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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青崖

    “常税监,这是要往哪去”

    声音一出,众人齐齐朝声音来处看去,一看之下,魏铭和叶兰萧皆是一怔。

    叶勇曲

    叶勇曲走上前来,打量着众人,常斌在他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转而又拉住了魏铭。

    “你说了送我走的”

    话音一落,叶勇曲就笑了起来,他走向前来,上下打量魏铭,忽然一伸手,抓住了魏铭的胡子。

    他的袭击就在一瞬间,魏铭来不及躲闪,一把被他扯掉了假须。

    假须掉落,常斌吓了一跳,在看魏铭那露出的整张脸,“你、你这么年轻”

    魏铭尚未回答,叶勇曲可就笑了起来。

    “是啊,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觉得他除了哄人,能做什么”

    叶勇曲笑得不行,常斌的脸色变了一变,看看魏铭又看看叶勇曲,“你又是谁”

    “我是谁”叶勇曲不着急回答,忽然抬手招了人上前,“来人,把这常太监给我绑起来妄图假死畏罪潜逃若是交给朝廷可就意思了”

    他说完,手下的人就要上了手。

    常斌吓了一大跳,这就要跑,去根本跑不开去,叶勇曲满脸是笑,魏铭一脸沉色。

    “住手”叶兰萧突然出声。

    众人皆是一顿,常斌方才根本没有注意叶兰萧,此时被这一喊,看过去,而叶勇曲却脸皮一颤。

    “混账敢在你爹脸前示威吗”

    叶勇曲一句骂出,更是耐不住性子了,一边招呼人非要将那常斌扭起来,另一边朝着叶兰萧骂道,“混账东西之前是不是你通风报信,让那姓魏的小子去通知常斌,避开宗亲坟墓的事你可知道为了此事,你爹我筹谋了多久被你一句话说破,我那些筹谋全都没了用,还被人嗤笑,被那些官看不起都是你个混账办的事”

    他一腔怒气直奔叶兰萧而去,叶兰萧一句都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攥紧了手,藏在了身后。倒是常斌听了前后,听出了叶勇曲的身份,转头问魏铭“你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啊那你顺着他的法子做不就行了,为何还要闹出酒商的事来”

    常斌不懂了,叶勇曲听见这话,一下转过身来,两只眼喷火一样地瞪着魏铭,话却接下了常斌。

    “你问他为什么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要出尽风头他要证明他比南直隶的官员,比我这样的两榜进士都厉害不然呢,还能为什么,真的为了把矿监税使铲除”

    他话音一落,看向魏铭的眼神更加凶狠,魏铭却好似没看见一般,淡淡道,“山长所言不对,我一秀才,又不能揽功,也无意揽功,所做正是为了铲除矿监税使这一政弊,而不在于赶走了常内侍,长了脸而已。”

    他说完,周遭一静,只有风吹草动的窸窣声响。

    而叶勇曲却突然笑起来,笑得狰狞让人不忍直视。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秀才,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魏铭也笑了,“几斤几两或许不知,可此事,眼看就要成了。”

    这话一出,叶勇曲喉头像是被一块米糕噎住,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等他再开口,不耐道,“来人把这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给我抓起来”

    叶勇曲带来的人直接上手捉住了魏铭,魏铭没有丝毫反抗,也同常斌一样被抓了起来,而叶兰萧见了,不由喊了一声爹,“爹不要这般”

    “怎么你要反我”叶勇曲一个眼神杀过去,“我告诉你,叶兰萧,今次的事,我不同你计较。常斌我现在就带走,我要拿他去南京,南京的官看见常斌潜逃又被我叶勇曲抓回,谁也不会再多言你留下来,给我好好善后不然,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这话十足的重。

    叶兰萧听的心魂一震,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上半身直直立着,仰头看向叶勇曲。

    “父亲此事并不是儿子主张,能有今日一番情形,多半都是魏生功劳爹在此抢功,算怎么回事”

    “你住口”叶勇曲大怒。

    叶兰萧却不住口,跪着向前行了一步。

    “爹不想听,儿子就不提功劳之事,只说爹眼下要把常内侍带走,又是为何就是为了在南直隶官员面前夺回颜面吗爹想出仕,想让南直隶的官员一致呼唤爹出仕,这样爹就可以有理由说服祖父了,是吗”

    叶勇曲脸色一僵。

    叶老爷子不许他出仕,不过是因为他当年不留神失手做错了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个两榜进士,竟然只能窝在这土堆一样的竹山上,和一群学生比见识

    这算什么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借此机会,以南直隶官员的舆论,迫使叶老爷子让他回到官场,可没想到,事情搞砸了

