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佞臣啊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风云
瞧陈铭那落荒而逃了的样子,何瑾估计老爷子,大概是怕自己再问‘为什么’。
可是,他真的很疑惑啊:记忆当中,便宜老爹为人虽然古板了些,但也不是那种一点不知变通的人。怎么一下得罪了吏目不说,还把刑房的顶头儿上司也给得罪了
还有便宜老爹的横死,会不会也跟这些有关甚至,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就追随着老爹的脚步,自投罗网了
一想到这些,何瑾便觉得这宽宏的州衙里阴风阵阵,让他止不住开始起鸡皮疙瘩。
可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那白役帮差已开口道:“到地方了,你自己进去吧。一应事项,里面的人会有交代的。”
何瑾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来到了之前走过的州衙正院儿。
院子东西两侧各有数排廊房,便是六房书吏办公之处。州县官署被称为‘堂前’、‘门上’,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六房并不是六间房,而是好几排房。
一个县里事务庞杂,远非六房可以覆盖。是以‘吏户礼兵工刑’之外,还有承发房、架阁库等因事而设的诸般科房,只是统称六房罢了。
何瑾所在的是东侧第二排房,打头门楣上嵌着块石牌,上书‘吏房’二字,就是古代的人事科房。
进去后是个套间,外间坐着个穿白衫的书办,正在神游九州。见何瑾进来,才回过神问道:“你来吏房有何公干”
“在下是来报备的。”何瑾说着拿出了刘不同签名的结状保书,交给那书办道:“日后还望多多关照。”
这书办一听是同僚,不由热情了起来:“好说好说,嗯......吏目大人已经准了,小兄弟好厉害的手段,不知走的何人门路”
何瑾知道这是衙门里的特色,先掂下来人的分量,便如实道:“也不算走的门路,是陈师爷见在下还算机灵,便给在下谋了个这差事儿。”
“陈师爷的路子.......小兄弟真是好手段,陈老爷子的路子可不好走。”
陈铭毕竟是大老爷身旁的幕僚参赞,远不是他们这些书办能比的。这人不由更加热情了些,边写着备案边又问道:“对了,分哪房定下了没”
何瑾脸色一苦,道:“刑房。”
“刑房不错啊。掌破案侦缉、堂事笔录,拟写案牍、管理刑狱诸事,一州的案子全在刑房。油水儿虽比不上户房丰厚,可也是不愁生计的地方。胆子若是大一些,吃完原告吃被告,咳咳......”
这人说着就意识话多了,赶紧将心思用在备案上。
可一看到何瑾的身份,不由又脸色一变:“你是何令史的儿子陈师爷怎么把你分到了刑房,这不是坑你吗”
一听这个,何瑾面色是又愁苦又郁闷。
但见这位明显有话痨儿的倾向,他不由眼珠一转,装出了一副无知的样子,套话儿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这书办一笑,果然中计道:“问题大了去呢,一房就一司吏二典吏三位经制吏。两典吏是司吏的副手,你说这副手跟一把手之间,能不有矛盾吗”
“更不要说,何令史为人公正,替民办事儿,好几次都公开跟汪司吏吵得不可开交。”
这书办越说越刹不住车,随后竟吐露了实情道:“更不要说,当初你娘......咳咳,那个,也不对啊,当初刘吏目也想娶你娘,你是怎么过的他那一关”
“想,娶......我娘”这四个字一传入耳中,何瑾顿时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傻掉了:老天爷,这剧情未免,也太狗血了些吧!
就我那泼辣凶悍的老娘,竟还惹得州衙的吏目和一房司吏觊觎便宜老爹跟那两人之间,竟还是情敌的关系
这仇可就大了去哇!
怪不得,怪不得陈铭一说到这事儿,就吞吞吐吐、躲闪不定的。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呀......
这一刻,何瑾蓦然感觉心好累。连苦心积虑当上书办的欣喜,也一扫而空了。
那书办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接下来就闷不吭声地做好了报备。又默默地领着何瑾,取了一身叠好的白衫,衫上搁着皂巾、鞋袜。
“按规制,你明日才需来衙门应卯。那,那个......用不用我领着你,先去刑房报个道”
何瑾嘴角不自觉地一抽抽儿,苦笑道:“不用了,我还是先回去,消化下这一沉痛的事实吧......”
目送着何瑾落寞离去,这书办一脸的悲悯。
但等何瑾走出吏房后,他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招呼来同僚兴奋说道:“兄弟们,以后刑房可有好戏看了!......”
