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出后，古风寻找能观察这树墙、山溪和树洞的地方。
“老爷！您是想安插监视岗、观察哨吧？那就放在这第一道树墙上或山溪边不行吗？”跟来的碧空说。
古风对他笑笑说“蹲坑了望的时间可不是三两个时辰的小事，呵呵呵……这里阴暗潮湿，毒虫甚多，呆不住人的。”
终于找到了一个山头，距离虽远一点，但白天是能看到这些的，至于夜里，在山口外找个隐蔽的地方看着山口有无人出入就行了。
成年人失踪案还毫无进展，又出现了“密林斗杀案”，古风有点急躁情绪了。要是派人去广东和闽南调查吧，甚至亲自去，虽然能找当地官府协查，但这条路毕竟太渺茫了，那里地广人稀，太费时费力了！
古风正陷于苦思冥想之时，忽然县衙门卒来报，门外有一青年在一对老夫妇的扶持下来请求面见县太爷，还说有重大案情呈报，又不便击鼓喊冤。
古风一听跳了起来，喊了声“天助我也！”立即吩咐衙役把三人扶进来，“扶着！不准有任何怠慢！”县太爷亲自布置给出的面子，哪个衙役敢不乖乖地送到来访的人的身上？根本不敢把来人当报案人对待，当父母对待还恐不妥善。
四个衙役真的是扶着门外来的一家三口，到内衙见到了古风后，古风此时已经命人倒好了茶水，还准备了糕点，让他们三人都吃点、喝点，休息了一会儿，才说出这家“惊天地、泣鬼人”的拐卖成年男女案来。
“太爷啊！那对夫妇已经不是人了，超出了人的说话、做事范围了，是披着一身神仙外衣的魔鬼！”那年轻人便是如此的措辞开头，古风惊讶之余，不得不认可此子的口齿伶俐、思维敏捷。
这年轻人便是戚正夫妇认的干儿子之一的包九九，扶他来的是他的亲生父母。包九九又喝了口茶说“我们船渡过江时，都高兴得忘乎所以了，没注意到偌大的船上就只有我们十个顾客，也没有注意到戚夫人与船家在船头说了好大一会儿话，显然两人是熟人。那船家回到仓里给我们端来了茶点，一个船上的伙计提来一大壶茶水。我们争着喝茶吃茶点，原来我们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当然，我们也没有注意到戚正夫妇从头到尾只看着我们吃喝，他们谁都没有动手。等我们都吃了喝了，他们俩便笑着向船舱的下层走去。我是在迷迷糊糊地听着他们的笑声，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人影失去知觉的。”
“这么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过江去，而是在江中就被迷翻分别卖出去了。”古风惊讶地问。
“只走到江中，可能是这样！我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被捆了手脚、塞了嘴和耳朵，被装在运米的船舱里了。晃晃悠悠一天才给我吃一次东西、喝几口水。又饥又渴，还被船晃悠着，我一直都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便被拉出来蒙上眼塞进了一辆牛车里。又走了几天没有人烟的山路上，接着便是被人拉着步行进了山，钻树洞到了干活的矿井里。”
“你怎么知道是树洞？”
“进山被蒙着眼，到了一个小河边就放来了绳索，也不再蒙眼睛了，因为钻树洞要用眼也要用手脚，不靠我自己不行。”
“看管那么严，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听了古风的问话，包九九不由得两眼又落泪了。他说他是几十个人的希望，几十个矿工集思广益想出来的。
第199章 口述遭遇
