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劫

    “娘，吴家也是读书之人，你没见吴员外的书房……”

    “光看个书房有屁用！他家无根无基，来路可疑！这门亲事万万结不得！”

    崔品一听，愣住了！

    如何钻出来这样一套说辞不是说只要人好便什么都好么昔日，你们不是一直都是这套说辞么……

    难不成那只是对娘亲而言的

    人怎么都是如此事情在别人身上，规矩一套又一套。事情一落到自己身上，便什么托辞都来了，规矩竟是都不重要了。

    “父亲，您怕是对吴家有偏见！吴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全家上上下下言行有度，并无奸盗崇邪，何来可疑之说

    “怕是父亲断案断得多了，对别人都不信任了吧。”

    崔府尹原本反对这门亲事，心下毛躁，听得儿子提起断案，又想起衙门里的事务，跺脚道:“我且不与你说！你只好生读书！等你博取了功名，爹娘自会为你图娶良家女子！”

    “别人儿子一概不要！要娶便娶吴氏女！”崔品的声音掷地有声。

    “你！”

    “品儿……”

    崔府尹指着儿子崔品的手指直颤。“你这般态度，竟置父母于何地”

    “别的事儿子都依从父母双亲大人，只独独这一件，儿竟是依从不得！请恕儿子不孝！”崔品说完，伏地可可有声地拜起来。

    那崔夫人早已心疼儿子跪在地上这许久，又见崔品把个额头磕得呯呯响，忙上来扶儿子。

    “品儿，你这是何苦呢高矮是一家人，有何事不能商量的何苦如此折磨自己的身子骨，当心磕坏了额头……”

    “让他磕去！”

    “老爷！若磕坏了额头，坏了面相，日后便做不得官了！”崔夫人急中生智，想出一个颇有道理的理由。

    “总之，此事我不点头，你想都别想！你不要你的前途，我还要我崔家世代的清名呢！”

    说罢，崔府尹抓起桌上的帽子，盖在头上，气冲冲拂袖出门而去。

    崔夫人见夫君去了，忙扶起儿子，好言劝慰:“品儿，好女儿挂天下比比皆是，就拿我们青州来说，也是如同繁花。

    “你这般的才貌，你这般的家世，要寻怎样的女子寻不得作何偏偏只要她一人！”

    “娘，爹爹当初不也一样，独独只钟情于娘么”

    崔夫人脸红了，心中却又洋溢起欢喜和骄傲来。

    “你娘我家世纵是没落些，却是清白坦荡。你祖父祖母反对了一阵，在你父亲的坚持下，也便答应了。”

    崔夫人扬了扬眉，又道:“我倒是不稀罕你父亲，倒是他心意坚决得很！”

    男人夸耀自己的胜利，女人夸耀自己的回避。崔夫人也不能免俗。

    那崔夫人故意卖个矫情，等着儿子相问她如何不稀罕他父亲，却听崔品道:“吴家又如何不清白坦荡了你听得他家有人偷有人盗，还是听得他家有人杀人放火了”

    崔品双腿跪得发麻，揉着膝盖辩解道。

    “他家无根无基也便罢了，这个我且劝得住你爹。可他家没由没头地，一忽儿到青州来，到底让人不放心些。”

    崔品一心爱恋吴家小姐，哪里听得如此毁谤吴家，一时气愤道:“如今朝廷混乱，皇帝换个不停，不是今日东风压倒西风，便是明日西风压倒东风。且莫说他家不愿意做官经商，便是我，都有些冷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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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打听
    话说崔府尹到了衙门，果然下属衙役们已然等得严谨。他心中自是颇有些歉意与心烦，却不便表露出来，只安排众人忙活公务。

    忙了一上午，终于得了闲，他并不急着回府，只叫人请林师爷过来下棋喝茶。

    崔府尹好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衙门里常备着棋具一应物品。有时时辰早，崔府尹便叫林师爷来下棋喝茶。

