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道全长，千八百里。老臣谋划，三五年后开始施工。”
“何以如此？”皇帝显然有些着急。
“直道工程浩大，非百万民力无以成其事，须通盘筹划。”
“老令所言在理。”李斯赞同道，“届时天下道路盘整完毕，民力可保。”
“好。教胡人再做几年好梦。”思忖良久，嬴政终究还是忍下了一口气。
大秦王座
第三百四十一章 劣币驱逐良币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号称当世显学的儒家和墨家是二者的典范，其中墨家经过机关城一役厚已经元气大伤。再加上荆天明继任了墨家巨子之位，秦子戈也没有对墨家众人追杀到底。
继墨家之后，秦子戈将目光放到了儒家的身上。
虽然如今的儒家掌门伏念对外宣布墨家封山闭门只读圣贤书，但是秦子戈上次在机关城见到的张良如今可是顶着儒家三当家的名头在外勾结反秦势力，意图推翻秦朝恢复旧制。
张良号称千古谋圣，若是没有他的辅佐，刘邦不见得能摆脱陈胜吴广的命运。对于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秦子戈不想把他逼到反秦势力当中去。
秦子戈手下如今有一明一暗两股势力，明者为帝国的凶器罗网，暗者为紫女和他新成立的青龙会。青龙会一切都是初创，就连第一个大本营还是鸠占鹊巢抢来的。对于青龙会目前的安排，秦子戈只有一个要求：苟住发育。
因此，将墨家机关城全权交给紫女后，秦子戈回到咸阳转移别人的视线。
这次对付儒家，秦子戈打算让扶苏代自己出面。
扶苏师承儒生淳于越，再加上他本人性格温和，如今已经素有“贤名”了。扶苏日后不出意外可是要继承帝位的，但想坐稳那个位子，光有菩萨心肠是远远不够的，怒目金刚的霹雳手段也是不可或缺的。
当秦子戈向嬴政提出申请让扶苏主政此事时，嬴政没有思虑欣然答应。
嬴政当年作为一个质子从邯郸归来一直到他大权在握，这中间不知经历了多少阴谋算计、刀光剑影。嬴政手下李斯、尉缭、王翦、蒙恬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但是他们都慑于嬴政的气魄而臣服。
嬴政能有今天的气魄，当年经历的那些磨难功不可没。但扶苏不同，扶苏出生的时候，嬴政已经大权在握。在嬴政的庇护下，扶苏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些争权夺利中的风风雨雨。
当年昌平君的反叛对扶苏来说是无疑是一场风暴，虽然嬴政很是愤怒，但是嬴政并没有把对昌平君的怒气迁怒到扶苏身上。因此扶苏虽然经历过危，但是并没有经历过险。
秦子戈找上门的时候，扶苏正在书房翻阅经典。
秦子戈并没有一上来就放权给扶苏让他去对付儒家，而是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去完成。前不久朝廷在天下三十六郡颁布了书同文的律法，而儒家以以闭山为由并没有加以理会。秦子戈交给扶苏的任务正是让他监督儒家完成书同文！
听到秦子戈的请求，扶苏下意识的说道：“子戈，我从来没有处理过此类的事情。万一搞砸了……”
没等扶苏继续说下去，秦子戈就打断了他：“大哥，你如今也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了。父王当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执掌大权，开始图谋天下了。”眼看扶苏神色大变，秦子戈摆手道：“大哥，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撺掇你弑父夺位，只是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那十年消耗了父王不少精力。如今天下一统，父王政务越发繁忙，每日都要批阅奏章到半夜。
父王是人不是神，长此以往，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大哥是父王的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要继承父王的帝位的。何不从现在起就为父王分担一些烦恼！”
“可是我…”
“大哥，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处理政务。丞相李斯是父王的得力手下，可他也是一步一步从一个小吏升上来的。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大哥对书同文这一法令怎么看？”
“在秦之前，六国文字各异。许多著作都是用不同的文字写就的，若是强行推行书同文，恐怕会引来天下士子的反对！”
“天下士子？”冷笑过后，秦子戈直言道：“是大哥的老师淳于意这么说的吧！”
因为面对的是秦子戈，扶苏倒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老师乃是天下儒生中的典范，连他都这么想，那有此想法的儒生定不再少数。”
听了扶苏的话，秦子戈想起了前世鲁迅先生《孔乙己》一书中一段经典的对白。
“你读过书么”
“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
我想，讨饭一般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
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茴香豆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
