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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他说,他从不知道,为了一对做工粗糙,釉色劣质的瓷娃娃,只因我说长得像他们俩,自己竟能耐着性子跑出了半条街,追着一双姐弟孩童讨价还价,好生有趣。

    猜灯谜,套福鸭,拼诗词,赛箭术,论功夫,斗角力,上京今晚的夜市忽然变得十分神奇,容舒玄使出平生所学,在这繁华之中淘出快乐,搏我一笑。

    少年,热血无忌才是本貌。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幻忆开思(五)
    夜市吃食花样新奇,种类繁多,以致于他们手间小食,从未间断过。

    容舒玄像个体贴的随侍,赏着我的高兴劲儿,乐此不疲地从钱袋里掏出银钱付着。几经重复,他发现手里完全空不出来,拿满了买来的小吃,什么糖人,冰糖葫芦,小蒸糕,米果子,酥油卷

    “噫,那是什么!”

    还咬着冰糖葫芦的我忽眼前一亮,突然兴奋地喊起来,就朝着不远的小摊跑去。

    容舒玄连忙跟上去一瞧,还以是我又发现了什么新奇好吃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卖花胜的摊子。

    女子爱美无可厚非,顿时陪在我身边的容舒玄,也是被这琳琅满目,样式好看的花胜所吸引了目光。

    “小娘子,自家做的花胜,喜欢就让你家相公卖朵吧。一两银钱一朵,又好看又实惠。”

    看着并立在身边的容舒玄,热情小贩的一句招揽生意客套话,倒是我立红了脸。

    “喜欢吗喜欢就挑一个。”

    容舒玄清亮的目光,在众多花胜中过了遍,忽拿起一朵并蒂莲的花胜,观鉴片刻,便别在了我发鬓间。

    “公子真好眼光,这样式与你家娘子极配,人家俏不说,寓意也好;并蒂花开,长长久久!”

    一时间,我羞赧更胜先前,酡红着小脸忙摘下花胜还了回去。

    “还是不要了,华而不实的东西,价格也不实惠。”

    一见到嘴的买卖要飞,小贩慌了“小娘子瞧着年纪轻轻,竟如此会精打细算过日子!成,我图个开张吉利,一两银卖您两朵花胜;买一赠一,好事成双,这下小娘子可满意”

    “借老板吉言,要了。”

    未等我开口,容舒玄麻利地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小贩,连忙将那朵搁回去的花胜别回我发髻间。

    “女为悦己者容,我觉得称你,权当是哄我开心。”

    “傻子,你明摆着是被敲竹杠了,这东西哪里值一两银钱”

    嗔怪了句,然这回我并未摘下头上花胜,转而道“也罢,既是你一片心意,我就勉为其难收了呗。”

    说着,我便转身,在各色样式中挑选心仪的。

    犹豫了片刻,我纤纤素手忽拿起朵桃花样式的花胜,也不见面上多少满意,然奇怪的是,我竟对着这朵花胜出神了。

    越瞧越不对劲的容舒玄,正欲问我何缘故,此时忽听得我口中冒出句怅然若失。

    “回想去年上元节,你,我,阿曜,还有你皇妹,莹儿,宇傲,大家一起结伴来逛灯会,那光景多热闹啊。如今走的走,淡的淡,你我故地重游,昔景相较,真叫人有些不适应。”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还有莹儿,玉意她们,也在京师之内;你若真想她们,多的是机会畅聊心中挂念。”

    我淡淡一笑,放下手中那枚眷恋的花胜间,说到“天下没有不散筵席,也不知道阿曜在北燕过得好不好。”

    未来得及看清陪伴在侧之人是个什么反应,忽然眼前幻境急速变化,眨眼间,四周场景跟随着记忆已不知经过了多少昼夜交替。

    此时,一位老态龙钟,病态怏怏的老人,撑着件极不合体的黑色金线龙袍,与我并立在一个诡异的时空中;我扶着他,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穿梭在大片殿宇琼楼中。

    先帝,一个荒唐而又至高无上的称谓钻进了我记忆空白处,紧了我的心,把人生生给拘谨住。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当时没有任何随侍在旁,我们两人在这片偌大的殿宇中兜转近好长一段时间,先帝他忽然问到身后小心翼翼紧随的我。

    能陪王伴驾,且独自一人,已是天高般的盛宠,我哪有心思留意这一路如何繁华;僵愣在原地半响,人还是留有一丝清醒,诚实地摇摇头。

    再次举目四下,先帝那素来威严的口吻,忽染上了苍凉“这便是孤昔日做太子时的居所,东宫,帝王不归路的开始。”

    空气似静止,须臾间,又随先帝阵阵咳嗽碎去;惶恐之余,瞧着眼前这时疯时癫,迷茫失措的天子,我忽然莫名生出了心疼。

    原来天下人眼中昏庸无道,自顾享乐的圣孝文帝,也不过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血肉人。

    “你说,孤在天下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忽的,先帝一反常态,如一只跃起扑猎的狼,大手猛箍住我的双肩。

    “回答孤!”

