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美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月公子
说着,小光也探出了手,与我的手合握在了一处。
她淡淡的笑了笑,像阴霾之云中透散出的阳光“今后,我和你很可能应立场不同而成为敌人,可滑稽的是,我们现在的握手言和算什么宣誓势不两立嚒!”
“问候吧,朋友间该有的礼节。”
感叹间,把这深沉的话坏了气氛,脱开她手的我立马钩起手指,在她鼻梁逗趣地刮了一记。
“以后一个人行走江湖,可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的,很吃亏的;遇事多看多想,别急着下结论。”
她像驱赶蚊子般撇开我的手,不满地说到“咱们如今桥归桥,路归路,你唠唠叨叨个没完,是不是太虚情假意了”
“管它是不是虚情假意,你上心了就好,就当我是唐三藏在给孙猴子念紧箍咒,多少管些用的。”
“呸,不要脸,占谁便宜呢”
小光一副娇嗔样啐了我一声,虽得了些嫌弃的唾沫子,不过当下的气氛真真是活络了起来。
倏地,我俩一前一后地笑起来,欢畅此起彼伏间,连带着旁边静观的人也得了乐子。
似乎把我和小光的关系看透彻的师父,笑眯眯地捋着山羊胡,夸赞到“是个有情有义的蠢丫头。”
“老头,你骂谁蠢来着。想挨刀子不成!”
“女儿家家,满口就知道喊打喊杀的,怎么得了哟!”
“要你管!年纪大了不起啊,惹怒了姑奶奶,信不信我把你胡子给当场拔光”
“坏丫头,休想打老儿胡子的主意!”
说着,师父一面护着自己的胡子,一面把孩子揽到自己身边,紧张兮兮说到“左耳进,右耳出,你们的母亲交友不慎,千万别学了她丫头的粗言秽语!教坏小孩子,不敬长辈。”
“切,老不休,谁教坏小孩子还不一定呢”
白了师父他老人家一眼,此时似乎畅怀了的小光,又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她道“有件事,我还是不吐不快,想在你这讨个口风。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你们请那位大人来游说公子,不见半分低头示好,反见人就破口训斥,满嘴仁义道德的,是什么意思”
“哪位大人”
事出突然,我震惊间也感到事有蹊跷,忙补说到“不用这样的看我,你说的事儿我真一点不知情。”
“真不知情那看来就是靖德帝在背后立的下马威了。”
辨了会真假,小光自己松了口风说到“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就昨日,公子下榻的行馆忽然来了位北燕的官员,名曰造访实则滋事,态度极其嚣张;公子他也是够沉得住气的,期间任那老头如何造次,如何发难,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搭理过他。我在外听了片刻,也觉得挺奇怪的,那老头似乎和公子有故,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有故!”
抓住这个关键字眼,我细细地揣摩了片刻,忽然惊上心头。
莫非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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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临下心哀
天照殿内,此时争论正是一派如火如荼。
听了一二,小梅惊悟地对我说到“澹台大人难道刚小光姑娘提及的那位大人,是他”
“不离十吧。”
我想这个节骨眼,他作为一个症结人物,也是时候该出来露露脸了。
“要进去”
俨然,殿内有些刺耳的争执,让人生出了望而却步;我摇摇头,目光朝曾路过一扇窗示意去。
“先听听吧,暂不想掺和进去。”
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然要弄清楚对人的用心,只有靠这隔墙有耳的法子。
毕竟人心隔肚皮,我怕我一进去,对方想说的话又变了个意思,没暗地里听到这般直白。
“王爷,你说句话呀!”
透过小小的窗格,怒色冲面的澹台明忠,正向身边另一位端立不语的中年男子寻求声援,虽背对着我们,但能感觉到岁月在这个男子身上沉淀下的稳重,气质卓然,静若止水。
这位,想必就是北燕德高望重,遐迩闻名的成王爷,慕容太晟。
“明忠兄话未尽意,而皇上也未许,本王此时贸然插手评断,有失偏颇。”
“慕容太晟,你此时什么意思我邀你来是劝说皇上回心转意的,不是让你来这充好好人,和稀泥的!”
见成王爷仍不为所动,澹台明忠话语间恼怒更上一筹“行,你要保持中立,两不开罪,明忠勉强不得;但今日臣敢冒这个大不敬之罪,来此和皇上辩个是非,势必得有个结果。老臣的意思不改一个字,还是先前那句老话,李淳元此女于北燕是祸非福,决不能留!”
