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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徐知远此时本已做好了上前说上两句的准备,可他人未出,杨念如已笑着先他一步地走近。

    “老爷子好像,确有些老了哈!”

    听他一句,老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吹胡子瞪眼地怒视杨念如,凶狠得似要将其生吞活剥了般。可在杨念如接下来的动作后,他又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再无膨胀的理由。

    杨念如做得很简单,不过单锏举起,再砸而下后,随着风鸣,不只那块被老人看出一条痕迹的湖石被砸而裂,甚连与它相接的那座假山之上也泛起了条条裂纹,一副将倒未倒的模样。

    “唉!”厚背长刀拖于地,老人耷拉着头,缓步朝着屋里走。“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想当年,别说一块普通湖石,纵就厚及三尺的大理石,也能被我一刀劈成两半。现在……唉,就连一个方显名头的后辈都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那年,老人其实还不老,不过刚过六十五岁寿辰而已。

    七年过去,六十五岁的老人也都已经七十二了。孔老夫子虽有言说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古来稀。

    他似已经活了很久,久到大多数人会觉世间再无一事能扰到他。可他还是原来模样,无论三十六十还是七十,他都还保有那颗热血的稚子之心。他应还是同样的好客,也应还是同样的喜好与人结交,不计怨仇。一如当年,不过换个场所,他便又和杨念如欢畅至极地聊了开来。

    老人名徐卿,一生所负的最大之名,便是江湖十大世家之一的徐家家主。

    想到那极为有趣又固执的老头,杨念如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和伯父许多年未见,乍一提起,还真有些想他了。”

    “只要你不再毁我山石便好。”徐知远冷漠的脸上也难得地现出笑容。

    “没人再想和我比,我又怎会做那或失礼貌的蠢事。”

    “就你也会讲礼貌”

    “只要那人对,我便会讲。”

    “那我可是真想让你对他也讲讲礼貌。”

    “既如此,”杨念如也在徐知远身边坐下。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徐知远。“只当是为那个于你我来说都对的人,姑且忍忍,如何”

    “那若是他不想忍呢”

    徐知远问后,杨念如也是转向田尔耕地问:“大人也是听到了,有些事,纵我们想做能做,但若别人不想我们做,那也就只能说声抱歉。正好如在烟雨楼前,为了某些人,我们总不介意去得罪一些人,哪怕这样的得罪,会以生命为代价。所以,不管找到找不到,大人都该继续找。我们是能保证自己不动,至于其他,就得去靠大人了。”

    “田某在此谢过两位!”田尔耕抱拳躬身。这种事情,他对不少人做过,可这不少人里,能像杨念如徐知远这般坦然受之的,实是无几人。但他并不在意,很多东西,他看到的不是现在,而是或将到来的将来。

    一躬之后,田尔耕也是转身。许显纯并未和他一起,而是继续端坐如初。

    “大人是怕我两反悔”

    许显纯摇头。

    “两位都是大人物,自该留人相待。”

    “但留大人,实让我们很惶恐啊。”

    “公子向来胆大,又怎会惶恐”

    “纵胆再大,也不过个升斗小民。自古如此的,但凡民见官,都会忍不住要心生战栗。”

    “此是为何”许显纯笑问。

    “世皆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若想取,则是再无私留的道理。而这世间官员,又都多以百姓父母自居,所以我又怎能不惶恐战栗”

    “我只没想到公子也是这么的注重孝道。”

    “其实不然。”杨念如摇头。“孝或不孝,对我来说都非那么一个不可或缺的东西。因我自小便是无人养,所以对自己的这条命,更是吝啬得不行。大人千万莫要打它主意才好。”

    “公子有双锏相护,又有谁敢轻易去打它主意”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杨念如手拍胸膛,做出松一口气的模样。

    此处一时无言,起身离开的田尔耕却是匆匆赶往下一处。

    同样是离徐府不远的一处民宅之中,田尔耕至,宅中就有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连忙赶迎上来。

    “大人!”

