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人屠

    “长老可要想好了。”楚雾劝道。“长衫巾若在今日败了，还能再谈以后”

    “一胜一负，此时言败，未免言之过早。”

    “不早做提防，只怕会后悔莫及。前辈可觉得晚辈有理”楚雾又看张观喜。

    “有理!”张观喜点头。

    “既是有理，前辈何以就不劝劝刘长老”

    “我实用不着劝他。”

    “前辈尚未恢复五成力”

    “总已十成，我也用不着劝他。”

    “永年能胜伏骥，难道还不能胜我这把没甚名气的沧龙”

    “永年能胜伏骥，便能胜你那把不管有没有名气的沧龙。”

    “雾三本不该质疑前辈的，但我总觉前辈将话说得太大太满了些。”

    “话是我说的，说得如何，是你觉得的，与我何干”

    “前辈性情，可真让人叹服不已。”

    “公子与其在此相激，何不上场试试看我长衫巾，是否真如公子所言那般不堪一击”

    “如此看来，今日注定是再无法与前辈交手的了。”楚雾面露遗憾。

    “联手多人对一人，张某亦不屑为之。”

    “今日不能一战，日后定也无法再战的了。”

    “日后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除此事外，其他所有事，确实都无法说得清楚。”

    “何以就要除此事”

    “因我知道，”楚雾手指尚未醒来的楚雳。“日后再见，前辈定会折于他手。永年伏骥争，终会再变结果。”

    “楚三公子既已这般确定，何以又要激于刘某”

    “我实忍不住想见识见识那狂卷之永年，到底有何厉害处。”

    “楚三公子但请先斗，待其出了结果，我便能告知公子，永年和公子手中那把沧龙，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怕只怕前辈尚未看清，战斗便已结束。”

    “楚三公子大话，似也说得不错。”刘文宇冷笑，继而道，“石建颜忠，盛远吴弘，楚三公子言已至此，你们还不出来见见”

    刘文宇言落，四个高矮胖瘦皆不一样的男子走出人群。有人步伐轻灵落地无声，有人双眼闪动灵光，有剑轻颤，也有双臂外露，肌肉如丘者。

    楚雾看着他们，面上不仅未现凝重，反是轻视道:“五人五招，五招不胜，我便输。”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未完待续章
    “楚三公子好气魄！”刘文宇怒极而笑。“但愿公子能数得清楚，也能看得清楚。”

    一语毕后，他已振剑而出，剑尖直指楚雾咽喉。许是他功力较浅的缘故，长剑出时，并没有方才楚雳张观喜那般声势浩大。不，何止缺了声势，其长剑宛若一根处在闹市之下长针，若非双眼能见，楚雾直觉得说自己会被他在悄无声息间刺死。

    与他同步而行的还有另一把长剑，那剑剑势与刘文宇相似，速度却比刘文宇要快上三成不止。从时间上来说，它本要落后于刘文宇，但刘文宇长剑未至，那剑已在楚雾身前转了个弯，由咽喉之刺变成了背心之刺。

    两剑相击，楚雾眼看就要被刺个通透。可他未急，仿已知道那两剑的最终目的，且确定说那两剑无法在他身前达到起最终目的。当一前一后两把长剑相隔自己不过均不过一尺之地，方闻他的沧龙剑响，方见他碧绿的沧龙剑芒。

    “楚三公子难道不觉晚了些”

    “晚吗”楚雾笑道。

    沧龙并未劈向两剑中的任一把，而是高高举起，猛然就携劲侧斩而出。于此同时，但见他左脚顿地，身子也向长剑斩出方向倾斜，并直射而出。

    剑芒过时，虽是拳势渐成，盛远也不得不退。虽如此，却也未见他如何着急，不管楚雾以何种方式应对，亦不管他攻向何方，实都在五人的计划之中。你难道不见还有另外两人未动

    刘文宇剑出之时，肌肉如丘的吴弘已横移一步，紧随他动。而那落地无声的颜忠，则已飘身石建之后，如狼盯楚雾，寸步不离。

    所以，盛远退时，石建手上已多了两支长及一尺的亮银标枪。双枪掷出，似是枪上红缨在颤在鸣。可观其前行，似也未对楚雾，只冲他手上的沧龙长剑而来。一枪止处，当是沧龙的剑尖所在，另一枪止，则该停在沧龙剑首。

    楚雾略感意外，他本可翻剑绕过那两枪而继续向前，却不知为何，他竟让两枪中的其中一枪撞在了剑身之上。而他则变成了一串系于剑首的剑穗，非是他控剑，而是剑带他。剑在银枪猛力下偏转而出时，他也双脚踏动不断，似是不抓紧些，就会被长剑拖拽于地。

    当他站定再面刘文宇，刘文宇亦停剑而立，直视楚雾道:“楚三公子以为如何”

    “不错，很不错!”楚雾点头。

    “什么不错”

    “长老方问我的东西，很不错。”

    “我方问了什么”

