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刀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春风不得意
第五十四章,生死之间,一瞬之间
朵朵此时正全力激发着洛河神图间的浩荡圣人之力,余光注意到了徐自安挥刀斩过荒人手腕的一幕,眼神中有一些好奇,但没有什么诧异和惊奇,似乎并不觉得少年能斩断对方手腕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甚至连徐自安能在如此逼仄的空间内,躲过对方的撞击都没有觉得丝毫震惊。
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对徐自安产生这样一种信任感。
或许,只是因为少年那双极为自然舒服的眉梢,像极了一块可靠踏实的石头。
只是,眉梢又怎么会和石头联系在一起呢
她眉梢微微蹙起,有些好奇。
但眼下明显不是好奇的时候,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空气里沉重压力已经消散许多,头顶这把有些破旧的小黄伞,仿佛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将空气中的沉重压力如春风化雨般化解开来,她脸色上的苍白虽未褪,但能看出已经有了轻松神色。
小黄伞如春风化雨,她体内的真元就如春风下的柳絮,随风起而飘舞,纷纷扬扬的撒进洛河神图中,神图里的的圣人气息受真元而激发,又被她天生的强大血脉所催动,在空中形成一条又一条巨大无比的河川与流道,每一条河流都像一条翻滚咆哮的巨龙,前仆后继的击打着沙滩与岩石,阵阵震鸣响彻云霄,空气里的水珠,花草间的凝露,壮阔浩瀚的神秘气息,少女身前的空气里云涌风起,奔腾咆哮。
如瀑悬空,如海滚沸!
洛河在上涨,幽山在下坠,河水拍打幽石的掀起阵阵惊涛骇浪,浪花冲天而起,声势震荡。
当然,无论洛河图中的水韵,还是九幽镇山锥中的幽山,都只是神器间的一抹气息,并不是真的洛河与幽山,毕竟都是蕴涵了圣人之意的天地至宝,怎么会被叩府境的修者激发出真正威力
他们激发出的,只是圣器力量中细微一丝而已。
曲赫此时脸色异常苍白,但眼神狂热甚至疯癫,为了激起九幽镇山锥的力量,他此时已经不在自己的血液会不会被抽干,代表王族的黑色血液已经不如初时般源源不断,而是一滴一滴的无法成缕,锥器上的绛色鳞片愈发幽深,仿佛被浸泡在漆黑粘稠的污墨中,锥尖处有条条阴暗细线在不断游动,就像符师在用细豪绘着最玄妙的哑纹。
随着哑纹的逐渐成型,幽山渐渐真实起来,大地发出阵阵摇晃,裂缝一条条的生出,裂缝不断扩大的声音,就像麻布被扯裂撕碎般难听刺耳。
洛河与幽山,正在做着最剧烈争锋。
山可断河,但同样………河也可覆山。
关键在于,究竟是那山更雄壮,还是这河更澎拜。
按理说,朵朵的境界并不如曲赫,双方同时催动神器的力量,洛河图很难和九幽镇山锥相庭对抗,但别忘了,此时朵朵殿下的肩头………
有把伞。
那伞虽破,遮不了雨挡不住风,但却能撑天,能立地,能扛万重山,能顶住万道岭。
风雨中同行,撑伞的孩子,它就是比赤脚的行人要轻松一些,这道理………很没道理。
他们俩此时就像架在一只平衡木上的俩处极端,现在能决定天平最后倾斜的方向,就看究竟是徐自安能先砍出一片湛蓝天空,还是荒族战士能将先把他碾压成肉饼。
………………
荒人战士的包围中。
就在徐自安躲开第一位荒人战士的撞击之后,脚尖刚刚踏到某颗顽强挺立的青草上时,另一位离他最近的荒人战士同样嘶吼着离开原地,爆发的强横力量直接将黑衣崩裂成数片碎步。
碎布中,荒人战士飞冲而来,一道土褐色的光芒在他双目间亮起,然后逐渐覆盖在他整个身体上,就像穿了一副坚硬无比的甲胄。
这道土褐色的光芒是荒人独有的兽元力量。
因先天身体结构不同,荒人的修行与人族有许多不同,相传,荒人因紧靠着那片神秘诡谲的永夜之地,所以他们的身体都在那片诡秘黑夜的影响下发生了异变,他们体内有强壮如野兽的一般体格,也有随之而生的兽珠,那是一颗隐于他们双目之中的核珠,兽核的力量,决定了他们体魄的强壮。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兽核便是他们的心府。
只不过人族修行,是悟练真元充盈体脉心腹,最后借天地之力来催动法决道术,而荒人则是直接以兽珠强行加持体身坚硬力度,以一体之力强行破空碎穹。
所以荒人的战斗里很少有绚丽绮旎的法术,更少有漫天飞舞的刀剑符器,更多的是相互冲撞与厮杀,给人一种充满暴力的血腥古老感。
这名荒人战士的身体在土褐色的光芒下,就像一块攻城巨石般狂暴向徐自安撞去。
