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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拥红堆雪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灵小儿

    我连唤了他好几声,他都置之不理,还动作夸张的扭过身背对于我。

    我真是又气又觉得好笑,这人怎么跟个孩儿似的。以前他也不这样啊。

    “喂,你不怕受凉啊?”

    “不用你管!”

    我冷哼:“谁稀罕管你啊!”但我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担忧的。

    他头发还没干,穿得还少,天气又这么冷,若着了凉,受了风寒怎么办。

    这回换做是我沉不住气了。

    我掀开被子,跑着过去一把拉起他,哄孩子似的哄着:“是缺缺错了,长极莫要生气,求你把头发擦干好不好啊?”

    他干咳一声,淡淡道:“那我就大人不记人过,原谅你了。”

    呸,真是个无耻的家伙。

    他侧身坐在床的边沿,我就跪坐在他身边,一壁替他细细的擦着头发,一壁碎碎念道:“还说我气,你可比我气多了。一个男子,居然要我一个女子去哄。你堂堂景王如此幼稚可笑,颜面何存啊?”

    他不满的吱个声,正色道:“好好擦你的头发,话真多。”

    我闭嘴,再不多言。

    目光下移,倏而看到他的耳朵,薄薄的耳垂已经红肿一片。被我那样揪扯,应该会很疼吧。

    我怔忡,心里好一阵难受,真后悔不该下这样重的手啊。他见我镇住不动,侧目睇着我道:“你又生气了是不是?”

    “没生气。”

    我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因这愧疚,给他擦头发的力气也用得很很。

    他似看出我的心思,一把扯过我手里的帕子随手扔开,然后抱着我狠狠亲了两大口。

    真幸运啊,我竟然嫁给了长极。

    ……我安静的枕在他的膝上,微阖着眼睛,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将我鬓角未被梳起的理顺。我眯眼去瞧他时,正好赶上他将头低下来,我心跳的快要蹦出胸膛,却要努力装作不知情,将眼睛闭上,关得死死的,就等着看他如何偷亲我。

    可我等来等去,就是迟迟等不到这个吻。

    “磨蹭什么啊,怎么还不亲下来!”

    我不耐烦的睁开眼,正对上他一双含笑戏谑的眼睛,顿时眼皮就抽搐得厉害,真是窘得想要抽自己一巴掌。

    我羞赧不已,赶紧抬手挡不住脸。

    但听他哈哈的大笑声,真是气煞我也。我恼羞成怒,腾地起来捧住他的脸,一下子便吻了下去。

    我被他瞧得不自在,咳了两声,干脆利落道:“我吻就吻了,你还能要还回来不成。”

    他呆了呆,随即转客为主……

    我真是大胆哈!

    长极吐出的热气洒在我眉眼,痒痒酥酥,轻轻柔柔,十分挠人。他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就像是和风细雨里的樱花,虽然没有什么浓郁香味,却异常的清新,干净,我很是喜欢。

    原来恋上一个人,真的像吃糖莲子似的,只要想起他,满心都是甜意的。若是吃不到,就会觉得失落,惆怅不安。长极在我眼里就是如此。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吻完后,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晕晕乎乎的。

    我好像掉进酒缸里的酒鬼,酒越喝越醉,越醉越想喝,长极便是酒缸里的美酒,随时随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引诱着我,食髓知味,恁地想要黏着他。

    “你就这么想亲我啊?,真是个色胚子。”

    我如遭雷击,赶紧伸手堵住他的嘴:“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什么。”

    长极一双眼睛亮了亮,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不敢去看他的脸,突然懊恼起来,自己刚才真是好没得羞,竟然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丢人。长极他,该不会是轻看了我,觉得我轻浮吧!我深深地将头埋进自己肩窝里,闷闷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啊,难道,你在嘲笑我?。”

    我以为他会解释说不是,但他开口说的却是:“女子要矜持,不能太主动了。”

    我惊讶了一会儿,睁大眼睛,十分震惊。震惊过后,却莫名心里有丝失落。

    我闷气嗯了一声,瞬间惆怅起来,回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

    我没理他,他又道:“不会亲我了?”

    我别开眼,只将头埋得更深。

    他一下抱住了我,“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太主动,就矜持的等着我就好。”

    我僵了僵,抬头来望他,他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闪了闪。我撇嘴不屑道:“等你做什么?”

