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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炽昭穹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旌眉

    门外是山岭凹处的茂密松林,阳光漏林而下,筛成粗细不均的光柱,林中搭着一间木屋,一只松鼠蹲在井边,见有人来,杂耍般窜上树去。

    江粼月还没走到木屋门口,屋后突然射出一通暴雨似的飞镖。

    他捡起一根松枝挥手抵挡,“死瘸子,闷得不耐烦了那我就陪你玩玩。”

    屋后之人愤愤道:“陪他娘的屁,你若不是想见你的马,会想起我这没用的废物”

    发话者转到屋前,单手撑拐,一条腿齐根而断,正是青龙寨前任寨首纪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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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暴雨深峡
    落魄这几天很古怪,也许是失魂死后,它太寂寞,需要陪伴,也许是林雪崚跟它黏糊了一晚,它不再抗拒,后来解开蒙头的袍子,它也不发狂发怒了。

    它虽然对林雪崚消了敌意,但对邝南霄和莛荟依然态度嚣张,每每巨眼圆睁,试图啄人,林雪崚便摆出明珠弹雀手,威胁恐吓,直至它缩脖退后。

    落魄吃过几次亏,变得识趣,换成一副清高的姿态,对邝南霄和莛荟视而不见,那对明亮的巨眼从两人身上扫过时,总是十分夸张的一翻一盖,只有猫头鹰能将“傲然漠视”这四个字做到极致。

    下雨之后,落魄存心恶作剧,飞出去淋了一圈,湿乎乎的回来,将毛一抖,甩了邝南霄和莛荟一身水。

    林雪崚正要教训它,它却十分及时的把脸凑近,这两日她喜欢用它的大眼睛当镜子照,它伸头过来就是示好。

    莛荟耸耸鼻子,“欺软怕硬的鸟中色魔,见林姐姐美貌就谄媚。霄哥哥,咱们把它的最后一只蛋吃了。”

    这几日三人全靠鹰蛋充饥,之前落魄蒙着头,不明究竟,四只蛋被吃掉了三个,现在莛荟公然来拿最后一只,落魄护蛋,又挨了一记明珠弹雀手。

    三人围着石板煎蛋瓜分,最后一块下了肚,落魄仍然昏迷不醒。

    过了午后,邝南霄的内寒再度加剧,忍痛捏得两手都变了形。

    莛荟捂着他的手,“霄哥哥,你别再忍了,喊出来有什么关系。”

    邝南霄虚弱摇头,“小荟,不如你小声唱歌给我听,现在雨大,外面听不见。”

    莛荟眨眼想了想,低婉唱到:

    “玉妃唤月归海宫,月色淡白涵春空。银河欲转星靥靥,雪浪叠山埋早红。

    秦王女骑红尾凤,乘空回首晨鸡弄。雾盖狂尘亿兆家,世人犹作牵情梦。”

    甜脆的嗓音在鸮穴里轻轻回响,配着峡谷中的激烈雨声和混沌不明的风景,竟然生出一派苍凉之意。

    邝南霄听着“世人犹作牵情梦”,轻轻赞道:“真好听。”

    “霄哥哥,你若喜欢,我还会好多曲子呢,莲浦谣,遐水谣,罩鱼歌,湘宫人歌……”

    正要再唱,落魄一声怪叫,莛荟冲它吐舌,“死鸟,这回醒得倒快,我就算唱得不好,也比你这嗓子强!”

