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劫

    “难不成这点子事，我还诓骗若芸姑娘不成昨日我与大李交接，临走，他想起有一笔账忘了记。我问他哪里的账，他说是你们凌雪殿的，补银是一百两。

    “我可是亲眼看见他登记了才接值的。”公公又道:“或许吴才人收了银子，一时忙别的事，忘了告诉你，也是有的。不然，若芸姑娘回去问问吧，别为了一点子银子，渴成八辈子没喝过水一般……”

    这位公公看不起凌雪殿，竟然出言不逊了。

    汪若芸一时心动，一个念头上来。她故意做出贪念银钱蛮不讲理的市井妇人模样，叉了腰，扯高嗓门道:“我渴不渴的，关你何事我只知道宫里头有规矩，横竖有了病痛，都能领银子的！作何别人可以领，轮到我们，你们奚宫局便这般推三阻四的！”

    “我……你……”

    “少你呀我的推诿！那银子一不是你造的，二不是归在你名下的，作何你便如此捂得紧，偏偏要为难我一个小丫头……”

    此处应该有眼泪。

    汪若芸想起自己的爹娘，一时泪如雨下，嘴上却哭道:“你也是做奴才的，我也是做奴才的。我年纪轻轻，便没了爹娘姊妹，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空旷的宫里讨活路，你我同是奴才命，公公不怜惜我也便罢了，作何还要骂我！

    “若我讨不回银子去，少不得又是一顿毒打……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那公公本是瞧不起汪若芸。殊不知听得汪若芸这一番哭述，心也软了，跺脚道:“姑娘莫说是我为难你！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昨日真真儿地你们殿里有人来领过银子了。不信，我将记录簿翻给你看……”

    欧耶，总算达成目的！

    说着，公公转身进了一间里屋，不一会儿，便捧了一本簿子出来。

    好家伙！总算见到你老兄了！

    他吐了口唾沫在指尖上，一页页捻开簿子，隔着案桌，探着身子边翻边说道:“姑姑不信你来看……”

    你早些取它出来，你也不受我这顿泼。哎，没办法，这世人吧，总有些人看不穿




第15章 劝寝
    ，

    “我想起来了！那位乐师就叫王念！长得么，还真与姑娘颇有几分相仿。也不知他还在太乐府不在！

    “听说，自从吴大人失踪以后，好多乐人都散了。如若那位王念乐师还在太乐府，做你一个兄长，也是使得的。至少，你们可以相互照应着，这宫中的生活实在是艰险……”

    我的妈呀，你吓死姐姐了！

    汪若芸的心这才落下来。

    汪若芸又打量着这位公公，这才发现，其实吧，他也不像那起面奸心黑的。虽然长得颇有些着急，但看起来蛮慈祥……

    “多谢公公如此为若芸着想。我倒是不关心那名唤王念的乐师还在是不在。如若公公不嫌弃，我便认公公做兄长，也是使得的。只是不知公公肯是不肯……”

    那太监一听，笑得眯了眼，道:“我赵节素来见他们以各种认亲的法子抱团，颇为不屑。更有不耻者，打着认亲的幌子，实则是觅个对食儿！

    “故此，我从未与人认过亲。不过，今日却与若芸妹子颇有眼缘，不如我也便破例一回！”

    汪若芸心中欢喜，道:“多谢赵公公怜惜若芸。日后……”

    “都说了破一回例了，如何妹妹还唤我作赵公公”赵节故意拉下脸来，作出一副着恼的神情。

    汪若芸笑道:“对对对，哥哥！哥哥！若日后哥哥有何洗浆补缝的活儿，尽管交给若芸！若芸定然定然将活儿做得妥妥当当！”

    “那如何敢劳妹妹大驾啊！”赵节的眼睛笑成一条缝。“日后妹妹若是被人欺负，只管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气！”

    有的时候，在宫里受了委屈和欺负，因为自己位低不敢明着报复，便找来人暗地里打他一顿出气，也是有的……

    看赵节的身板儿，打架肯定是没问题……

    ……

    瑶华宫里，王皇后正在吃一道凉品，突然听得人报皇上驾到。

    王皇后忙放下吃食，迎接玄帝。

    “难得皇上今日得闲，来看臣妾。”王皇后接住玄帝，夫妻二人走进屋来。

    “翠玉新做了一道凉品，是将冰弄碎了，放到水果什锦里，吃起来既有百果香味，又清凉解暑。皇上不妨也试一碗”王皇后颇为殷勤。

    玄帝点点头。王皇后忙叫翠玉去做凉品。

    王皇后见玄帝脸上略有疲惫之色，好言道:“近来，宫里来了这许多新人，皇上又是大局初定，事务繁忙，”她怯怯地看了玄帝一眼，又道:“可千万要爱惜身子。”