    “自然是等着我主动靠近你啊。”

    …………

    我睡得香甜,梦见长带着我又去打麻雀烤着吃了。地点还是那年我们打马球的西郊河边,人也还是我和他。

    碧波荡漾,清澈见底的河边,长极架起了一堆火,火上烤着四五只滋滋冒油的麻雀,我安静坐在火堆旁,托着腮等着吃肉。长极取下一只麻雀,含笑的递给了我。我接过,还是毫无吃相,饕餮进食一般扫光整只麻雀。逗得长极哈哈大笑,笑罢,还略无嫌意的给我擦嘴。我也顾不得羞,吃吃地看着他笑,他也是满目柔情的凝着我看。

    这梦我很是喜欢,在梦里,只觉岁月静好,浮生得意。

    睡意正浓,梦入佳景时,我却顿感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恍惚间,我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谁捏住了鼻子。

    我很是愤怒,猛地睁开眼睛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搅了我的美梦。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长极那张俊脸,怒气顿消,欣喜翻身起来,假意嗔怪道:“你干什么呀,我难得做了个好梦,这下全被你毁了。”

    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眼笑眉舒问我:,“做了什么什么好梦,不会是梦到我了吧。”

    我顾盼间点了点头,又随即狂乱摇头。

    他含笑的刮刮我的鼻子,柔声道:“梦到就梦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的夫婿,拿我当春梦的臆想对象也没什么不可的。”

    “呸,你才做春梦呢。”

    我气不能恼,紧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他一闪躲开,继续揶揄我道:“别不承认,你都脸红了。我一睁眼,就见你笑得怪异,嘴边还流着哈喇子,一脸的娇羞,你不是做春梦了是什么。”

    话说完,大笑不止。

    我羞赧欲绝,作势就要去打他,动作迟缓反被他反手握住,趁我不备,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落在我嘴唇上。

    我呆住,再无恼意。

    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问他,这一耽搁,拖到现在还没问。不知有关于那幅画的事,他会怎样向我解释呢。

    我微张着嘴,正要开口询问,门外山寒匆匆赶来,唤走了长极。

    长极摸了摸我的额头,柔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

    ——

    待酸枣落地,叶上添霜,我才晃神过来不知不觉,原来秋已过半。南瞻长春余夏我尽能感知,却鲜能察觉秋意,概因秋光太短,而我反应太迟。

    于归养病的院子位置偏僻,极不好找,我来了多时,在院里走了半晌,竟是连内仆家婢的人影都没有看到几个。到了内院时,才看到一个负责通传报信的婢女。

    我制止了婢女的通传,拉着朵步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彼时,于归正捧着一本戏本子坐在窗边看得认真,认真到就连我进来她也没发现。

    一只白毛狗躺在她脚边沉沉的睡着,时不时惬意的翻个身,拨拨耳朵,然后继续睡。我回头冲朵步做了个嘘声动作,示意她不要暴露行踪,我蹑手蹑脚的绕到于归那边,躲在她身后的屏风处探头去瞧她在看什么好戏。

    于归低着头,眼泪肆意地挥洒在书上,斑斑点点,湿透纸张。想必又是为了戏里的各种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而难过。

    她现在看的这一章,是说铭华公主和缘木和尚的故事。这故事从前长极也跟我说过,但我记忆不好,记不全,忘了一些情节,只记得铭华公主病逝他乡,缘木造桥埋骨时这一片段。为了这故事,我曾经难受到好半晌都没缓和过来,此刻于归看得潸然泪下,也不足为奇。

    立时,东珠端着一碗甜汤进来,乍看见我和朵步不由得大惊失色,刚要向我问候,我又赶紧做了个噤声手势将她打断。东珠愣愣的点了点头,回头瞧见于归那副痴痴呆呆,魂不守舍模样,又是一阵惊讶,连连询问她发生了何事。






青蛾低映越山看
    


    于归凝滞的目光一瞬亮了些,隐约可见是泪珠转动,她将书合上,随手搁在了桌上。见她这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该如何解了她的烦恼,这世上最难帮的忙,就是掺和别人的情债。

    我无声叹息,躲在暗中注视着于归,她方才哭过,若是教我看见她红肿的泪眼,我怕她难为情。

    东珠抬汤碗给她,兀地也发现她眼底的水光,惊诧呼道:“太子妃,您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适。”

    于归猛地回过神,擦了擦眼泪摇头说无事,恹恹接过东珠手里的甜汤一饮而尽,随后又拖着下巴发呆。

    东珠看得呆了一瞬,便又大声喊到:“太子妃,这甜汤还很烫啊!您没事吧。”

    于归受惊抬头,迟了片刻,应该是感到疼,才“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赶紧将舌头伸出来凉凉。

    这碗烫人的甜汤下肚,想必她的舌头都被烫到冒泡了。

    我看着于归吐舌头的搞怪动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嗔怪道:“活该,谁让你心急的。”

    她大着舌头,对着屏风后大喝道:“谁?谁在哪儿,快些出来。”

    “哈哈,当然是我呀。”

    我大摇大摆走出来,戏谑的对她说道:“小娘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乱也喝不了热甜汤哦。”

    她顿了一下,随即狠狠地瞪我一眼,将碗递还给东珠,侧了头来问我:“你几时来的,怎也不有见人招呼?”