    话说这林师爷交游颇广，三教九流城南城北的朋友，都有几个，外号叫“百事通”。

    林师爷来到侧厅，见崔府尹闷闷地坐着，便猜度着，崔府尹找他下棋是假，心中有事是真。

    果然，一局棋崔府尹下得心不在焉，林师爷几次相让提醒，他才险中得脱。但仍然没过多久，崔府尹还是输了。

    按照惯常规矩，至少得下三盘。

    崔府尹并不介意这一盘的输赢，只一脸心事。

    拣子的空隙，崔府尹端过茶，慢条斯理道:“几日没有切磋，师爷的棋艺长进不少啊！”

    师爷拣子儿的手顿了顿，心中暗自好笑。我的棋艺没增长，倒是你下得太心不在焉了。

    “府尹大人承让，在下侥幸得胜，侥幸得胜而已。”

    “我听说，前不久，东城来了一位什么吴员外，棋艺颇是高超。林师爷交游颇广，是不是得了他的指点啊”崔府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林师爷心下咯噔一下，此话怎讲我赢了你便一定是得了他人的指点么且还一定是这位什么见都没见过的吴员外。很牵强嘛……

    但身为师爷，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心难测，这位林师爷却是最擅长捉摸人心。

    人心里装着事，不出三句，定然往这事的边儿上凑。

    显然，府尹大人是在过问这位吴员外。

    “这位吴员外么，”林师爷摸了摸下巴上几根干焦焦的胡须，目光扫过府尹大人的脸。

    府尹大人的眼睑垂着，在看茶盏里的茶叶，听得林师爷开口，眼皮一眨，眼睑下的目光一闪。

    林师爷顿时明白，这便是府尹大人要问的事了。

    于是，他顿了顿嗓子，清朗道:“不久前才搬到来龙县城里来。”

    崔府尹端着茶，吹茶叶的嘴停住了，分明在侧耳倾听。

    “在下并未见得吴员外本人，只听得‘味极鲜’的人说，这位吴员外颇是风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哦……”崔府尹点着头，并不说别的。

    显然，在等他往下说。

    “照吴员外这样的家底和才情，应当出自极其显贵之家。只是，并未听得他与来龙县甚至是青州哪一家贵族有亲戚关系。

    “有人说，他以前曾在山中隐居，只因女儿大了，才下山来定居。”

    崔府尹放下茶杯，道:“女儿大了，自然是要婚配的。他若还不下山，难不成还将女儿当仙女养”说着，自顾自笑起来。

    师爷暗地里捉摸:我只说了吴员外因女儿大了，才下山。并未说吴家女儿有多大，是大到该读书识字了呢还是大到该许配嫁人了呢可是，府尹大人却直接就说女儿大了要婚配。

    显然，他是知道吴家女儿的。

    并且，原本聊的是棋艺，凭何却要往人家女儿身上扯

    林师爷徒然间明白过来。

    “不错，吴员外的独生女确实到了婚嫁年龄。听说，这位吴小姐人长得极美，又颇有才情。昨日上午，竟然在金山寺与许府令争执秃墙上的题诗。竟然说动许府令，抹了墙上的那首偈。”

    “果真有此事”崔府尹一惊。这倒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不是嘛，此事如今传得全城沸沸



第48章 沐兰汤
    回到家中，崔府尹将打听得来的消息一一讲给崔夫人听。崔夫人一听，果然与夫君料想的差不多，便也去了成全儿子的心思。

    毕竟疼爱儿子事小，崔家门庭事大。

    崔家就这一根独苗，他的婚姻大事更不能儿戏。

    晚间，夫妇俩特别命厨房做了一大桌儿子喜爱的菜，请儿子过来一同吃饭。

    儿子来了，夫妇俩又是送菜又是盛汤，分外殷勤。

    崔品见父母如此，心中猜到了六七分。只是不信吴小姐这样的绝世女子，真的家世如此叵测，尚存着一丝侥幸。

    各怀心思地吃完饭，夫妇俩又与儿子倒来茶水。

    崔夫人这才将白日崔府尹打听得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儿子。

    那崔品心中虽是仍然爱慕吴曼曼，但也是个知轻重的，在父母的威言软语下，不得不丢了对吴曼曼的念想。

    ……

    ……

    天气越来越热，再过两日，便是端午了。

    汪若芸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暑气。进了大门，一手不停地扇着风，匆匆往霜颜斋走去。

    霜颜斋是吴明聪的院子。张德瑞吴曼曼等人早已聚集在书房里。

    吴明聪道:“听吴显说，崔家公子已然好一阵子没有出门，只一心在家读圣贤书。”

