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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火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齐云久枝

    “一九七七年四月六日。今天上午,慧觉住持在主持法会的时候,精神不及以往,注意力也不集中,法会之前和法会之后不停地打哈欠,身体摇晃的比较厉害。”

    待三个人看完之后,默然住持又翻到偏后一页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十四日,前些日子,静平突然不辞而别,有人说看见静平下山去了,静平为什么要无声无息地离开鸣晨庵呢?

    之前,已经有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鸣晨庵,几个人离开鸣晨庵的方式如出一辙。

    寺院中,不管是谁,只要下山办事,都会和贫尼打招呼,静平和清水尤其如此。莫非师傅曾经说过,遁入空门的人断无回头的道理,以前不曾有过——莫非师傅对寺中僧尼还俗之事疑惑颇多。再说,那些侍奉住持的尼姑在寺中的待遇是比较高的,他们既不用下山化缘,也不用做杂役苦差,没有厌倦佛门、再生还俗之念的道理。”

    “默然住持,这个莫非师傅是谁?”

    “莫非师傅已经作古过年了,她活着的时候,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情,贫尼当时年轻,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情。”

    “莫非师傅是什么时候作古的呢?”

    “解放那一年。”

    这也就是说,在颐静住持在世的时候,鸣晨庵也曾发生过僧尼失踪的案件。

    日记中的所有内容都是客观叙述,很少主观结论。但能看出,默然住持在叙述中是有深入的思考的,叙述本身就说明默然住持对叙述的事情是有想法的。

    默然住持对很多现象都有自己的想法,请看下面的内容

    一九八五年七月一日今天,慧觉住持安排修竹到静幽院沐浴剃度。我刚到鸣晨庵来的时候,鸣晨庵有专门沐浴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慧觉住持把沐浴的地方放在了静幽院,颐静住持也是这样,把沐浴的地方改在静幽院好像是从颐静住持开始的。为什么要把沐浴的地方改在静幽院呢?

    而且,在静幽院沐浴的全是住持的贴身侍从。

    既然是贴身侍从,住持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在静幽院呢?静幽院的地方很大,住十个侍从也够。

    同样,这篇日记里面只有思考和疑问,没有结论。

    现在,我们都知道两位住持为什么要将沐浴的地方改在静幽院了。这说明默然住持当初的思考并非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在默然住持的指点下,三个人还看了三篇日记,看过这三篇日记之后,四个人不得不佩服默然住持敏锐的观察力和心细如发的性格。

    是罪恶,迟早都得拿到阳光下来晾晒一下,佛祖不问,有老天问,老天不问,有人问。默然住持偷偷传递给同志们的三张纸条,绝不是一时的冲动。

    毋庸置疑,默然住持的三张纸条在鸣晨庵失踪案的侦破工作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下面,让我们来看看这三篇简短的日记

    第一篇日记

    “一九五零年五月九号,我有两天没有看见惜慈了,一问才知道惜慈下山去了。惜慈和我的关系一向很好,她平时下山去办事,都会和我打招呼,就是到水井上来打水,她都会到我这里来坐一会,说上几句话,离开鸣晨庵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第二篇日记

    “一九五一年十一月三号,今日,安平也离开了鸣晨庵,我问了很多人,她们都没有亲眼看见安平离开鸣晨庵,更不知道安平为什么要突然离开鸣晨庵。”

    第三篇日记

    “一九五三年二月十九日,今天早晨在进膳堂吃饭的时候听说若兮也离开了鸣晨庵,说有人亲眼看见她下山去了——我就打听是谁亲眼看见若兮下山去了,但没有结果——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昨天晚上,若兮像往常一样,在我这里坐了不短的时间,我们还在一起说了好一会话——她并没有提离开鸣晨庵,另寻别处的事情啊!”

    离开鸣晨庵的时候,赵子蒙还想到了炼洛丹和尚文君的最后归宿。

    毋庸置疑,两个在**和精神上曾经遭受过严重创伤的女人想回归家庭有很大困难。

    林狄曾经和炼洛丹沟通交流过,在出家之前,她对尘世已经毫无眷念,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她仍然没有改变最初的想法,她还是想找一个与世隔绝的,清净的地方度过余生。

    至于尚文君,她甚至连父亲的面都不想见,她更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的遭遇,父亲这一生命运多舛,如果再让他知道女儿的遭遇,那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她不想再在父亲的伤口上撒盐了。

    所以,赵子蒙答应尚文君只字不提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尚文君只想见父亲一面,让父亲知道自己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赵子蒙答应尚文君,帮她的父亲安排好今后的工作和生活。

    尚文君非常感谢,她说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出家之前,她就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虽然经历过一次不堪回首的炼狱之旅,但初衷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两个苦命女人的最后归宿会在哪里呢?对于一个女人来讲,寺院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归宿了。对于一个心如止水,下定决心了段尘缘的女人,除了佛门,上哪去找更适合她们的去处呢?