    魏铭在旁看着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地猜到了他的心思,“山长想让南直隶官员唤你出仕,却不想这样的功劳出仕,到了京里,可会得到重用只怕今上视你眼中钉而不及”

    他这么一说,叶勇曲可就炸毛了,“你又懂什么就算是眼中钉,也是诤臣,自有内阁提携,自能名留史册”

    魏铭浅浅一笑。

    前一世,叶勇曲根本没有就此出仕,即便他办成了宗亲一事,他当下把前后看得明明白白,“所谓内阁,难道会提携一个皇上不喜之人更不要说,还有内党虎视眈眈,哪里会容许再出一个作对之人”

    魏铭说到此处,看住了叶勇曲。

    “当年叶家为何在竹山立竹院,叶侍郎他老人家在开坛责骂内党之后,为什么叶家突然便不再同内党明面作对,我想,叶家和内党之间的关系,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内党如常斌,听得一愣一愣地,叶兰萧看向魏铭,眼角却瞥见自己的父亲,脸上一片青白。

    当年的事情,连他都不太清楚,魏铭为何知晓这么多而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当年到底与内党是什么关系

    “你、你你是谁”叶勇曲震惊问想魏铭。

    魏铭舌尖上关于汤公的问话,差点就问了出来,但是眼下这个情形,他只摇了摇头。

    “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但是这位常内侍,需要离开,还请山长放行。”






第339章 经年月不知悔改
    


    魏铭话一出,常斌才想起自己可怜的处境。

    他忙道,“火势起来了,马上就有人赶来,我再不走就完了”

    他着急,叶勇曲更不让他走了,但是等人来了,他也一样没法用常斌争功,叶勇曲一抬脚踢在了挡在身前的叶兰萧身上,“混账东西,敢忤逆老子滚开”

    叶兰萧纹丝不动,“儿子请爹让常内侍自行离去”

    叶勇曲气个仰倒,再看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想想自己把多少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他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庶吉士,窝在家中死活不出仕现在,好不容易参与了一回政事,竟然不同自己一心,同一个乡野小子一并搅乱自己的筹谋,竟然还敢拿老爹来压

    叶勇曲看着叶兰萧,牙咬到了一起,“混账东西你还敢拿你祖父说事我问问你,常斌是什么人是不是内党叶家与内党有宿仇你竟然要放走一个内党你还有脸提你祖父”

    这话说得常斌都瑟缩了一下,魏铭眼睛一眯,叶兰萧看向叶勇曲,“父亲说内党可自我还小的时候,祖父就已经不许竹院再辱骂内党,即便现在祖父在此,只怕也不会拿着常斌做文章”

    “你懂什么就是内党害得叶家屈居于此,害得我不能出仕你懂什么”叶勇曲说及此,好像被自己提醒到了什么,在不与叶兰萧论旁的,直接招呼手下的人,“我他三人都给我绑起来,带回家中”

    魏铭见他突然强势,不管不顾起来,越发觉得他方才的话中,意思不简单。

    他说,就是内党害得叶家屈居于此,害得他不能出仕,这似乎是寻常,大家都晓得叶侍郎是被内党所迫害,而叶勇曲连番问叶兰萧“你懂什么”。

    那叶兰萧不懂的,是什么

    魏铭很想问个明白,可惜叶勇曲的人手太多,他们毫无反击之力,而且远处已经有呼喊声靠近了。不管是被叶勇曲抓进叶家,还是被赶来救火的人发现了踪迹,都不妙的很

    叶勇曲见他们无法反击,哼哼笑了两声,“说到底,还不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他蔑视看向魏铭,魏铭也朝他看去,又在一看之后,同常斌淡定道,“内侍莫急,我说了让你走,必然不会食言。”

    他说这话,只朝着常斌,一旁的也叶勇曲脸色一僵,见魏铭到了如今还不知天高地厚,想到他坏了自己好事,弄得自己在好不狼狈,一瞬间火气就窜了上来,“竖子”

    说着,抬手就要朝魏铭打去。

    然而就在此时,忽的有一物破风而来,叶勇曲来不及反应,一下被此物抽到了伸出去的手。

    “啊”他痛呼一声,见那手上条条血痕已经渗了出来,叶勇曲一时间红了眼,转头向后看去,却愣住了,“爹”

    青衣道袍的人目露三分不耐,七分哀伤。

    “不知悔改。”

    常斌走了,魏铭亲自将缰绳交到他手里,送了他离开。

    常斌眼中泪光闪动了一下,看了一眼魏铭,“多谢”,纵马离去。

    叶勇曲眼角瞥见常斌的离去,似乎还不甘心,却被叶老爷子叫住,“这么多年,你还不晓得自己当不得官吗”