“阿姐。”
似乎因里面人过激的言语影响,小梅此时也是有些惊慌失措地唤到我,有安慰,亦有试探当下心境的意思。
我做了个噤声手势,对她摇了摇,示意不必紧张什么,又把注意力转移进了殿内。
“等等世伯,来时我们不是说好的,眼下只是劝说救人,她去留之说等把人救下后再议;你此时出尔反尔不说,还硬逼着皇上给你亲口答复,这不是陷世侄于两头不是人的境地吗”
说着,荣贞世子挺无奈地摊了摊手,向座上一直低头批阅奏折的慕容曜表示上自己的无辜。
很明显,盛玉童忙前忙后地张罗一通,本是出于一片好意,不想到最后却被临阵倒戈,给慕容曜活生生地请来了个大麻烦。
“是世子自己会意错了,老臣并没有出尔反尔什么,我答应出面,那也不一定要依照皇上和你的意思来办!”
“世伯啊世伯,你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发固执,救人如救火啊!罢了,我尽力了,阿曜你也别怪我装傻充愣,实在是世伯这牛脾气——唉!”
“我固执老臣的固执,从来都是因北燕社稷福祉而坚持的,并没有觉得有何值得愧疚的!”
说着,澹台明忠当即屈下双膝,五体投地朝座上慕容曜死谏上。
“皇上,关乎到当下北燕的生死存亡,老臣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力陈个中利害!你可是忘了当初北燕是因何人陷入四分五裂,水深火热之中那李氏女子,不仅是逆贼宋远高亲外孙女,且仍是大历嘉康帝亲封未废的皇后;于国,此女不忠,于家,此女不洁,皇上若执意将李氏留在身边,必成为天下人口诛笔伐的祸源!”
“文博侯。”
“老臣在!”
一低一沉两种调调的声音交映在一起,倏地涤清了天照殿中的乌烟瘴气。
“朕只想请教文博侯,保家卫国这等事,究竟是男儿职责,还是女子责任又或者,朕为求一笔史书虚荣,只要有任何纰漏,都可以让史官捏造出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来,进而让她替朕背负上万民唾骂朕亦北燕男儿,而北燕男儿自来热血豪迈,用勇用担当,什么时候朕在文博侯口中变得这般不经事,懦弱无能,需要一个女人替朕挡在前头要真是这样,朕才觉得自己活着是个笑柄。”
“臣不认同!”
倒是个敢谏敢言的人,澹台明忠向慕容曜重叩了一记,声色浑厚地同他争辩上。
“太皇太后在世时,也曾断言李氏非国本之幸,万不可授之后位,与皇上比肩颠覆,共享日月之尊!自古明君皆知,协政以行雨露均沾,方可保社稷万世无虞;然一旦天子恩泽有失偏颇,甚至变成了专宠,那势必会引发一支独大,久而久之,如内宠干政,外戚专权这等弊端便会显露出来,等有心抑制时已为时已晚。恕老臣直言,想当初皇上不是一意孤行,专宠于那李氏,进而让宋氏逆贼得了可乘之机,造就了今日皇上举步维艰的局面吗”
“澹台明忠,你放肆!”
手掌重拍在书案上,如掣出一声雷响,慕容曜人直冒冒地窜起身来。
“宋氏门阀压在朕头上多年,反意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便没有李淳元,你认为宋家就不会反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们会!而正因淳元在宋家和天家诸多周旋,这才让这场厄难来得不至于那般猝不及防;要不是你口中多有不敬的李氏相助,朕没本事和宋家耗到今时今日,早一死谢天下了!”
天子怒,如雷霆,今日我算是重新认识了一回慕容曜。
刚歇了口怒气,慕容曜又说到“朕请你来太邺,不是征询你什么,是命令,是以臣对君的绝对服从!不要忘了,令公子现在也是对你口口声声报以忠诚的北燕,有着莫大的威胁;澹台无垢现以后周大国相的身份出使我北燕,以他对北燕的诸多偏见和恨意,文博侯还觉得此时他是个无关痛痒的角色”
“皇上明鉴,澹台一族绝无半点异心!”
