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记斋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三白落花生
不过穷奇不在,总归有些好处,张柏说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往宫里跑几趟,再探听清楚。
那么还剩下一件事,芸卿在陆瑾岚的身体里,低声道:“给祝钰递个消息吧。”
:。:
345 春阳·宫事
宫里,一连几日,周王的心情都有些糟,面前的成沓的奏折,他翻都懒得翻看,只是用手抚着额角,忍受着阵阵的疼痛。
一旁的庆总管瞧见了连忙上前,问道:“陛下,可是头又开始疼了要不我去叫御医”
说着又忙递上茶盏,周王就着喝了一口,但神色应没有好转,庆总管只得又关切道:“陛下,那要不,九霄真人前一段送来的灵药还有些,我去给陛下拿来服下”
周王仍是不答,眉头皱成川形。
庆总管想了想,又道:“那个,陛下,奴才记得穷桑真人也留得有丹药……”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周王冷哼了一声,庆总管打了个寒蝉,真是皇意难测啊,他脸上堆着笑,不知如何是好。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周王冷着脸道:“去把祝钰送来的药拿来。”
庆总管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忙应声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药丸送入口中,又递上茶盏,又过了片刻,方见周王的脸色好了许多。
庆总管这才趁机道:“陛下,那个,九霄真人的药没剩下多少了,你看要不要再派人……”
没等庆总管说完,便被周王打断道:“这药不是前一段刚送来,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
庆总管在心里连连叫苦,但脸上仍是笑眯眯,道:“陛下,这又过了个把月了,再说这段时间,陛下这头疼的毛病发作比之前越加频繁,所以这药也没少吃,更何况,当时九霄真人随药送来信来说,说出门在外,实在条件有限,所以配的药也就有限。”
庆总管恭敬地解释道。
庆总管低着脑袋,眼神却瞥向周王,见他手又揉向额角,便又追问道:“陛下,留下的那些药,恐怕……”
周王听罢,觉得刚刚好转的头又开始疼了,他眉毛拧了拧,才问:“穷桑那家伙呢”
庆总管忙道:“陛下您忘了,几日前穷桑真人不是说给陛下配的药缺一味,需要出去几日。”
周王抬头,脸上有几分疑惑的神色,半晌才喃喃问道:“我怎么没印象什么时候的事”
庆总管见周王的神色,心里也犯嘀咕,这些日子,陛下忘事可不是一件两件,明明一些很重要的事,每次提起,陛下就会有这种茫然不知道表情。就好像完全不记得。
但是这件事,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庆总管忙接口道:“就七八天之前吧,当时穷桑真人来找陛下时,陛下还发了一通脾气,接着穷桑真人说有要事要同陛下谈,奴才就没在跟前,后来就不知道穷桑真人同陛下谈了什么,但等陛下同穷桑真人谈完了,不知怎么就应了穷桑真人。”
庆总管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打量着周王的表情,他仍是有一丝丝迷茫和疑惑,庆总管忙又改口道:“这段时间陛下一直忙着对辽东事,一时片刻没想起来,倒也再正常不过,陛下别放在心上,想来穷桑真人再过几日就该回来了。”
周王只是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庆总管也不好再往下讲,便只是垂身立到周王的身前,又过了许久,周王才问道:“祝钰他”
但说完这个名字,庆总管等了半天,也不见周王不往下讲,他胖胖的脸忍不住抖了抖,弓着身子恭敬道:“九霄真人现如今已经在青岭了,若是这时派人去寻,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大半个月……”
庆总管说到这儿看周王并没有打断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才又接着讲:“奴才记得当初九霄真人曾在灵霄宫养了几只鸽子,当初陪陛下去瞧时,陛下好奇问过,九霄真人还说这几只鸽子非比寻常,无论他去往何方,那些鸽子都能找到他。九霄真人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要替他养好这几只鸽子,以防万一。这鸽子一来一回不过七八天的时间……”
周王听到这儿,目光落到庆总管的身上,这家伙自打自己入宫便跟着自己,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心思,但倒还算忠心耿耿。
周王用手捻了捻他的玉扳指,道:“说起来,你好像一直同那祝钰那小子走得挺近是么”
这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却令庆总管的后背起了一身冷汗,忙趴倒在地上,“陛下,奴才,奴才没有,奴才一心都在陛下身上,并不敢与任何人……”
周王似是不耐烦,打断道:“我又没说什么。”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庆总管不再解释,却仍趴在地上。
周王这才道:“算了,你去飞鸽传书,问他龙脉寻得怎么样的,限他,十日之内务必返京。”
庆总管连忙应是,但却没有起身。
周王瞧了一眼,“怎么还不起来”
庆总管这才挪着胖胖的身子,起身,回道:“是,奴才马上派人去办。”
这件事了了,周王又低头去翻面前的那堆奏折,要粮的,要钱的,要人的,还有从东南传来说是之前的反贼似是又要作乱请求皇上派兵镇压的,也有各地粮食吃紧粮仓已空之事。
