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农家科举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青崖
这些不同于吃食,造价的耗费不是一点两点,在此之前更需要造势,再加上和景芝镇冯效那边联动,非一夕之功。
崔稚和段万全四处考察起酒水市场,魏铭这边也没闲着,专挑了一日,去了桂志育家里。
桂志育仍同上一世一样,会试落榜,家中贫寒无以为继,任了训导一职,派遣到了安丘来,如今到安丘有些日子了。
虽然他是魏铭前世的恩师伯乐,但是今生两人并无交集,魏铭也不好贸贸然上门,免得有巴结教官之嫌。如今等到县学的生员去桂志育家拜会的差不多了,他才拎了一篓柿子、一袋绿豆上门去。
礼轻情意重。
上一世,桂志育到任以后,开始大力恢复社学,虽然有知县李帆的支持,但是阻力不小,更有李帆不久便回京调任,魏铭到了永平十二年中,才重新回到了社学读书。
那时他已经十二岁,只读了半年便因为超出了年龄,离开了学堂。
可怜的魏木子家中没有支应门庭的男性长辈,只能跟着田氏种地,顺带给人放牛,编草鞋卖来过活。
但他读书之心一直有,攒了些余钱买书,正如他之前跟李帆说道的那样,先生讲一遍能懂的文章,他读上十遍也未必懂,他只能再读十遍,再读十遍。
当时社学的先生看他这般好学,允许他再到社学旁听,如此到了永平十四年,桂训导早已升了桂教谕,在学政上能放开手脚,便到乡下社学四处寻访好学之生,魏铭就是那时被他发现。
他拿钱粮补贴了魏家,将魏铭带到县社学读书。
魏铭因着功底不厚,在县社学读了好些年,等到十七岁才开始施展才华,连番通过县试府试,次年过了道试,成了大兴朝的秀才,进入到了县学之中,很快升了廪膳生,能吃到廪生的膳食。
此前这许多年,他自己都曾多番放弃,以为自己实在不如人,蹉跎许多年,考不出来,帮不了家中,还浪费了桂教谕一番爱护之心。
每每他心志不坚要放弃的时候,桂教谕都会把他叫去长谈。
桂教谕相信魏铭,相信这个放牛的时候练字、编草鞋的时候背书的男孩子,一定能考出来。
这是寒门唯一的机会!
桂教谕还跟魏铭说起他自己的想法,他也想继续向上考,考中进士去做官,造福百姓,但是当年落榜后,家中贫寒,支撑不起,只能来做教职官。
朝廷为了防止教职官因为自身举业而不尽心教导学生,便直接断了教官们举业的路子,这样一来,举子便宁愿饿死或者去教乡下私塾,也不愿意出任教官。朝廷没办法,便开了一条小路——凡是到任九年,教学卓有成效的教职官,还能再有一次会试的机会。
所谓卓有成效,自然是治下考出来的学生多,名次靠前,这是实打实的成绩。
桂志育从来到安丘便立下这样的愿望,他才二十八岁,不能像年过半百的洪教谕一样,心如止水,他要成绩,需要魏铭这样的学生鼓舞士气,带动众学生更加勤奋努力。
魏铭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乡试中举,进士及第,带动县学又考出来许多优秀学子。
只是时间太久,早已不只是九年。
桂志育年纪渐长
第108章 好学生坏学生
到了十月中旬,魏铭已经多次去了桂志育家中,和桂训导的关系有了巨大的进展。这当然还要赖郝修和葛青两个的鼎力相助。
今岁的乡试出了榜,省里因着饥荒年的影响,只取了八百人,安丘县这次中举的有十人,略略少了些,受谁的影响不言而喻。
耕读大户刘家这一科出了两位举人,刘春江还在二十名内,是安丘县最好的成绩了。
学了好些年仍然马马虎虎的郝修,这一次吸足了欧气,终于一蹬脚,低空飘过;而向来学问好的葛青,因为家中的事耽误了精力,和举人擦身而过。
不过葛青年轻,虽有一时垂丧之气,好在未来可期。
郝家终于出了个举人,放炮、施粥、发钱,也学着之前崔稚让宋氏酒楼对魏案首庆祝一样,郝家书局也来了个折扣酬宾,施出去的钱全都赚了回来,落了个行善积德的名声,一家人满面红光。
郝修自家中了举,当然不忘提携亲友,因着葛青以后还要在桂志育教导下学习,便拉了他并魏铭往桂志育家中点评时文,长长见识。
这日在桂家院中说起举业的事,说来说去,终于让桂志育把心思说了出来。
“从前家中贫寒,家兄与我跟着寡母在族里讨口饭吃,后来我读书有几分灵性,举了业,家母家兄没有不高兴的,家兄长让我不必管吃穿之事,一心进学,谁知时运不济,连连名落孙山,实在不忍再拖累寡母兄嫂,这才做了教官。我只盼着县学人才济济,九年后能让我再有个会试的机会,成也好败也罢,了一桩夙愿。”