    雨落如刀,越下越大。

    江粼月立在半空桥上,角木部堆筑的防垒象两道高厚的桥栏,透过垒上的间隙向外望去,雨幕厚重,云雾遮天,平日险峻的高峰有一半隐没不见。

    夜晚还没降临,尾火部已不得不在东岸岭壁上的岩洞里点起照明火堆,火光穿不透暴雨,只照得峡中更加深诡。

    潮湿的水雾漫上半空桥,桥上防守的角木部皆穿水靠皮甲,持弩背弓。

    空中滚过一声闷雷,角宿使者叹了口气:“燕姗姗不肯借赤羽绿眉,还让角木副使把船泊进石莲洞的水槽里。祸是她招的,拿咱们当肉盾,倒是心安理得。”

    唉,青龙寨就是命苦。

    江粼月仰望天色,每暗一分,心口便紧一分。

    “小月,你既然知道七江会大船厉害,为什么分开人手两头设防后趾涧有化龙岭这道天然屏障,难道会有人费九牛二虎之力,先翻山再下河”

    “角哥,你以前不曾留意太白宫履水坛的特别之处,秦岭高峻,他们要把山上出产的货物大批运下,履水坛的沄瑁舟乍看普通,实则远比一般的木船轻固耐用,桨手能顺着跌宕的溪水驾舟而下,哪怕五尺落瀑也如履平地,到山脚卸了货物,一个人便能将一条沄瑁舟负在身后,轻松背回高岭上。背船攀山这种事在旁人来看不可思议,却是履水坛的家常便饭,化龙岭的陡峭未必拦得住他们,我看咱们今天晚上最先要迎接的,就是履水坛主公孙灏。”

    雷声尚未消尽,一道凄厉刺耳的响箭震彻峡谷,这是最靠北的玄武寨发出的警讯,汉水上的各路人马已经开始分道进攻。

    守在鹰涧峡东岭上的氐土部没有立刻示警,峡中雨大潮湿,辨物不清,浓厚的水雾对攻守双方各有利弊,谁占便宜还很难说。

    后趾涧的地形比鹰涧峡开阔,视野也清楚一些,守在河心礁东岸山上的房宿使者引颈眺望,只见乱珠迸溅的雨浪中,一条小船轻漂而下,在这暴雨里来得不疾不缓,从容自如。

    房宿使者暗吃一惊,来的只有一条船,不知深浅,并未下令放箭,只吹了一声招风号。

    小船漂到河心礁以南七丈远的地方,被绊龙索拦住,船身打横,停在河中央。

    船上稳稳站起一人,顶笠披蓑,手提木桨,颌下一部潇洒美须,便是在风雨中也显得飘逸出尘,与这剑拔弩张之地格格不入,倒象一位看破红尘的中年隐士。

    江粼月远在桥上,居高临下,借着山壁岩洞里的火光看清来人,朗声笑道:“公孙坛主,暴雨夜访,兴致不错啊。”

    公孙灏抬起头,“江粼月,我以为你在别处享乐,原来兜兜绕绕,你还在这里,怎么,舍不得这涧里的细鳞葭鱼”

    江粼月咂咂嘴,“出鱼的季节的确不远了,到时候在蒸好的鱼上撒些金银月桂,再佐上一壶你们的名酒太白春,真是神仙忘归啊……可惜你来得早了点,不然我可以请你小酌尝鲜,听风赏雨。”

    公孙灏拈须微笑,“嗯,清鲜鱼香,月桂花香,太白酒香,的确令人神往。江粼月,我知道你不是好战之人,也诚盼有与你饮酒品鱼的那一天,你又何必执意陷在神鹰教这一滩泥沼里,为虎作伥”

    江粼月叹气,“公孙坛主,今日相会,你有你来的原因,我有我留的缘故。履水坛多的是能人好汉,应该建功立业,葬送在此岂不可惜。”

    公孙灏点点头,“功业二字,人各有殊,但细想来,却也没什么不同,大功也好,小业也好,无外乎是致心致力于一件值得的事,或者一个值得的人。今天随我而来的兄弟们性情各异,却没有一个人心中有‘不值’二字。江粼月,我诚领你的好意,你既然早有预备,也就不算我攻人无防了!”