    高声一呼,空气如凝固般。

    “天--天子。”

    生怕激怒跟前先帝,我中规中矩地应上。

    “错!”

    铿锵一喝,先帝蓦地松开手,讥嘲连连地向后退了几大步。

    “孤是神,是可以实现他们平生所有愿望的神!!”

    面对天下之观,先帝没有指点江山的豪迈,赫然变成了一个满腹苦水的怨者。

    “祖宗要万世基业,孤就得殚精竭虑地保江山;百姓要永享太平,孤就得身先士卒地开疆辟土;朝臣们要清流源长,孤就得穷尽心力整治吏治。天下所有人都在向孤许愿,孤无一不应,孤不是神是什么不,孤比佛寺道观中的神明还要灵验,有求必应!”

    虽知意气话,然我并无附和之念。

    我谨慎回到“陛下,儿臣虽为一介闺栏之妇,见识薄浅,但亦懂得天子之责乃上苍赋予,任重而道远。陛下如今抱怨肩上责任之重,情理可谅间何不反过来想,您福泽万民,功在社稷,乃是永垂青史的一笔大贤明呢”

    “可孤不需要后世谁为我歌功颂德!”

    冲霄而上的怒吼,那个彷徨没落在风中的老者,红了眼眶。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那请他对孤也公平一点!坐拥天下又如何,问鼎至尊又如何,不过是机关算尽后一点寥寥虚荣,却比不得她一丝半点真诚无邪!”

    “陛下!!”

    一通撕心裂肺地发泄,先帝整个人如抽干了力气,跌坐在地,眼中老泪如泉涌。

    情急间我正欲扶掺,不想忽然先帝在我面前忽掩面而泣,哭得像一个孩子般伤心。

    他怀中悲语道“芸娘,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怎么还不回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中原,不喜欢上京,更不喜欢东宫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那我陪你隐居边塞,过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放羊牧马的日子,好不好,好不好!我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要不理我。”

    芸娘!

    脑子中搜索不到半点关于这个人的痕迹,然此时先帝却凄凄地说到“你恨我就罢了,难道如今连玄儿的生死也不闻不问了吗芸娘,你快回来吧,我快不行了。”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幻忆开思(六)
    记忆,是一需要特定机缘开启的盒子;有时越甜蜜的东西,越容易唤醒心底那些封存的妖魔。

    星光璀璨的穹苍下,一身着月白袍的容舒玄挽着裤脚,来回奔扑在无垠的浅草水泽中;时而成片炸起飞舞的萤火虫,像陨落星子挥洒弥留在夜空中的星辉,包裹着他,将他畅快淋漓的笑面映照地格外生动鲜明。

    前一刻还明媚无邪的笑,因脑中忽涌现出的大片记忆,我的笑渐渐僵冷在这盛盛美景中。

    “你以为他是真心在乎你吗错,大错特错!其实你和我一样可怜,一样傻,我们这些为他挖空心思的女人,不过是助他登上天子之位的垫脚石而已!”

    “不信骑驴唱本走着瞧,今日我们江家的凄惨,就是来日你们李家的下场!你等着看吧,看看这个男人对你究竟保有几分真心。”

    “太子乃大历如今唯一的希望所在,孩子,不管将来结局如何,为父定竭尽所能为太子殿下拼出一条血路来。我们都得忍,这是做臣子的本分!”

    “樾棠,只要咱们的孩子在,顾家礼就不敢对你如何。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护李家周全。”

    “娘娘,乐胤公子在天牢中畏罪自尽了,请您,请您节哀!”

    “满门处斩!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他对我李家如此赶尽杀绝!!”

