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心里不舒服,坐在这里简直度日如年,很想逃离。我忽然明白,为何于归她们不来的原因。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做,便先告辞了。”
我说着起身,众人纷纷挽留,唯独长极没有说话。
孟节蹙眉道:“我送你回去。”
我猛地抬眼看向他,随即垂下眼睫,急急道:“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去的。”
他嗤笑回我:“我是怕你晕倒在路上。”
我心下一狠,抿了抿嘴,郑重道:“我不想麻烦你。”
“你麻烦得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次了。”他说着就要起身,我急忙挥手说不必,态度坚决,口气冷淡。
孟节终是放弃的叹息一声:“好心当成驴肝肺!”
我努努嘴,不屑置辩。
月食飞快的跑到我脚边,我转身欲走,手腕上一重,回头看,竟是温耳。
“有何事急于离开呢,公主不妨再坐坐。”温耳挽住我的手,看似诚意留人。
我笑着推了推,将手抽离出来,我对着她佯装苦恼道:“不了,郝夫子罚我那五十遍《出师表》我还没抄完呢,我得赶紧回去抄,否则定要挨骂。你不知郝夫子骂起人来多可怕,一套一套的,还尽说古文,我每每被他骂得云里雾里的,一句听不懂。我不想再被他骂了,那太惨了。”
众人闻言,开怀大笑。温耳也掩着口娇笑起来:“既如此,那我确实不好再挽留了,我送送公主吧。”
“不用客气的,我识得路,走不丢的。我先走了。”
我轻轻摆了摆手,唤着月食,带上朵步疾步离去。
一路上,我都在回想之前席上的点点滴滴,心里五味杂陈,怪异得很。
想起温耳,想起长极,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和谐……忽而又想起盛云姜。我今日才发现,她让我有些看不透。之前我犯头疼病,明明看到她在冷笑。她似乎对我怀有敌意,可这是为什么,我与她素来无纠葛,犯不着这样吧。难道说,她是看到孟节为我针灸,热心待我,所以心里不高兴,莫不是她喜欢孟节不应该啊,我与孟节也并无亲昵举止,她怎会如此小心眼。我想得头疼,索性不再想。莫名其妙的,我干嘛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算了算了,有这点功夫,还不如拿来睡大觉划算。
这日安平又给我送东西来了,是一个华贵的金奁,上好花梨木雕刻而成的,上面镶嵌着翠玉宝石,精致奢华。里头装了满满一奁珠钗首饰,闪着皎月的光泽。我看着欢喜,但却不喜欢往头上戴,我财迷的让朵步替我都收好了。心想着,若是将来我不用和亲,不用待在南瞻了,等我回北邱,就拿这些钱去开店,专门倒腾各国的特产。譬如将北邱的葡萄酒、玛瑙红石倒在南瞻来买,再将南瞻的茶叶、丝绸运去北邱……啧啧,真是个赚钱的行当。说不定有朝一日,我还能成为九州第一女富婆。将来,若是贺格真被元乞逼得当不成皇帝,我也好花钱给他打点打点,让他晚年不至于过得凄惨。
我拿着一支步摇想得出神,安平笑着打断我的神游。
“缺缺就快满十五,也该到了行及笄之礼的年龄。”
我点点头,放下手中步摇。
安平命人送来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满了一桌子,茯苓夹饼、枣泥酥、龙须酥、茉莉透花糍,琼叶糕、樱桃碎冰……
安平看着我吃的有滋有味,脸上尽是和煦笑意。
“你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越喜欢便越想让你做我的儿媳妇。”
我一口喷出嘴里的点心,尴尬的看着安平。她掩嘴偷笑,倏又开怀不已,揶揄我说:“缺缺竟也会害臊啊。你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我以为你脸皮厚实,经得起打趣的。”
娘耶,我这哪是害臊啊,我这是害怕。这话要是让长极听到了,他又要说我痴心妄想,想入非非了。
朵步给我倒了一杯茶,我呷一口茶,努力平复心情。从前不曾有的悲哀感觉溢满心头。
安平一脸戏谑,兀地挥了挥手,花抚会意忙起身道:“我去看看厨房的晚膳备好没有,得叮嘱她们将汤煲得清淡些,公主最近胃口不太好。朵步,你跟我一起去。”说着便强行拽起朵步走去屋内。
我咬了一口枣泥糕,恹恹无力,只觉得胃里顶顶的,有点不舒服,不禁皱了皱眉,嚼得更加慢。
“缺缺”
安平唤了我一声,顺了顺我的后背,关怀备至道:“是不是吃噎住了,慢点吃,不急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最近没什么胃口吃东西。”
我胃里不舒服,但生怕惊了安平,让她为我担忧,遂强忍着喝了口热茶,却也不见缓和。
安平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额头,呓语道:“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可是遗憾未能如我愿。我这样瞧着你,便觉心里欢喜,全然将你当做我的女儿一般。若是陛下下旨赐婚,你做了我的儿媳妇,咱们啊,定然是天底下关系最为和睦融洽的婆媳。”
