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尊女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酒醉长安某
“被人当街戳破”凌钰一下子就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他清楚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父皇一生也就求个太平皇帝,只要不威胁到他帝位的人,他一概不管,但近来他几次三番查处了不少官员,出发点都在于稳定民心,如此想来,是有人刻意借此向父皇施压。
凌钰想到这一重,看向凌清安,不出意外地在凌清安眼里发现了同样的东西,凌钰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二人皆明白,他们那位父皇此刻最头疼也是最着急的问题不是如何解决朝中的毒瘤,也不是刑部官员的任命,而是如何以最快速度揪出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
这无疑的荒诞的,可也正是这种荒诞的治国方式,才造成了如今弈风国朝堂这般荒诞的局面。
凌清安最终还是将这件事跟凌铭说了,尽管他现在知道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其实这件事情他什么时候都无济于事,就算他有办法过了弈风帝和朝臣那关,又要以何去平百姓悠悠之口
凌铭倒是没多大反应,仿佛刑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他正和沈丹宁玩捉迷藏,凌清安揪出躲在假山后面的他强行跟他说了这事儿,他还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好不容易听完来龙去脉,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轰人。
“快走快走,你在这里我太容易暴露了!”
凌清安看了凌铭一眼,什么也没说地摇着轮椅走了。他其实不太想得明白凌铭的想法,其实谁都不太弄得明白凌铭的想法,他一边拼了命地证明自己,一边又好像对那个位置没有丝毫期待,不然,他为何对那些支持他的官员不闻不问
要说起来,四皇子一派的官员大抵是最单相思的了,但大约真的是为凌铭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就算是凌铭不闻不问,他们也依旧不离不弃。
凌钺知道刑部被一窝端了的时候倒是高兴了不少,幸灾乐祸的那种高兴,就算凌铭一眼都没搭理他,他还是极其嘚瑟地哈哈大笑了两分钟之久。
但尽管如此,凌钺依旧没有回府的意思,就算凌清安已经反复向他解释了背后算计他的那个人与自己无关,凌钺还是固执地认为就是凌清安的错,并且他理应收留自己直到这一场风波平息。
可这一场风波什么时候能平息谁也不知道。
御史台主管刑部一事的调查,这一安排实在是最大可能地向百姓显示了弈风帝要彻查此事的决心,因为如果说这朝中还有一个地方未曾涉及派系之争,那便一定是御史台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弈风帝的意思是以此举先试图平民愤,然后将此事压下慢慢处理,但很明显,百姓们并不接受弈风帝咬牙显示出的诚意。
皇帝既然说了御史台主理此案,那便每日总有那么几个闲着无聊的百姓往御史台跑,百姓是不能进官衙,他们都知道规矩,也不闯,就在门口站着,出来进去个人都上前打听一句,被侍卫拦下了就乐呵呵地退到一边。
他们无非就是想要知道个进度,进出的那些个监察御史们也心疼这些百姓的不易,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御史沈明是个好官,在这浑浊的朝堂,也算个难得的清官,但他已经几夜没睡好觉了。一边是老百姓的殷殷期望,一边是皇帝的死命令,他一个不忍辜负,一个不敢辜负,就这样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弈风帝命他想办法拖慢办案速度,等着京兆尹将暗中唆使的人捉拿归案,到时候再推那人出去做替死鬼,告诉百姓这不过是个阴谋。
沈明私以为这不算是个好法子,但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便只能照办。
其实相较之下他的任务算是轻的了,毕竟只是拖慢进度,难的是京兆尹,那所谓暗中唆使之人存不存在都还不知道呢,皇帝就这么无端下旨命京兆尹彻查,京兆尹能查出个什么
大约最后就是花钱买个替死鬼推出去了事吧,沈明觉得以京兆尹的能力和为人,此事八成就是这么个结果,至于为何现在这事儿还没了,大概是他为了显出自己办案的不易,装模作样地在拖时间。
这世道啊,沈明坐在案前,看着面前一片空白的案卷,长长叹了口气,可这世道如此,他又能怎么样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偏心
沈明是个好官,但他归根到底还是个官,当年那身为民请命的书生气在官场一点点被磨灭,到现在大约也只剩下不违良心四字了。
可是沈明这回却是猜错了,京兆尹迟迟没能将那煽风点火之人捉拿归案,并不是为显功劳而一拖再拖,实在是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替死鬼。
这人是不能在永安城中找的,万一被谁发现了,这事儿只能闹得更大,可就算在其他城池找就万事大吉了吗邻里邻居的,难保谁聊天时就将此事泄露出去了。