    默然住持也很关心静平和清水,她表示,如果静平和清水愿意回到鸣晨庵来,她和鸣晨庵的僧尼们会好好照顾她们。她们还很年轻,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会慢慢忘掉过去和过去曾经遭受过的痛苦,人只要活着,就应该怀着感恩的心面对上苍。

    听了默然住持的话以后,赵子蒙感到几许悲凉和哀伤。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太不容易了。

    之后,默然住持还答应赵子蒙等静平和清水心情平复,缓过神来以后,她会劝她们回到亲人身边去。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把寺院作为最后归宿和终身依托的。

    默然师傅说的是心里话——也是大实话。

    听了默然住持的话,赵子蒙沉重的心情有些释然了。

    王局长答应亲自过问这件事情,她也倾向于让尚文君和炼洛丹暂回鸣晨庵,要想让两个女人心无旁骛,好好疗伤,过正常平静的生活,同志们还要做一些努力。

    晚上,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对慧觉进行了审讯。

    这次审讯,对同志们来讲,应该会轻松许多。所有的犯罪事实和证据都摆在那儿,这次审讯不是要让慧觉交代什么,而是要让慧觉证实所有的事实和证据,慧觉和至真两个人的供词合在一起,才能互相印证,才能形成最后的结论,说白了,这次审讯无非是在走程序。

    当然,这次审讯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虽然尚文君和炼洛丹已经向同志们了不少非常重要的情况,但涉及到**和难于启齿的细节,赵子蒙不便追问。所以,要想了解到所有情况,尤其是某些细节性的东西,还需要慧觉的口供。

    六点四十五分,慧觉被带进审讯室。

    七点钟,审讯准时开始。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

    慧觉面容憔悴,神情沮丧。她像一个跑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像一根摆了三天的油条,软软的。慧觉的精神已经垮了,这从她的神情和坐姿就能看出来了。

    “慧觉,你还不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慧觉望着赵子蒙的脸,眨了几下眼睛,但并不说话,大概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抑或是仍心存侥幸。

    “你可能没有想到,至真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我们还在养心宫的密室里面找到了静平,和静平在一起的还有清水,我们还在密室里面找到了止水的尸体。”






第六十四章 老妖道无耻之极 老妖尼情迷智乱
    


    慧觉双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住脑袋。

    慧觉不是在擦眼泪,就是在擦汗。

    赵子蒙接过令狐云飞递给他的香烟,用打火机将香烟点着了。赵子蒙平时是不抽烟的,只有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才会抽烟。抽一支烟,让自己静下来,案子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赵子蒙吸了两口烟,然后将烟吐出口:“慧觉,不开口恐怕是不行的。”赵子蒙吸了一口烟,“你是不是还需要证据啊!行,这是至真的供词,拿给她——慧觉,你好好看看吧!”赵子蒙将一份审讯记录递到项代沫的手上。”

    项代沫吸了一口烟,然后站起身。

    “赵队长,不用了。”慧觉低声道。

    “你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

    “从你们拿走我帽子上的药以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你愿意面对自己的罪行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也是我咎由自取。shaou bao,因果轮回,过去,我对这句话不以为然。游戏人生,自贱其命,自毁其身。”慧觉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话虽简单,但发自内心,也比较深刻。

    “很好,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这说明在你的内心深处还保留着那么一点做人的良心。那就把你所犯的罪行彻彻底底地交代一下吧!”

    “我现在脑子很乱,还是你们提问,我来交代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为什么要选择出家呢?”

    “说来话长。”

    “那你就从头开始交代吧!”

    “我出生在洪州一户姓唐的人家,我的俗名叫唐佩婉,我从小和表哥冉世雄青梅竹马——冉世雄就是至真,你们一定知道这些情况——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些情况,那我就不说了。”

    “不,他是他,你是你,你继续交代,不要停下来。”

    “我说到哪儿啦?”