年轻教官这般想实属寻常,但也有像王复这等举人出身的典史,没有断了科举的路子,来做了官有了进项,反而有了官瘾,眼中尽是钱财利益,不愿再寒窗苦读考取进士。
郝修同桂志育道:“训导有这般心愿,乃是我安丘学子的幸事!想来训导也知道,洪教谕年岁大了,身子骨又不好,今科洪斌兄中了举,教谕心里是没什么不安实的,几番有意辞去,只是上边不肯。这般强留了教谕,教谕怕也无心无力,还有之前那位代教谕作下的乱子,我就不多言了......如今多亏县尊请来了训导,县学这才正了学风,只是安丘县学若想在青州府甚至省里脱引而出,却也不易。”
郝修自己是从县学读出来的,县学是个什么风气,他当然了解。
洪教谕不管事,王复更是搅屎棍一般,有些家底的人家如刘家,便让本宗学子在宗学读书。
刘氏几乎每科都能考出举人,自家的举人教授下边的进学子弟全然不成问题,无非是进士总也考不出来罢了。另有其他有钱人家,让子弟去书院读书,剩下些学生在县学也就是点个卯而已。
“有钱人家毕竟少,多似我这般家底有限,人也愚笨的,没有先生答疑解惑,做出的文章虚飘得很。”葛青叹气道。
郝修和桂志育都安慰他,魏铭从旁听了半天,开了口,“县学问题诸多,先生过于忙碌,学生放任自流,再加上前两年年景不好,不少生员回家养家糊口,再有下面社学教育百废待兴,训导若想带领安丘学子在府里甚至省里拔得头筹,甚是困难。”
这话说得众人更是叹气,只是魏铭并不是给桂志育泼冷水,他在给桂志育明确难点,和解决的方向。
果然桂志育听了出来,看着魏铭道:“魏生所言极是,教,不能顾全所有学子,学,不能完全安下心来,更有社学荒废,日久则生员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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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黄大仙的迷惑
赵王浒说着,上手就要推搡葛青。
刘沣同赶忙拦了他,朝着葛青啧啧两声,劝赵王浒,“你可别同他打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他是什么人,敢用自己妹妹去吊王复、把王复扳倒的人!”
葛青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说过话。
他们一家受王复欺负良久,香兰更是差点被阴谋诡计骗进王家,这刘沣同居然说他用妹妹去吊王复!
刘沣同凭什么颠倒黑白!
葛青怒气顺着血液用上头,立时就红了眼。刘沣同见他这样,脸上闪过狡猾的笑,眼下只等着葛青受不住激,抡起拳头,但见葛青一步上前,伸手要揪住赵王浒,他简直要笑起来,刚要喊一声“葛青打人了”。
话还没出口,突然被生生截住。
“都住手!”
洗笔池的竹林旁,桂志育疾步走来。
葛青经得这么一喊,伸出去拉扯赵王浒的手一收,赵王浒也抿着嘴恨恨地瞪了葛青一眼,刘沣同瞬间暗道可惜。
这次若是让葛青先出手打了赵王浒,赵王浒反击狠狠地打葛青一顿就顺理成章了,闹到桂志育和洪教谕脸前,葛青也是先出手的那个,挨了打也讨不到便宜!如此才能压一压他的气焰!
可惜,功亏一篑!桂志育竟然这个时候出现了!
刘沣同大叹可惜的当口,见桂志育已经走到了三人身边,桂志育将他们三人挨个瞧了一遍,看到他的时候,着意顿了一下。
刘沣同暗道不好,开口就要往葛青身上推,“桂先生,这个葛青......”
“推推搡搡做什么这是县学,不是校场!”
桂志育一开口就给此事定性成推搡,刘沣同此时想咬葛青一口都没来得及。
如此偏袒,刘沣同真是心中不爽得很!
可这县学现在是桂志育当家,洪教谕不管事,李知县又力挺桂志育,刘沣同想想去年王复当家的日子,这口气更在胸口涌动了,可这也没办法,还得压下去。
葛青这边被桂志育一道训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冒失。
自己说刘沣同挑唆别人,谁想到不经意间,竟也被刘沣同唆使了!
若是桂先生没有及时出现,他岂不是落进了刘沣同的圈套!这样一来,连他都打破了新规,才是真的给桂先生没脸!