    “彼此配合，不止近战，也有远击。我想，方才若我以剑相格，此刻恐已落在了你们的前后夹击之中。他一直在等，”楚雾指吴弘。“可是在等我剑出之时，他好以那一身的横练功夫硬扛一剑。有了这一剑的转圜，恐我不死也重伤。长老选人布局，实是精明之至。”

    “仅不知公子先前言语，可还作数”

    “何以就不作数”

    “一招之后，公子竟还自信若此，刘某佩服之至。”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谁会跨得更远些
    楚雾并未说谎，沧龙剑出，果然势若惊涛。但闻涛声阵阵，磅礴剑气就席卷而来。

    刘文宇倏忽一惊，纵是早有准备，楚雾剑出，他还是为那无匹的声势所摄。不仅如此，和那摄人声势所配的竟也是一个快到让人目所不及的速度。

    张观喜楚雳斗时，刘文宇就在心里这般想，拥有张观喜速度者，定不会有楚雳那般迅且猛的剑法。因他知道，两者若居于一身，他则势必危矣。自己五人虽是各有所长，却只胜在攻势较多能互为倚仗。但这一切都需一个必要条件——对方速度不能超出自己的预想太多。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对手已至己方跟前援手却尚在数尺之外，那所谓倚仗，不也形同虚设。

    刘文宇曾祈祷说不要发生的事，此刻却切切实实地发生眼前。

    果不其然，当楚雾坚而绝地冲向吴弘，纵有石建的银枪飞刀之阻，刘文宇长剑还是没能及时赶到。

    计划中，不管吴弘的移动速度再怎么慢，也能凭那一身刀枪不入功夫拖延片刻。只需有此片刻，刘文宇及盛远的长剑便会紧随而至。当楚雾疲于应付此两剑时，颜忠铁拳便该从天而降，直直砸向楚雾头顶。三方攻势若都不起效果，人群外尚还有一杆时时注视着战圈的银枪。刘文宇不信，一人只有两只手，他不信仅此两只手就能应付下八只手的全力施为。

    可他不得不信，因那计划想象中的八只手并没有来到它的预定位置。

    来不及了，刘文宇甚都不敢去想，若那惊天一剑毫不留情地劈在吴弘身上，他那练了十数年的金钟罩，是否也会变得破破烂烂，甚至于都不见其影而若没有了那面能抵百剑的人肉盾牌，他们又该如何去做

    所以，哪怕明知赶不上，刘文宇和盛远两把长剑还是一前一后的尽力扑向楚雾。此时，他们只愿吴弘能抵那么会，只要那么会，他们的手中长剑也就能插进楚雾后心。

    可当楚雾手中的沧龙将至吴弘之躯，突变又起。

    刘文宇眼中的楚雾似是变慢了少许，因那早该碰上吴弘的碧绿沧龙，竟奇迹般地停留了片刻。

    有此良机，刘文宇自不肯轻易放过。但见其强催劲力，脚下速度竟又快了些许。盛远随后，亦是强催劲力而起。

    初见楚雾长剑稍停，张观喜没来由就皱了皱眉。再见刘文宇盛远如此模样，他张嘴就道了一声“不好”!

    只可惜刘文宇听得有些迟了，手中长剑进得有些快了。所以当楚雾出其不意地扭转其身，以一个不可能的速度转至吴弘身后时，他已再不可能收剑。

    吴弘想避，他不想让己方两剑撞在自己卯足全力的铁骨之上。可他避无可避。沧龙剑撤，那惊涛剑势却已将他死死罩住，仿就困在了自己所扛的金钟之下，只能站着，任那两把剑型的重锤敲在自己身上。

    “铛!铛!”

    吴弘后退，刘文宇和盛远亦在长剑撞上吴弘之时撤剑而退。他们已经伤了吴弘，却也在想说能不能补救一下。所以双剑后撤，剑撤之后，那强提劲力也重返己身。他们不想伤了吴弘，不伤他的条件就是要伤自己。

    对敌人，楚雾所接受的一贯教育都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对自己残忍的家伙，所以他也不会对敌仁慈。

    吴弘方退，便觉有什么东西划破了自己腿弯处的肌肤。尚不及反应，便又瞥见一道残影自身旁滑过。

    剑势又起，刘文宇和盛远都再不及反应，便被长剑划伤了双膝。伤势不重，却也再站不起。

    场中局势变化之快，实是让人目不暇接。仿还停留在刘文宇和楚雾斗嘴之时，不过眨眼，已有三人跪倒在地，所剩两人，除石建尚在举枪戒备外，颜忠已愣在原地。他实想不到方还占据上风的己方一众，何以眨眼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颜忠发愣，楚雾却没发愣。前行之躯忽又一顿，转身挥手，沧龙剑上剩余所有剑气无一例外都斩向了颜忠。

    “啊!”