    ……

    记忆无端复苏,带着过往无尽血色朝我无情冲击而来;而处心防空虚边缘,那些曾模糊在梦境里的面孔,忽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倏地,我整个人如拆了骨架似的,闷闷沉沉地软坐在地上。

    也不知如何回到碎玉轩,放下四周纱帐,对坐于同一张榻上,此时的容舒玄如怀揣着宝藏似的,将自己在月湖收集来的战利品,小心翼翼地同我一道分享上。

    “我们一起数数。一。”

    张开布袋口,一只闪着绿幽莹辉的萤火虫,便飞出了布袋中。

    “二。”

    “三。”

    “四。”

    ……

    “九十六。”

    “九十七。”

    未察觉异常的容舒玄,心中喜悦如这不断从布袋中飞出的萤火虫般,节节攀升着。

    “九十八。”

    “九十九。呜”

    快乐即将圆满,忽的,容舒玄口中冒出声抑扬顿挫的闷哼,刺破了当下欣喜满满的期待。

    容舒玄懵然地垂下头,却惊见我不动如佛地将一支金钗插在他心膛间,浸出血,瞬间在月白袍上染出了大片枫色的红。

    瞪大了惊眼再次扬起头,借着四周飞舞的萤火虫,他赫然撞见一张泪痕交错,痴笑带讥的脸。

    我懵懵呆呆地问到他“疼不疼”

    半响,对面传来句绵绵如絮的问候,和着心膛间的痛处,让容舒玄的心猛收猛张着。

    片刻后,容舒玄微颤的牙关间,极艰难地蹦出一个字“疼。”

    然此时,我空目中忽然狠光一聚,再次把手中金钗入没入几厘深。

    容舒玄一时招架不住这锉肉之痛,闷哼一声,人栽在我肩膀上。

    而我僵僵地盘坐在原地,酝酿了心中情绪片刻后,反将空置的左手环在了容舒玄颤颤起伏的背脊上。

    “这点痛都熬不住,往后你怎么向我赎罪”

    说着,我忽被妖魔附体般,秉着一股癫狂的笑,垂头与容舒玄轻拥在一处。

    “你可见过刺猬相偎在一处的情景吗为了取暖,它们不得不窝在一起,然这样,势必会敞开其软肋接纳对方,进而被对方的刺扎得血肉模糊。容舒玄,你说我们现下像不像一对刺猬,越靠近,伤害彼此越深”

    发肤之痛是一剂醒脑提神的药,此时痛缩在我怀里的容舒玄已全然明白,为何我的态度如此反常。

    我压着哭声道“你设了一个天大局,从头至尾都在骗我,不断地骗,直到榨干我最后一丝一缕利用价值。容舒玄,人心都是肉长的,岂能容你肆无忌惮,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回欺骗践踏也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太轻信与你,太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静默良久后,容舒玄声色黯然地说到“无爱哪有恨我不在乎。”

    “狠辣阴诡的东宫太子是不该在乎,在你心里,所有人所有是非都比你容家的天下渺小,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是踏着别人白骨也在所不惜。”

    我咬着朱唇,一抹梨花泪伴着笑靥,把这份必伤人的笃定饰于面上;然我以为能诛杀其心,灭其痴想,不想怀中人却瑟瑟抖抖地冒出串轻笑。

    容舒玄应上“人人都艳羡当今重权在握,可呼风唤雨的东宫太子容舒玄,然不知,他从来都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由人操控的可怜虫。害你李家家破人亡的,不是我,是顾家礼那个老贼,你不该恨我。樾棠,我也活得很辛苦。”

    “你真恶心!!!”

    似被什么妖魔鬼怪啃咬着,惊恐不定的我一把将容舒玄推开,忙缩躲到了榻角。

    捂着心膛上的伤,容舒玄喘着粗气撑起身,笑得有些无力“你终究是爱我的。我知道对不起太傅,对不起你李家,可如今的我实在太过弱小了,除了向顾老贼妥协护住你们母子俩外,我无计可施。请原谅我的无能,樾棠。”

    “不是!”

    撕心力竭地一喝,我双眸如凿开的泉眼,泪不住地往外溢。

    “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从来就没真心爱过谁,你只爱你自己!!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真心对你,这便是你对我真心的回报!”

    大口地喘着粗气,待心口那股急稍稍缓和,我痛苦不堪地续上。

    “香消玉殒的刘侧妃,冷宫伏法自尽的江美人,看过这些与你有关女子的下场,我仍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东宫中唯一幸运的人,一个至少能在冷血无情中苟延残喘的人。然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你对我的诸多好,不过是在满足你权欲后,为自己找一份心安理得的幌子。人死恩仇散,对她们而言伤尽过后死是一种解脱,而于我,活着,且成日面对一个满身我亲人血的仇人,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帐中幽幽飞舞的萤火虫,把这方对峙衬得凄凉,恍如一场梦,沉沉浮浮终是空。

    传说,萤火虫为逝者魂魄所化,若诚心向它许愿,它必向红尘方外静观大千的神明转达。

    容舒玄闭上眼,用前所未有的谦卑,缓缓说到“我余生所愿皆无,唯这一回任性妄为,无悔无止;若有神明在上,洞我虔诚,信子愿受来日恶果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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