瞧来瞧去,周王是一个字都不想看,庆总管在一旁瞧了,知道周王心烦,他自然也知道周王最烦心什么,禀告上来对辽一战是胜了,可是损失那么多的兵,钱粮也消减那么多,说白了,这一战到底是胜是败谁不心知肚明。
周王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不知道,也不敢问,此时只是劝道:“陛下,这夜毕竟深了,要不等明日再看,或是去绛芸殿,听说孜贵妃新学了曲,早就想给陛下唱来听听”
见周王没应,他又讪笑着转口,“要不去皇后娘娘那儿这段日子没去,我听说估计就这几日就要生了,这时去瞧瞧……”
周王摆摆手,道:“又没有生去瞧什么,摆驾绛芸殿吧。”
“是。奴才这就吩咐。”庆总管忙应了。
周王忽唤住庆总管,“庆子,你说,这一仗到底能赢么”
庆总管听此,身子一僵,要知道,这要是说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陛下,这……奴才不敢妄言,只是这定远定远,当初奴才一听,就觉得一切一定依这名字所言,陛下定能如愿以偿。”
:。:
346 春阳·远方
庆总管随着皇攆向绛芸殿走去,他长舒一口气,刚刚在御书房,他说完之后,周王倒是没有再难为他,过了一会儿,脸上露面疲乏的表情,“算了,去绛芸殿。”
且说庆总管回头拿到写给祝钰的信笺,细细小小的一条,他细细打量后,便让人卷成小小地一条,塞入鸽子腿中。
当初祝钰托他照料这几只鸽子的时候,他自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叹口气,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也不知谁赢谁输
被选中的鸽子是几只鸽子中最气质昂扬的,灰白色羽毛一抖,咕咕叫了两声,便消失在空中。
庆总管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他仰头看见那些信鸽消失在空中,便又唤来小太监,将刚刚信笺上内容重新写上一遍,让人快马加鞭送去。
这样总应该万无一失吧。
从南向北,从东向西,一只小小的信鸽掠过,扎入了密林之中。
穿过密林,反而是一片宽敞的平地,矗立着几间临时搭起来的木屋,只有中间一间略小的木屋显得精致一些,其他七八间木屋都是宽大却粗糙,连窗户都是随意开的,有的宽些,有的窄些。
房子周围来来回回穿行着一些人,有人抱着干柴,有些则蹲在角落给那些野兔、野狐扒皮,旁边还有就着树桩咚咚拿着大砍刀跺肉的,在旁边,一口大铁锅里汤咕咚咕咚翻滚着,传来浓郁的肉香。
“诶,我说,我们要在这儿待在多久”
“天知道,我估计皇上早就忘了,忘了我们这些人。你瞧瞧天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吃毛饮血是吧,你瞧瞧这满手的血腥。”
“什么叫吃毛饮血,这毛你吃么,那叫茹毛饮血。”那正在扒皮的男子嫌弃地看着一旁正剁肉的兄弟,把手里还未剥完皮的血淋淋的野兔凑到他嘴边,“来来来,你吃一个,你饮一个……”
“行了,行了,三牛,你不就比我多识了两个字,用得着炫耀么。”
“诶,你说,那,什么”说道这儿,被叫做三牛的汉子压低了声音,望了望当中的那小木屋,“真人到底怎么打算的,让我们这一天天找,要找到什么时候。这寻,寻龙脉不是应该他那什么,稀里哗啦一施法术,确定了位置,我们再一上手,不就完了,这他天天闷在屋子里,我们一拨拨找,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因为这狗蛋的日子,他语气之中的埋怨之意尽显。
“这谁知道,算了,算了,别埋怨,埋怨有用么。”
……
当然就在这时,一只鸽子扑腾扑腾飞向中间的小木屋,他在窗棂上咕咕叫了几声,然后钻入祝钰的怀里。
祝钰看见那鸽子,亲昵地用手抚了抚鸽子的毛羽,然后从鸽子的腿上取了信,打开之后细细瞧了。
“我说,真人,走,吃饭去!”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声音,有人推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正看信儿的祝钰,又瞧见屋里正在地上扑腾着翅膀的鸽子,惊奇道:“怎么飞鸽传书这鸽子真牛,竟能飞到这儿,是谁的信窦老大没听说窦老大平日训的有信鸽啊”
郑铎一面说着,一面探头朝祝钰手上的纸条望去,祝钰倒也没遮掩,随手将信笺递上去。
郑铎很快扫完了,然后喜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回去了说实在的,天天在这儿钻林子,闷都闷死了,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随老大上阵杀敌呢”
祝钰问道:“回去郑铎,你觉得回去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会如何”
郑铎听到祝钰这么问,愣了一下,才结巴道:“这个,这个,上次窦老大来,不是说对西辽的战役起了,估计回去,回去若陛下不追究这寻龙脉的事,我就恳请陛下上战场去杀蛮夷去,再不济,留在京城护卫京城百姓、守卫宫中安平,总跑不了这几样吧。”
说到最后,郑铎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祝钰问他这个是何意。
祝钰收回信笺,手一抖,便见那纸条已然燃烧了起来,很快化为灰烬。
“郑奉玉,郑俞生两位大人,七日之前,在对辽的战役之中,不幸身亡。”祝钰突然低声说道。
“啊”郑铎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祝钰的话,脸上的笑僵了半晌,才猛地转过头,抓住祝钰的胳膊,惊讶道:“你,你说什么!我爹、我大哥他们,他们怎么了!”