    颜忠再倒，场中直立者，仅剩执剑楚雾和握枪石建。

    “楚三公子好算计!”刘文宇想执剑再起，却是双腿无力。他知道，和首战的楚阳一样，若非楚雾留手，此刻的他们早被贯穿了心脏。所以一撑无果后，他只半跪着说话。

    “算计”楚雾摊手。“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还未过盏茶功夫。我明明说过的，怎奈长老不信，雾三有何办法。这世道还真是，君子和小人，始终都被混在了一起。”

    刘文宇面色一黯，又道:“若我没记错，公子似已出手了四次。”

    “长老没记错。”楚雾点头。“四招伤四人，虽是不太尽如人意，却也勉强能接受。”

    “那么，楚三公子是想一招再伤我长衫巾的远战魁首”

    “终也只是你长衫巾的远战魁首。”楚雾不以为意道，“若是江湖的远战魁首，我早已不做他想。但，袖里乾坤那样的人物，你长衫巾似也没地方装下。”

    “你可听到了”刘文宇向石建道，“你和袖里乾坤的差距，可别成了别人眼里的不屑动手和不想动手。”

    “长老不觉太晚了些”这是刘文宇曾问楚雾的话，现在，楚雾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事未结束，便永不算晚。”

    “那就拭目看看，这事还能持续多久。”楚雾撇下刘文宇，转向戒备依然的石建。

    “阁下袖中，可能藏下半个乾坤”

    “公子但可一试。”石建面无表情地回答。

    指指自己再指指石建，楚雾道：“现在距离，未免也太远了些。”

    “公子有行千里之剑气，而我只有这些许飞刀短枪，怎就会太远”

    “阁下身法似也不错。”

    “及不上公子的天涯咫尺。”

    “可我只能跨一步。”

    “我也只有一步之闪躲。”

    “那阁下说，你的一步和我的一步，谁会跨得更远些”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十二
    谁能跨得更远些

    这本该是个转瞬即知结果的问句，现在却又因着一道能破屋宇的惊人声响，毫不留情就撕碎了两人间那一触即发的氛围。

    只见长衫巾的大殿之顶已破了一个宽约五尺的大洞。初时，楚雾刘文宇等只为那破洞之声所引，却不知其因何而破。哪怕殿内声响从未稍绝，他们也不认为说那剑气劲力能凭空飞升两丈，去断那一根根精挑细选的屋梁。

    但，无论此事惊异若何，却都已切实发生，并立时阻断了双方的相较之意。

    不仅如此，当那轰然声落，楚雾等人的眉头不自觉也皱了起来。从不间断的声响后，沉默寂静便是那最能让人浮想联翩的东西。正如此刻的殿内寂静，正如始终注视着那大殿房顶却未见一人的楚雾楚阳等。

    楚雾转头看楚阳，刘文宇亦是看向孙晋山。

    楚雾看楚阳，是因自家虽有“江南烟雨楚”的莫大名号，怎奈身为年轻人。对江湖很多人来说，也许岁月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他们已在人生之初就确定了自己所能到达的高度。可那不是江湖里的很多人，他是仇谨，是能勾魂的墨衣无常。别人身上的普通岁月到得他那里，无一例外都将变为沉淀。而这样的沉淀，便足够轻易抹杀许许多多的年轻一辈，哪怕他是佼佼者，人中龙凤。

    所以楚雾看楚阳，眼中担忧之意暴露无遗。

    刘文宇看孙晋山，眼中所表亦和楚雾相似。在他眼中，楚江宇虽为后辈，却也是这江湖独一无二的后辈。哪怕几无人知他的真实实力若何，哪怕大多数人都会在暗中猜测，所谓“江南烟雨楚”，不过占了句首那“江南烟雨”四字而已。若无此四字，他楚江宇也不过个寻常人物。

    曾经的刘文宇也会这般想，后来的他也在这样的神秘中体悟出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决意出得长衫巾去寻凌御风前，申重曾和他谈过。在那次的谈话中，申重就明确表示，相比实名在外的凌御风，那处处惹人怀疑的楚江宇更让他看重。因为不清楚的东西，才最让人无从准备。

    所以，哪怕殿中之人是仇瑾，刘文宇还是会在战未起前做准备，好去寻个万全。所以，当殿中声响久久不绝于双耳，他那颗本就不平的心，便不可遏制地跳动起来。他怕，怕那久负盛名的老前辈，真就输在这神秘的年轻人手里。刘文宇清楚这个输字对长衫巾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不能让他输。可他竟是毫无办法，这无疑就成了世间最最折磨人的事情之一。

    似那两人已分出了胜负，屋顶塌后，殿中就再没起过声响。

    纵无声响，忧心众人亦不敢前行一步。那是两个人的战斗，不管最终结果是一人走出还是两人联袂走出，那都仅是两个人的战斗，与旁人无关。即与旁人无关，也就意味着说他们不能朝着那个方向轻踏一步。这是对武者的尊重，也是对殿中两人的尊重。

    就这么安静地站着，石建忘了掷出他手里银枪，楚雾也忘了将沧龙劈出。他们共看屋有什么东西会从那破洞中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