    “说到你和表哥冉世雄从小青梅竹马。”

    “表哥从小习武,一表人才,我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开始仰慕他,他对我也很好,从小就照顾我,关心我,经常把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藏起来,私下里给我吃。可我父母嫌他家门头低,不想两家之间结亲,所以,有意无意地把我们隔开。”

    “后来,表哥失手杀死了仇家的儿子,为了逃避官府的抓捕,便跑到武当山去了,之后,表哥家道败落,我父母就更不会把我嫁给表哥了,他们乘机把我许给了商会会长的儿子,活活拆散了我们。”

    “我那死鬼男人身患痨病,霍家人是用我给儿子冲喜的。嫁到霍家以后,我每天夜里面以泪洗面,日子煎熬的很。那死鬼做不成男人,我也就忍了,可他性情暴烈,动辄皮鞭加身。更让我受不了的是他经常用牙咬我——到现在,我身上还有牙的牙印。”

    “后来,因为家里的生意遭同行挤兑作祟,父母说服舅舅舅妈,把世雄从武当山叫回来支撑面门。”

    慧觉比至真说的更详细。

    “表哥到唐家来了以后,我回娘家的次数也多了——说实话,我回娘家就是为了见表哥。我父母从来不为我的未来考虑,他们的心里面只有唐家药铺的生意,他们的眼睛里面只有钱,只有家族的体面。”

    “很快,我和表哥之间就有了那层关系,不久,我就有了身孕,但好景不长,我们俩的事情很快就被我父母知道了,他们利用我的善良和软弱,硬逼着我打胎。”

    “为什么一定要打胎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男人是一个废人,废人如何能生出孩子来呢?我父母明明知道霍家是一个大火坑,可他们还是要把我往火坑里面推,仅仅是为了唐家药铺的生意,他们就我一个女儿,竟然一点都不怜惜我,可见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慧觉在说到父母的时候咬牙切齿:“打完胎——我回到霍家不久,夫家就知道了我怀孩子打胎的时候,一张休书就把我休了,而此时,我们唐家的药铺也被公私合营了,父亲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久就郁郁而终。”

    “不久,母亲也病逝了。两个叔叔乘机霸占了我家的财产,我便如水上浮萍。空中飞絮,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去处。之后,我去了武当山,从表哥师傅的口中,得知他到紫云观来了,我便来到京西,在紫云观附近落了脚,找到表哥以后,我就到鸣晨庵出家了。”

    “你和冉世雄再续前缘,这虽然有违佛门的清规戒律,也不能算什么滔天大罪,可你们为什么要伤害那些无辜的尼姑呢?”

    “走火入魔,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已经悔之晚矣。”。

    “你也是一个女人,你也有过不幸的遭遇,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我——我身不由己。”

    “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女人,只要一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再回头。”

    “你所说的‘这条路’是指什么?”

    “女人一旦失去方向,误入歧途,等待她的就只有堕落,这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如果不是我父母掐断了我对生活所有的念想,我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想一想,这和我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我从小就天性善良,又缺乏主见,太过相信和依赖别人,明知不对,却还是要按照别人的意志沿着错误的路继续往前走。”

    慧觉终于愿意对自己走过的路进行严肃认真的反思了。但她还没有对自己丑恶的灵魂进行解剖。此时此刻,竟然能从慧觉的嘴巴里面冒出“天性善良”这样的字眼来。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慧觉所谓的“别人”,一个是指自己的父母,一个是指至真。前者为了攀高枝,后者为了兽念,一个没有主见,失去人生方向的女人遇到了一个灵魂扭曲、自甘堕落的男人,其结果必然是一起走向堕落,走向邪恶,最后走向毁灭。

    “慧觉,除了你所说的原因之外,恐怕还要归咎于你自己的某些可耻的欲念吧!”

    慧觉再次低下了头,赵子蒙的话说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你为了满足自己上的yu wang,为虎作伥,把魔爪伸向了那些和你一样,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痛苦经历的女孩子。”

    “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祸害那些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身不由己啊!”

    “‘不得已’,你所谓‘身不由己’是指什么?”有至真的供词做铺垫,问题的针对性就强多了。

    “除了赵队长所说的‘欲念’之外,还有至真那些歪理邪说和骗人的谎言。”可以这么说,慧觉的反思应该算是坦诚的。

    “‘那些歪理邪说和骗人的谎言’?此话怎么讲?”

    所谓“歪理邪说”和“骗人的谎言“应该是指“阴阳互补之功”。关于至真所谓的“阴阳互补之功”可能还没有说清楚,所以,赵子蒙很想看看慧觉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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