    田尔耕挥一挥手,那人便是落后半步的紧跟田尔耕身后。

    “事情查得怎么样”

    “禀大人,衙中人员已出七成,除四成之人围在此处外,剩余三成人马,皆已散遍京师各处。虽如此,却也未曾听到有关那人的消息传来。”

    田尔耕皱眉,随即又道:“可有信至”

    听他问起,那人赶紧自腰间掏出一封由普通油纸为封的信件。信上无字,更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可当田尔耕伸手接过,便知这是他一直在等的东西。

    迫不及待地将信展开,凑近灯光一看后,他又怒不可遏地将纸捏成一团。口中怒道:“好好好,你们若敢和我玩花样,我便能让你们一辈子都再玩不出什么。”

    紧捏的手掌松开,那张完整的信纸已在暴怒之中碎成湮粉。

    不久前,田尔耕曾将所有希望都一齐寄在这张信纸之上。可那信中所言,却也不过无处可寻这四个大字。

    无处可寻

    参与谋划许多事的田尔耕自是不信,若连他们都无处寻,那这天下,又还有谁能知那人身在何处。可是不管怎样,他也无法改变信纸之上的内容。再加此时所患提防者乃是徐家,他自再抽不出多余功夫去质询别人。

    转身,又恢复了原来模样的田尔耕问:“九千岁现在何处”

    “尚在宫中!”

    “京中各处大员,又有什么异动没有”

    “没有!”那人摇头。“一切都像平常时候一样。”

    “传我话,”田尔耕道,“衙中剩余所有人马,皆着常服散于京中各个官邸处,记着,我要现在至明晨的所有事,都传不进他们耳里。”

    “所有”那人询问。“包括九千岁的人”

    “为防万一!”

    “是!”

    那人领命而去,田尔耕也是站在窗前。他已预感到了将发生的许多事,不管是徐家的种种作为还是那封信的内容,他都能从中感觉到事情的不可控。

    田尔耕不喜欢这种感觉,从接锦衣卫的所有事务起,他就再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感觉。怎奈他的不喜欢并不能够改变一些东西,锦衣卫势大,这对整个大明朝来说都非什么隐秘事。但也就是这般势大的锦衣卫,面对那些江湖巨头时,也是依然要顾虑许多东西。田尔耕想到此处,便觉魏忠贤所虑果然得当。那是一根时时横在胸口的刺,不除,虽不至于伤己,却也能让人活得不那么舒服。

    田尔耕在等,徐知远杨念如也在等,除了他们,某处灯火通明的地方,两个身影也是并肩一块去看那座渐渐暗下去的城。

    “你说我们是否着急了些”

    “家主也怕得罪锦衣卫”

    “若非他们,我们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以前是为讨好他们才做事,现在却因做事来和他们交恶,果真世事无常啊。”

    “两个月,我们已经拖得太久了。”

    “那你说,到得最后,我们能将多少人带到宁夏卫”

    “若无意外,应有万数人吧。”

    “万数人啊!”口中叹息,随即又问,“你说意外,指的是什么”

    “那些人都没有死,没死,便可能会生出许许多多的意外。”

    “依然不见凌御风”

    “经月寻不见,结果就只有一个。”

    “那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我们视线的呢”

    “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无法用常理来推断的,比如做了改变之后的家主,也如凌御风。”

    “暂时不提凌御风,但这杨念如,你觉今日后,他还能做搅局事”

    “若他非和徐家搅在一起,那么纵是再欣赏,恐也难逃一死。”

    “莫玄衣好像也正朝着京师赶。”

    “不只他,沈杨马杰也都正朝这里来。”

    “还真是一些赶不走的烂苍蝇啊。你说这凌御风到底有何本事,能将这许多人都聚在身边”

    “那本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年轻人。”

    “或也正是这不同寻常害了他。”

    招手,有人送来端盘,盘上托有一壶酒和两只酒杯。两人各执一杯,一起看这京师城,慢慢归于沉寂,又慢慢陷入无与伦比的热闹之中。

    夜至风未起,也无雨声和雷鸣。但纵如此,对有心人言,那肃杀之意还是越积越浓。月黑风高杀人夜,呼吸紧促时,很多人都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二百二十章 我该怎么办才好
    京师乱了,但其乱象之始,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因知凌御风为何而来,所以田尔耕和许显纯就处处防备着不让徐家有生事的机会。直到京师城中打斗的消息传来,田尔耕方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不、不好了!”有人急急而来。“有人在西直门外打斗,斗声震天,并已毁了城中数间民房。”

    “说清楚!”

    田尔耕面色铁青。

    “卑职等也不知发生过什么,只听得轰然声响,散在西直门外的兄弟们就纷纷赶去查看。可那几人动作太快,快得他们都来不及分辨,对方就已转换不见。”

    “几人”

    “两个,又好像三个,对了,应是两个打三个。”

    “西直门外,好像没有几件破烂不堪的房子。”

    “禀大人,那几间民房,皆为城中寻常百姓所住。”

    田尔耕不再多做推论,而是立马吩咐道:“召集所有兄弟,锁住西直门,不得让任何人通过。”

    “是!”

