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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骄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把水壶
    她扑过去抱住林绘锦,伸出手垫在她脑后,她的一次次拼命的撞击都撞在她的掌心。

    似乎是感受到霍清然的动作,林绘锦浑身颤抖着停止了撞击,低头狠狠一口咬在自己手背上。

    “别,别咬!”霍清然使劲拉开她的手,可林绘锦此时已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抓住霍清然的手便如狼一般咬下去。

    “呃”霍清然咬着牙低低呻吟了一声。

    脑海中陡然闪过王大夫的话:

    ——噬心蛊常常会伴随一些副作用,便是它的副毒性。

    难道这就是阿锦噬心蛊之毒的副毒性

    这般惨烈,这般痛苦。

    萧玚,没想到,你比我所想的还要歹毒,还要心狠!

    她可是你的贵妃!曾经还怀过你的孩子!你怎可如此残忍!

    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处蔓延开来,一阵又一阵刺激着她的神识,但她知道这点疼痛与林绘锦此时所承受的,不值一提。

    鲜血自林绘锦嘴角流出,顺着霍清然的手指滴落在她身上,浸透了一片裙面。

    霍清然死命抱着她,眼神恨得毒了,似要滴出血来。

    阿锦,我一定会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

    该死的人只有一个,便是萧玚!

    时间在此刻漫长得可怕,一瞬间便好似被拆开城千万个瞬间一样,许久许久之后,月上中天,又逐步下沉。

    怀里的林绘锦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归于寂静,她呼吸平稳,歪着脑袋沉睡在霍清然肩头。

    此时的林绘锦仿佛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了。

    霍清然撩起林绘锦右手的衣袖,那条毒蛇一样的黑线已由手肘弯处生长到了上臂中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霍清然艰难地挪动身体,将林绘锦抱到床上,替她换了一身衣裳,又为她额头、嘴唇和手腕上的伤口上了药,终于拖着疲惫不堪地身子离开了。

    而在她离开之后,床上原本沉沉睡去的可怜女子,在黑暗之中缓缓睁开了双眸,她静静地仰面躺着。

    一双善睐的明眸隐藏在墨一般浓重的夜色里,无处找寻光明。

    等了许久,她起身下床,双足却在堪堪落地时好无力气,她一下便向前扑倒。

    林绘锦喘了两口气,找回些力气,勉力爬起来,翻出一把匕首,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走了出去,来到霍清然屋外。

    无力没有一丝光亮,霍清然早已进入深眠,今日的她实在太过疲惫。

    林绘锦在门口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这时,却有一人披星戴月而来。

    “萧玴,你来了。”林绘锦看着渐渐走近那人。

    月光之中,萧玴依旧芝兰玉树,但脸上却带了几分疲惫。

    “你想做什么”萧玴压低了声音,警觉地看着林绘锦。

    林绘锦笑了笑:“你呢你来做什么”

    萧玴闭口不答。

    “何必呢”林绘锦自嘲似的笑了笑。

    霍清然今日委实太过劳累,此时他们二人在她房门口说话,她竟都未醒来,若是往日,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使她惊醒。

    林绘锦动了动,拔出匕首,靠近那扇门。

    萧玴迅速拔剑,剑锋直指林绘锦脖颈。

    林绘锦微微后仰着头,一动不动,她清楚,在萧玴面前,自己的任何动作都是枉然。

    “不要想对她不利,”萧玴如一头护食的雄狮,充满了危险:“否则……”

    “否则如何”林绘锦道:“会杀了我吗”

    萧玴不回答,自是默认。

    林绘锦偏了偏头,难过地笑着,提高了音量:“我怎会对她不利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里间的霍清然猛地醒了过来。

    萧玴紧张地望了房内一眼,而此时,林绘锦注意到他的失神,突然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将自己脆弱的脖子送上了他吹毛断发的刀锋。

    萧玴猛地后撤,却以来不及,剑锋带起一串血水,喷涌而出。

    林绘锦一个旋身,无力地倒地。

    与此同时,房门打开,萧玴震惊地抬头,恰与霍清然四目相对!

    霍清然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林绘锦,再抬头望着萧玴,那双清眸死死瞪着,蓄满了泪水。

    “阿锦——”撕心裂肺的痛呼。

    霍清然脚下一绊,扑倒在地,她不顾一切地膝行至林绘锦身边,搂起她。

    林绘锦的脖子破了一个豁口,鲜血如开闸的洪水不断涌流而出,霍清然伸手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绝望而无助地哭喊:“阿锦……你别吓我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林绘锦已无法给她任何回答,她在霍清然怀中狠狠地抽搐,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啊——”

    霍清然抬头,满目荒凉、绝望和痛恨。

    萧玴心口一滞,好像有一块地方突然被人剜了去,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满意了”霍清然充满仇恨的目光直逼萧玴,嘶声吼道:“你满意了!她死了!”

    “我……”萧玴闭了闭眼,强自压下那处直透肺腑的疼痛。

    她呜咽恸哭:“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堂堂晋王追到此地也要杀了她你便如此容不下她吗”

    萧玴再睁眼时,方才萦绕在周身的痛苦和压抑已消失了大半,眼里只余绝情和冷漠。

    “她不该来这里,既然她来了,就该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萧玴的声音寒凉得让霍清然觉得可怕。

    这个人真的是萧玴吗

    为什么她觉得他如此陌生

    好像她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陌生得让她心痛。

    “所以,为了你的皇位,为了你的天下,你就要杀了她”

    萧玴顿了顿,微微侧过身去,避过霍清然质问的眼神:“我要做的事,不能容许任何人破坏。”

    他手中那把剑上满是林绘锦的鲜血,此时就**裸地呈现在霍清然眼前。

    “你究竟知不知道阿锦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你究竟懂不懂……”她满手的鲜血,满腔的痛与恨:“阿锦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萧玴声音冷硬:“我说了,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拦。”

    “如果是我呢”霍清然问道。

    萧玴默不作声,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笼罩着霍清然。

    良久,霍清然突然笑了,近乎疯癫的笑着,张了张嘴,嘴唇轻颤,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晋王殿下,我祝你,早日夺下皇权,执掌……天下!”