    房日部接连发出两道警讯,应该是履水坛大部到了。

    果然,后趾涧河面仿佛鱼汛突至,一瞬间涌出几百条船,顺水之速,如御神风。

    这些小船形似尖梭,乌篷如卵,操舟之人虽然隐身篷中,却控向自如,各船或并肩、或排错,在急风烈雨中整齐划一,间距平衡,好象流畅漂滑的一盘棋,令人惊叹。

    房宿使者见这来势,一声令下,利箭石块铺天盖地,向履水坛袭来。

    沄瑁舟的折叠船篷是宋竺专门添加的犀皮篷,十分坚韧,紧锣密鼓的箭雨石雹触及船篷,戳出坑坑眼眼,却罕有射穿砸坏的。

    公孙灏轻轻巧巧摘了蓑衣,旋手挥挡,将那些飞袭而来的箭石扫落八方。

    房宿使者见箭石无功,喝声:“撒网!”

    公孙灏仰头一看,数张大网顷刻到了头顶,他令船队散向两边,有些沄瑁舟闪避不及,被罩在网中,行动受困。

    公孙灏并不慌乱,轻桨一点,身下的沄瑁舟飞鱼一般逆流折回船队。

    “冯桀,带人破网!周越,分二十条船跟我破绊龙索,你来调遣剩下的船,让连统领压住山上的人!”

    他来去如风,率领二十条沄瑁舟,再度冲向绊龙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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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铁角车船
    林雪崚听到神鹰教示警的第一声响箭,望着洞外,深吸口气。

    她半拉半拽,将落魄推到洞口,落魄掉头扭身,要回去趴窝。

    “死鸟,天都黑了,你不是该抖擞了吗”

    落魄仍在为失了最后一个蛋而郁郁,灭门之祸,孤家寡鸟,一丝精神也没有。

    林雪崚叹气,“将来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陪你再找一个如意伴侣,生一大堆蛋,孵一大堆雏儿,行不行”

    不能再耽误,她分出两根追云链,缠在落魄爪上,邝南霄忽道:“等等。”

    他从蒙头袍子上扯下半条袖子,一撕两半,垫在缠爪处,另撕两条递给她,“缠在手上。”

    林雪崚将流光绝汐剑系在腰侧,接过袖子缠紧手掌,只露十指。

    邝南霄正视着她,“雪崚,你的胆识非寻常女子可比,换了别人,我不会出这个主意。”

    莛荟心弦紧绷,“林姐姐,千万小心!”

    林雪崚拍胸壮胆,搓了搓手,“落魄啊,都靠你了!”

    在猫头鹰颈后用力一推,落魄怪叫一声,双翅一展,迷迷糊糊扑入雨中。

    林雪崚跟着飞身跃出,双手有追云链与落魄两爪相连,落魄陡然负重,直跌了四五丈。

    莛荟吓得捂嘴,邝南霄心悬至颈。

    落魄拼命扑扇翅膀,坠势稍缓,仍是稳不住,在暴雨中急速旋降。

    林雪崚跟着转圈,一人一鹰摇摇晃晃,磕磕碰碰,落入漆黑的雨渊。

    飞蝗般的雨点打得她满脸生痛,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她拼命甩去脸上的雨水,歪歪斜斜坠落之际,一低头看见澎湃高激的浪花,应该是半月礁了。

    落魄累得快扇不动,向半月礁疾跌,林雪崚循着浪花冲击之处,瞄准一块突在水外的礁石,使出“扫地惊花”轻功,身子一张,缓了冲击,落在礁顶,双足刚刚沾到实处,一个河浪将她全身拍透,几乎掀下水去。

    落魄“呀”的一声哑叫,全身羽垂,收翅落在她身后,浑圆的巨眼盛满惊惧和困惑。

    她把与落魄相连的链子拴在礁上,即使不拴,它也累得没力气飞走,站在礁上,硬要挤在她身后的方寸之地。

    这也算不离不弃吧,林雪崚心中一暖,和落魄偎在一处,一人一鹰身处暴雨河谷,渺小得象两只粘在礁上的蜗牛。

    鹰涧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怖,半月礁九成被淹没,石面尖滑,雨似利箭,她一把一把抹去脸上的水,伸直了脖子向外河道张望。