“澹台无垢也姓澹台,也流着你澹台氏的血液,那你说说他是否存有异心文博侯,攘外必先安内,朕请你来已经是给你澹台一族留足的脸面,由你说动令公子放下成见,暗中调停西疆九部十六族对北燕的敌意。难不成,您还巴望着当年钦天监林紫绪的浑言,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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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爱恨同源
“皇上明鉴!澹台氏世代忠心日月可鉴,老臣虽到迟暮之年,但不糊涂,只知膝下仅有一爱女,却从未有过什么儿子;江湖一介欺世盗名,来路不明的宵小,怎配拥有我澹台氏的姓”
澹台明忠气势如虹的反驳之声,将殿内再次陷入无言境地,是立场的决然,也是寒凉人心的刻薄。
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澹台无垢会耿耿于怀于过去;原来要战胜人心间的固执,非得拿出比对方固执百倍的心。
这对父子,难解的恩怨。
此时慕容曜说到“哼,朕倒觉得您是越老越糊涂了。澹台无垢若真来路不明,那文博侯岂不是在打九泉之下‘忠烈夫人’的脸面尊夫人当年为何无故早逝,真如外界流传那般轻描淡写天知,地知,你知,朕知。”
旺火不添柴,慕容曜径直收止泛滥的怒火,稳稳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先帝当年的忌惮已成过去,早已翻篇,若文博侯还是抱着以往一成不变的态度考量朕,揣测朕,那您大可不必。朕现当着王叔的面,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令公子这根独苗,文博侯若想替澹台氏保住,大大方方地认;若你们父子能冰释前嫌,对澹台氏,对北燕,都有着莫大的助益。虽过往不究,但却不能一错再错,朕不是先帝,更明白当下北燕需要的是贤能,而不是敌人。”
“皇上——”
昂起头,正欲再争辩什么,不想此时沉默寡言的成王爷忽然开口打止住。
“澹台兄,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的世道,已完全是年轻一辈的天下;若您一直用保守的眼光看人待物,很可能只是将事情推向越发无解化。都是为人父母的心,您相比于嫂夫人当年,她爱令郎在明,你关怀却在暗,时时背负着一个‘恶父不慈’的罪名;这么多年了,澹台兄也到了这个年纪,难道还坚持得不够累心吗”
说着,成王爷上前两步,将跪叩在地上的澹台明忠扶了起来,拍按着他的肩膀继续说到
“当年青山的大义灭亲,兄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你那一刀虽狠,但却精准的避开了令郎身上的要害,若不是兄这一手苦心,令郎怕是也等不到玉散真人来救,更不会有往后之说。”
“王爷在胡诌些什么,明忠听,听不懂!”
成王爷淡淡说到“兄听得懂,我亦明白兄的苦心,当年救令郎的玉散真人更是明白你爱子之切下的无可奈何。不然散人他也不会暗中接受你的重托,假借荣贞世侄的手,圆了一出托孤戏码;可惜的是,令郎似乎把演给先帝的戏信以为真,把自己真当成被你,被澹台家狠心抛弃的孤儿了。”
“不是的!成王,不要再说了!!”
忽然一股慌乱在面作起,澹台明忠甩开成王爷的搀扶,忙叩头如急雨下般向慕容曜陈情上。
“皇上,成王一时胡言乱语,话尽不实,您万万不可当真轻信!老臣与那澹台无垢,无论从前还是现在,绝无半点私情可言;若皇上仍有猜疑,老臣愿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澹台兄,你忠心不二,为北燕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想不到,到头来你还是因私而对皇上生了戒心。父母爱其子,必为其远虑之,为何在兄的眼里成为了一种见不得人的过错”
“小梅,扶我进去。”
想来,也是该我现身说法的时候了;交代了句,我便在她的搀扶下,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正处于是非旋涡的天照殿中。
“大人您心有多固执,公子便有多坚持,干戈和玉帛之间,有时往往只是一句真心话的差别。”
“你怎么来了”
一见我人,座上慕容曜就稳不住自己的位置,急冲冲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小梅手中接应了过来。
他急解释到“和王叔,还有澹台大人还有些要事商量,你病中就不要再多操心了,我扶你回内殿休息。”
“脚都伸进来来,岂有退缩之理。再说了,你和澹台大人的争执,不也是因为我吗有些事,不能光靠旁人代劳的,你们也未必能把某些关窍打通。”
“可是你现下——”
“皇上,就让贵妃娘娘留下吧,她说得对,毕竟是当事人,有些症结比你我等看得更透彻;对付澹台大人这种老顽固,还得得娘娘妙手对症下药。”
成王叔此时发声为我争了一席地,点头示意感激间,我又催促到扭扭捏捏的慕容曜“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头有些晕,你赶紧扶我坐一坐,歇一歇。”
也不敢怠慢,慕容曜打止了劝阻的心,连忙扶住我上了他的座椅。
歇了片刻,我说到“澹台大人,你老是这副低人一头的架势,我们怎么公平论事请起身吧,你老也是朝中德高望重的重臣肱骨,有些是非曲直,你听听后再下论断也不迟。”
他没有多应我什么,或许是仍对我此人抱有成见,而此时我又坐在了一个不令他满意的位置;故此,澹台明忠屈就多时的身子,还是带着傲态挺直了起来。
咳了两声,笑了笑,我并不是太在意在对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只是调整了心态一二,平铺直叙到我想说的故事。
“你和公子间的恩恩怨怨,本是你们父子,你们澹台的家务事,我个外人不便干预其中;但如今,澹台大人先入为主定了我的恶名,认为我是挑起祸端的源头;接受与否前,总也容许我为自己辩解一二吧。”
“你想辩解什么。”
“当然是我这一年多来,在令郎身边看到的,听到的所感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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