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劫

    “诶，都是母女，如何这般生分起来来，就乘我的大凤辇一起过去吧。”林淑媛再次牵住大女儿的手。

    今日这是怎么了……母后如何对我这般好……

    长宁乖顺地点点头，跟随母亲上了车。

    ……

    公主府。

    一个衣着光鲜的妈妈来到永泰公主的房间门口，守门的奴婢屈膝谨言道:“李妈妈好。”

    满身珠翠的永泰公主站起来，面带笑意，对妈妈道:“妈妈，你来得真巧！妈妈看，孩儿这身打扮可还好看呐”

    “好看！好看！我的女儿是天下第一美人儿！”李妈妈称赞道。

    “妈妈不知，今日皇帝宴请，我就怕这些人没见过大场面，不知道如何打扮我。还是妈妈做事最让我放心，可偏偏哥哥又一片孝心，非要接妈妈出去享福。我倒是一片真心要留妈妈在府里，可终究哥哥才是妈妈的亲儿子，我一个奶女儿如何敢跟他争呢”

    “公主殿下可别这样说！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在老身眼里，你们都一样亲！若公主不嫌弃，我本也想就在公主府里终老。可到底思来想去，这近三十年我都守在公主身边，没陪过他。既然他提出要养我终老，我便依了他罢。公主今日还是一人进宫里去吗”李妈妈神色一紧，问道。

    “是啊，不然呢”永泰公主撅起嘴，“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打死都不愿意掺和这些个俗事。”她的脸上却有些骄傲之色。

    一个婢女捧上来一盏茶。永泰公主上前接了，亲自捧给李妈妈。

    李妈妈连声喊着不敢当不敢当，恭谨地接过茶盏。

    “妈妈今日过来，有事吗”

    “事儿倒没什么事儿！只是听说皇上今日宴请，想着我这才走，怕这一帮妮子服侍不好公主，过来看看。附马爷果然不愿意跟你一起去”

    “唉……”永泰公主又嫣然一笑道:“不过呢，我也习惯了。他不去也好。说起来是赴宴，哪里只是吃吃喝喝这样简单的事儿，还不是一些是是非非勾心斗角……”

    “公主错了。”

    “嗯”永泰公主一惊，“妈妈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您这一回就想错了！”

    永泰公主收住笑，低声道:“妈妈有何请教”

    这位李妈妈自年轻便进宫做永泰公主的奶母，后来公主嫁人，她才随了公主出宫。宫里的事，她见多了，因此，出宫以后十来年，她一直是永泰公主的军师，有什么打紧的事，永泰公主总是征询她的意见。

    “公主该让附马同去赴宴。”

    公主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妈妈，不解道:“我和他成亲以来，五年了，他从来便是这般淡泊性格，从来都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啊……”

    李妈妈凑近了公主，低声道:“以前，是公主的母亲做皇帝，公主是女皇唯一的女儿，你要什么她给什么！就连你看上了这位附马爷，她都赏给你！”

    永泰公主脸上浮起一丝得意之色。




第21章 家宴
    永泰公主沉思一会儿，镇定道:“好，我便依妈妈的。”又道:“可张隆昌好几个女儿，个个儿都长得貌美若天仙，如若她们又有谁看上了明聪，岂不是麻烦”

    李妈妈笑起来:“公主殿下，谁敢和您争呢！难不成当今皇上还下令……”她本想说“又赐死了你不成”，自觉此话唐突，便忍了口，改道:“来得罪公主您不成他如今可是宝座都还没坐稳呢！”

    永泰这才放下心来。可她还是在思忖着什么，不开口叫人去请附马爷。李妈妈又道:“放心！这个时候，皇上保管是谁向他示好，他便拉拢谁！等他翅膀长硬了，可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永泰公主点点头。

    李妈妈又小声对公主耳语:“欲行大事，必先隐忍收藏异心，麻痹他的心智，而后才伺机而动。我听说公主向皇帝陛下进献长白山参汤，此事实在做得突兀啊！如若我还在公主府里，是断断不会赞同公主如此贸然行事的！幸好弘皇侄替公主遮掩下了……”

    “来人呐！”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一奴婢上前。

    “传我的话，速速请附马爷做好赴宴准备！”

    ……

    明兴殿内，仙乐袅袅，堂上堂下瓜果飘香，席位有序，训练有素的绿蓝二色的宫女穿梭往来，却又安静异常。

    堂上，是皇帝和皇后娘娘的席位，餐几四周雕着色泽鲜艳图案精美的牡丹，席榻是九寸的锦垫。

    堂左侧，依次是安宁王夫妇、永泰公主夫妇，还有嫡皇子张德瑞和张德琼还有张德弘几位嗣子的席位。餐几身上同样也有精美的图案，但不是牡丹，只是一些水仙梅花等凡花俗草而已，图案倒也精美艳丽。席榻是五寸的锦垫。