安平对我真的太好,便如我的阿娘一般。我在
五十一章 风乍起
只叹我现在是嘴有余而胃不足,哪里还敢贪吃。我乖巧的连连点头说好,抱着安平的胳膊,狗腿撒娇:“安平娘娘对缺缺真好。”
她慈爱的点点我的鼻子。
安平临出门前,还再三叮咛要我好好吃饭,我不禁好笑,她如此啰嗦,刚才竟还笑话朵步像上了年纪的阿婆,她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可我心里暖暖的,只抿着唇笑,她说什么都认真听着。
因着我们年岁渐长,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顾男女之别同室上课,一月前便隔了分间。其他人都去了西边的课室。现在的课室里,只有我、于归、允康和安康,只是多增加一位新人——宴臣公主。
我不知她好端端的,她怎么跑到这里来。因为她原本是和陶絮儿、盛云姜还有赵青鱼那几人一起的,可现下,她却要来和我们几个平常不太熟悉的人待在一起。
我总觉得她来势汹汹,因为近日,她频频找允康麻烦。
晌午时分,天光云影徘徊,于归将墨磨得沙沙作响,熟宣的声音嘶啦刺耳,我知她的苦闷,概因又是为了百里颛。
午后溽热难捱,尚书苑殿宇幽深,方窗里吹进热风来,让人昏然欲睡。而我无半点困意,一改往日里的烦躁,拿了戏本子看得不亦说乎。允康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临帖,身边的大白依旧伸着懒腰晒太阳。我原本也想带着月食来上课的,可朵步不准,她说月食若来,我一门心思就都放在它身上,更无心学习。我在课上瞧着允康的猫,心里越发惦念月食,于是乎,我真的无心学习了,索性偷偷拿出一本传奇来看。
风吹得书帛哗哗作响,我用手压一压,继续往下看去,书里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命运一波三折,真是有意思。正在我孜孜不倦,刻苦努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打破所有宁静。
我很是恼火的转过头,想看看是谁在大呼小叫,影响我的神思飞扬。一回头,瞬间傻眼。只见允康跌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脸上身上全是墨汁,狼狈不堪。而泼她墨汁的人,是宴臣。安康隔在两人中间,紧防两人打起来。但她多心了,打是打不起来的,允康哪敢还手,顶多就是等着挨打。
我和于归同样惊诧,却又不明所以。我急忙上前询问情况,还没走到,宴臣又再次发作,拿起桌上另一个盘砚朝着允康砸了过去,正击中允康额头。
允康闭眼,墨汁洒了一脸,石砚掉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发出闷闷的声响。
“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何事至于发这样大的火。”
我几步上前赶紧扶起地上的允康。她冲我勉力笑了笑,眼睛里泪光闪烁,脸上仍旧挂着笑。我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她却止住我,将帕子拿过去擦她的猫。
我回头去看安康,想要一个解释,她翕动嘴唇,欲言又止。
宴臣捂着右边的脸,正咬牙切齿的瞪着允康怀里的大白,丝毫没有在意我的问话。
我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也不好随意指谪谁,只好隔在两人中间尽量调和。
允康是我朋友,安康也是我朋友,宴臣勉强算半个朋友,我总不能像看戏本子那样看她们吵闹吧。
宴臣高亢的声音甚是尖锐,一改往日甜美,嘶哑难听:“它将我伤成这样,你还护着这个畜生。既然你舍不得打,那便让我来。”
“公主,我是不会把大白交给你的。你要打要罚,允康都认。只是,求你放过我的猫。”
大白惊恐的钻在主人的怀里,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蜷缩成一团,气若游丝的喵喵叫唤。洁白如雪的皮毛上都是墨汁痕迹,眼睛耷拉着,很是无力。
于归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眉头紧皱,凝着宴臣不解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自是知道,不过还由不得你们来管。”
我心头一窒,顿感无奈。我不明两人发生了什么,只好耐着性子柔声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宴臣冷嗤一声,将手从脸上拿开,引着我们看:“难道你们看不到我脸上的抓痕!她的猫伤了我,我难道不能要个说法!”
宴臣脸上确实有三道细细的血口子,这不可否认,一时间,我和于归就更觉此事难办了。我忧心忡忡的看向允康,是她的大白伤了人不假,但宴臣这报复的行为却是过了些。
允康无助的看着我,声音微颤道:“不是的,不是大白的错。大白很乖巧从来不伤人。是公主……”
允康冲着我使劲儿摇头,眼里尽是惊恐。
宴臣冷笑:“你还在装!”
