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六昧
“你若真没有,那便由我来问问。一路行来,你都看到些什么”
“你想让我看的,我都已经看到了。”
“那你可曾学到些什么”
“需学的东西还太多。”
“那你又是怎么选择的”
“选择”十一岁的徐知远拨动着面前那堆柴火,不解的重复。
“十一岁,虽还有些小,但你毕竟走过许多别人一辈子都不曾走过的路,也见过许多别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的东西,所以选择对现在的你来说,正是最佳时候。说说吧,你想想要我们曾走过的江湖,还是想要那京师城中的徐府”
“我有选择吗”
“当然有!”徐卿点头。“正因你是我徐知远的儿子,唯一一个儿子,所以你才会有这选择。放心,我不会将你关在笼中。你若是鸟,想飞,我便让你飞;你若是蜗牛,想留,我便会给你准备一个坚硬的壳。”
“可我走了,谁来照顾你”
徐卿明显一愣,然后道:“我徐府,难道连个照顾我的人都找不出来”
“他们知道你已不能再吃辛辣之物吗”
“以后总会知道的。”
“他们知道你在阴雨天需要用热毛巾敷腰吗”
“你觉我这张嘴是干嘛的”徐卿没好气道。
“那我走了,”徐知远站起,刨开火堆后,一个圆圆的土块出现眼前。取出,再用石块将早已烤干的泥土砸开,一顿香气顿就扑鼻而来。撕下一根热腾腾的鸡腿,递给徐卿时,徐知远继续道,“你若想吃叫花鸡,怎么办”
徐卿纠结起来,说话声音明显就要小很多。
“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做叫花鸡啊。”
“他们有我做得好吃”
“你可真是不要脸,那些可都是大厨,能撑起一个酒楼的大厨。”
“说实话吧,”徐知远再将另外一根鸡腿递给他。“我可不想让个腰都挺不直的家伙去丢徐家脸。”
徐卿一愣,徐知远却是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已转身,顺势就侧卧在地,只给他一个小小蜷缩的背影。
徐卿又何曾不明白,徐知远说这么多,其实不过是想告诉他,自己不离开。明明舍不得,却仍是副别人欠他的模样。那天的那只叫花鸡,是徐卿吃过最好吃的一只叫花鸡,以至于很久以后,他都还会因为鸡肉味道的不同而去责备徐知远。
“我说小子,你这烤鸡的技术是不是倒退了”
回府之后,徐卿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将家族实权交给徐知远。所以人只十五岁,徐知远就担起了徐家这么一个沉重无比的担子。而在他的经营下,在徐卿手中已显衰落的徐家,现也成了田尔耕等需要顾忌的势力。乐得清闲后,徐卿也就渐变而成现在模样。
“你又在故意找茬”递过一杯清酒,徐知远道。
“找个什么茬,本就是你技艺倒退了嘛,而且是越来越退,不管我再怎么说,都再回不到以前水平。”
“以前是个什么水平”
徐卿低头想想,方道:“打个比方吧,以前你是独一无二的,现在呢,我都已知有很几个师傅做得比你好了。”
“那你怎么不去吃他们做的”
“我可不能给你偷懒的机会。你以后可是得好好练练,我这后半辈子,也就指望着能再吃上一会那种独一无二的叫花鸡。”
徐知远虽是清楚自己再做不出那种味道的叫花鸡,却仍时不时就练习一番。
或就因这样,一直以来,徐知远都未曾想过这江湖。自从十一岁的那年起,他便将徐卿口中许诺的壳当成了自己一生守护的东西。当然,在他将壳守护后,那壳中人物,自就再无被伤害的可能。
今日本已个非死即亡的局面,现在看来,必然也会遭意外打断,所以徐知远怎能不松一口气
田尔耕走来,未及寒暄,便是开口道:“公子可知莫玄衣现在何处”
这许多人里,能识莫玄衣者,也就只有杨念如一人。所以田尔耕视线虽未去看杨念如,杨念如也晓他在问谁。
“听说那家伙现在已是自顾不暇。连个小小的刺客门都看护不好,下次见面,可得好好臊臊他。”
众人无言,也就没和他打趣。
田尔耕却又问道:“那沈杨呢,公子又知他在何处”
“我也正想找他呢,大人若是晓他下落,可得只会我一声。在我认识所有朋友中,他是最不靠谱也最不要脸的一个,老早就想揍他了,可惜一直没寻着机会。”
“那马杰,公子定也是不知道的。”
“那个闷葫芦比莫玄衣还闷,不仅如此,他还会悄无声息就站你身后,待你回头时再将你狠狠吓上一跳。他们这许多人里,我虽最不待见沈杨,但是真正不想见的,却是马杰无疑。”田尔耕问完,杨念如也紧跟着问了起来。