    那人领命而去,田尔耕也是走出了那处锦衣卫临时征用的院子,直往杨念如他们所在的那间酒楼赶。

    杨念如不知道,许显纯也不知道。他们正坐一桌之上,桌上有菜没酒,不过一壶香气扑鼻且热腾腾的陈年普洱。他们相处甚欢,不,应只能说杨念如和许显纯相处甚欢。杨念如说江湖事,说到惊人处,两人便是以茶代酒的同饮一杯。杨念如说完,许显纯也回礼般对他讲起了自己的官场见闻。和杨念如潇洒快意的江湖事比,许显纯所讲就更丑陋恶心些。每每这时,他们又都会同举一杯,为那精心掩盖的天下。

    不管他们言些什么,徐知远都只冷冷地坐着,间或将目光投向窗外,那里还有他关心在乎的人在。

    周采薇没有那么多可关心的东西,所以就只看着杨念如,她很想知道,那家伙脑中到底存了多少事,又有多少话没说。这不,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就没有停下过。

    而当田尔耕出现视线之中,他们也就极为默契的停声不语。杨念如看徐知远,道:“老爷子好像并未寻着那么一个挥动长刀的机会。”

    徐知远暗送一气。正像杨念如所说,当今天下,也就只剩徐卿老爷子能真正去乱他的心智。他就是这么一个患有双重性格的人,冷漠时,世间定无一人会觉他有在乎的东西。可他真正在乎后,世间又变没有一人能去伤了他的在乎。徐知远是个很好对付的家伙,一直以来,杨念如都这么觉得。而他好对付的原因,就是他还重情感恩。

    徐卿老来得子,直到四十八岁,偌大徐家方有一个继承人。喜获徐知远,老爷子自是欣喜得不得了。为此,从来不曾烧香拜佛的老爷子也是破了例,亲自携着夫人一块,前往香山拜佛还愿。

    一路长大,徐知远除受自己父亲欺负外,也就没再受过什么委屈,这在徐卿的管养模式下,也就显得更加不可思议。

    和寻常的世家子弟不同,徐卿并未强迫徐知远早早就入学堂。徐知远五岁,他就带他一块走南闯北,父子二人,既没有随从相护,更没有车马相随,甚至徐卿身上所带,也不过数两碎银而已。

    就这样,徐卿徐知远的小手,两人自京师出发,再一路往南,行到云贵之地后,又过甘陕,重回京师城。

    离开时,徐知远不过一个生在富贵之家,身穿锦袍皮肤白皙的五岁孩童。再回京师,他就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十一岁的他经历过很多也见过很多,一路行去,他甚都忘了自己身份,也忘了徐卿乃一能举长刀能斩贼匪的江湖人士。最初三年,一直都是徐卿在外保护他,饿了,徐卿会给他送上野味或馒头,渴了,他也想尽办法去寻甘甜冷冽的溪水。直到某天被一股山贼拦道,事情方才转变过来。

    那天的山贼很多,多到马蹄响时,徐知远忍不住就要伸手捂耳。他们本已身无分文很久了,那群山贼却是好像专意要与他们作对般。不,非是专意,而是对方看上了他那长得眉清目秀的孩子,想将他接去寨中,做寨子里的小公子。

    若真是做公子,徐卿可能真会考虑考虑,可从那些人看徐知远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些让人恶心的东西。所以为护徐知远,那个身抗长刀却只活在徐家家主这个头衔下的男子,终是用刀做了一件他不能做却仍做的事。

    那一战后,徐卿身受重伤,甚至连站起都不可能。初始时,徐知远已觉他要死了,他也确是快要死了,身上伤口纵横,给他包扎时,徐知远悄悄数过,那些流血的伤口,足有二十五处那么多。徐知远已撕尽了自己破烂的衣衫,却仍未能止住那不断流淌的鲜血。奇迹般的是,徐卿不仅没有死,还亲教徐知远去认各种药草,并因此而治好了自己遍身的伤。

    外伤虽是治好,徐卿却也在自己的身体中留下了许多查不到治不好东西。外人面前,他腰虽是挺的,徐知远却晓他这挺腰需费多少力气需忍多少痛苦。但这其中最让徐卿无法接受的,却是再举不起那把久随自己身边的刀。那太重了些,说来可笑,那随他征战数十年的刀,竟是太重了些,甚都重得他再举不起。

    也就自那天后,徐知远开始长大,不断在向徐卿学习时,他也开动脑筋。所以和徐卿比,他总能更容易的得到馒头,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收获雉鸡和野兔。

    将回徐府的那天晚上,徐卿和他谈过。

    “马上回家了,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徐知远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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