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道：“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
虽然鲁迅先生讽刺的是那个年代的腐儒，但是其中的道理是相通的。
凡是不认同书同文的人未必对那些小众的文字有多么诚挚的感情，他们之所以想要保留这些小众的字法无疑是因为这些别人看不懂，唯有他们才能看懂。这些文字像是一道鸿沟，轻松的将他们与劳苦大众区分开来。没有了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便彰显不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在他们眼中，这些少有人识的文字是他们的立身之本，而且当拥有这种思想的人占了多数以后，他们会自发的行程派系，维护他们的立身之本。
文字自创造之处就是用来传播文明的，虽然文字的形式随着朝代的更迭一直在改变，但是传播文明的这个本质功能一直不曾变过。但是当文字成为某些人的晋升之本后，“法不可轻传”就会成为他们阻碍文字传播的理由。接着他们会自发的团结和他们一样的读书人，形成士大夫阶级。
后续之人再想进入这个阶层，就必须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通过他们的认可。无论是谁想打破规则，都会受到他们的群起围攻。劣比驱逐良币可不仅仅是一种经济现象，它适用于任何信息不对称的场合。
第三百四十二章 天宗晓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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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清楚思绪后，秦子戈对扶苏说道：“大哥，我们秦国能从当初的偏居西隅到今天的一统天下家，靠的是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执政理念。大哥应当知道父王十分欣赏韩非的著作，不知大哥可曾拜读？”
听了秦子戈的问话，扶苏犹豫片刻后说道：“老师素来不喜欢法家，不过我曾偷偷的拜读过韩非子的著作。”
扶苏的回答让秦子戈心中一动，一向温顺听话的扶苏居然背着淳于越拜读韩非的法家著作，看来扶苏对于那个位置还是有想法的。
“既如此，大哥应该见过过“儒以文乱法”这五个字吧！”
“子戈，你和韩非子是不是想的太偏激了！儒家并非所有人都这样！”
听了扶苏的反驳，秦子戈没有与他争辩，反问道：“大哥，你可知韩非为什么会写儒以文乱法这五个字？要知道韩非最初可是拜师于儒家大师荀子！”
听了秦子戈的话，扶苏陷入了沉默。秦子戈也不等他开口径直道：“若天下臣民有十，那么识字者不过二三。这二三的人里面儒生便占据了十之**，秦国以法立国，但是法令也是需要人去传播的。天下百姓大多不识字，那些读书人说什么百姓便信什么。若是有野心之辈，故意歪曲法令抹黑帝国，轻者民怨四起，重则天下叛乱。”
眼见扶苏还要为儒家辩驳，秦子戈直言道：“大哥，我可知道你想说什么。儒家弟子成千上万，当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做。但是只要有一个，对于帝国对于天下来说就是灾难。大哥还不知道吧，六国的王室贵族并没有乖乖听话，他们中有不少人在暗中互相联络，等待时机推翻帝国的统治！单凭他们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但是挟裹了百姓之后就不一样了！”
“天下战乱多年，刚刚被平定。百姓岂会听他们一两句话就揭竿而反？”扶苏质疑道。
听了扶苏天真的话，秦子戈苦笑道：“大哥，你未免把百姓想的太过高尚了。当年商君在咸阳南门立木建信，起初所有人都不相信。后来随着商君不断提高赏金，开始有人蠢蠢欲动。等商君将赏金提到百金时，终有一少年跃众而出扛起了巨木。可大哥你知道当时围观的百姓是怎么说他的吗？他们叫他“傻子”。
他们像看热闹一样冷眼旁观那个徒木少年，不仅如此，那个少年的叔伯还出来横加阻拦，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若不是当时有随行的官兵为他清出道路，那个少年最后也领不到百金之赏。
秦国变法图强百年，这样的人少了很多。当时六国的百姓和当初未变法时的秦国百姓一样，愚昧而又贪财。若是有人许以重利，焉知他们不会行反事！”
扶苏被秦子戈说的哑口无言，关于商君徒木立信的记载他阅读过。秦子戈所言并非捏造。
秦子戈说这番话并非是为了打击扶苏，只是想让他认清现实。
“大哥，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难。想要让天下稳定，就要教化百姓。法家长于治国，当时在教化一道还是比不上儒家。大哥可知我大秦以法立国，父王却为何为大哥找了一个儒生为师？”
当初见到自己的师傅淳于越时，扶苏心中亦有过各种猜想。当时秦子戈屡立军工，扶苏甚至自暴自弃的想过嬴政之所以选一个儒生当他的老师，无非是因为嬴政想好了把帝位传给秦子戈。后来秦子戈辞去职务退出庙堂，扶苏还暗自窃喜过。可是此刻听到秦子戈的问话，扶苏一怔，难道当初父王为自己选一个儒生为师是有什么别的考虑。
扶苏眼神中的迷茫秦子戈看在眼里，“当初韩非入秦时，小弟曾有幸参与过他与父王的每次对话。当初韩非为保住韩国，向父王所献之策无一不在存韩。父王对此也心知肚明，并没有采纳他的献策。不过父王并没有因此而将韩非弃到一旁，仍旧时不时的与他讨论政见。