“大人问我,莫不是他们之一甚或其中之二出现在了京师城中”
“公子看起来,似是很高兴的模样。”田尔耕冷冷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们能来陪我喝酒,我自再高兴不过。”
“公子就不怕说今日之后,便再见不着你那些朋友”
“这是真的打起来了”杨念如高兴地拍手。“若真是他们,我想这些家伙里就一定有沈杨。莫玄衣做不出这样的事,马杰就更不用说了,那家伙巴不得就永远藏在一个没人发现的角落。也就只有沈杨那种冒冒失失的家伙,才会动不动就舞刀弄枪。他应再等些时候,等得那人自得意满,再一爪爪穿过他心脏。这样的话,也就全部事情都给解除了。而且啊,据我所知,那家伙打架的时候,就总喜欢将声势闹大,巴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沈杨又打败了谁谁谁。不过,也正因他坏毛病,大人才会这么快地寻到那些人。”
“可也因他坏毛病,我便再无让他活着离开京师的可能。”
“大人能杀他”
“我们拭目以待。”
田尔耕再走,许显纯再留。但凭杨念如等人的耳力,也能听出这酒楼四周,可是加了不少的人马。
“我很纠结啊!”杨念如全然不顾许显纯在场,直言道,“天下皆知我杨念如最重朋友,现那家伙虽也是我一直想揍的人物之一,可他毕竟是朋友。如此情况下,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激化
没人回答杨念如,因又生出了些无从预料的意外。
对许多人讲,今夜帝都,已是再不能眠。
喧闹声起,且就在离酒楼不远处的地方。毋须他人言,在场所有人也都清楚那喧闹起处为何地。再加哭声刀兵声,楼中徐知远早已无法再坐。
许显纯眉皱之后,十数名身穿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也是倚墙而立。
“公子莫急,待我先问清楚。”
许显纯说完,人也站了起来。可他方自抬步向前,那些倚墙而立者便是拔刀在手。毋须许显纯招呼,他们就已一拥而上,直扑场中那三人。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根本就让人无从准备。
可在喧闹起后,三人虽都未说话,身体却是早已绷直。所以锦衣卫众的绣春刀方起,三人便也扑了过去。他们从都不是人人宰割的那类人。
杨念如和徐知远都不晓那哭声代表着什么,可当哭声起,他们却都忍不住要心头一怔,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顿将全身包裹。
锦衣卫若不先行动手,徐知远也无那许多时间在这浪费。
名义上看,他尚非徐家家主。可从十五岁起,他就已然成了整个徐家最不可或缺的一环,甚或者说,他早已就成了支撑着徐家继续站立的那根顶梁柱。他代替了徐卿此前所在徐家的身份地位,可他永都替代不了徐卿在所有徐家人心中的地位。所以当那传入耳中的哭声越来越重,徐知远鼻头不免也要紧跟着发酸。他想哭,眼泪在眶中打转,却是未曾流下来。
眼泪会将双眼模糊,会让自己看不清来犯之刀。
所以他不能哭,他还有许多事该做要做。
他要赶紧回到那许多人身边,他要赶紧回到他身边。那就只是个喜欢逞能的老头,手中所举,也不过把身重四斤五两的薄刀。那刀很轻,老头力气也很小,所以他又怎能再将敌人一劈为二
徐知远急,所以当他抖动腰间软剑,那剑便就瞬间直立起来,与刀相撞时不仅不退,还将那好似能把整座山都劈成两半的重刀逼退一旁。此时再观,那剑又恢复了软绵绵的模样。但它非只软绵绵地耷拉着,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一根正在风中不断摇摆的嫩绿柳条,不管和风狂风,它都能不间断地变换角度。所以剑身一转,剑尖便是钻进了敌人心脏。
和徐家大多数人不同,徐知远真正擅长者,非是那种宽刃厚背的长刀,而是这柄轻若无物软若无骨的窄剑。徐卿曾问他:“这种软绵绵的东西,习来有什么意思”
“那你的横斩竖劈,又有什么意思”
“起码乍眼看去,人人都会觉我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
徐知远笑。
“真正男子汉,不是手握一把多么重的刀,而是身护那些特别重的人。”
“可你那剑,看来确实无趣得很。”