这么一想,葛青禁不住一个哆嗦。再去想那刘沣同的手段,可不就跟黄大仙的屁一样,有迷惑之功效。
葛青经了这一事,后怕了好几日,只好生守着规矩埋头读书做文章,到了沐休日,才垂着头上了桂志育的门。
“先生,是我鲁莽了。”他低着头,说起此事满脸通红。
桂志育没有半分责怪他,“前因后果我都晓得了,这个刘沣同惯会唆使人,你急着为我出头,为自己辩解,自然容易中他的圈套。以后做事要更沉得住气才是。”
葛青连连道是,桂志育又道:“世事洞达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平日里多埋头读书,也不是什么好事,闲暇之余多听多看,多思多想,对你做文章不无好处。说句不客气的话,魏生年纪虽小,也未有功名在身,但他眼界开阔甚于你,所以才能连番取中案首。”
“先生说的极是,学生亦觉得魏生看事通透,学生不及他良多。”葛青甚是惭愧。
桂志育见他这般,又拿出自己这些年所思所感,教导了他两句,说到那刘沣同,“......刘氏宗学倒是有先见之明,见他心术不正,及时将他踢了出去。只刘氏宗学保全了,他又落到了县学来,终究还是害群之马。”
葛青也叹气,道:“刘氏宗学管教甚严,这才能出了这许多举人。此番一涛兄更是名列前茅,为刘氏宗学长脸!”
 
第110章 狎妓的案首
不论桂志育怎么说,刘春江都是一副客客气气又无动于衷的表情,好像就算是桂志育拿出一箱金子,在他眼前也如同粪土一样。
再看刘春江的父兄两位当家人完全不露面,这根本就是已经知道桂志育来是为了县学,而刘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与县学有所交集。
太奇怪了。
桂志育在满腹疑惑中离开了刘家庄,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径直去了洪教谕家中。
洪教谕听了他的疑惑,一点都不意外,“当年我上任的时候,也想与刘氏宗学联手,也曾去过刘家,当时的情形还不如现在,”洪教谕说着无奈地笑笑,看向桂志育,“我是被推搡着撵出来的。”
“啊”桂志育吓了一跳,“怎会如此这怕是不仅是族规这么简单了吧”
“你猜的不错,”洪教谕叹了口气,“四十年前刘家离开县城自立宗学,确实是有原因的。”
洪教谕并不是十分清楚四十年前的细节,毕竟那时他还没来安丘。
“我当时被刘家人撵出去,很是生气,就去到县衙同人说道刘家的事,当时的主簿告诉我,说刘家在搬走之前,也有两位子弟在县学读书,其中一位还是安丘县试的案首。但是那年夏天县学突然半夜走水,一下烧死了两位生员,这可是大事,县里的官都要跟着吃挂落的,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抓到了纵火的人,就是那个案首!”
“那案首为何纵火!他跟县学生员有仇不成!”桂志育挑了眉。
洪教谕摇头,“这我却不知道,县衙里的案底自是三言两语盖过去了,说那刘家案首行为不端,有人告发他在外狎妓,赌博成瘾,因与被烧死两人有罅隙,这才纵火杀人。”
桂教谕听得目瞪口呆,“狎妓”
“这是真的,那妓女有名有姓,不是捏造。”洪教谕长叹一气,“这案子刘家是不服的,可这火烧得怪,不像是突然起火,那案首又行为不端,与县学师生皆相处不快,没人肯为他说话,官府将他抓了进去,案子没审完,人就不行了,没多久便死在了牢里。”
“那刘家就因为这个案首,与县学有了仇”
“不仅是这般,”洪教谕道,“那案首的长兄也在县学读书,因着为案首辩护,与县学众生起了争执,厮打时伤了脸,落了个大疤,以后也无法做官了。”
“竟然连着断送了两位读书子弟的前程!”桂志育大为惋惜。
洪教谕道:“刘家以为自家蒙了不白之冤,又断送了子弟前程,一气之下搬出了县城,自立宗学教授子弟,不肯再与县学来往。你如今上门,宗主没见你便是给面子了,不似我当年直接被扔了出来!”
洪教谕把原因解释了,桂志育还是不太明白,“那位刘氏案首到底有没有纵火”
“不知道。”洪教谕摇头,“也许没有吧,但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咱们哪里能知道”
一桩四十年前的陈年旧案,就算真是冤案,也难以平冤了。
桂志育谢过洪教谕,大失所望地走了。
刘氏宗学学风好,师资多,县学愿意出钱又出力,将好的师资和学风带到县学来。可现在,刘氏并不缺钱,缺的是出一口当年的不平之气,县学不是县衙,怎么能做到
可惜!
桂志育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郝家书肆的时候,刚好遇上了郝修、苗品和魏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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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没法融洽相处
十月的日头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晒到人身上,也未见太多暖意。
郝修将茶楼雅间的窗户关了起来,同刘春江道:“县学师生都换了几茬了,哪里还是从前那个县学我看人家桂训导是真的想要与你们刘氏联手,你们有什么前嫌,不妨说个明白。”
县学里能与刘春江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郝修了。今岁郝修与刘春江一道进省考举,又一起高中返乡,两人很有些情谊。
魏铭找到郝修,就是想借这层关系,弄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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