他也明白这件事和他从前所接到的所有事情的不同,这件事上就算要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是要结结实实瞒住百姓的,可百姓是那么容易瞒得住的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京兆尹这边人还没找到,那边民意却是再压不住了,在老百姓看来,一桩证据确凿的案子压了数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就是官官相护的前兆,他们自然不能愿意。
弈风帝责问了京兆尹数次,可人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到后来,京兆尹索性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大不了乌纱帽一摘,看如今的风向,恐怕往后当个闲散富人要比当官逍遥得多。
最终,弈风帝无法,只得将那四个皇子一并召进宫里,圣旨传到四个皇子府,但就连传旨的公公都没有想到,这四位竟然这么聚到了一处。
御书房内,父子五人分席而坐,弈风帝看着他那四个儿子,轻轻咳了一声,“最近的事情不少,都说说吧。”
凌钰看了眼凌铭,刚想开口,不料凌钺先扑通一声跪下来,“儿子无能,不仅不能为父皇分忧,还在这节骨眼上为父皇添乱,实在太不应该了。”
在场诸人,包括弈风帝都没料到他这么一出,凌钺说完便开始抹眼泪,令人佩服的是,他当真有眼泪可掉。
但这明显不是弈风帝在等的答案,看着自己的儿子声泪俱下地跪在自己面前说着一堆无关的话,弈风帝觉得自己的头好像更痛了一点。
“起来吧,别哭了,本来也与你无关,”弈风帝趁着凌钺喘气的间隙抢过了话头,制止住了这一场哭戏的继续,“不过你最近也注意一点,我不希望下次听到的是你在哪惹事的消息。”
“儿子不会。”
“行了,起来吧,”弈风帝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凌钺,皱了皱眉,“好好坐着。”
“遵旨。”
凌钺起身后,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却在一个弈风帝看不到的角度,冲着凌铭投去挑衅的一眼。他大约真的误解了弈风帝的意思,误以为弈风帝叫他们来是为了问罪的。
凌铭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心底暗道一句“愚蠢”,他心里的话弈风帝倒不至于听见,不过明显不善意的一眼,却被弈风帝看了个正着。
“老四,你不想说什么吗”
“儿子不想。”凌铭被点名后站了起来,竟就这般硬邦邦地回了弈风帝。
弈风帝看着自己这个总是很高兴但今天不知为何不太高兴的儿子,突然来了兴趣,“为什么不想”
“因为该说的三哥已经说了。”
“你三哥认的是他自己那份错,你的错可没人替你认。”
“回父皇,儿子没错。”
弈风帝突然乐了,但这一笑,倒是让屋中的气氛变得更紧张了,“这满朝皆知,刑部是你的地盘,怎么这刑部出了事,你反倒没错了”
“刑部是父皇的刑部,”凌铭话说得极快,虽然快,但字字清晰,“与儿子无关。”
“那依你的意思,这次刑部出事,还是朕的错了”
“儿子不敢。”
弈风帝没有再说话,他看着凌铭,看了很长时间,凌钰鲜有地没有替凌铭说话,整个御书房一时间都沉默了。
良久之后,弈风帝轻轻叹了口气,“刑部这批官员不能再用了,等哪天有空,你去吏部要份名单,再挑一批吧。”
任命官员,这是个大事,何况还是整整一个刑部的官员,谁也没想到弈风帝竟这样简简单单地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凌铭,就仿佛是为了补偿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刑部的助力一般。
凌铭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话都嘴边出来的是,“儿臣遵旨。”
这么大的权力好像依旧没有让凌铭高兴起来,相反的,他整个人的情绪好像又低沉了几分。
凌钺羡慕地眼都红了,他不明白他和凌铭都受了不小的损失,为什么父皇只补偿凌铭,他呢难道从一开始父皇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但尽管心中不忿,凌钺还是不敢质问弈风帝的,不止质问,他甚至连表现都不敢表现出来。
这桩事处理完了,弈风帝才看向凌钰,“老二说说”
“父皇是在忧心如今永安城中的情况吧刑部的事情惹了民愤,御史台说是奉旨调查又迟迟不干事,激得民怨更甚了。”
“就仅仅只有这些”
凌钰笑了笑,接着说,“儿臣明白父皇在担心这是一场有心人策划的阴谋,听闻这几天京兆尹整日整日在城中巡查,连城中的兵卫都翻了一倍,父皇是想将那个人揪出来对吧”
“还是老二懂事啊。”弈风帝说这话时是看着凌钰的,但凌钺却莫名感觉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听见这话,凌铭眼中的光又暗淡了几分,凌清安倒是已经习惯了,他悄悄伸手握住了旁边凌铭的手。
其实弈风帝召见他们的目的,除了凌钺,其余三人皆是心知肚明的,但凌铭任性地不说,就是想要弈风帝亲自问,他原以为弈风帝会问的。
在弈风帝面前,他终究还是个孩子,而他也从来希望弈风帝能是一个单纯的父亲,这其实是有些大不敬的,皇家之中从来先君后父,说到底,凌铭也是个被宠坏了的。
凌钰谦逊地笑笑,这就是凌钰招牌的笑,他也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弈风帝亦冲凌钰笑笑,而后看着凌清安开口,“那老五有什么主意没有”
凌清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怎么就到他这里,连这问话都变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圣意