那宋兴与两个新招伙计也都被运到了黑铁矿井里，与包九九没有在一块儿，只是在后来干活时遇到过一个伙计，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才知道。就那简单的几句交谈，两人都挨了鞭子。
“我们好像是从一个普通的山洞里，经过了一个大石门进入一条小河里上船走的，下船钻树洞时，我就能看见了。当时是六个我这样的人，都有十几个拿刀携棒的黑衣人押送着。后来在干活时听说在那里，不光是开铁矿，还有一部分人在淘金。”
“淘金？哪里？就那山溪里吗？”古风听包九九的叙说更惊诧了。
“是！那山溪往上是个大水潭，从那几个连在一起又抱成团儿的山峰上流下来的小瀑里都有金沙。据一个在那里已有三年的人说，那金粒大的有豆粒大，金灿灿的可稀罕人了！”
单纯挖铁矿的工人就有四五十人，他们长时间面对殴打、饥饿与死亡，便琢磨出一个冒险的逃亡自救方法，那就是选出一个甘愿赴死的人冒险装死，赌一赌运气混出去，或许能活下来去报信。
之所以说是冒险，赌运气，是因为那些守矿黑衣人很是警惕。首先死亡的人要经过细致的检验，接着便是将确定死亡的人的尸体运到大山后的一个荒僻的湿地里，湿地里有多种食肉动物，尸体的存在时间不会长。
在被抛进湿地前还有一道残忍的确认死亡的程序，那就是用刀、剑在尸体的胸口上或咽喉上再补上一下。
冒险逃亡这办法已经试验过三人，一个死在第一关检查上，被查出来装死，立马被杀。两个死在最后的一刀上。
包九九甘愿冒险，工友们同心协力为他做了尽可能的预测与准备，吸取前三次的经验，再去推测一下从湿地逃出的方向。
包九九从那几个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的几个人手里接过来两小团儿中药草，一团含在嘴里，另一团儿攥在手里。不一会儿，包九九便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四肢抽搐……“死”了。
这种情况多为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长期劳累而形成的虐症，死亡的情形大致如此，跟林中瘴气中毒死亡很相似。
第一关检查通过了，包九九被运到了湿地边上，一个黑衣打手对着他的胸口刺了一剑，好在不深，只是伤及皮肉。他没有反应，这最后一关也通过了。
“叭叽”一声被抛进了湿地里，草正好遮挡住他，水也正好灌进他的嘴里，留下了鼻孔呼吸，疼痛让他醒来了，急忙抬手把中草药捂在胸前伤口上，能止血之痛，还能加快愈合伤口。
接下来是艰难地寻找走出湿地的路，包九九机警地先四周看看，用黑泥抹抹头脸，再扒下一个工友的衣服穿上，尽管潮湿，也要穿厚一点。
拨开草丛便发现了几双红红的鬣狗眼睛，包九九俯下身四肢着地跳着跑，赶紧避开来食尸体的豺狗，野狼之类。
哪里还有方向感？凭着感觉往外摸吧！钻进密林后，他学得很乖，悄悄地在树上面爬，尽量不下树，渴了喝点露水，饿了吃个野果、树叶什么的。
终于让他爬出了密林，来到一个长着稀疏的高树的山谷里。躲避在一棵大树后看到的情景惊得他目瞪口呆，从那山谷边沿爬上来一队背着矿石筐的工人，来到上面放下筐，向空中一抓便抓到一把木构或铁钩。原来那半空中拉着一条条的粗绳索，30步长、50步长不等，两端系在高树上，一端高点、另一端低点，低的距离地面也有一丈。
那些工人把盛满矿石的筐子挂在钩子上往前一推，那筐矿石便从绳索上滑去30步或50步远，到了那里，又有一个人摘下来再挂到前面的钩上一推，又是滑行30步或50步，如此递进下去，好几百步的稀树山谷，运过去一筐筐矿石，居然即快速又省力。
不用一人一筐地往前背了，中间站几个人换钩就可以了。包九九躲躲藏藏地从一侧穿过了这个稀树山谷，又来到密林边。他发现了这片密林像堵墙，上面有许多树洞，树洞有贴近地面的，也有悬在中间的。