    堂右侧，则是四位公主的席位。餐几和席榻与左侧的一样。

    宽阔的堂下，便是长长的客席。餐几上没有花草图案，不过一些花纹装饰，显得朴素了许多。席榻全部是三寸的锦垫。客席共有三层，韦氏家族和裴氏家族的席位在内里一层，按辈份年龄官职，依次而设。

    每一张餐几上，都放有精美的木制名牌，上面写着每一位客人的名职。

    堂最外侧一层，是数名乐伎，正在弹奏乐曲。

    午时一到，殿门口的太监高喊:“请各位皇亲贵友入席——”客人们便陆续进来。

    众人或小声谈笑，或敛声屏息恭身，找到自己的席位，长身跪坐着，等皇上皇后的到来。

    裴桐仪随父亲进来，找到自己位，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对这个位置十分满意。因为，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楚乐安公主。他的旁侧，也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英俊男子。

    那男子拱手施礼道:“在下韦氏长子韦敦君。不知公子何姓名”

    裴桐仪回礼朗声道:“在下裴氏长房子嗣桐仪。素闻韦家长子英俊多才，今日一见，果然俊朗潇洒，不愧是宰相家的公子！幸会！幸会！”

    音乐声戛然而止，堂内静下来。只见得大殿内门处突然涌进一群太监宫女，井然而立，紧接着，贤帝和林皇后身着礼服笑吟吟地进来。

    二人在各自的席位盘膝坐下。

    皇上伸手示意，司礼太监高声道:“平身——”

    堂下众人这才改长身跪立为盘腿坐下。

    再然后，太监又喊:“请皇嗣们入席——”

    安宁王夫妇、永泰公主夫妇以及张德瑞等皇子公主陆续进来，在左右侧席依次而坐。

    原本神情怡然的林皇后，见吴明聪随永泰公主进来，神情掠过一丝异样。但立刻，她神情又恢复自然，只有头上凤钗在摇晃。

    堂侧的吴明聪似乎并没有看堂上的皇帝夫妇，只淡定地平视前方，目光沉静。

    贤帝皱了皱眉头，对张德琼道:“你母亲呢如何没来”

    张德琼飞快地看了林皇后一眼，伏地施礼道:“孩儿的母亲因身体小



第22章 和解
    一时，李管儿奏毕，躬身而退。众人还在回味，太监喊:“传菜——”

    “慢着！”张果儿喊。

    众人一惊，目光都向她投来。

    “果儿，你有何事”

    “父皇，连日来，父皇和母后劳累有加，难得今日冬至佳节，二老得以有闲情逸致，得与众人同乐，女儿愿为父皇和母后演奏一曲，以为二老消除疲乏，进献孝心！”

    “什么你要亲自演奏吗”

    长阳转头对长宁悄声道:“她来演奏从来没见她摸过任何乐器啊……”

    “你会演奏什么呀”长寿小声对张果儿道:“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别顽皮了……”

    “对，亲自演奏。”张果儿没有理会三姐的劝告，对父皇莞尔笑道。“亲自演奏，方显女儿一片真孝心！”

    贤帝又是惊喜又是疑惑，问:“那您用何乐器，弹奏何曲呢”

    张果儿看了对面的弘皇兄一眼，弘皇兄正惊疑地看着她，身子也因为吃惊而直了起来。

    堂下，裴桐仪兄弟也满眼惊喜。

    从来没见你玩乐器啊！才进宫多久啊，就会这些个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长相思》。就用箜篌弹奏吧。父皇不知，入宫以来，女儿爱上了箜篌，得闲时便练习咂味，很是美妙。今日正好献一曲给二老。”

    贤帝这才去了惊疑之色，和颜悦色道:“好吧，我便听听我果儿的技艺。”

    立即有人传箜篌去了。张果儿趁空又道:“父皇可能有所不知，这首《长相思》，还有一个名字。”张果儿突然转头对着弘皇兄，问道:“弘皇兄，你可知晓”

    刚刚才重新盘腿坐下的张德弘先是啊了一声，既而挺身道:“知道啊！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湘妃怨》。传说舜巡游西域，命娥皇、女英二妃留居湘水边的行宫。不想，舜病逝途中，一去不返。二妃痛心泪下，染竹成斑。传说，斑竹就是这样来的呢！二妃死后化为湘水神，被世人尊为湘妃。这一曲《湘妃怨》，也就是《长相思》，正是追念娥皇女英二妃而来……”

    果儿听得入神，一时心中隐隐作痛，暗自深切感念。这个故事，当年还是四郎讲给她听的呢。当时，她还玩笑道，要练得此曲，效仿二妃的痴情。为他而奏……

    不想，事与愿违。一去不复返的，不是他，而是她……

    箜篌送上来了。张果儿抱琴坐定，昔日与四郎琴瑟合鸣的情景又翩然回到脑中。她抬眼看了一眼英气四溢的弘皇兄，心有戚戚。调整身姿，张指拨弦，一串柔美的音律倾泻而出，摄人心魄。

