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佞臣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温凉舒畅的感觉逐渐从额头擦过,随即是面颊、耳朵、脖颈、胸膛,还有手臂他努力轻轻地睁开眼睛。
光线很昏暗,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段白玉无瑕的脖颈——她正将自己搂在怀里,吃力地用浸了冷水的湿巾,擦拭着自己的汗水和沁出的发黄血水。那股甜香幽幽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何瑾不由沉醉。
“想不到你这母老虎,居然还会照顾人”
她手一抖,湿巾落到了榻上。
“你竟然醒了!”朱秀英低声惊呼,明亮的大眼睛里有了水光:“来人啊,快来人呐,将李太医再请来!”
“我,这是怎么了”
“你四天前被人射了一箭,中间醒了一回,说了一阵什么败血症、穿越、酒精、自己没法救了之类的胡话,然后又昏迷了。”
“这些日子你一直高烧不退,你的母亲、两位小妾遍京城寻医问药,都快急疯了。可李太医说你虽然脉搏依然强劲,不过也是回光返照,全仗着高丽参在吊命我来后刚勒令小月儿去休息,没想到你又醒了过来。”
“高丽参”何瑾问了一句。
“嗯,是父皇让人送来的。李太医说你精气亏损,最好天天熬老参汤滋补——长白参党参都不行,最是燥热不过的,对伤口愈合没好处。要寻朝鲜供过来的高丽参,切尽根须酽酽地熬成汤服了温补才好。”
朱秀英一连串说了这么多,随后才不由问道:“你提这个干什么”
“哦那应该很贵的,我要早点好起来,才能留下那些高丽参。”何瑾虚弱地脸色如白蜡一样,可话却字字清晰。
朱秀英顿时瞪大了眼睛,都惊呆了:这家伙,真是要钱不要命啊!说他是貔貅,都是在侮辱他!
可不料,何瑾随后又问道:“酒精还没蒸馏出来吗”
“对了,还有酒精,到底是何物”
“就是酒精啊明代已经有了十几度的烧酒,蒸馏上四五遍,应该三五斤烧酒就能浓缩出一斤酒精。”
“至于蒸馏酒也很简单,只需一个大号的铁锅,几根竹筒,大小木桶几个。把烧酒倒入铁锅里煮,铁锅上盖一个带竹筒的锅盖,竹筒烤弯,通向一对套在一起的密封木桶。”
“两个木桶之间装满凉水,用来冷却。然后再用一根竹管通到小木桶上方,引导冷却的酒精流出来。”
说罢,何瑾问向朱秀英:“都记住了吗”
“我,我脑子一片乱,哪能记住这些你,你再慢慢说一遍”可一低头,发现何瑾又已昏迷了过去。
一下子,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的心,朱秀英隐隐感觉何瑾唯一活命的机会,就让自己给浪费了。
这,这跟亲手杀了他有何区别
可就在仿徨无措的时候,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月儿,却弱弱地道:“公主殿下,老爷说的话,月儿都记下了”
第三五五章 鬼门关走一遭
一天后。
李言闻捧着一个酒坛子,看着病榻上脸色苍白无比的何瑾,无比纠结地说道:“何千户,这可是我们按照你的说法,折腾了一天才弄出的酒精。”
“我已经亲口尝过了,真是性烈如火,狂猛无比。说不定真能克制毒素,防止化脓感染进一步扩散”
“只是这东西,历代医术上都没记载,我也是第一次用。万一用得不好,你一命呜呼了,到了阴曹地府可千万不要怪我啊。”
一旁的崔氏听得都急了,此时她眼窝深陷,憔悴无比。
但那股泼辣凶悍反而愈加凌厉,上前一把夺过那酒坛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瑾儿现在只剩一丝命了,全京城的名医都不敢接救。用他的法子试一试,或许还有活路,要是连试都不试上一次,难道就等着他死吗”
说着,崔氏端着酒坛子,就要往何瑾嘴里倒。
彪悍的老娘,从来不需要解释。
好在李言闻虽然没用过酒精,但毕竟是太医,赶紧拦住崔氏道:“夫人,此物应该不是用来内服的。”
“我只舔了一口就醉了一上午,要是倒一坛子下去,必然就会醉死了何千户说过,此物应该是用来擦拭患处消毒的。”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拔掉他胸口的箭,用此物来消毒擦拭!”