这是生命最原始的暴力,同样也是最致命凶残的撞击。
徐自安此时刚单脚落地,对方的身体就呼啸而来,危机下,他双手紧握封刀一侧,以刀锋为盾障,稍微调整了一些角度,整个身体紧绷如上弦后的箭,凝气等待。
嘭的一声,在荒人战士凶猛的撞击下,徐自安如一只折翅纸鸢般横向飞出去,封刀因巨大的冲撞力险些脱手
第五十五章,那血如夜花般绽放
见畏山,见法山,见青山,又见幽山。
徐自安曾郁闷于这无处不在的各种山,但郁闷之后,突然想起,若只是山的话,他也可以试着砍山。
像沈离那晚一样风骚的砍断这他,娘的各种山。
南道岭无人知道的河畔草甸中,暮色还尚早,花间草间落叶间的自然不会有无限好的夕阳,更不会有无处话凄凉的日暮。
但是,却出现了一道青霜。
青霜是凝于洛河间的青霜,是破于天地里的寒意,是结于幽山上的冰丝,是少年凛冽无比的刀意。
那霜间并未水意,却多凌冽,凌冽中带着决然,就像徐自安此时一往无前的手。
那霜间虽无寒气,却多阴冷,阴冷中透着坚定,就像徐自安此时愈发明灿的眸。
少年表情专注而认真,甚至显的很从容。
因为自信,而从容。
他体内没有真元的流通,心府虽然被沈离以冥石另辟了一处天地,识窍中的迷雾也受清夜司老人的恩泽散去了一角,正在慢慢等待天明雾去,但他确实没有时间去体会那天地真元的奥妙,所以,他这一刀里,他能带去的只有锋利至极的刀意,还是沈离那刀法的霸气。
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足够。
刀尖与锥器的碰撞,并没有发出什么笼罩四野的震天雷鸣,连铁器碰撞之间的火光都没有蹦显出几颗,在略有些阴暗的环境下,显得很是平淡无奇。
但就是这平淡无奇的一幕,却给在场所有人都带来了极具震撼性的一幕。
九幽镇山锥是荒族万千年来朝拜伏礼的圣物,若不是朵朵的身份太过尊贵,太过特殊,如此至宝根本不可能从荒族圣殿中带出,更毋须说让曲赫随手携带。
作为圣器之一,九幽镇山锥的材质与蕴含的强大气息无疑世间至强,无提尚未修行的徐自安,就是一些踏入了中三境的大修者,也不敢妄想如打破。
能破神器的,只有神器。
恰好,徐自安手里的刀,虽非神器,却更胜神器!
神秘刀法的凛冽青芒,沈离最后一刀的霸气,精密的计算与借势,如此强悍而严谨的一刀,有什么理由不成功。
封刀上青色锋芒愈发凝练,渐渐削薄如蝉翼,蝉翼间有嗡嗡声在锥器鳞片的每一道隙缝中回荡,声音非常细微,听起来像是蚊蝇聒噪,但如果仔细看去,却不难看出,整座幽山都在发生着剧烈颤动。
颤抖间,幽山竟真出现了一丝滞留。
这一丝滞留的时间很短,不过只是眨眼之间,若放于平常,或许连次完整的呼吸吐纳都无法完成,但在此时,却显得很长,同样,也很重要。
这是一个转折点,代表着天平开始发生倾斜。
草甸中,无人看见的软泥深处,一颗被压的几近塌扁的嫩草渐渐抬起头来。
这象征着生命力顽强,同样也象征着空气里的压力真的有了一些薄弱。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朵朵收敛起眼中的震惊,强行提其心神,双手光芒大灿,竟似一团燃烧圣洁的火焰,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少了往日的狡黠与笑意,而是异常认真,她很清楚,如果不能在徐自安拼命争取的这稍瞬即逝间,彻底爆发出洛河图的力量,那他们俩人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逃离的可能。
她皱了好几次眉,终于下了一个好大的决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发现指尖上有一些泥土,于是在裙摆上揩拭了几下,然而指间的泥土却没变得干净,却被长裙的泥泞染的更脏了点。
“哎…………”
朵朵看着手指上的脏泥,想着一会要承受的疼痛,虽无稚意但依旧可爱的眉梢再次蹙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声。
就像一个怕疼的小女孩。
她真的很害怕疼,但此时又不得不面对疼。
她真的很不想逝去体内那些好不容易才在雪域中攒出来的神血,因为失去了以后要想再补回来…………真的好难。
需要爬过好多山,见好多人,吃好多苦。
她不怕吃苦,也很喜欢捉弄那些人,但她很讨厌爬山,更讨厌一个人爬山。
如果,眼前这少年愿意陪着自己就好了,虽然那少年看起来有些沉闷了点,但多个人打发时间总比一个人孤单行走要好的多。
想着如此,朵朵再次看了眼莫名救起的褴褛少年,眼眸中渐渐浮出一丝坚毅。
那少年体内没有真元,却能撼动九幽镇山锥,虽然在这件荒族圣器在曲赫手中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很弱,但那少年一定非常艰难才可以成功,不然那双好看的眉梢也不会皱的如此扭曲。