包九九静静地观察一段时间，他发现了规律，从树钩上摘下矿石筐背着走的人都是从贴近地面的树洞里钻出去的，而上面的树洞里钻出来的都是背空筐的工人。
包九九决定从下面的树洞里钻出去，这样他不会遇到人。出树洞是条山溪，溪里有小木船。包九九藏身在草丛里往溪水上看，原来那些背来的铁矿石装在船上被运走了。
包九九自然不傻，从岸边顺着船行方向往下走去。走到一个大山脚下，一面石壁挡住了溪流，山溪往右一转弯变成了细流，不远又是个峡谷，窄得走过一个人都勉强，自然无法行船了。
包九九悄悄地向左侧靠了过去，发现这里有个大山洞，有山体里凸出来的一块大石头，迎门墙似的挡住了，挺隐蔽的。船上的矿石都被运进了洞里。
“洞里是个啥情形，我不知道，当时只想着跑出去，实在不敢再冒险了。”包九九最后抹着眼泪说。
“我明白了，你是从那个峡谷里顺着那条山溪出来的。这一条出逃之路你自然能记得差不多，是吧？”
“是！老爷！我能带路！”
“不急！且待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调养两日，等你好些了咱们再出发不迟。你且住在衙门里，我派两个衙役照看你。至于令尊令堂……若是家中无事，也可一同留下。”
“这……老爷？”包九九一家吃惊地看着古风问，“这如何使得？”
“自然使得！这样，一来方便我帮你治疗伤口。二来，住在衙门里也更安全不是？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就让人给你们安排住处，安心养伤便是！”
包九九进了县衙就没有再出去，这事古风也特地安排衙役封锁了消息，无人说出去是一宗案件。
在古风帮包九九治病恢复体力的时候，忽然有一天，王召、马憨等人用个木板抬着奄奄一息的沈毅来见古风。
“老爷！在东山口发现的，还有一口气，遍体鳞伤、肋骨尽断。还有……在山顶上的哨兵发现了那条山溪里有小船行走。”
“这与包九九所说的相吻合！……救人要紧！”
古风一检查沈毅的身体，已经无法施救了，针扎灌药能增强一点他的气力，延长一点他的生命就不错了，沈毅的伤太重了，刀伤、箭伤、撞击伤，都已经伤到了筋骨与内脏。
沈毅在古风的呼唤下慢慢睁开了眼，眼中含泪地吐出几个字“对对……对不起……老老……爷！没告……告诉你……蒋华背背……背叛了。信……信……”
第200章 该死的背叛
沈毅盯着自己左手腕的目光很快散去，头一歪再没有了生气。
古风看向他的左手腕，手与手腕上没有什么，他所说的信只有在衣袖里这一个可能。古风仔细地捏捏他的衣袖口，果然有一段厚，里面很硬，像是有东西。
撕开袖口便真的找到了一封信，字写的很小，是写给古风的。埋葬了沈毅，古风才仔细地看信。信是一张草纸，书写是用野鸡毛沾着植物汁儿书写的。
信是从沈毅离开蒋华去锦衣卫之前写起的，写到蒋华因为贪财，身在西厂，却经常帮东厂人办事，杀人放火都敢干，沈毅劝他便得罪了他，两人闹翻，沈毅才去了锦衣卫的。
后来见过几次，都是联手做事时相见的，又交换过意见，还是闹僵，蒋华一意孤行下去。
发展到后来在古风进京时，袭击古府、刺杀二夫人打扮的假古风也都有了蒋华的谋划。
再后来，蒋华帮助孙贤公关，向阮锦老大人靠拢，还拉拢了新知府姜河。在蒋华参与拐卖成年男子的恶性案件中，被沈毅侦破到了线索，跟踪追击蒋华为首的为恶团伙时，被蒋华发现，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
沈毅带领的两名随从先后被杀，他本人则被打伤逼进了密林里。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比较强，在密林里发现了黑铁矿井，有两个，都是与官府的御马山铁矿场里的矿井相向而挖掘的。又发现了一个秘密淘金场，几十个赤身的男工在淘沙。