    这话一出,叶勇曲好像被戳到了最最痛的一处,整个人痛苦地扭曲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当年一失手,做错了事多少年过去了,爹怎么还揪着不放”

    叶老爷子轻叹、摇头,“果然不知悔改,执迷不悟。”

    叶老爷子说完,便招手带人离去,他转头之前,看了一眼魏铭,“魏生也跟着吧。”

    魏铭一震,顾不得叶勇曲愤恨的眼神和叶兰萧惊讶的神色,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前往叶家修缮的道观而去,那道观修整了一半,破碎的瓦砾焕然一新,三清祖师岿然而立,下人全都被遣散了出去,叶老爷子立在三清祖师身前。

    “魏生前来竹院,不是为了求学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齐齐看向魏铭。

    魏铭点了点头,“确实为了弄清一些往事而来。”

    “你果然狼子野心”

    叶勇曲双眼好似铜锣,瞪向他,叶兰萧却好似终于明白了一样,问魏铭,“魏生是为何事而来”

    “汤公。”

    叶兰萧皱了皱眉,叶勇曲一惊,瞬间目眦尽裂,“你是汤公什么人”

    而叶老爷子却一脸淡定,微微笑,“果然。”

    魏铭瞧着叶家三代人的反应,心中有了回数。

    在竹院这么些日子,关于汤公到底被何人陷害,竹院又为何不为汤公鸣冤,魏铭始终找不到探寻的路口。叶兰萧显然不清楚当年的事情,而看叶勇曲如今的反应,只怕和他脱不开关系。

    魏铭起身,朝叶老爷子鞠躬,“关于汤公临去前的托付,还请您告知。”

    话音未落,叶勇曲就炸了起来,“你为何要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谁让你来得”他一连问完,又要往叶老爷子身上拉去,被拂尘一扫,阻隔了开。

    “爹,不要告诉他”

    叶老爷子却如同未闻一样,转身对着三清祖师拜去。

    “三清祖师在上,弟子叶云真多年心愿,终于能一朝和盘托出,万望汤公有灵,从轻责怪。”

    他拜过,目光怔忪了一时,叶勇曲还要再拦,却终是拦不住了。

    当年汤公被人陷害落尽圈套,一面,心恨自己愧对兄弟愧对百姓,另一面,决不能让那些祸害朝政的人逍遥自在。

    可他已经穷途末路,将实情告知方公、余公,只怕连这两人也拉下水,毕竟害他之人,他已经有了眉目,而这人就在先帝身前。

    汤公到底没有同余公说出实情,转而托付给了早早解甲归田的旧部汤军户的祖父,命汤军户的祖父变卖大量的产业,将这些产业变卖所得的钱财,一并托付给扬州同乡叶侍郎。

    当时的叶老爷子已经被内党赶出了朝堂,叶老爷子那时尚不甘心,开坛大骂内党,引发不少人共鸣,汤公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将自己的悔恨和希望都托付给了叶老爷子,一封信将前后的一切遭遇告诉了叶老爷子

    说到此处,叶老爷子长叹一气,目光瞥向叶勇曲,“我原本要继承汤公遗志,为汤公找回公道,只可惜,世事弄人,更是叶家担不起汤公的遗志。”





第340章 论往事无人再提
    


    叶侍郎父子得到了汤公的嘱托之后,都在思索该如何办。

    叶老爷子觉得这事到底没有凭据,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招来杀身之祸,他嘱咐叶勇曲,“汤公一事已经无可翻转,与其现下为其拼命,还不如寻找时机,以待明日。”

    叶勇曲虽然满心冲动,还是遵从了父亲的意思。

    然而很快,叶勇曲就看到了一个机会

    当时的提督太监,也就是现在的秉笔太监佟孝贤,因为和当时的掌印太监互斗,两人均惹了先皇不快,先皇其人,暴虐成性,明知道两位太监都是地位极高的近身伺候的人,仍要重打两人,先皇亲自看着行刑,将两人各打二十大板。

    两位大太监一时丢人现眼,饱受他们之苦的文官武将,立刻趁机上折子想将这两人拉下水。

    叶勇曲也不例外,他虽然赋闲在家,但是交结的全是南直隶的官员,这个消息一出,他立时就知道了。

    叶勇曲同当时的南京礼部一名员外关系不错,内党在南京当然留有人手,这礼部员外年纪尚轻,坐上这个位置,之前得过叶老爷子的照顾,他早就看内党的人不爽,借此时机,同叶勇曲碰上了头,准备也参上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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