    月华黯淡了……

    琴音婉转，声声拨动人的心弦……

    堂下，裴桐仪听得又惊又喜。

    一曲既终。

    众人皆敛声屏息。

    “好！没想到，朕的果儿竟然还有这般才华与聪慧！传酒来，朕要与乐安公主同饮一杯酒，以谢她的一片孝心！皇后，你也一起，如何”

    林皇后神色欢欣，点头道:“果然是陛下的好女儿，值得受陛下这杯酒。”

    我的女儿么，越得你的宠爱，我便越得势。好事么……

    张果儿斜眼向弘皇兄看去，他还在轻击节拍，沉浸在音律里，玩味陶醉……

    张果儿一时心下感叹:若不是堂兄妹，该有多好……

    酒罢，便传菜。太乐府歌舞并献，大殿内一派欢乐之声。众人欢声笑语，饮酒吃菜，气氛祥和有加。

     



第23章 国子监祭酒
    永泰公主正思量间，只听林皇后道:“这位，便是传说已久的新附马爷吧”

    十多年来，张隆昌夫妇一直身在明州，并不知道长安的事。永泰公主休夫得新附马的事，他们也是回宫后才知道的。自然，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吴明聪。

    吴明聪低头施礼道:“在下吴明聪。”

    “早听说永泰公主的新附马英俊潇洒，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吴明聪低头不语。永泰一时也不知如何搭话才好。得吴明聪的事，本来就是件丑闻么……

    “皇上，”林皇后又道:“既然公主殿下得了如此佳婿，皇帝陛下又是第一次得见，是不是应该赏啊”

    贤帝道:“好啊！永泰，你说，朕赏新附马什么好”

    “他一向志向淡泊，皇兄不必赏他……”永泰公主揣度着兄嫂的话中之意，推辞道。

    “诶，怎能不赏！一定要赏！朕听韦中丞说了，灭水鹤，公主可是有背后出了大力气！说吧，是要豪宅呢还是要官职连同你，永泰，也可以一起要！”

    大齐自女皇吴萌上位以后，朝廷一直设有女官职位，虽然人数十分少，可终究是开了先例。既然如此，公主要在朝廷任职，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永泰公主盯着皇兄张隆昌的脸。这张脸，原本也是极其英俊而有男儿气的，只是在明州受了多年的苦，如今变得有些沧桑。回宫后虽然生活得舒适了，也没有了劳作之苦，但沧桑之色还隐隐可见。

    如今，这张脸上，笑意融融。看样子，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参汤的事。

    永泰公主感激地看了一眼斜对面，弘皇侄正与他的兄长张德瑞谈论着什么，十分开心的样子。

    既然没有败露，何不如趁此机会挤身朝廷以前自己年轻，一心只在风花雪月上用心思，白白浪费了母皇做皇帝的好时机。等有了这般心思时，那贼人水鹤又已然把控了朝廷。今日正是个好机会……

    于是，永泰公主开口道:“要说豪宅呢，我倒是不稀罕。如今我的公主府，也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府邸。再好，难不成还好过皇宫去不成我是万万不敢僭越啊！”永泰公主一阵大笑。

    她又接着道:“要说官职嘛，我本是无心权势的。但想着皇兄归来不久，正是用人之际，我若还偷懒只顾自己清闲，那便是我的不是了。是不是啊皇嫂”永泰公主拉住林皇后的手，问道。

    林皇后不知在想什么，被永泰公主这样一拉，回过神来，道:“是是是……”

    贤帝看了林皇后一眼，心中有些异样。他拂了拂衣袖，道:“说，要什么职位”

    永泰公主莞尔一笑，道:“我呢，和母皇一样，都是女身，比不得你们男儿之躯，可以驰骋疆场，只能做一些家务事儿，管管家。我除了灭水鹤，也无别的政绩，当不得一品二品的大员。我看，国子监祭酒这个职位，倒是适合我。且这个职位只是从三品，品级不高，想来朝廷上下，也不会有话说吧”说罢，笑盈盈地看着贤帝。

    贤帝心下一紧。她果然有野心！

    国子监祭酒，连正三品都算不上，只是个从三品。从品级上来看，永泰的要求并不高。可是，国子监是大齐最高教育机构，主持全国的科考，也就是说，所有的文官武官，都将从国子监出来。

    从前朝开始，便有了科举制度，普通百姓有了入仕做官的机会，同时也落下一些流弊，那便是拉团体，搞帮派分离。这些原本是普通百姓的考生，通过真本事考上来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官员，看起来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可是，由于他们出身寒门，没有靠山，巴结考官便成了一条捷径。他们常常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