崔氏仍旧咆哮着,犹如一头发疯的雌豹。可一转头儿,眼角的两行泪水,已无声地流了下来。
别看李言闻嘴碎,可人家真是个心细的太医。
动手之前,又吩咐柳清霜喂何瑾吃了些蜂蜜。蜂蜜营养丰富、滋润通便,最适合体虚的病人。
昏迷中的何瑾,似乎被香甜的味道刺激。闭着眼睛,不停吞咽,一连喝了三碗,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脸上的颜色竟然好了不少。
待了半个时辰后,李言闻觉得蜂蜜已被吸收好了,才罕见地不啰嗦了,一咬牙道:“干吧!成了我以后就是神医,不成就去准备后事!”
言罢,他又无师自通地倒出了一大碗酒精,反复擦拭bishou、医用钳等工具。然后让刘火儿和陈明达扶起何瑾,用钳子捏住已折断的箭支,猛地一拔!
伤口早已化脓,并未溅出多少鲜血,反而只是一些发黄的脓水。
李言闻继续咬着牙一横心,用明代类似柳叶刀的手术小刀,划开了何瑾的伤口,何瑾登时浑身一哆嗦。
随后,李言闻又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周边腐烂的坏肉割去。
这硬生生割肉,就算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住,何瑾的身体剧烈抽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喉咙里一阵阵的闷哼。
也就是此时,刘火儿和陈明达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儿:老大力大无穷,他俩根本摁不住!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李言闻已拿着蘸了酒精的纱布,擦上了何瑾的患处。
当酒精接触到伤口的时候,何瑾猛然疼醒了过来,一把挣脱了刘火儿和陈明达的束缚,吼叫道:“你大爷啊!酒精杀毒也不知道先azui,亏你还是李时珍的爹!”
李言闻也被吓了一大跳,生怕狂痛的何瑾,一拳砸他过来要了他的小命儿。好在何瑾也只吼了这么一声,又直挺挺地疼晕了过去。
“相公!”
“瑾儿!”
“老大!”
众人齐齐呼喊,看着全无声息的何瑾,脸上一片绝望,脑中一片空白。
还是李言闻最先反应过来,又摸了摸何瑾的脉搏,道:“真是奇怪,竟然还没死,还有跳动耶快,快拿绳子来,将何千户绑上,嘴里也塞入毛巾,别让他咬了舌头!”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七手八脚按照李言闻的吩咐做了起来。唯有崔氏咬牙切齿,双目喷火:什么叫还没死,你是盼着我儿早点儿死吗!
可不知死活的李言闻,随后又在一边儿,暗暗地嘴碎道:“何千户,这酒精擦拭伤口那么疼,你咋也不早说啊人家也是第一次,哪知道还要先azui。”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得赶紧刮去腐肉,消毒擦拭才行。至于疼不疼的,您就再忍忍吧”
他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但其实震惊之下,早就很大声了。
听得一旁的崔氏,藏在袖里的手时而化拳、时而变掌。估计要不是念在待会儿还用得着他,立时就会化身白莲教女魔头,要了李言闻的小命儿。
接下来,浑然不知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言闻,又跪在床榻之上,小心翼翼地开始继续清理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何瑾早就又已经醒来。
剧痛之下,他浑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只是嘴巴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咒骂声,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外,疼得一阵阵昏厥。
这一幕,看得沈秀儿、柳清霜、甚至朱秀英和年少的朱厚照,都默默转过了头,忍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就算刘火儿和陈明达,还有赖三儿、端木若愚这些男子,也是眼眶一圈圈儿发红。
唯有崔氏死死咬着牙、眼中流着泪,愣是一眨不眨地看完,心中恨意滔天汹涌:此事过后,她不管是谁出的手,一定要让那家伙十倍百倍偿还!
终于割下了最后一块腐肉,何瑾胸前一小块的空洞,都是鲜嫩的红色。李言闻喘息着,把柳叶刀放在一旁,然后敷上止血药,用纱布包扎好。
此时李言闻也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拿掉何瑾嘴边的毛巾,道:“唉,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这时沈秀儿却看到何瑾嘴角翕动,努力凑上前去,才断断续续地听何瑾说道:“揍,揍那个李言闻混蛋加蠢蛋,割完肉再酒精消毒就成了。这蠢货竟然一边割一边擦拭,还堵着我的嘴,不让我说。”
待沈秀儿边听边把何瑾的话重复出来后,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傻了,忍不住狠狠地瞪向了李言闻。
李言闻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摆着手解释道:“不,不怪我啊,酒精我也是第一次用,哪知道要先azui,再擦拭消毒”
反倒是这会儿的崔氏,却不怒了。
她努力活动了一下紧咬的嘴,才能挤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李太医搭上性命冒险救治瑾儿,民妇感激不尽,岂还会怪罪就请太医再仔细看看,瑾儿现在如何”
李言闻这才放下心来,搭上何瑾的脉搏,好生诊断了一大会儿。最后才愁眉苦脸地摇头道:“不”
“不行了”
“不是,不应该啊”李言闻赶紧解释,道:“何千户刚动过手术,脉搏竟又强劲跳动起来。看样子再好生调理两个月,应该就会无事了。”
这一下,崔氏登时喜极而泣,吩咐沈秀儿道:“秀儿,快给李太医包个大红包!”
