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记斋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三白落花生
郑铎刚想再问,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还有不停唤大人的声音。
郑铎能听出那声音之中应该有自己的手下,当然夹杂着唤张大人的声音,应该那些衙役。郑铎看了一眼张奉贤,又看了一眼祝钰,显然应该刚刚祝钰震开了那地面,再加上那牢笼之中女人痛苦的低吼声传到了门外,所以才引得外面人的瞩目。
祝钰耸肩道“我是不介意大家都来瞧瞧。“
张奉贤黑着脸,走到门口,郑铎怕有什么差池,也忙跟上,只见张奉贤刚拉开们,便见七八个脑袋通过门缝凑了过来,十几双眼睛都直勾勾地往里面探去。
张奉贤却将门拉得紧紧地,只留出一个人的空档,他望着门外的众人,冷冷道“我要同郑大人在这里谈事情,你们先回衙门。”
那些衙役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问道“大人,里面没事儿吧,要不我们进去守着”
而郑铎的那些手下却没有那么些顾虑,望着张奉贤身后的郑铎,一个个紧张兮兮地问道“大人,我们刚刚好像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叫声没发生什么吧”
说着便推让着想要进去,而张奉贤却死死把着门,但是显然他一个人不敌那么多人,眼看哪些人就要推让着进来,郑铎心道若是让这些人瞧见里面这状况,恐怕会平添麻烦,也连忙在后面帮了一把力,又大声喝道“你们没听到张大人说,我们在里面谈事情,挤挤挤,挤什么挤,快到门外十步,不!五十步守着,若是不听,回去军法伺候!”
郑铎的那些手下,因平日军法严明,所以一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再闯,往后推了一步,但头仍往门内凑去,问道“大人,果真没事儿”
郑铎大声道“有什么事,没看我和张大人都好好在这待着,能有什么事,再说,九霄真人也在,你们还怕出什么事么还不快退下!”
郑铎的呵斥果然有效,那些手下虽然一个个起着好奇之心,但是无奈军法如山,只得依令退下。剩下的那些衙役,这时也不好再往前挤,毕竟,拦们的是他们的大人,这里又是大人说私宅,便一个个在门口迟疑。
张奉贤皱紧了眉头,道“难道我说话不好使是么”
说完也不再等,只听“砰”的一声,他已经将大门合上。
待两人回过头,郑铎看到祝钰,忍不住大叫道“你,你干什么!”
却见祝钰这时正盘腿坐在那大洞的旁边轻轻地拍打着,而从那云纹铜鼓上流淌出轻纱一样两条曼帐徐徐落入那洞中。
张奉贤见此更是大惊失色,连忙跑到祝钰的面前,伸手去抢祝钰的云纹铜鼓,又大声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张奉贤显然小瞧了祝钰的法力,他的手刚刚触碰到祝钰的云纹铜鼓,已然被他震到几仗开外,又听祝钰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个敢抢我法器的,幸好我收着点儿,要不然你的小命早就没了难道你不想将这人救出来,你费尽心血在这里弄出这样一个机关,又给她吃喝,想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若是我没听错,她应该是你的妹妹”
妹妹!一听到这两个字,张奉贤的身子猛地一激灵,然后全身瘫软躺倒地上,一动不动。他呆呆地看着祝钰将那牢笼一点点地拉到地面,而后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那牢笼被放到那院子正当中。
而那牢笼之中的女人似是在黑暗之中呆久了,突然出现的光让她承受不住,只是埋头呜呜,又忽然抬起头伸出手向张奉贤的位置探去,嘴里支吾着不知说些什么,但张奉贤这时只是呆呆地看着牢笼里面的女人,然后连连摇头,道“不!不!我没有妹妹,我妹妹早就死了!奉玉早就死了,她不是奉玉,不是!不是!”
“奉玉是她的名字么那山里的那个家伙呢是她的女儿”祝钰盯着张奉贤一字一句问道。
324 大雪??那时
张奉贤只是连连后退,一点也不想面对那牢笼里的女人。
祝钰这时则走到哪牢笼旁边,细细打量那女人,倒是郑铎提醒道“真人,你小心点,她可是会吃人的的。”
祝钰则无视郑铎的提醒,而是凑近那女人,半晌才感叹道“你还真是辛苦,让我来帮帮你吧!”
祝钰说完,一只手飞快地在那女人的身上点了几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丸丹药,塞入那女人的口中。
那女人吃了丹药,刚刚还暴躁不止的她突然安静下来,目光似是也恢复了神采,只见她先是愣愣地盯着自己瞧了,又向四周望去,再次注意到远处的张奉贤,她又猛地抓牢那牢笼,冲他喃喃道“奉贤,哥哥。”
待听到那女人清晰地叫出名字,张奉贤也似是不敢相信,猛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回声道“奉玉,你,你好了么”
唤作奉玉的女人却像是没有明白他的话,茫然了许久才道“好了对,对了,我的女儿呢,你杀了她是么对不对,哥哥,你是不是杀了她”
张奉贤苦笑一声,凄悲道“我怎么会杀了她我又如何能杀了她,我若真的能杀了她,你现在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奉玉听此言,低着头,看不清她神色,许久她才抬起头,哀道“孽啊,都是孽啊!哥哥,当初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过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说完见张奉贤不应声,又望向一旁的祝钰,恳求道“这位,这位高人,是你救我上来的吧,我求求你,你杀了我吧,若是可以,连我那女儿也一起杀死吧,我们活在世上,只是祸害!”