    此刻七江会的铁角车船正沿着河道逆水而上。

    车船新兴不久,多被朝廷水师用作战舰,大型车船会设二三十对转轮,七江会的车船没有那样的规模,两舷只设八轮,每轮八楫,一对转轮称为一车,舱内有脚夫蹬踏驱轮,两舷另有桨手,轮、桨并用,逆水也能前行如飞。

    上官彤以为峡口必有水障,令车船谨慎而行,现在已经入峡十里,仍是毫无拦阻,甚至连一道青龙寨的警讯也没听见。

    罗隽纳闷,“就算江粼月不在,青龙寨也不该无人调度。”

    霍青鹏摇摇头,“水匪们学精了,不在没用的把戏上费力气,使坏使在节骨眼儿上。”

    行至峡内第一个大拐弯“双巢峰”,船速减慢,这地形就是一个节骨眼儿。

    鲁子贤警惕的看向高处,浓重的暴雨中突然出现几团黑影,他高喝一声:“有埋伏!”

    话音未落,乱石滚木从天而降,车船有所预备,急忙向右偏靠。

    甲板上的人来不及躲闪,鲁子贤铁棍横扫,黄震抡起铁锚,上官彤用鱼翅镗戳挡,葛十三长篙推拦,各显膂力,把飞石坠木拨打入水,一番忙乱,直到车船拐过弯角,才算停止。

    大家各处检视,船舷两边虽有铁甲防护,左舷的舷板、甲板仍被砸坏多处,好在并不妨碍行船,也没人受重伤。

    刚刚稳住心神,前方出现一道拦河浮桥,此时车船才转过弯,行驶缓慢,无处加速。

    卓歆皱起眉头,“挡得真是地方,上官舵主,咱们派人下去拆桥。”

    上官彤摇头,“地形险恶,山上有人偷施暗算,不能在这儿久留,硬冲就是!”

    这船在进峡之前好好修整过,船头包了厚厚的铁皮护板,装有六只全新的锋利铁角,最下端的铁角上还横叉着一条结实的铁钉板。

    舱中的脚夫和桨手拼命用力,车船前冲,铁角锐不可当,一举撞破浮桥,接着轰隆隆一阵颠簸,铁钉板如同一只犁地的耙子,将埋在水下的五排暗桩全部推翻,车船有惊无险,进入中游河道。

    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突破障碍,众人均觉庆幸。

    丁如海不放心,到底舱仔细查看,船壁并没有松动破裂,回到甲板巡视周围的河面,也没发现异常。

    刘卜冷笑:“青龙寨就这两下子”

    黑暗中,心宿使者带着几个水鬼悄悄浮出水面。对付七江会这些水油子,寻常的鬼凿船立刻就被发觉,所以青龙寨先投木石,让车船不敢停留,硬撞浮桥,他们好趁乱下手。

    一个水鬼低骂:“奶奶的,还是太仓促!”

    心宿使者望着车船的背影,“没起疑就好,看他们撑多久。”

    林雪崚在半月礁上紧盯河面,焦急守候,一道闪电劈过,终于看清一艘黑岛般的大船向鹰喙峰逆流驶来。

    她纵身入水,借顺流之力向车船漂游。

    邝南霄提醒过她,这车船的船头装有锐利的铁角,她避开船头正面,漂至斜侧,抬手射链,挂上船舷。

    提气扯链,拉身出水,攀到舷侧,一蹬舷板,象一只暴雨中的风筝,荡了半条弧线,落向船头。

    太白宫羿射坛主冯雨堂站在船头,忽见暴雨当中有人匪夷所思的从水中飞出,一身黑衣,身手不俗,必是青龙寨的水贼,当即抬弓上箭。

    丁如海惊呼一声,将冯雨堂的手紧紧抓住,“自己人!是林姑娘!”

    亏得他在雨中辨出了林雪崚的身手和追云链细细的银光,她被巨鹰劫持,生死不明,此刻离奇出现,大伙惊喜不已。

    林雪崚落在甲板上,黑衣如魅,就地一滚站起身来,“丁三哥,冯坛主,快随我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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