“我不能收的,李家的家训里,就有这一条”
“让你收就收下,收了赶紧走!”崔氏最终没忍住,吼道:“就你这张破嘴,要是再不走,我怕自己忍不住要杀了你啊!”
李言闻这才明白过来,慌忙收拾着工具药箱,一溜烟儿地跑远了:“那,那些滋补的药材不能断啊,过,过两天我再来!”
众人见状,不由齐齐摇头苦笑,尤其崔氏更是感叹:人是好人,医术也高超,就是那张嘴唉,说不得也是好事儿。瑾儿不是说过了,就因他那张嘴整天瞎念叨,才培养未来的儿子成了神医
只是,瑾儿是怎么知道,酒精能杀毒
还有李言闻以后的儿子,是本来就叫李时珍,还是听了他的胡话后,才叫这个名字的
算了,不管了,反正接下来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瑾儿现在活下来了,那些敢对他动手的人,要倒大霉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好像都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的杀气腾腾而起。吓得昏迷中的何瑾,都嘀咕了一句:“好冷啊”
第三五六章 人生处处有惊喜?
养伤当中的何瑾,只能躺在一张病床上的小天地。根本不知道府外的世界,已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京城帝国的腹心,最是繁华富庶之所在。自然也因为如此,引来了比其他城市更多的城狐社鼠、泼皮无赖。
可这几日,城狐社鼠、泼皮无赖们可都倒了大霉。
往日吆五喝六的一个泼皮小头目,今日赌瘾难忍。偷偷摸摸地从破烂家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向着一家常去的赌坊走去。
可纵然已经很小心了,却不料刚到赌坊门口,便猛然发现前后左右,已不知从哪儿聚来了几个人。
仔细一看,小头目当时就吓尿了。
只见这些人身穿深褐色的衫子,腰系小丝绦,足蹬白皮靴,头戴尖顶帽——这可是比锦衣卫,更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番子啊!
多少年了,街面上都没见到过东厂的番子,想不到今日他们竟又出现了
锦衣卫虽说是天子亲军,毕竟还属于大明官制的体系。
可东厂这机构,就完全是直属于皇帝的私人武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在权势方面,可比锦衣卫要强横多了!
比如此时,锦衣卫至少还会说一下为啥要抓他。可这些东厂番子,直接来了一句:“是张全儿对吧”
“不,不是”张全儿哪敢承认,慌忙向后退。
可看到后面也被人截住后,他又哭嚎道:“诸位公公,饶了小的吧,小的可啥都没干,啥都不知道啊”
那档头就笑了,只不过是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怕什么,随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前后左右番子一时齐上,将张全儿用铁链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连走都不让他走,直接拖着就离去了。
边走那档头还继续冷笑:“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谁告诉你东厂里都是公公的就凭你这张嘴,抓了也不冤!”
这档头说的不错,东厂其实除了督主,也就是传说中的厂公之外,别的人大部分还是正常男人。
譬如仅次于厂公的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就是从锦衣卫中选调的,称为贴刑官。
底下的掌班、领班、司房、管事,也多从锦衣卫抽调。所以东厂和锦衣卫之间关系密切,常常被合称为‘厂卫’。
张全儿上来称呼人家公公,自然撞到了qiang口,只能流着泪扒着地面,被拖出一道凄惨的痕迹:“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们!”
“上次有人砸了百宝斋,都试出了人家何千户的深浅!”
“这次又是哪个挨千刀不开眼的,竟然还敢去刺杀人家!真让老子知道是谁,老子第一个活剐了他啊!”
张全儿这里刚喊完,就看到平日跟他抢地盘儿的刘麻子,也被锦衣卫们拖着:“可恨啊,又是那些个不懂深浅的混蛋们,乱了行业的规矩,尽连累我们这些职业人士!”
一时间,两人不由对视一眼,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可惜,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而这样的场景,在京城各个角落陆续上演。全京城但凡叫得出名号的泼皮无赖,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厂卫给抓进了诏狱。
尤其那些平日声称跟哪个哪个侯爷、哪个哪个伯爷有关系的,更是被厂卫们破门而入,就算逃到了耗子洞,也会被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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