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也不需要动,这三人也在刀子要砍到人之前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而死。
“大师,这这是?”安珍惊讶地指着倒在地上的四人。
定魔缓缓蹲下,为死人闭上双目。
“这是他们的劫数,生和死,只是一念之间,而他们,没有过去。”
“大师”
“好了安珍,我们”
“你们是苦行僧么?感谢大师们救命之恩。”那被救下的女子一脸羞红。
“女施主是此地的住户么?”安珍双手合十行了礼。
“是的,这四人乃是附近山头的盗贼”
女人名叫清姬,是这山上的住户,独自一人生活。
当日,安珍便和定魔住在了清姬家中。
定魔坐在屋内打禅,而安珍则为清姬去山上砍了些柴火。
等到他劈好了柴,清姬便也准备好了晚饭的野菜。
定魔独自继续禅坐,而年轻的安珍则和同样年轻貌美的清姬一起烧饭。
“安珍”打坐中的定魔睁开了老迈的眼睛,叹了口气,“这是你命中的劫数,也是这次修行最难的地方啊。”
所谓“苦行”,其实是一些僧人为了在此生就得到神谕和真经,而去走的捷径。他们认为通过这种修炼,可以在这一世轮回之中就得到足够的修为。
而年轻的安珍,显然还没到应该“苦行”的年纪,毕竟像定魔这种已经有了许多经验与修为,并且参透了许多人世真理的老僧人,才回去走这,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修行途径。
定魔打完坐,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看来清姬和安珍已经为他备好了晚饭。
饭桌上,安珍与定魔先行礼,拜谢后诵供养偈。这是僧人们吃斋前都需要念的。
在他们念经的时候,清姬则温柔地为他们盛好了饭菜,并且备好了茶水。
安珍惊叹女子的巧手,而定魔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吃完饭,诵完结斋偈,定魔就回到清姬为他们准备的房间休息,但却不见安珍。
他叹了口气,没有去过问安珍的事情,因为他早就猜到了。
木鱼敲响了许久,安珍才跌跌撞撞地回来,一回到房间,就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定魔的身上。
定魔也没责怪,起身将安珍抱到被褥里,为他盖好了,才缓缓地准备休息。
第二天天蒙蒙亮,定魔睁开眼睛,却不见安珍。
他明白,安珍一定又是去找清姬了。
等到日上三竿,定魔一边打坐一边等待安珍归来。
“大师!”忽然,拉门被拉开,定魔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兴奋的安珍。
“大师,你听我说,我”
安珍还没说完,定魔便抬手制止了他。
“既然我们已经休息好了,就该继续上路了,安珍。”
“可是大师,清姬她”
定魔摇摇头,“你还没到还俗的时候。”
“大师”安珍显然有些失落。
251—清姬
吃早饭的时候,安珍没有与定魔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清姬的旁边。
定魔看得出他们二人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慕。
年轻帅气的男人碰到了美丽贤淑的女子,难免会有这些反应。
定魔叹口气,“安珍,你还记得你出家的目的么?”
安珍这才回过神来,跪向定魔,“小僧不敢忘。”
“安珍啊,皈依佛法,就该有和尚的样子,吾辈应当看穿人世情劫,安珍你可明白?”
安珍没有回应,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清姬。
清姬一脸的羞涩,美丽的脸儿仿佛娇嫩欲滴的桃花。
“女施主。”定魔又对清姬说,“吾辈来此,是为修行,而非还俗,还请女施主谅解。”
清姬听到这话,似乎很不开心,她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安珍。
“这饭”定魔闭上双目,双手合十行了礼,“吾辈就不吃了。”
“啊?”安珍一脸惊愕。
“走吧。”定魔起身说道,“和吾辈一起,去熊野寺。”
“大师!”清姬连忙起身拉住安珍的手臂,“大师,安珍不能离开我。”
“可安珍是僧人。”定魔说,“而且,现在是他至关重要的苦行期。”
“大师”安珍也不由得彷徨起来,他看看清姬,又看了看定魔,内心犹豫不决。
仅仅一个晚上,他便和清姬坠入了爱河。
“小僧能不能留在这里?”安珍怯怯地问道,“小僧不想让清姬受苦,小僧愿”
“安珍,你可想好了么?”
安珍一愣。
“如果留下,那么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你以后,也再不能了。”
安珍想起了自己为了修行所受的苦,一时间内心纠结万分。
一方面他放不下美丽的清姬,另一方面他又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修行。
思前想后,安珍决定放弃一样。
他面朝定魔,俯身下跪,连叩三个头,哭着脸儿。
“大师,安珍收您照顾,此恩此德,必不敢忘。”
清姬一看这,面色稍稍和缓了些。
可是,安珍却站起身来,再向清姬叩了三个头,“小僧此行是为修行,还望清姬姑娘成全,待小僧修行结束,一定来此迎娶姑娘。”
“安珍,你可想好了?”
