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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说不上来为什么总去想这些不该由我我去想的事,但就是控制不。

    猛地摇了摇头,加快速度朝前走。

    登车之际,忽闻有人于身后唤我,回

    头看去,竟是长极。他撑着一把绘有栀子花样的油纸伞,挺挺的立在一棵木棉树下,他脚边还蹲着月食。我顿时欣喜万分,飞快跑向他。

    我环抱住他的腰,明知故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他笑笑,照旧刮了刮我的鼻子,朗声说道:“自然是来寻久出未归的妻子。”

    我笑而不语,只紧靠在他怀里,全然不顾在场的朵步和月食。

    上了马车,我与长极促膝而坐。

    朱雀大街路的两侧,红柿压低树枝,沉沉冗冗,像灯笼似的可爱。马车平稳的驶行,半点颠簸也无,这样舒适的环境是极易让人犯困的,我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打,懒腰伸得十分夸张。振臂张开,猛地便打在长极脸上,他也不恼,只颇为无奈的笑笑。

    我无不好意思的凑上前去,拉过他一只手抱住,随即将头靠上去,不满道:“你又不用考功名,怎么时时刻刻都在看书。”

    他回我说:“虽不为功名利禄,但多读点书也是好的。不是道人来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寻。”

    我撇嘴,“说什么啊,听不懂。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果是,那你就别说了,像这种陈词滥调,我都听烦了。我近日刚学了那句,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可比你说的意境美多了。”

    “你知道得还不少嘛,还会读词了。”他弯起指头轻轻弹了下我的脑门,笑意浓浓。

    我得意尤胜,扬起下巴夸道:“那是自然,我现在读书习文都可认真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下一个咏絮之才可不就是说我呢。”

    我这大话说得长极先是一愣,随即便朗笑不止。笑罢后,他放下手中案卷将我给搂过去,下巴抵在我头顶上,温柔的跟我说着话。

    我就这么靠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倏而问我:“见着陶贵妃了吗?”

    我嗯了一声。

    他迟唔,思忖片刻又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竟去了这一日…”

    我张口就来的瞎话,“我们没说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些琐碎闲事罢了。她现在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哪里能与我说什么正事儿。”

    他低头看我,似笑了一下,还带着一股子无奈何的意味:“我有些伤心,你对我竟还有所保留啊?”

    我有些发懵,仰头看他,吞了吞口水呆呆问道:“你看出来了啊?”

    他叹了一口气,皱眉道:“你纵然很会说谎,但我更会辨谎。”

    我在心中雪亮雪亮地过了一遭,默了顷刻,终归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跟他交代了。我刚才之所以迟疑,并不是要隐瞒他,只是怕在外面说错了什么话,不心落在旁人耳朵里,恐怕害了长极。

    我自己不打紧,但我怕误会他。

    故事的最后,百里甫和他身怀六甲的太子妃,都惨死在这场权力之争,安平如愿嫁给了永河王,陶染衣成了南帝的才人,就是现在的陶贵妃,至于那个和我同样拥有北邱血脉的冬嘉,却是不知所踪,甚至再未听人提起过她,仿佛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奁里桃花
    


    天气回凉,这种气候最适合拿来睡觉了。

    夜幕刚至,用过晚膳后我早早就跑到房间去,窝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躺着看我上次没看完的戏,任长极多次催促我去沐浴,都被我以天冷怕冻着为理由给搪塞过去。不过半个时辰,又看完一本折子戏。

    我找来笔,照旧要在书页上留下了记号。

    我所看过的书,不管是戏本子还是正史,都喜欢留下一段话或者一句诗在上面,我想等老了以后,我回头再看这些话本子时,还能另添些其他乐趣。

    待我兴致勃勃的将书摊开,握着笔的手上却兀地一滞。我凝着书里那枝干透了的桃花出了神,这是尚书苑后山的桃花,是长极给我的。

    我心翼翼地拿起花枝,思绪万千,忽而追忆起了在尚书苑的日子。

    春日野穹,雨露浇透黄土后,便是繁忙的春耕。挨过冬天的冻,当风温柔一些,拂面而来不再感到刺痛,正是山花烂漫好时节。尚书苑的后山,梨花和李花白了整座山头,像是熏了香的雪,引了蝴蝶,招来蜜蜂。我最爱桃花绯红,点缀在翠绿的乔杉阔叶林里,如粉如霞,煞是好看。有年桃花又开,郝夫子领着我们一众门生到后山踏青。路过桃林,和风暖阳里,完全开放的桃花挺立枝头,犹如古画中着了一袭粉裙的仕女。还未开透,只是打了骨朵的花苞,又好似羞赧的少女,交错重叠的桃花一朵盖着一朵,一枝压过一枝,朵朵鲜妍,枝枝勾缠。