“那是因你从就不曾熟悉它,当你知道掌控它是怎样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时,你就会发现,它实要比世间绝大多数兵器都要有趣得多。”
徐知远练剑,本就只为护那之前护他的老人,所以不管那是怎样一件困难枯燥无趣的事,他都一一坚持了下来。现在,他欲保护的人不在身边,故他能做者,不过尽力挥舞手中长剑,让它能更快回到自己该回到的那人身边。
身在随时都有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紧密刀光里,杨念如本不该分心,可在徐知远迅疾刁钻的剑法里,他终分了心。
几年不见,许多人和许多东西确都不该以相同眼光去等闲视之。以前,杨念如不觉徐知远功夫怎样,所以才会以此来嘲弄戏耍他。纵到今日,若非徐知远此刻所表现出的非凡实力,他也会觉那不过个惯靠智谋的家伙。杨念如很想对他说上两句,嘲笑调侃也好,真心夸赞也好,他都想说那么两句。可他强忍没说,不过紧随徐知远,双锏一下又一下地将刀砸偏,然后又毫不客气地砸在别人身上。对待欲取自己性命的敌人,他从就不会心慈手软,更别说那酒楼外,还有一个极有趣的老头。
三人对十人,单从人数看,这确非什么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可对场中三人言,这确是一件不需怎么费力便可做到的事。
杨念如双锏砸下,不管是躲是抗,也都无有一人能接他两招。对方若是举刀相抗,杨念如还会给他一个呼吸的机会,但若他想躲,杨念如双锏却都能先他一步,仅先一步,对方便无再次站起的机会。
徐知远软剑虽是及不上杨念如沉猛,可也能在五招之内带走一人性命。
和徐知远比,周采薇明显又要强上那么一些。凭着那身强横内劲,她根本不给别人靠近她的机会。凝气成形好像不花钱和力气似的,对一人,她的确可以这么选择,对两人也勉强可以接受。但她现在所对者却非一两人,而是十数人,不,不只十数,如今楼中,已处处可见那飞鱼服和绣春刀。再观周采薇,杨念如终是忍不住提醒。
“你那劲力多得用不完”
周采薇动作未停,手中所使者依然是凝气化形。手中长剑忽然就伸长数尺,再斩而出,已将数人笼在自己的攻击范围里。
“既知我劲力用不完,你又何必说这些”
“小丫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上了这条贼船,你若再想脱身,只怕是来不及了。”
“废话少讲!”周采薇道,“有这闲心,你还不如多去想想怎么才能脱身而出。”
周采薇话落,徐知远也是出声相请。
“就现在,帮我一次!”
杨念如双锏本已挥出,但在徐知远的这句后,不管速度力道,那一瞬间都减慢减弱了少许。那在双锏下侥幸逃得一命的家伙尚未来得及开心,又是一锏紧接而下。
过去的半刻时间,他们虽是杀人无数,可也始终都被困在原地不得移动半步。看清现状后,杨念如也是开口。
“向我靠近,我带你们冲出去。”
“如何冲”周采薇虽是语带询问,身体却也毫不犹豫就往杨念如的身边挪。
徐知远也和周采薇一样。
而当三人齐聚时,杨念如也挪到了整个酒楼的中心。那里有根柱子,一根将整个酒店二楼顶起的柱子。
“你那劲力既是用不完,那就别收了。”
杨念如虽未提名提姓,也未看向任何人,周采薇却是知他在对自己讲。所以在他话后,周采薇体内劲力已是奔涌而起。瞬间,手中长剑也似笼上了一层朦胧雾气。
“你剑也就别弯了,软剑可是挡不下弓弩。”
徐知远闻言,手中软剑也是瞬间挺立起来。
“听我的。”
杨念如先是一锏砸落正对自己的那把长刀,再是忽然转身,借着腰上的旋转之力,另一把锏也就重重砸向那根足有坛肚般粗细的柱子。
“轰!咔擦!”
锏砸而下,木梁断裂声也是随之响起。此时落在周采薇徐知远耳中的,还有杨念如的大喊。
“跳,凝气化形开道!”
三人纵身而起,眼看将与整个塌下的房梁房顶相触,周采薇手中长剑已是猛挥而出。剑光及处,那些木梁也如豆腐般被一切而过。
剑光之后,便是杨念如的怒喝之声。
“统统给我滚开!”
双锏砸下,来不及分开的木梁已是四散而飞!
“轰!”
屋顶落地,响声震天时,灰尘也是盖住了那丝本就不很明亮的月光。
“啊……”
“救我!救救我!”
……
呼嚎呻吟不断时,一个冷漠声音也是紧接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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