还是不如钱好使,有钱能使磨推鬼喽”

    她在这嘲讽孟月程,魏铭让她小点声音,“在人家门口嘲笑人家家主,也就你了小心传到孟大老爷耳朵里,旁处给你穿小鞋。”

    她若是真和孟小六谈婚论嫁,孟月程必然是中间的大石。

    魏铭想想就犯愁,只是崔稚没想到这一层,她嘀咕,“怎么松烟还不出来呢”

    。




第435章 二登门
    松烟搓着手站在廊下,孟中亭始终不给他一个回复。

    或许孟中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小七来寻他了,他该怎见她大伯父说的“冲喜”两个字,还在耳中不停地回响,他怎么在这两个字的咒语里,去见小七

    松烟等着孟中亭的回复,孟中亭又能等待谁的答案呢

    房间里的药味从他每一寸皮肤里渗进去,孟中亭的心好像被药汁浸泡,流经的每一滴血都是苦涩。他转身走进了房间里,跪在岳氏床前的蒲团前。

    岳氏仍旧双眼紧闭,昨天夜里又短暂的情形,看到孟中亭在她身边,拍了拍孟中亭的手,叫了声“亭儿”又继续昏迷了过去。

    大夫说这样很不好,一直昏迷会把人都熬干,可强行叫她醒过来,并非是长久之计。药方三日一变,青州城的大夫来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大夫说要看这个年关好不好过。

    若是这个年过不去呢

    孟中亭不敢多想,保定又完全没有消息,他在这两面的夹击中,好像洪流中漂浮的稻草,现在有人伸出了杆子,只是他接了那杆子,就到了河的对岸,崔稚在另一边等着他,朝着他招手,他该不该接住那个写着“冲喜”二字的杆子呢

    迷失了,孟中亭迷失了,松烟轻声喊了句“六爷”,“六爷,外间下起小雪了,姑娘还在门口等着。”

    下雪了

    孟中亭一时心凉了半截,他看着紧闭的窗户,看不到任何雪的影子,可雪花飘啊飘啊,全都飘进了他的心里。

    真冷

    他说“算了”,嗓子哽咽到发出的声音吱吱啦啦,松烟没听清,“六爷说什么”

    “我说,让姑娘回去吧,别冻着了。”

    松烟听清了,他惊讶地看了看孟中亭,只看到孟中亭的后背,有些松垮。

    他应了一声,快速退下奔着后门而去。崔稚一瞧见松烟来了,赶忙同他招手,“怎么才出来呢有事吗”

    松烟支吾了一下,“姑娘,我们六爷不太方便见姑娘,下雪了,天要冷了,姑娘回去吧”

    话音一落,崔稚愕然。

    孟中亭这么明确地将她回绝掉,还是头一次。连魏铭都察觉出了不对,问松烟,“你们六爷怎么了可是受罚了”

    如果不是受罚,怎么回绝的这么干脆呢

    松烟心下转得快,要说是,却被崔稚指了出来,“若是小六受罚了,松烟八成也不能自由出入,是不是被你们大老爷叫去了那我在这等一会好了。”

    魏铭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瞧了一眼松烟,沉了脸,“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般问话,问得松烟好似到了孟月程脸前一眼,顿时把编瞎话的心思歇了,一句都不敢乱说,他低了头,“是我们六爷说,确实不方便见姑娘,小的也不知道为何。”

    连松烟都不知道为何,那到底是为何呢

    崔稚愣在当场,起初的小雪越下越大,落在衣服上不能立时融化掉,崔稚不开口,松烟一脸无措,魏铭默了一默,“六爷不方便就算了,我和姑娘有话要跟六爷说,你通传也是一样的。”

    松烟连连应是,请魏铭说来。

    谁知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叫住了松烟,“松烟,让我好找大老爷寻你过去问话呢”

    松烟一愣,回头看,竟然是孟月程的小厮。

    孟月程的小厮瞧了魏铭和崔稚两眼,拉了松烟,“这两位是”

    魏铭听得是孟月程的小厮,便同松烟摇了摇头,松烟含混应了那小厮,那小厮却拉着他走,“既然不是要事,赶紧走了,大老爷要问你话”

    说着,就把松烟拉走了去。

    松烟一脸歉意,魏铭要说的话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他回头去瞧崔稚,见崔稚眉头紧皱,盯着孟家的门。魏铭突然替她感到无限的困难,孟家厚重的院门和高耸的院墙,对她而言真是合适的选择吗

    就像如今他们两次都见不到孟中亭一样,一旦有人或者事横在她和孟中亭之间,她和孟中亭便如同被隔绝一样无法交流,毕竟跨越的太多。

    魏铭转身拉住了崔稚的手臂,“雪下大了,走吧。”

    她还在孟中亭的回绝中震惊着,她问魏铭,“小六怎么了”

    魏铭不回答,他说,“若是你还想试试,明日再来一次,若是明日还不能见,便算了吧。”

    崔稚点了点头,被魏铭牵着,离开了落玉坊孟家的高墙大院。

    孟家门里,松烟被叫去孟月程处问了话,孟月程得知孟中亭自从听了冲喜的话,失魂落魄,便晓得这事很有些戏。

    他让松烟下去,同楚氏道,“我看事不宜迟,早早敲定下来的好”

    楚氏问他,“老爷还想怎么早敲定这还不够快吗”

    孟月程不以为然,“自然要赶在岳氏醒来之前,或者说,要赶在岳氏出事之前。”