    夫子指着一树桃花让我们作诗题词,众人得了令,纷纷开始斟字酌句,擅文的南瞻人,只用了须臾思量,那好词佳句便信手拈来。

    我当时初学汉语,识字不多,瞧着满树桃花只觉好看,但不知要如何形容才能说尽桃花的美,众人作下的诗,听在耳朵里,不过是觉得顺耳些罢了,并不懂诗里说的什么意思,更不懂诗的韵律。我一脸茫然的听着别人吟诗作对,夫子还以为我是在认真学习,多次夸我。其实,我是不知他们所云啊。

    待他们都咏完了,郝夫子就将目光锁定我,点名要让我也学做一首赞美桃花的诗来。

    我愕然,觉得郝夫子是故意想让我出丑的,他明明知道,我根本不会作诗,就算是让我去背诗我都背不下来,可他还是点了我的名字。

    我惶惶不安,于归和允康变着法提醒我,可我心里慌乱,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听得什么妆啊,美啊……等我凑近再想听第二遍时,郝夫子立刻板起脸训斥,说让我自己想。

    我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我见满园盈盈粉装,搜尽枯肠,才想得一句:“此花甚美,美过女儿妆。”

    说完后,不等郝夫子点评,我自己倒是先脸红起来,众人的哄笑更是让我羞不能抑,我当时很怕生,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躲在于归身后去。

    我耷拉着脑袋,又忍不住偷眼去看郝夫子,只见他摇头晃脑,捋着长长的胡子长吁短叹,却是一言不发。

    他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十分嫌弃我的。

    我脸颊两侧烧呼呼的,余光里,看见大家都在笑话我,其中尤以陶絮儿和赵青鱼笑的最欢,声音高亢明亮,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出了糗。

    我怒不能恼,真想马上掉头就跑,跑去没有人的地方去躲着,又或者跑到南帝面前去,然后指着他的鼻子,理直气壮的告知他——本公主不去什么劳什子的尚书苑了,本公主认得的字不多,作不来诗,丢不起这个人!

    但实际上,我并没这样做,只是一味的忍。我就是个纸老虎,很多事情都是敢想不敢说,敢说又不敢做。我十分胆怯怕生,就算被他人嘲笑,还是不敢怎么着,只会低着头等别人笑话完,再仰起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这次丢人与以往不同。

    我初来乍到,又作为北邱的质子,一开始我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还是很怯弱的。所以我总是心翼翼,生怕会被人看不起,内心也很希望能得到别人的称赞和认可。

    此刻我出了丑,很想大声的让别人闭上嘴不准笑我,但我不敢,就在心里无声嘀咕:为什么不比赛马,为什么不比射箭,为什么要比作诗?为什么不比我擅长的,而要去比你们专长熟悉的诗词歌赋!

    南瞻人,真是狡猾,真是太会算计了

    真烦人,真烦人啊。

    唉,有时静下心来想想,那时的我,内心戏怎么会这么多呢,有的没的总是想一大堆,别人一个眼神我都要琢磨半天。

    但这也怨不得我,毕竟我从就要学会揣测别人的心思,所以才会分外敏感吧。

    总之,这次作诗还是让我大受打击的。就在我委屈得快要落泪时,一道声音抚平了我的羞赧。

    “这诗写得很有意境嘛。”

    长极从人群之中走上前来,随手将他手里的一枝桃花别在了我耳畔,又笑着对我道:“此花果真美过女儿妆啊。”

    他虽也是笑着说的,可语气淡淡,脸上没有半分嘲弄。我呆呆的抬起头,回给他一个微笑。

    正是折花好时节,爱美的姑娘,都会折下一枝来别在发髻上,人面桃花相映红。但我自认不是什么美人,哪敢东施效颦,插花入鬓教人去看,所以从未戴过什么花。我摸了摸着耳畔的桃花,然后取下来握在手里,紧张兮兮,又楞头楞脑的开口问长极:“那是我好看,还是桃花好看?”

    他闻言顿了顿,朗笑回道:“当然是桃花好看。”

    说得真直接啊。

    我略无恼意,仍对着长极傻呵呵的笑,众人纷纷咋舌,说我不懂矜持,允康也提醒我要笑不露齿。但我毫不在意,依旧没心没肺的笑。

    我想,那个时候我就很喜欢他了吧。

    我看满山桃花,满山桃花都是他,我看他眉眼含笑,满山桃花都不如他。

    ————

    我凝着桃花出了神,未注意长极已经从浴室回来。

    他问我,“看什么看得这样入迷?”