走在衙前街上
第十四章 沈秀儿上门
今天没有事儿干,何瑾自然在家吃午饭。母子二人对坐,可气氛却有些沉闷。
那惊鸿一瞥后,老娘又换上了荆钗布裙,之前的明艳不可方物一扫而光。脸上的神态和眼神,也有些惴惴不安。
看何瑾倒是没心没肺地吃着,老娘终于忍不住了,道:“瑾儿,你就不想问问娘的事儿”
何瑾闻言,抬头缓缓回道:“娘,这人谁还有没有些秘密就算再亲近的夫妻、母子之间,也是会有所保留的。”
“有时候,不见得坦诚相待、交心交肺就好,反倒各自安好,才不会庸人自扰。”
说着,他放下筷子,又道:“娘亲现在不肯跟儿子说,肯定有娘亲的道理。等娘什么时候想说了,儿子再听也不迟。”
“哦......”崔氏愣愣地看了一眼何瑾,眼中坦然了,心中却更狐疑了:眼前这兔崽子,真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啊......怎么这些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儿的
何瑾毕竟两世为人,早就想开了。并且还知道他这个老娘,嗯......有些不简单。
从老娘之前的举止动作来看,她肯定是位大家闺秀,至少也是识字的。
记忆里,这具身体主人在学堂读书的时候,每次回来崔氏还会帮忙辅导——要知道,这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明代,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件事儿。
尤其,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是一口彰德府的土话。就崔氏一人是标准的凤阳官腔,且听不出半点乡音。
还有,何瑾从未见过舅父、姨母一类的母方亲人。据街坊邻居说,老娘是十六年孤身一人来到磁州的......
之所以以前那个神秘温婉的崔氏,变成了现在泼辣凶悍的老娘,恐怕都是生活所迫。毕竟一个女人想撑起个家,不泼辣些是不行的。
但不管怎么说,老娘以前也阔过,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想到这里,何瑾忽然眼睛一亮,道:“娘,儿子此番能当上书办,也多亏街坊邻居们联保。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要请街坊邻居吃顿饭”
崔氏犹豫了一下,为难道:“按说是应该的,可咱家现在这个光景......算了,还是娘有空多帮街坊邻居们,浆洗缝补些衣物吧。”
何瑾赶紧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那儿子先从衙门里预支些工食银”
“不行!”老娘顿时一放筷子,厉声道:“你刚入衙门,哪能就如此落人话柄咱家眼下是穷了些,可也不能丢了你爹的脸!”
“还有,你可不许学那衙门里的狗路鼠道儿,要是让老娘知道了你坑害百姓,昧了黑心钱,仔细着你的腿!”
何瑾顿时如被人当头一棒,神情变得蔫蔫的:果然,计划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他以为老娘以前吃过也见过,现在儿子又当上了书办,会对自己松一些的。可想不到,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老娘还是不肯妥协。
而何瑾也根本不用预支工资或坑害百姓,就现在,他身上还揣着二百两银票呢。之所以这样鼓动老娘,就是想为了花钱找个借口。
一提起这事儿,何瑾就满心郁闷。
因为折腾了这几天后,钱虽然有了,却一直不能花!原因就是在花钱的道路上,有老娘这座泼辣佛在挡着。
上次只买了些药膏,老娘就给了一顿竹笋炒肉。
这要是拿出二百两银票儿,依老娘要强固执的性子,非逼着他退回去不可......那样,还真不如杀了自己呢。
可有钱不能花,这跟娶了媳妇却不能洞房,有啥区别!
何瑾是贪钱,可贪钱是为了享受,为了过上好的生活,而不是当一个守财奴啊!
家里破旧的家具,尤其晚上一点不保暖的棉被,老娘辛苦沉重的工作,自己日后的书本笔墨......哪一样,都需要这二百两银票有个名头儿。
就在母子俩各怀鬼胎,气氛又沉闷下来的时候,院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何官人,何官人在家吗”
何瑾一愣,脱口而出道:“是月儿,她怎么来了”
打开院门,果然发现呆萌的月儿,正巧笑嫣然地敲着门。而在她的旁边,还有那位明眸善睬的白富美沈秀儿。
狐疑的眼神儿在眼珠子里翻转,何瑾想不通这两位怎么会来。
沈秀儿见状,顿时便有些小气愤:你这什么意思本小姐前来登门拜访,你难道还不愿意接待吗
幸好,当何瑾的眼神儿看到月儿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后,神情立时变得热情如火,笑逐颜开:“哎呀呀,是沈小姐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这礼品带来了就好嘛,人还来什么来......呃,不对,是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
第十五章 她神经病啊!