    王皇后是个性情怯懦之人，虽生有嫡子，却时常被殷妃暗地里欺负。有时，殷妃持娇邀宠，明明好好的，却假传身体有恙，生生地将皇上“劫”了去，王皇后也从来不吱声儿。

    但心里，却未必不恨。

    她原是一四品官员家的庶女，因性情温良被选为张德弘正妻。后来，丁妃殷妃入府，二人相貌都在她之上，那殷妃又是个惯会邀宠的，张德弘原本就对他淡淡的心，也便更淡了，基本上就是相敬如宾。

    后来几年间，她又父逝兄病，娘家里更没了顶大梁的人，王家便没什么势力了。

    全靠王皇后性情淑良，又育有一嫡子，玄帝登基时，才仍让她做了皇后。

    由于没有娘家撑腰，她又不会在朝廷官员中斡旋，自然这个皇后便做得如履薄冰。

    向来惯会察颜观色的王皇后就是连劝戒玄帝爱惜身体的话，都不肯说得太直接。生怕哪里说得不妥帖，惹皇上生了气。

    但是，今日一早，郑美人来请安时，哭诉了皇上在她位分的日子不召见她的事，要她想



第16章 淤血
    ，

    “那郑美人听了臣妾这一番话，颇是信服。她告诉臣妾，如今她在宝月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读书抄经做些女红。”

    王皇后见玄帝边吃边在听，笑道：“她说，她还替皇上绣了好几件绣品了呢！”

    王皇后这番话，表面上是顺着皇上在说，实则是在替郑美岚邀宠。

    一则，玄帝在处罚过郑美岚之后，曾轻描淡写问过王皇后一句，处罚郑美人是否处罚得重了些毕竟郑美人的父亲还在朝廷中效力。女儿一进宫，还未侍寝，便受了处罚，会不会让人觉得他心硬了

    王皇后自然说不重，但玄帝既然如此问，便是心中有所顾忌。

    二则，她故意以降品之事说事，暗示本已略有悔意的玄帝是在对郑美人雪上加霜，让皇上为此不安。

    三则，你虽然处罚了人家，可人家还巴巴地为你做绣品，这般姿态，不是悔过还是什么

    所以，王皇后表面上看是顺着玄帝在聊天儿，说谈些后宫琐事，实则是在借皇上的威风立自己的威风，顺便帮一下郑美岚的忙。

    果然，玄帝放下没吃完的凉品，道：“此物虽好，可吃多了恐怕伤身子。皇后今后要适可而止，切莫贪凉多吃。”

    玄帝顾左右而言它。

    王皇后心下明白，她的话达到目的了。

    “不多不多，我三五日才吃一小碗。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身子，臣妾好不感动。只是臣妾无能，无以为报，只想尽力管理好后宫，替皇上免去一些烦恼。”

    玄帝站起来，道：“朕有如此贤惠的皇后，纵是有烦恼，也心情愉悦不少。天气炎热起来，皇后且好生将养身子。我还有些政事要处理，隔日我再来看望你和璋儿。”

    显然，玄帝已然心不在焉了。

    王皇后心下明镜似地暗自一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玄帝匆匆离去的身影，柳絮悄声对王皇后道：“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如何皇后又让他走了按日子，皇上这两日本该来我们瑶华宫了呀！”

    这柳絮是王皇后从娘家府上带过来的丫头，后来又随王皇后进了宫，这许多看来，一直跟在王皇后身边，自然便比别的宫女得王皇后亲近些。

    王皇后苦涩一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什么日子不日子！皇上心里有你，便是你的日子，皇上心中无你，你便没日子。”

    “可是……”

    王皇后说的，何尝没有道理。柳絮亲眼看见，自从她家小姐嫁给皇上，便没有得到过皇上真正的宠爱。特别是殷妃来了以后，她家小姐便更没有了地位。而她家小姐全靠着装贤惠，极力忍让，才得以登上皇后的宝座。

    “唉，皇后这是何苦呢！”柳絮轻叹道。

    “与其与他貌合神离，慢慢将这一丁点儿稀薄的感情让时间消磨殆尽，不如让它化为有用的东西。”

    柳絮叹了一口气，道：“幸好皇后有璋皇子。”

    提起璋皇子，王皇后冰冷的嘴角变得温暖起来……

    ……

    玄帝出了瑶华宫，随行的太监阿力问道：“皇上这是去哪里”