当时父王提出一个治国理念：法之天下，儒之教化。便是一心存韩的韩非对此也是颇为认同。法家治世，必然要用严刑峻法来规范天下百姓。短时间尚可，但是若长期实行这样的高压政策，民心非但不会平定还会生出反事。所以秦国虽然依靠法家一统天下，但是治理天下却要换手段温和的儒家来教化百姓。
法之天下的事情父王做了，儒之天下的事情父王准备交给性情温和的大哥来做。当年之所以选择儒生淳于越当大哥的授业恩师，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听完秦子戈的解释，扶苏面色微红。这么多年来，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其实是有些怨怼的。尤其是淳于越此人信奉周礼，周礼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嫡长子继承制。作为嬴政的嫡长子却被嬴政“冷落”，扶苏很自然的同淳于越站到了同一战线。
如今真相大白，扶苏为自己这些年的想法感到羞愧。换一个人来说，扶苏也未必会信，但是秦子戈不同。秦国横扫六国的过程中，秦子戈大放异彩。当年以七百陷阵打破数十万赵军的壮举让秦子戈拥有了扶苏望尘莫及的军功与名望。长久以来，秦子戈都是扶苏的梦魇。秦子戈越是优秀，扶苏心中那种被嬴政抛弃的感觉就越是清晰。
作为扶苏的假想敌，秦子戈的承认对扶苏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嘉奖。
看到扶苏释怀，秦子戈趁热打铁道：“大哥，法家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残酷肃杀。法家并不是不教而诛，只是要求民众不能知法犯法。一直以来帝国都把传法的重任交到官吏的身上，想要知法便需要先识字，但识字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帝国一统后，各郡县官吏的政务越发的繁忙。此时若是让他们放下手中政务去传法令岂不是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于教化一道，法家是不如儒家的。但是如今儒家闭山不出，因此，我希望大哥此行除了监督儒家书同文之外能请他们出山教化百姓。”
“我，我尽力而为！”
听着扶苏犹犹豫豫的语气，秦子戈朗声道：“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做到。这次的行动是父王对大哥的考验，大哥也不想让父王失望吧！”
“我自然不想让父王失望，但若是儒家不答应，我也不能强逼吧！”
“大哥，儒家闭山读圣贤书。听起来很高大上，但是儒生也是人不是神，他们也要吃喝拉撒。圣贤书中读不出粮食、读不出美酒、更读不出靓丽的衣衫，他们能安稳的在山中是因为他们享受着百姓的供奉。教化天下是他们对国家社会唯一能做的，若是他们不愿意出山，那就后他们就不再享受免除徭役赋税的特权。”
就在扶苏沉默的时候，门外传来守门侍从的喝声：“你是什么人，胆敢闯扶苏公子的府邸？”
“天宗晓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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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王座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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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道魂牵梦绕的声音，秦子戈的第一反应不是出去迎接远道而来的晓梦而是想要躲起来。
可惜晓梦没有给秦子戈机会，通报了姓名后，晓梦没有等守在门外的侍卫进来通报，直接闪动身形闯了进来。
看到晓梦闯进来的身影，秦子戈讪讪的止住自己逃跑的身形回过头来看着晓梦问道：“你怎么来了？”
面对秦子戈的询问，晓梦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秦子戈。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扶苏起身拍了拍秦子戈的肩膀，经过秦子戈的一番开导打开心结的扶苏不再刻意与秦子戈保持距离。给了秦子戈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扶苏走出书房还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三天前，晓梦从回山的弟子口中听说了阴阳家散步出来的秦子戈要一统诸子百家的消息。得知此消息后，晓梦去后山找北冥子通报了自己要下山一事。
结果北冥子听了以后断然拒绝，并勒令她不准下山去见秦子戈。
当年秦子戈带着丽姬的骨灰回山的时候，晓梦也看出了秦子戈身上的归尘之意。虽然晓梦也为丽姬的过世感到悲伤，但是秦子戈能远离尘世回山修行是让晓梦内心有些小窃喜的。只是后来秦子戈听闻赤松的死讯后，半夜孤身一人闯到人宗的地盘从人宗宗主逍遥子手里抢回雪霁带到赤松子坟前。
第二天一早晓梦赶到后不久，得到消息的北冥子也闻讯赶来。挥退晓梦后，北冥子和秦子戈说了一番话。随后秦子戈就回来带着随他一同上山的紫女和焱妃下山，和晓梦辞别的时候，晓梦从秦子戈口中得知了北冥子将秦子戈逐出山门的消息。当时晓梦选择跟秦子戈离开，但是秦子戈没有答应。他许下诺言，等晓梦光明正大的从逍遥子手里抢回雪霁，他就回山接晓梦下山一起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