就在沈毅往回走想要撤出来时，被蒋华带人搜索到了。又是一场恶战，总算是以一敌多，用计杀了蒋华，在与蒋华的几名手下混战中仓惶逃脱……信就写到这里，下面是树墙、山溪、树洞、矿井、淘沙泉的草图。
因为沈毅伤势过重，逃到山口便失去知觉了，被山口哨兵发现并救来。
古云和古玉在一旁看着信呢，古风看完虎目含泪。古云安慰似的抚摸一下古风的肩膀说“这就解开几个疑问了，那花花公子为何直奔矿场来要钱，知府为何会坚持裁咱们的团联营，还有知府的衙役里怎么能混入孙贤，阮老大人怎么收下那妖女牛四女当侍卫的等等。背主求荣，蒋华先来有功，这后来该死！”
古玉看着古风说“老爷！奴有一言，咱们不能出兵剿灭黑矿，那会在灭了矿后便割断了与新知府，或者更大利益获得者的一切线索。不如继续查老爷的人口失踪案，带着那个包九九去辨认江上的船家，围绕这矿场方圆500里内的城镇排着去清查外商，这样虽然费时费力，但却是一个层层剥茧的好办法。等剥到了矿场这一层便会带出了新知府，到时候请镇守使大人派兵剿灭，黑铁矿、黑金场，连同一应官员一网打尽！”
“呵呵呵……好主意！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才决定不带包九九去寻找进入黑铁矿的路，那会打草惊走了蛇，抓不住任何东西的！”
古风又找来庄严商量向外州县发公函请求协查江南籍外商的事宜，主要请他们先控制住那些外籍商人，尤其是广东与闽南商人。古风把沈毅信里的内容透露给了庄严，虽然找知府发文协查是最好的，但这个姜知府涉案，不能让他知道。
古风就以追查阆左县最大青年失踪案为由，报请知州大人支持向外府、州、县发出协查请求公函。然后，古风还是亲自带着包九九去江上查那个大船掌柜的了。
因为苗鸿老人的年纪大了，古风和苗老妇人都不想让他再东奔西跑了，于是让他去山里主持灵芝山庄里的事，其实就是去山庄的总铺或仓库处养老，具体事务都有苗勇、苗青、苗杰他们几个去做。
苗老夫人自己愿意留在古府里看护着儿孙们生活，她老人家觉得这样才是最幸福的，所以也就留在了县衙后宅里了。
古风带上柳青、雷鸣、碧空、烟雨四个人，连同包九九一行六人便出发了。
晓行夜宿，凭着包九九的记忆，很快便来到了江边。
“太爷!小民还是不懂为何不去直接进山捣毁黑矿井救出矿工？来这里抓船家、抓戚正夫妇都是没有多大希望的事。”包九九一路上闷闷不乐，终于还是向古风问出了口。
古风笑笑并没有向他多做解释，只是告诉他，老爷是想从源头灭起，只简单地捣毁铁矿、金沙泉，救出几十个人那是不能最终挖掉这个犯罪团伙的，也杜绝不了青年人失踪的案件。
还算幸运，那个大船掌柜的没有换地方，也没有停业，也许是没有任何风声传来，他的生意依旧吧！
站在岸上，包九九再次仔细地辨认一下位置、景物特点，那个大船的特点，以及那个船老大及其几个伙计，确定无疑后，古风反倒没有靠近，更没有上船的意思。
雷鸣靠近古风问“老爷！老爷是不是想再逮住一个送年轻人进矿井的商人问问？”
古风点点头。于是，六个人远远地找个地方坐下来后，雷鸣一个人溜溜达达地靠近了那艘大木船。
假装流里流气的雷鸣，手里抛着三个鹅卵石，嘴里叼着一根竹签，把头巾也拉歪了，一步三晃地向大船边靠近。
离船搭板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两个站在搭板上东张西望的伙计向前拦住了他。两个大个子一并肩往那儿一站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雷鸣。雷鸣一翻眼说“也有不上船，拦什么拦？”
“不上船，往这边走干啥？”其中一个伙计不屑地瞅着雷鸣说。
雷鸣“哼”地一声，抬高嗓门说“爷的老掌柜命爷来瞧瞧！横什么横？又不是你一家这样的船！”说罢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