    现在岳氏昏迷,如果醒了,八成会出手阻拦这门亲事,至少孟中亭便不会如现在这样听话了,如果岳氏不幸病逝,孟中亭守孝三年,楚芸芬可就等不起了。

    孟月程看得明白,还有最后一层,“皇上病了,朝中恐怕要起变,我如今还在青州,自然要多同朝中联系,有了孟楚这门亲事,就能有个正经时机同朝中往来,若能借机重回大理寺,就更好了”

    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

    楚氏一听,便道也好,她琢磨了一下,“那邬大夫人好似对小六的亲事颇为上心,约莫是怕进来个身份不明的,同小四媳妇不好相处。我若是让他通过小四媳妇给小六暗示,不晓得如何”

    “不错”孟月程立时道了好,“邬自安在京城没少受我照拂,那是个过分老实的,不顶什么用邬大夫人也是替夫办事了,不会不愿意,你尽管使唤她况她在青州日久,必然有些手段,不怕小六不上钩事成之后,待到芸芬嫁进来,让芸芬同小四媳妇和气相处,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氏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一看,岂止是两全其美,那真是处处顺当妥帖



第436章 平安符
    晚间,孟中亭给岳氏喂过药,自己困得不行,支着脑袋打盹。

    邬墨云过来瞧见,便叫了他,“六弟,你回去歇一会吧,我来照看母亲好了。”

    这些日都是孟中亭亲自照看,从来不假旁人之手,他说不用,“四嫂回去吧,我没事。”

    “这怎么行你都几日没回屋睡个妥当的觉了这么熬着不是个办法况且母亲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和你四哥虽然不是母亲亲生,但在母亲面前尽孝的心是一样的”邬墨云想着她娘刚教她的话,“六弟一个人独独拦了这份儿功,倒让我们难堪了不是”

    孟中亭从来没这么想过,但邬墨云这么一说,他竟然真觉得有些不妥。

    娘是他的,他孝顺理所应当,可拦了孟中亮两口子尽孝的路,旁人知道了只会责怪他们两人。

    孟中亭一犹豫,就答应了,“晚间的药已经给娘吃过了,那就劳烦四嫂照看一个时辰,多谢四嫂了”

    一个时辰尽够了

    邬墨云连连道好,起身送了孟中亭出门。

    孟中亭这边一走,她立时招呼了自己的丫鬟,“快快禀告给我娘”

    丫鬟应声去了,邬墨云稍稍松了口气,坐在岳氏身边静静等着,她瞧着岳氏的模样,心里不由想到嫁过来这一年,岳氏对她实在算得不错了,旁人家儿媳立规矩的事,岳氏从来都没做过,眼下要是真能冲喜成了,她是千般高兴的。

    至于那崔稚,邬墨云心里有芥蒂,只觉得崔稚不要出现在她脸前才好

    她低声在岳氏脸前嘀咕,“母亲不要怪我骗了六弟,那崔稚不好,大伯母的侄女才是好的”

    她嘀咕完,没了心里负担,就这么等了一刻钟的工夫,丫鬟返回来了,给她带了一包东西,“给四夫人喂了,半个时辰内必然有反应。”

    邬墨云连忙同丫鬟一道,手下极快地冲泡了一杯药水,邬陶氏之前跟她说过,这不是毒药,但是能让人出现心跳加快的反应,岳氏吃下去,就像是病情加重了一样

    邬墨云没干过这种偷着摸着的事,当下要不是有丫鬟替她把持着,险些没能给岳氏喂进去。她这边喂过,连忙让丫鬟收拾走,不让被旁人瞧出来端倪。邬墨云口干舌燥地等着岳氏起反应,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岳氏果然喘气起来,邬墨云一看,连忙往外叫了起来,“夫人不好了,快快请大夫”

    她这一喊,把刚刚睡下的孟中亭喊了起来。

    孟中亭腾地一下跳下床,顾不得穿上鞋就跑了过去,“四嫂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了”

    “母亲喘气不停,心跳得特别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小六你别急”

    她越说孟中亭别急,孟中亭这心就更急了,冲到屋里去看岳氏,见岳氏果然如邬墨云所说,呼哧呼哧地,很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

    孟中亭吓得两脚发软,跪在岳氏身前,“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大夫很快就来了,楚氏也一并跟了过来,她叫了孟中亭,也是劝了一番别急,“且看大夫如何说”

    大夫诊了左手诊右手,捋着胡子道,“四夫人病情十分不稳,眼下老夫一副汤药下去,看看情况吧”

    说完,持笔刷刷开起了药方。

    从抓药熬药到吃药,又是半天,孟中亭见岳氏越喘越厉害,抓着大夫问,“能不能给我娘施针,她这样定是十分难受”

    大夫却摇头道不成,“如何病的瞧不真切,不敢随意下针啊”

    大夫无能为力,孟中亭瞧着岳氏这般难受,自己更是难受,楚氏瞧着,一边感叹岳氏确实养了一个贴心的好儿子,另一边不忘孟月程的嘱咐。

    她浅浅安慰了孟中亭两句,见孟中亭并无太大反应,便道,“既然大夫没什么效用,伯娘这里有一物,不晓得能不能用。”

    孟中亭一愣,“大伯娘说什么物什”

    楚氏默了一默,她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是一枚平安符,这符来历不同寻常,说不定对你娘有些效用。”

    吃药都没用,平安符能行吗

    但是眼下这么情况,试试也不如何。孟中亭没报什么希望,谢过楚氏,见楚氏当真从怀里掏出一枚平安符,细细放在了岳氏胸口。

    岳氏还是喘着,只是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那喘息渐渐小了下来,孟中亭讶然,再然后,就见岳氏完全平复下来,而胸前,就躺着那枚楚氏放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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