对方如此拼命,自己吃点苦,受些疼,又有什么呢
她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放入口中,然后凝着眉头,用力咬了下去。
十指似青葱,青葱间却有鲜红,那是朵朵体内最精纯的血脉,身为大离王朝的四公主,雪域间的圣女之后,她的血脉有足够的理由傲然在世界之巅。
第五十六章,陪我跳崖
曲赫死了,死的很蹊跷
就像一片在空中的落叶,叶脉与叶茎其实早已腐坏烂透,只是一直在空中飘舞,所以尚未有人见其腐朽衰坏的本质
而如今枝叶落地,自然便会在大地的沧桑下显露出其根本
草甸间多了一摊泛着恶臭的污血,软泥草地上响起了一声铁器落地时的弹跳声,天空中,也多出了一缕久违的光明
这是被阴影遮盖过后的阳光
温暖而久违,温和而煦丽
和煦的阳光伴着春风吹拂在朵朵脸上,少女散乱的发丝如春柳般随风而起,非常美丽
小河旁的青草因为骤然而消的压力不再被迫弓腰,极力的伸展起来,向着阳光最灿烂的天空处探去,争先恐后的享受着这似乎久违才至的温暖
绿草成荫,春意盎然,花间的蝴蝶逗着河畔的涟漪,草间的芬芳映着风轻还有云淡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格外适合踏马寻花,出游野炊的好天气
当然,前方若没有被荒人战士高大身躯遮蔽的片片阴影的话
徐自安敛回抬头仰望着天空的目光,极力呼吸着空气里的芳香,眼睛眯的就像畏山下的那条浅溪,平静潺潺中,带着一丝怅然
曲赫死了,可剩下的荒人战士还未死,这场战斗还没有完
他和少女依旧被困在这里
清明的阳光照射在曲赫死后化为的腐肉污垢处,污血像沸腾的开水一般瞬间咕嘟咕嘟的冒出无数个气泡,熏黑了附近的青草,连草间的软泥都腐蚀了一层泥皮
一名荒人刺客看着曲赫死后的污血腐肉,黑色面罩外的褐色眸子扩的极大,显得非常震惊,但震惊之余却没有任何首领身死的悲痛,却不难看出一种来自骨子最深处的恐惧
恐惧之外,甚至还带着一丝排斥与鄙夷
徐自安不知道为何这些荒人战士会有这样复杂的眼神,但他很清楚此时不是求知的好时候
他以刀撑地艰难站起,胸膛处似火烧般灼烫,一股股甜意不断涌上嗓间,甜意中带着一股腥味,这是内俯肺叶受伤时的心血拥潮
强行压下嗓间的血腥味,徐自安扭过头来看向场间
场间,幻于朵朵面前的洛河神图黯然许多,河水甬道间的滚流已经渐渐骤于平静,空气里的气韵与湿意虽然还充斥在整个草甸间,但能感受出,水气里蕴含的强大气息则稀薄了不少
那把立在朵朵殿下头顶小黄伞,倒没有什么更加衰败的迹象,或许是这种只是通玄叩府境的战斗威势,并不足以影响到它,黄伞间的破布条在春风中摇曳的很是荡漾,比小池里的随风倒的荷花还要招摇
朵朵敛去指间上的辉光,空中涌动的大河渐渐收起所有的波浪,最后化为一道透明的水痕流入少女的身体内
她侧首看了眼在单刀撑地的徐自安,目光里有些歉意
虽然是她将少年自河中救出,避免了徐自安随小河摔进山崖的惨剧,可眼下的情景,看起来也同样严峻而不容乐观
同徐自安一样,她如今已经力竭,洛河神图,先天血脉,少年的单刀,还有破伞,能用的法器与手段似乎都已经用完,而对面的蛮族战士却几乎没什么损耗,只有一位先前被徐自安以封刀砍断了双手,其他的所有人战意与状态无疑都是最强盛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等待他们俩个人的结局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很好看的那一种
对面,身躯高大的荒人战士在度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已经回过神来,正在以围网收合之势向他俩缓缓逼近
但与之前一样,所有的荒人战士,都与曲赫死后的那摊污血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似乎极为厌弃,甚至还有些惧意,显得非常怪异
徐自安看着那道很明显的缺口,眉梢微微皱起,疑惑更甚
先前那名荒人战士的复杂眼光便让他不解,此时这样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更让他很好奇,因为他与朵朵背后便是山崖,便是绝境,而他面前这数十位荒人战士只需要向他俩逼近,便就可以像一张收拢渔网一般将他俩彻底围在其中,无任何地方可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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