    霍清然费力地抱起林绘锦,对萧玴道:“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




第167章 各自天涯
    说完,她抱着林绘锦走出了院子,她一步一步,孤寂而决绝。

    在她离开之后,萧玴便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跌下去,撞击在墙上,他撑着墙壁借力,使自己不至于完全倒地。

    一直守在门口的封陌看见霍清然抱着林绘锦离去,便冲进院中,他在门口看见了一切。

    见萧玴无力地倚靠着墙,封陌慌忙过去搀扶:“王爷!”

    萧玴却将他推开,直起身子,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

    哐啷一声,那把剑被扔到了地上,那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

    天刚刚蒙蒙亮,萧玴回到指挥府。

    唐烟似在他房外等着他,见他脚步虚浮,面色憔悴地回来,笑着说道:“你回来啦”

    萧玴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打算回房。

    唐烟却懒洋洋地说道:“何必呢明知如此痛苦,又为何要气走她不如……”唐烟狡黠一笑:“我去帮你把霍将军请回来”

    萧玴猛地转头,目光如两支冷箭直射向唐烟,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柔情和欢喜,吓得唐烟有一瞬间的恐惧。

    “你若敢提半个字,我必杀了你!”萧玴语气冰冷。

    唐烟赶紧后撤两步以保安全,接着耸耸肩,无所谓道:“好,你们俩的事我可不敢瞎掺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罢,唐烟仍是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

    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耀的大地,它永远不会理会,在它的照耀之下,仍有多少黑暗和冰冷。

    霍清然牵了那匹追随她多年的战马,一路向南。

    等她到了城门口,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霍将军——”

    霍清然紧急勒马,回头见到云清儒和暗影策马飞奔而至。

    “将军,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要离开”云清儒焦急地问道。

    “此事与你无关,”霍清然平静却也略显绝望:“我要走了,云清儒,以后燕子军交由你掌管,好好对将士们,让他们都好好的。”

    “将军……”云清儒感受到她声音中的决然和生无可恋,也不敢再追问。

    霍清然道:“别让我失望。”

    云清儒沉默片刻,终于抱拳道:“属下明白!绝不辜负将军期望。”

    霍清然看向暗影。

    暗影表情依旧疏离,但霍清然知道他的心里是拿自己当至交好友的。

    他道:“去哪儿”

    霍清然道:“不知,天大地大,任意而行。”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萧玴,她哪里都可以去。

    霍清然道:“一定要连我那份仇一起报了。”

    暗影点点头:“不送了。”

    “好。”霍清然勉强笑了笑,转身策马而去。

    她的背上也如曾经的暗影一般,背着一只包裹,里面有一只小小的瓷坛。

    ……

    东黎,建邺城外,无数将士如潮水般涌来。

    脚步声和喊杀声似乎震得这座千古雄城也在颤抖,在嘶鸣。

    无惧漫天箭雨和石弹,将士们疯狂地向前冲去,一个人倒下了,另一个又补上去,他们无所畏惧,也不知疲倦。

    这是萧玴第三次进攻建邺,也是最为猛烈地一次。

    攻城车撞击着古老而厚重的城门,咚——咚——、

    一声接一声,仿佛这座城市心跳的声音。

    终于,古老的城门经受不住这开天裂地的撞击,疲惫不堪地敞开了大门。

    将士们挥舞着长枪大刀冲了进去,与城内的敌人短兵相接。

    萧玚最大的倚仗只剩建邺本身的防御之力,而城一破,很快便溃不成军。

    瞬时,城内外满是累累尸体。

    萧玴随着部下一同冲进建邺,他高高举起手中之剑,喊道:“将士们,随我,杀——”

    “杀!”

    万千将士震天怒吼,三军士气高涨,热血沸腾。

    南军和府兵节节败退,而其中一人却逆流而上,向起义军冲去。

    他手持红缨长枪,身手了得,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突然,一支金翎剑激射而来,直透他的胸口,他举起的手顿住了,身体无力地向后踉跄两步,抬头望去,千军万马之中的萧玴又一次挽弓,第二只金翎箭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噗嗤——

    手中长枪哐啷坠地,他仰面倒下,正是世界倒转,脑海中浮现多年前栖山峡谷中,他挽弓,一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长兄,太子,而今日,他也被自己的七哥,萧玴,亲手了结。

    几乎一模一样的场面,但倒下的人换成了他。

    萧玚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两支箭,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苍白的天空,却再无一丝神采。

    他不甘……

    敌军之中有人扔下了兵器,哐啷——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呈扇形向城内扩散开去,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广,终于,战场之上鸦雀无声。

    敌军,降了。

    萧玴带着大队人马沿着主街畅通无阻地飞奔而去,一路上家家门户紧闭,整座城市无限凄清。

    大军没有一丝阻力便冲进了皇宫。

    不久前太后殡天,此时的皇宫到处都是白幡,混乱之中,侍卫、宫女、内侍甚至后妃无不慌乱逃离,曾经的金迷纸醉,鼎铛玉石不见了踪影,唯余一片衰败残象。

    阔别多年,萧玴再一次踏足这座他从小生长的宫殿,却觉得如此陌生。

    手下在冷宫之中找到了那人。

    这里是冷宫,也是当年盛飞霜被太后逼迫自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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