    我旋身坐下,捡起她搁在小案上的戏本子,嬉笑道:“我是故意让人别声张的,本想出其不意的吓吓你,可没想到,没有吓到你,反而是看了一出好戏呀。”

    于归尴尬的别开眼睛,含糊道:“哪有什么好戏,胡说什么呢。”

    我嘟了嘟嘴,再不多言此事,只道:“听说你病了,我今日特意来看看你。怎么回事,是何症状,严不严重啊?”

    她摇了摇头,强打起几分精神,弯眉含笑道:“不过是受了风寒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大病,好好休养些时候,多喝两副药就好了。难得你今日能来瞧我,你一来,顿觉神清气爽,这病好了不少呢。”

    我扬起下巴,自鸣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于归噗嗤笑道:“哦,你是谁啊?”

    我凑近她,好没个正经的样子,捧着脸乐乐陶陶说道:“自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病魔见了快走开的缺缺小仙女啊。”

    话音落,几人莞尔,便是冷漠的朵步也被我逗乐了。

    于归更是笑岔了气,捂着胸口直喊累,我连忙过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她直起身来,冲我扮了个鬼脸。“我没事,看把你吓得。”

    我一反常态没有和她打闹,将她扶坐得稳稳当当,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叮嘱道:“渴不渴?喝点热水下去,润润嗓子也是好的。”

    她挡住我递过去的茶杯,嫌弃道:“喝不下,我整日里不是喝什么药就是喝什么养生汤。便是那润喉的汤水,也是用冰糖川贝熬煮的甜汤。我喝了多少下去,现在这一肚子都是水,实在是撑得不行,你就放过我吧。”

    我闻言不禁莞尔,一口饮尽杯中茶,抬手随意擦擦嘴说道:“也是,你都喝够了。”

    我与她说了会儿闲话,说起我进宫探望陶贵妃时于归表现得很错愕。但听我说起陶贵妃的惨状,她又表示深切同情,也觉幽禁在冷宫的女子可怜。我怕她以人推己,联想到自己的不受宠,从而心生愁苦,加重病情,便赶紧转移话题。话锋一转,说起南帝曾赐的两桩婚。

    这两桩婚事,一桩给赵青鱼和林周,另一桩是陶若和盛云姜,而这两桩只成了赵青鱼和林周。

    因为陶韩偷拓《山河图》一事,赔上了整个陶家,纵使陶若大义灭亲得到自保能够幸免于难,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来说,要再想和盛家联姻是绝无可能的。莫说盛家不答应,就是南帝这个指婚人也觉得不合适,所以盛云姜父亲盛将军甘愿冒着大不违得罪南帝,也要求请旨收回成命,破出这桩婚事。

    盛大将军所为,明明是在打南帝的脸,但南帝还是忍着被打脸的痛,免去这场戏缘。从此,盛云姜也不用担心要嫁给一事无成的陶若,可以再觅良人。而陶若可怜些,赔了夫人又折兵,说的就是他。我本以为,丢了这桩好婚事会让陶若受打击,觉得脸上无光而消沉,说不定还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后来看到他精神抖擞,意气风发模样,我才发现,貌似又是我将事情想得严重了。陶若不但不受挫,反而像是松了口气,阴沉许久的脸上重见煦日,再不写他不得意的酸诗,专门书写人生畅快事,歌颂年华好时光。偶得妙句,大笔一挥写下:“蓬莱神境太液池,华清琉璃昼夜灯。西岳拜辞攀东麓,青山属意垂钓人。”

    再次风靡了建康了。

    我虽读不懂他写得是什么,但明显这诗的气势是雄浑的,写诗时,心情未必不好。看来除去这桩婚事不但没有让他受打击,反而豁达乐观,又洒脱了几分。

    我说出与于归我的看法,她颇为不赞成,说陶若这不是洒脱,是傻脱!失去盛家这棵遮阴大树,就等于失去了日后在朝中得重用的机会,陶若其实也无奈,诗里所题不过是在自我安慰罢了,怎么会有人不想攀西岳而去屈居山麓的。

    我不是很认可于归的说辞,毕竟每个人求的东西又不同,不是都想要攀到我,我便只想要安稳现实的生活,权势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顿住没有说话,四下安静下来。

    少焉,于归忽然问我:“你和长极近来可好?”

    说起长极,我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很想自豪的跟她说我与长极相处融洽,恩爱和睦,但看于归眉头紧锁,这话实在不合适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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