    “去宝月宫。”玄帝指了指宝月宫的方向。

    阿力对身旁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即刻明白过来，飞快地前去宝月宫通风报信去了。

    玄帝一行走到半路上，突然，玄帝指着一坐掩映在殿宇里的飞檐道：“去去去……”

    “我们是正领着皇上去宝月宫啊！”阿力道。

    “去一趟凌雪殿！”玄帝有些兴奋地喊道。

    “皇上不是要去宝月殿吗这会子……”阿力欲言又止。

    这会子，宝月殿那位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呢！定然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打扮呢！这突然又不去了，郑美人脸面何存再者，王皇后那里又如何交待少不得又要被王皇后叫去斥责一番……

    “先去一趟凌雪殿再说。”皇上指着凌雪殿的手有些着急地抖动着。

    &nb



第17章 涉险
    ，

    凌雪殿与瑶华宫遥遥相对，吴曼曼只看见重重叠叠的殿宇飞檐，却看不见瑶华宫。

    自从入宫以后，有多少个不眠的日子，吴曼曼就这样站在窗前，望着瑶华宫的方向出神。

    “曼曼，不要悲戚。或许，林皇后她还活着，你可别听我这张乌鸦嘴的。大不了我们再想办法……”

    “或许，这原本便是一场无望的守望……”吴曼曼背对着汪若芸，看着窗外，幽幽说道。

    “皇上驾到——”

    吴曼曼一惊，一转身，门口一片衣衫一晃，玄帝从外面走进来。

    还是那般俊美轩昂。

    吴曼曼心中止不住一颤，一头小兔探出个头。吴曼曼极力将这颗小头摁下去，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

    “说了不通传的，你喊什么喊！”玄帝对阿力喝道。

    “奴才只是通报一场，并未着人通传呀！”阿力诞笑道。

    玄帝瞪了阿力一眼。回头我再来收拾你……

    玄帝回过头，惊道:“你不是摔伤了吗如何光着脚站在窗前”

    玄帝的话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吴曼曼忙欲跪下行礼，汪若芸喊道:“才人，你的伤……”

    透过半透明的裙裾，隐约可见吴曼曼的双膝上，包扎雪白的着纱布。

    “且让她跪！我倒要看看，她的伤到底有多重！”

    “皇上……”

    吴曼曼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双腿一曲，跪在地上。

    玄帝一声冷笑，拂袖转身。

    “皇上，这便走了”阿力躬身笑着问道。

    “人家宁可故意摔伤自残，都不愿意来侍候，朕何必还如此不知趣！”

    阿力回头使了个眼色给吴曼曼二人。回过头，他笑得更卖力了，对玄帝道:“皇上怕是误会吴才人了！天底下哪有这样傻的女孩子……”

    玄帝鼻子哼了一声，道:“她哪里是孩子！她怕是比你还机灵！你没看见，那伤口整好与跪痕十分吻合吗”

    众人一看，果然，包扎纱布的地方，正是吴曼曼下跪被遮住的地方。

    汪若芸道:“吴才人原本就是沐浴之后，起身滑倒，双膝跪下而伤……”

    吴曼曼轻轻摇摇头，示意汪若芸不要再说。

    玄帝道:“就算是真的摔伤，那也该是在将养。如何还光着脚站在窗前看风景有这般好心情，还有伤”

    阿力见玄帝仍旧一脸怒容，不敢造次。他将身子躬得更低，问道:“那皇上又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比这里强！”

    阿力会意，直起身子喊道:“摆驾宝月宫——”

    那郑美人原本打扮得千娇百媚，等着圣驾，却又听说皇上中途折去了凌雪殿，一时火大，在屋里砸东惯西，打下人出气。

    正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又突然听报皇上来了，慌忙收拾，少不得又是一番忙乱，总算在圣驾来临之前收拾停当，摆出了一幅楚楚动人的模样跪迎圣上。

    看着圣上脸上带着余怒，郑美岚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呵哄，总算将这个要命的男子弄上了床。

    ……

    却说玄帝一行走后，汪若芸扶吴曼曼站起来，查检着吴曼曼的伤，无不心疼道:“你也真是！皇上都来看你了，说明他心中是有你的。作何你还装出一幅冷漠的模样来殊不知这宫中，有多少人巴不得能得到皇上青睐，哪怕是看一眼……”

    “我又不是来邀宠的。”吴曼曼冷冷道。

    “是，你不是来邀宠的！你是来受罪的！”汪若芸没好气地扶吴曼曼在椅子上坐下。面前的地上，那团鲜血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