沈秀儿刚想争辩,何瑾却已一伸手,道:“别说什么救命之恩,你早已报答过了。而且,那种有碍名节的恩情,你巴不得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呢。”
沈秀儿脸色不由慎重了许多,虽然知道何瑾很厉害,但没想到他这么见微知著,不由又一笑道:“那月儿闹着要来,我跟着也不行吗”
“月儿是仆,你是主,她闹着要来,你最多放她一个人来就行了。”何瑾嘿嘿一笑,道:“这个借口,更没一点技术含量。”
沈秀儿顿时气馁,不甘心道:“那你说,我来找你是为了何事”
何瑾一愣,还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
思索了半天后,他忽然摸着自己那张不难看的小脸儿,狐疑道:“莫非,你是看上了我”
可怜的沈家大小姐,最终没保持住淑女的本色,气得俏颜涨红,一拍桌子喝道:“何瑾,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癞蛤蟆,吃什么天鹅肉......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话音刚落,崔氏便提着铜壶进来了,看两人剑拨弩张的气势,不由奇怪问道。
沈秀儿当即心中发慌,便想告辞离去。
却不料,何瑾轻松随意地一摆手,言道:“娘,我们没吵架。在说刘不同和汪卯明那两人,当初还想娶娘为妻,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看,沈小姐甚为同意,气得都咬牙切齿呢......”
沈秀儿一听这话,直接都愣了:何瑾你也太......机智了吧,这谎话竟张口就来
而崔氏的表现,就更让沈秀儿开眼了。
只见她闻言不由一怒,放下铜壶、抄起笤帚疙瘩就开始揍何瑾:“臭小子,老娘当年的事儿,也是你能胡乱调侃的!”
揍了几笤帚后,崔氏又交代何瑾道:“你在这里好生陪沈小姐聊些爱听的,我带月儿上街买些干果零食来。这家里来个人,都没像样的东西招待......”
说着,不顾一脸目瞪口呆的月儿,崔氏拉着她便离去了。而且,看那脚步还很是轻快,心情也极为愉悦......
“你,你们母子平时相处,难道就是这幅模样”
沈秀儿都惊呆了,神情跟当初的陈铭一个样儿:她怎么都没想到,智计不凡的何瑾,在家竟这般可怜......
何瑾却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甚至还有些感悟般言道:“嗯,我们现在正处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怪异阶段。或许,以后这模式会有所改变,不过目前看来,大概就是这个样儿了。”
说罢,他又一抬头,贼笑兮兮地言道:“看来,你是轻易不想说来找我所为何事了。既然如此,那我可要跟你说点正事儿了......”
“你能有何事”沈秀儿彻底懵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进来后,话语权一直被何瑾主导着。
“合作赚钱啊!至少,先给我怀里的二百两银票儿,找个能花出去的由头儿。”
一提起自己的话题,何瑾立时就显得有些激动兴奋,接着又问道:“沈家生意做得挺大的吧......牙行、酒楼、食贸、绸缎、南北通货,应有尽有是不是”
沈秀儿条件反射地一哆嗦,警惕地问道:“你又想要金华火腿”
何瑾顿时一脸郁闷,没想到上次把妹子都给刺激成这样了,赶紧摆手道:“要啥金华火腿!这次,我是给你们沈家送钱来了。手上有个好项目,不知你沈大小姐有没有兴趣”
“什么项目”
“火炕!”
说起这个,何瑾真是满心的激动:明朝中叶是小冰河期。如今这才刚刚入冬,便已下了两场小雪,寒气刺骨。
而火炕这事物,对于北方人来说,简直就是过冬的利器。就算现代社会的山区农村,火炕依旧普遍存在。
何瑾前世不是泥瓦匠,但打小儿生活在农村,他对这事物很是熟悉,基本原理也是知道的。
可以说,这小冰河期和火炕,外加他何瑾,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事实上,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几次夜间冻醒瑟瑟发抖,就动过盘火炕的念头。可无奈家里老娘管教甚严,刚一开口就换来了顿竹笋炒肉。
现在沈秀儿主动登门儿,简直就是老天在给机会!
老娘会质疑自己异想天开,却总不能连沈秀儿也一起揍吧
而一旦做成了这事儿,他一来过冬有了温暖,二来怀里的银票,也有了正大光明的来源。
最重要的是,沈家生意颇大。有了这样的合作对象,以后脑子里的东西,就能化成源源不断的财富!
而这一刻,沈秀儿还没跟得上何瑾的逻辑,一副不知东西南北的状态,愣愣言道:“火炕......那不是皇室工匠才会的不传手艺,你是如何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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