    我恍过神,冲他摇了摇头,咧嘴笑笑。趁他未注意,又赶紧将桃花枝塞回到书本里。

    我才不能让他知晓,我那个时候就对他动了心,这会让他得意的。

    他挑了挑眉,含笑的坐下来挨着我,捏着我的脸说道:“切,别藏了,我都瞧见了。不就是一枝干桃花吗,又不是什么好宝贝,看把你紧张的。”

    我吐吐舌头,并不开口反驳。

    他忽而勾唇坏笑,低下头,吧唧一下亲在我脸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直起了身子坐得端正。

    我捂着脸偷笑,心里很是甜蜜。

    正回味着这个吻呢,额头猛地受了他一个响亮脑瓜崩,我瞪眼看他,恨声道:“你干嘛总是弹我的脑门,你看,都肿了。”

    他不以为意,反而大笑起来,一把搂住我痞痞说道:“笨蛋,这叫闺房之乐,我喜欢你才会弹你的脑袋啊。”

    在听到某个词后,我不由得老脸一红,一把将他推开,插着腰没好气道:“呸,这算哪门子的闺房之乐。别人的闺房之乐,不是给妻子画眉就是梳头,你倒好,打着什么破幌子来欺负我。”

    他一听更乐了,臭不要脸的凑过来道:“你还知道其他人的闺房之乐啊?那可否与我说说,你都知道谁的,他们的闺房之乐又是如何一个乐法?”

    我噎住,讪讪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打个比方而已,并没特意说谁,你何必这么认真嘛。”

    “真的?”

    我环臂抱胸:“自然是真的,还能胡诌不成!”

    他却道:“你少来,指不定是看了多少令人脸红心跳的戏本子才知道的吧。你说说你,成日里怎么都不学好呢。”

    我哑口无言,火一下就上来了。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莫不是以为我在偷看——那什么有伤风化的什么春,什么图吧。

    我气得牙齿打颤,对他怒目而视,“你诋毁我的清誉。”

    他十分放肆,勾唇,揶揄我道:“你没有清誉,只有~**!”

    我再不能忍,腾地站起来,趁其不备,一下揪住他的耳朵狠狠的扯,大吼道:“我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诋毁我。”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放心,以后无论你再看什么书,我都心里清楚就好,绝对不去点破你,不说你看春图了。”

    我气得更惨,大喝道:“你还说,你还在诋毁我。”

    他连声求饶,我都装作没听到,犹自去提扯他的耳朵,抱着他的头使劲摇晃。

    等我气撒得差不多了,他那耳朵也红得不能细看。

    长极哭笑不得的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你这暴脾气,可真是不能惹啊。”

    我大哼一声,扭头横他一眼。我瞧他一身水雾未干,头发还滴答滴答的掉着水,我一下心软,蹭地就蹦跶下床。

    他在身后唤我:“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耳朵都被你扯破皮了你还不消气啊?”

    “不要你管!”

    他以为我还在跟他生气,怕我要出去,吓得鞋也不穿的跑过来拦住我,声气的跟我赔罪:“我真的错了。你要是还在生气,那你再揪几把我耳朵消气行吧?”

    我噗嗤笑出声来,乐道:“不气了。你站着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百年有结
    


    不等他说话,我蹭蹭跑到衣柜边,去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折回去,他这才反应过来我是要做什么。

    我抖抖帕子,抚掌而笑:“你以为我是要去哪儿?你这么紧张我的啊?”

    他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别开眼睛,却还故作姿态道:“真是又蠢又笨,你要做什么不会说清楚啊。”

    “那你晓得我要做什么?”

    我狠狠一挥,甩着帕子晃过他的眼,快速走回床榻。

    我拍拍床沿,努努嘴示意:“笨蛋,过来吧,让我我给你擦擦头发。”

    他很是高冷,抱手站着动也动,却还对我颐指气使:“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过去。”

    我白目以对,哼哧说道:“你爱过来不过来,不过来算了。我要睡了,你头发是湿的,千万别过来啊。”

    我将帕子一扔,躺下去准备睡觉。

    我裹紧被子只露出一颗头来,本不想管他的,可又忍不住会眯眼打量他。

    这人也是硬气,还真就站着不过来。我探起身去看他,他慢吞吞踱步到桌子边,竟拿起本书悠哉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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