有什么主意,凌清安觉得这分明是在为难他,这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一环一环查下去而已,这主意是个人都能想到,父皇又何苦特地问他,所以大约这个问题的下一句就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尽管已经能预见这样的结局,凌清安还是摇着轮椅上前了几步,恭敬地行礼后开始答话,“回父皇,儿臣认为当初负责押送那些灵石的小厮恐怕有问题,从这里入手或许会有所收获。”
可以看出弈风帝对这个问题甚是满意,他点了点头,用满是期许的眼神看着凌清安,“那此事便交予你去办吧。”
果然,凌清安心底一阵苦笑,这并不是什么好活,因为这是民心所背的事,是最得罪百姓的,大约是看重自己曾经的凶名吧,反正名声已经不怎么样了,也就不怕再臭一些了。
这虽然有些阴谋论的论调,但这已经是凌清安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种可能性了,若是再往后想,父皇大约觉得自己在这场夺嫡之战中已经输了,所以才要在这种时候推自己出去做这颗弃子,反正为人臣者,是不需要民心的。
凌铭自然是也想到了这一重,他扭头看了看凌清安,却看见已经领旨退回自己位置的凌清安正冲着自己微笑,可是那笑,未免太难看,他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世人皆道弈风帝迟迟没有立储是还没有想好,可这说法,大概也就骗骗凌钺而已,凌铭与凌清安心中都是明白的,父皇心中早已定下了人选,迟迟没有立储,大约是前国师曾跟父皇说了什么吧。
可尽管这样,这二位却已经不曾放弃对那个位置的争夺,为什么,大约是骨子里流淌着的皇室的血脉,以及这血脉带来的与生俱来的野心。
而这背后,还有一重不足为外人道的关节,因为大哥,他们皆想继承大哥的衣钵,而那个位置,也基本决定了百年之后,史书之上留下的评价,谁才是最想大哥的那个人。
这也正是凌铭不急着笼络朝臣的原因,朝臣的支持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改变父皇的心意,除非他们敢为了自己逼宫,呵,那帮怂货虽说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却是谁都不敢做到这一步的。
可世事风云变幻,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得准呢他们皆是懂得这个道理的人,所以个个不肯放弃、不愿放弃。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事情还是不太好办的,凌清安回府时就算再想掩盖,眉宇间的那一抹愁云还是让云衣捕捉到了。
云衣本是无意多问的,但想了想还是去了主院,敲响了凌清安的门。
“殿下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凌清安见是云衣来了,勉强笑了笑,“抚远侯一事,麻烦姑娘了。”
云衣轻轻摇了摇头,“殿下客气了,本也没帮多大的忙。”
“但在那种局势下,姑娘的办法确实已经算是合理的了,虽说兵权没了,但至少抚远侯的爵位还在。”
“这件事情的决断已经下来了”云衣皱皱眉,她好像还没听说过抚远侯一事的结果。
“还未,”凌清安摇摇头,复又叹了口气,“不过大抵也就这样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来得太急太快,父皇应该也没心情管抚远侯怎么样了,不过也幸亏后面这一系列事情来得太急太快,让父皇越发相信抚远侯一事多半也是赤龙国的阴谋了。”
“也是陛下认为刑部一事是赤龙国的阴谋”云衣知道的仅是这件事八成是有人指使的,却不想弈风帝竟然能关扯到赤龙国身上去。
但凌清安又摇了摇头,“父皇倒是什么都没说,我也不知道父皇是如何定性这件事的,与赤龙国有关一事,不过是我自己猜测的。”
“殿下因何这般猜测”
“他们煽动民心,所图的不过是颠覆政权,如今的弈风国,就算朝堂中有些许败类,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国泰民安,除却赤龙国,还能有谁这般想颠覆弈风国”
这话确实是有道理的,但赤龙国万里之遥,如何能这般明晰永安城内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若是赤龙国当真已经能做到这步了,那弈风帝恐怕要睡不好觉了。
但云衣并没有把这些说出来,毕竟她也没法儿保证赤龙国就真的不存在这样的人,况且让凌清安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也好,这样她就能换种思路,考虑一下别的可能性了。
其实凌清安也明白这种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但他不得不这样想,因为这是能够最大程度上为他保住民心的可能性。刑部被敌国栽赃陷害,这个结局听上去比五皇子强行掩盖刑部罪行要好听得多。
但这其中难点重重,首先第一步就是他真的要揪出那个幕后的人,这样才能保证在自己说故事的时候,真正的主谋能乖乖闭嘴,不然这场瞒天过海就只能适得其反。
这样的好处是,万一事情真的很顺利,他还有望挽救刑部的一众官员,反正御史台目前还没定罪,被翻出来的也不过是那撒了一街的灵石和几桩错判的旧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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