“嗯。”安珍点头应道。
“安珍”清姬拉着安珍的手,不愿撒手。
“对不起,清姬。”安珍不舍得推开了她。
“小僧一年后一定回来。”
这是安珍最后留下的承诺。
定魔带着安珍来到了熊野寺,每日在此打坐挑水,诵经念佛,修养修行。
熊野山上诸多野兽,定魔便带着安珍每日在山上与野兽相伴,修行。
渐渐地,日子一长,安珍便忘了和清姬的约定,定魔也不去提醒。
当一年的期限到了之后,安珍也没去找清姬,定魔舒了口气。
“这场劫难,或许能过去?”某天夜晚,定魔坐在房间内如此自语道。
但是,他想错了。
他低估了清姬的执着。
那天,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已经看不太出原本模样的女子冲进了熊野寺,到处寻找名叫“安珍”的小和尚。
定魔知道,安珍的劫难,来了。
安珍再见到清姬,也是一脸的错愕,随即他便想起了旧情,可当他靠近清姬的时候。
因为寺庙里的神力,清姬的面容发生了变化。
她变得像一只凄惨的女鬼,吓得安珍止步不前。
“你是安珍?”清姬问他。
“你认错了吧?”安珍冷冷地回应。
可是,安珍的模样清姬怎会认错,面前这男人不仅违背了约定,甚至不愿再见自己,这让清姬的愤怒彻底爆发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自己一直在苦等着这个负心汉。
她疯狂地大喊起来,一股冲天的妖气突然从她身体四周迸发而出。
熊野寺的其他僧人急忙赶来,可当他们看到了清姬狰狞的面容后,都不由的心里一颤。
清姬的妖气中播散出剧毒,触碰到的僧人,修为不高的全都一下毙命。
想起当初遇到清姬时的怪事,安珍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那四个强盗是清姬所杀。
这可让安珍吓坏了,他赶忙去求救定魔。
而定魔则叹息着,捻着佛珠吟诵金刚经。
一道金色的屏障挡在了他们和清姬之间,暂时抵挡住了妖气。
但是他知道,这样做可没办法一直阻挡得住。
“快去日高寺,求那里的方丈!”定魔一边挡住清姬的妖力,一边大喊。
“好,小僧这就去。”安珍慌忙地朝着后门跑去。
借着定魔挡住清姬的机会,安珍疯狂地向北奔逃,一路逃到日高川,慌忙找了个船夫渡过川后继续逃向日高寺。
当时日高寺有僧兵,众僧兵原本不相信安珍说的话,女子怎可能单独一人在外面跑?而且目的是追赶男子。但禁不住安珍恳求,凑巧那时正在补修钟楼,卸下吊钟搁在地上,众僧兵便将安珍藏在吊钟内。
而此时,清姬也赶到了这里,看着面前挡住去路的滔滔河水,她心急如焚。她先在河边来来去去,想找河流缓慢之处,却怎找也找不到。急火攻心之后,她显露出了可怕的真容,一只浑身缠绕着可怕妖火的翠绿色大蛇,顺利地游过了日高川。
清姬大蛇边喷吐火焰边爬上石阶,那些僧兵看到后都吃了一惊,随即冲上来与其搏斗。
但奈何清姬的妖力强大,总是僧兵们百般阻挠,仍旧挡不住她的脚步。
一时间寺内死伤无数。
清姬寻遍了寺内里里外外,最终,她注意到了那个正在修补中的钟楼和落在地上的吊钟。
她盘着蛇身,绕着钟楼转了三圈,用自己上唇附近的热能感应器感应到了钟内的安珍。
“你为何要避着我?不是说好永生永世在一起的么?你不是承诺过,一年后就回来娶我的么?你这个骗子!”
“不,清姬”钟内的安珍开口道,“小僧小僧当时并不知道你是妖怪啊,人妖殊别,还请姑娘自重。”
“殊别?”清姬吐着信子,缠在钟外。
“你当时信誓旦旦,如今却用这样的借口?”清姬身上的赤色火焰越烧越烈,竟将整个吊钟烧热,钟内的安珍虽然闭目打坐,但仍旧无法忍耐这高温的灼烤。
“既然你不愿意活着在一起,那么我们就死在一起吧!”清姬愤怒地爬上了吊钟,咬着吊钟顶端龙头,蛇身卷了七层,将吊钟烧得火红。
252—道成寺钟
等到定魔赶到了日高寺的时候,安珍已经被烧死了,他也从还活着的僧人口中得知,清姬逃去了附近的海湾,跳进去自杀了。
面对如此惨状,定魔不由得叹息,“你还是没扛过此劫啊,安珍。”
他站在还发着烫的吊钟外,盘坐下对其诵经。
“这就是‘情劫’。”定魔自语,“千百年来,所有人都躲不过的劫难。”
定魔陪同日高寺的僧人救治受伤的僧兵和超度死去的僧人。
过了几天,日高寺住持做了个怪梦。梦中出现两尾缠在一起的蛇,其中一尾向住持说,“我是在吊钟内被活活烧死的安珍,因碰到恶女,而在地狱与恶女结为夫妻,无法成佛。请主持帮我们超度。”
定魔听闻,便也拜托日高寺的主持帮安珍达成心愿。
那天,日高寺住持和定魔大师一同为他们举办了盛事,诵经超渡安珍、清姬蛇夫妻。
故事本该到此结束,但是定魔却预感到,这事情远远没有完结。
有一股可怕的力量还在,安珍和清姬的悲剧,似乎还有下文。
所以定魔没有离开日高寺,而是在这里等待着。
日高寺后来改名道成寺。
等到一天,有个白拍子男装歌舞女艺人)想进入寺内。当时道成寺因为之前清姬的时间,新增了不准女子入内的规定,当然不能让白拍子进来。
但是这个白拍子一直在苦苦哀求,祈求主持放她进来。
当时定魔正好也在,主持便请教他。
定魔只是看了女人白拍子一眼,就明白了。
“看来,这事情终于可以结束了。”他说,“主持大人,您就让她进来吧。”
“好吧。”主持叹了口气,终于放她进庙。
当晚,她头戴乌帽,身穿白水干狩衣的一种,为大众礼服),在吊钟前开始起舞。
舞姿妖娆、唯美动人,但却步伐中略带伤感,举手间夹杂哀叹。
众僧人看了,无不唉声叹气。
舞着舞着,女人身上忽然冒出火来,灼烧得众僧人全都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