    “难不成这小子这么快便去了心肠”张德瑞道。

    他看了妹妹吴曼曼一眼。吴曼曼从容淡定地坐在那里饮茶。

    “不可能！”秦相道。前几日我还打听得，崔公子要死要活地向父母求娶曼曼。这才多久日子他便熄了心思”

    在秦相看来，人都应该是长情的。你看我，对她便一直没变过心思……

    “这有何不可能的”汪若芸从外面走进来。

    想当初，裴桐仪对我也算有情有义，不想后来张果儿姐妹她们来了，他便将心思转到了张果儿身上。可见，男子都是易变的。

    只恨自己竟痴痴恋他那么多年，直到如今才算放开……

    “天下男子没有一个好，个个儿都是见异思迁的！这位崔公子自然也不例外！”

    呃……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吴明聪张德瑞秦相面面相觑。

    只有吴曼曼笑起来，过来拉着汪若芸的手，道:“若芸走热了，莫不是脑子也热糊涂了瞧你，说些什么话！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委屈当然大了！为了裴家公子，我失了爹娘，家破人亡……

    吴曼曼看出汪若芸的心思，道:“若不是有人让你挂牵着，连你也逃不出去。”

    是的，谁让自己和爹爹猪油蒙了心，做出那起没心没肺的事来，惹来这许多恩怨。幸好自己为了他逃了出来……

    罢罢罢，不去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

    “我敢打赌！”秦相喊道。

    吴曼曼一抬头，道:“你还敢打赌赌什么”

    张德瑞笑道:“我听说，前番你与若芸打赌，输了一百两银子”

    秦相胸膛一挺:“我说话算数，第二日一得知自己赌输了，便着人将银子送过去了！若芸你可别说没收到啊！”

    没见过这样的人！输了还挺硬气！

    “我才不稀罕你那几个破银子！”

    秦相道:“你不敢打赌便明说！别说什么稀罕不稀罕我的银子的话！那银子也不是我造的，我也不稀罕！”

    汪若芸被秦相一激，鼻子里一哼，道:“赌便赌！你说，这一次赌什么”

    “先说好，我们赌崔公子对曼曼有还是没有情义。我赌他还有，你赌他变了心。”

    “不错！就赌这个！这一次赌注是什么”

    “还是老规矩，我若输了与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太少！这次，我们来赌个大的！”

    秦相一愣，道:“多大”

    我倒是想来点儿大的



第49章 裴桐心
    “义父问得好。沐兰汤所用的汤不难做，奇便奇在这兰汤不是人人施得的！相传，需得由德高望重的主祭老者亲手为女子扫拂，女子才得干净清洁。

    “我还打听得，年年划龙舟的地点都在金山寺下的清河里，因此，十乡八里的女子们，便图个近途方便，看了划龙舟，便去金山寺里找智通大师沐兰汤。”

    汪若芸说得清楚明白，吴明聪颇为满意，不住地点头。

    看着义父满意的神色，汪若芸也十分欢喜。

    “那男子们除了划龙舟，还有何习俗”吴明聪又问。

    “呃……义父只让我着重打听女子习俗，我……”

    “无非还是与我们明州一样，男子在一起，做做诗词，饮茶喝酒。”张德瑞道。

    “还可以挤在人群里看，哪家的姑娘生得好看，便向她索要身上的五色丝线和香囊！”秦相挤着眼睛，坏笑道。

    “义父，你该好生收拾收拾他了！瞧他越来越坏了！”汪若芸告状。

    吴明聪道:“嗯，这也不失为一种考虑……”

    汪若芸:“……”

    吴曼曼:“……”

    众人:“……”

    ……

    接下来汪若芸和吴曼曼闭门不出，整日关在屋里赶绣品。

    汪若芸是大家闺秀，以前她的母亲韦氏虽然斗字不识得几个，心胸狭隘些，却做得一手好绣活儿。在这方面，她倒是没少调教女儿，主要是她为了讨好丈夫，总是为丈夫做这样那样的绣品，一个人忙不过来，便以教女红为由，骗着女儿帮她做。

    没想到，这件本事此时竟派上了用场。

    吴曼曼便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