话音未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猫从允康怀里抢过去,五指死死捏住脖子,作势要将猫甩出窗外。
大白受了惊吓,发生撕心裂肺的声音。允康发了狂,用尽全力推倒此时面露有些狰狞的宴臣,夺回了她的猫。
允康不住的喘着气,安慰着怀里的猫,大声辩解:“不怪大白,真的不是大白故意伤人。是公主捏疼了大白,大白疼极了才去抓她的……”
“小五你闭嘴!”
还没等允康说完,安康抬手又要去打她耳光,我想也没想便推开了允康。
“啪~”的一声,那一巴掌便落在了我脸上。
真疼啊。
于归终是忍不了了,推了一把安康:“你疯了吧,为何要打允小五。”
安康闭口不言,抬眼望向宴臣。
我将允康护在身后,她如同
五十二章 淮南皓月冷千山
宴臣身为公主,南帝的明珠,母亲又是陶贵妃。千娇万惯宠出来的女娇娇,谁能说她过错!
白夫子嗟叹频频,眉头紧皱,我看得出来她其实是不忍心的。可思酎后,戒尺还是落在允康手心,几板子下去,允康手就肿了……二十板子下去,手上血泡浮现。
我和于归每求情一句,落在允康手上的板子便多一下,以至于我俩都不敢再说话,只能焦心的看着,板子打在掌心的声音,听着真难受。我没去求宴臣,因为我知道,允康不愿我去求她,这是她仅有的傲气。
安康就站在宴臣身旁,眉心舒展安然,略无担忧,似有意避开我们视线,便低头看着地面。
这样的安康,真让人觉得陌生。她几时,变成这样了。
宴臣犹如看戏的观众,嘴角噙笑,杏眼炯炯,毫无一丝不忍。
三十手板打完,允康一双手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整个过程,她都紧紧咬着嘴唇,不肯求饶,也不曾哭。嘴皮被咬破,沁出血珠。
白夫子闭目叹息:“你可服气”
她声音轻颤:“允康有错当罚,自然服气。”
——
到了最后,宴臣大约也觉得无趣,便不痛不痒的松了口,放了允康。
我急忙掏出罗帕要给允康包扎,却被宴臣抢走,我着实忍无可忍,横眼冷冷剜着她,一把夺回帕子。
“缺缺公主,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宴臣瞪着我,口气生硬。
我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教训我不成”
她欲言又止,怄气不已。
我虽为质子,也不是全无地位,至少明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对我。
可怜的是允康,才从夫子戒尺底下逃过一劫,又被宴臣罚跪在门外的石子路上。她放了话,须得跪满两个时辰才算完事,若是有谁求情便要延长罚跪的时间。
宴臣存心要为难允康,我也是无能为力。既然求不得情,索性陪着允康一起跪。
我和于归一左一右,陪跪在允康两边。
而安康,由始至终都在独善其身。
允康强忍掌心疼痛捧过她的猫,蔫蔫的,吐字都费劲,却依旧在劝说我和于归不要掺和进来。
“你们起来吧,不用管我。我在家跪惯了,这两个时辰不算什么的。”
“少废话。”
我严词驳回。
又换回笑脸对她道:“在我们北邱,不光男子讲义气,女子也是重义气的。你是我朋友,之前虽没为你两肋插刀,帮不上忙。现在怎么着,我也得意思意思,表示一下我还是个讲义气的人。”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可不能把我们撇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男儿本自重义气,天子也会给颜色。”我跪的笔直,拍着胸脯,豪气云云。
于归怔仲片刻,到底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对我翻了个白眼,纠正道:“那句诗叫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而且,用在这里不合适。”
我:“……”假装听不到。
允康勉励一笑,回神看着她的猫,温柔的用脸在猫身上蹭蹭,露出安心的笑容。
日头正烈,晒得石子路滚烫,半个时辰过去,允康脸皮被太阳炙得通红,嘴唇皲裂出血。我见她撑不住,起身想将她拽起,她苦笑拒绝,摇了摇头:“现在罚得重一些,回去后,便少脱一层皮。”
是啊,若是在学院不挨打,回了家只会打的更重。
我望着允康,无语凝噎。
我仍旧觉得此事蹊跷,允康这只猫素来温顺,脾气好,关键是它懒得出奇,便是只耗子从它面前路过,也是不耐烦去捉的。一日里,十个时辰都用来睡觉,动都不见动,遑论去撒野。我常变着法逗弄于它,却从未见它发狠,如今宴臣脸上平端被抓上三条大口子,真是匪夷所思。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