祝钰又一字一顿道:“十七日之前,郑奉玉、郑俞生领命前往西辽,他们一路向北,在益州来水县遭到辽军袭击,敌众我寡、三面分攻,他们虽拼命抵抗,并向后续援军求助,但最终不敌,全军覆灭。”
郑铎只觉脑中轰轰一片,全军覆灭几个大字在脑中不停地震荡,半晌才喃喃道:“死了死了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你骗我,真人,你骗我对不对,你在这儿,怎么可能知道我阿爹和哥哥的情况,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对不对”
郑铎紧紧地抓着祝钰,一脸的不可置信,一再反问,再反问,只望从祝钰的口中听到“这不过是骗你的,这是笑话”之类。
但祝钰只是淡淡地拿掉郑铎的手,然后从怀中掏出另一张纸,递了上去,郑铎慌忙接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那一站的惨烈。
上面的字迹他是认得的,正是窦老大的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上面的字的,双手颤抖着,嘴唇也跟着微微颤动,纵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依然是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如脱了线的珠子,滚落再滚落。
那纸张上的字迹早已被泪浸得一片漆黑,但郑铎只是盯着那信纸,半晌,才抬头望向祝钰,发出一声呜咽,“阿爹,阿爹,哥哥,哥哥,我,我,真人,真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抬起头,涕泪横流。
此时门外的人听到冷不丁从真人的屋中传出一声声呜呜的哭声,都面面相觑,心道:“这头儿怎么了,怎么叫真人吃饭,却大哭起来。”
:。:
347 春阳·禀告
穷奇搓了搓手,脸上有一丝丝紧张,距离上次来这儿,已经过去两月有余,人间早已由冬日入了春,可是这里仍是一如往日,碧玉沉石的宝殿,琼香缭绕,云雾漫漫,空旷的宫殿并不见一人,他却不敢像上次那样有那偷偷溜进去的想法,他甚至一点也不想来这儿。
又不知等了多久,他甚至觉得有些困,终于,有一个身影闪了出来,仍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仙童。
仙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圆圆的眼睛,脸上甚至还有酣睡的压痕,这次他到没有拿短枪,但脾气仍是不好,看着穷奇,“喂,你是什么家伙,跑这儿干什么!”
穷奇听到那仙童的话,心里忍不住暗骂,但脸上仍是堆着笑,虽然这笑在他这张平日冷冰冰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奇怪,“那个仙童,您忘了,我是穷奇,前一段我常来的找天君来这儿,跟您打过好几次照面。这一段我一直在人间忙活,所以您瞧着也就脸生些。我这次来,也是得了天君的信,我这儿等了半天,还有要事要禀告,您看,您看要不您进去给我禀告一声。”
穷奇话说得越恭维,心里的骂声也就越大。
仙童听了穷奇的话,上下打量了穷奇一般,然后摇头道:“穷奇不认识没听过,我说你这不知从哪里来的小妖,我们天君怎么会同你扯上关系,再说天君今日不再,你速速离去,莫要扰了灵虚殿的清净!”
穷奇吸了吸鼻子,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杀气,但很快便烟消云散,仍是一脸和气的笑,“仙童,我真没说谎,不信你问问真人就知道了,对了真人送来的信我还留着,不信我拿给您瞧瞧,您一看便知!”
穷奇又恭敬道,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锦帕,锦帕上有些许金色的字迹盈盈闪闪。
其实当时穷奇接到这锦帕时,本想一毁了之的,甚至用手撕扯了好几下,可是那锦帕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安然无恙,而他平静下来,却又不敢乱只得将那锦帕揣入怀里。
仙童鄙夷地看了看穷奇,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锦帕,嫌弃地接了过来,摊开随意扫了几眼,似是认出那锦帕确实是出自天君之手,便又将锦帕扔了过来,冷冷道:“是又怎么样,可是天君这会儿不在,你若想等便在这儿等着,你若不想,那就改日再来!”
真是小鬼难缠,穷奇心里又连骂了好几句,仍乐呵呵道:“仙童,您看,我真的有要事找天君,呃,对了,我在人间时发现了一样好玩的玩意儿,当时我就想拿来送给仙童,你说我这脑袋,怎么一时之间,竟然忘了!”
穷奇一拍脑袋,作恍然大悟状,然后连忙又从怀里掏出另一样东西,一个只有巴掌长的银枪,倒是精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