祝钰淡淡道“你倒是清楚,张大人,难道你还不肯说么!”
张奉贤抱头凄声道“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祝钰听到这话,也似是有感叹,却只是低声喃喃道“这世间的事,不都是历来如此。”
张奉贤和郑铎自然是没有听到祝钰的感叹,只是见他低头嘴中喃喃,才又重新抬起头,望向张奉贤。
一旁的郑铎这时早已走到张奉贤的身旁催促道“张大人,你快说呀,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奉贤又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眼牢笼中的奉玉才徐徐开口。
自幼他和奉玉兄妹两个感情极好,又因为两个人的母亲自幼生病早亡,父亲有一年去外乡贩货,便再也没有回来,从此两个人便相依为命。奉贤读书很好,一心想考取功名,虽然这在方城似乎有些不现实,但好在那时方城有一位教书先生,曾经是位落榜先生,开了书馆,见他聪明好学,便将自己平生所学还有自己的书籍都借给他看。
而奉玉为了能让哥哥专心学习,平日不仅将家里的劳作都包了下来,还替旁人补衣浆洗换钱,后来听说那山里有不少山珍和药材,能换不少钱呢,于是她便偷着去山里。
那时候倒是没有听说山里有妖怪,只是因为山里多猛兽,还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奉贤每次都不让她去,但是奉玉都偷着去,毕竟去了一次就能换来好多银两,够两个人吃穿和奉贤读书好长时间。
张奉贤见说服不了奉玉,只得同她说,等她去山里时,唤他一起去,刚开始还去了几趟,可是后来就不让他去了,因为张奉贤已经中了乡试,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奉贤得抓紧时间备考,奉玉便告诉他自己一个人能行,让他安心备考。
奉贤因为跟着几次,奉玉都是挑那安全的地方,所以奉贤也就放下心来,他又忙着赶考,便只得同奉玉道辛苦,等自己考上了,便再也不让奉玉做这些危险事。
眼看离奉贤进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奉玉前往山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每次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毕竟,山脚下那些野兽不怎么出没的地方,也有不少同奉玉一样的人,大部分还都是男人,奉玉抢不过他们,只得往深林中去。
果然,奉玉换来的银子越来越多,奉贤那时候只是顾着读书,自然顾不及这些。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奉贤将要赴京的前几日,为了给奉贤凑够足够的盘缠,奉玉总是一个人往哪山里一钻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将一大包山珍和人参灵芝之类的交给奉贤去换钱,平日这些事都是奉玉自己去的,奉贤以为是她太辛苦,所以唤他去,也就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她的脸色似是有些苍白,便问她怎么了。
奉玉只是答道在山里碰到了条蛇,被吓了一跳。
奉贤忙问她有没有受伤,奉玉只是摇头,说没事。奉贤同她道说这盘缠够了不要再去了,又说等自己到了京城,若是盘缠不够,自己也能给人写状子写书信什么的挣钱,让她别去了。
奉玉这才低着声音道“不碍事的,我再去两趟,去两趟就好。”
奉贤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奉玉已经出了事,他也没有察觉到奉玉的异常。
日之后,到了赴京的日子,奉玉催促着他干净离开,奉贤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嘱咐奉玉,要等他回来,等他功成名就。
只是,当奉贤等到了自己中举的消息,赶回方城接奉玉时,一切都改变了。
空荡荡的屋子,灶台早已冷了许久,桌上是薄薄地一层尘土,打开衣服箱,两人的衣服仍收得好好的,只是奉玉不见了。
奉贤忙去问左邻右舍,有人回忆道说好像奉贤去京之后的几天还见到她,再往后就没注意了,还以为她入京去寻他了,又有人说许久之前好像在山里见到她,大家刚开始还关切地询问几句,但是毕竟奉玉失踪已久,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里了。
方城所有的地方他都找了,却怎么也寻不到人,她不可能出城的,家里所有的银两都给了自己,再说她说过要好好等自己的,他只得将希望放到方城外的山上。
是了,是有人说过好像在山里见过她,难不成她时入山发生了意外被猛兽袭击了奉贤抱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想法,不顾其他人的反对,进了山。
325 大雪??崩坏
奉贤在讲的时候,奉玉全程都没有什么表情,好像他讲的那个奉玉并不是她。
奉贤说到进山的时候,显然不愿意去回忆这些事,闭着眼睛沉思许久,才又讲了下去。
那时候,已然到了隆冬,方城的人很少再进山了,再加上那段时间临近山脚的几户人家时不时会发生家里牲畜被咬死不见的事情,人们都说是山里的狼或者其他猛兽干的,更是没人愿意再进山。
张奉贤就是这样进了山,这一路,他走得磕磕绊绊,以前由奉玉带着走得都是安全平缓之地,再加上这隆冬时节,全身冷飕飕的,他不禁裹住了身上的棉衣,想起奉玉的衣衫似乎全都在家里,她若是真得在这山林里,这天气要怎么挨啊。
还是她,早已经不在了
一边走,一边想,眼看日头已然近西,他从包袱中拿出饼子啃了口,又干又硬,又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已经冰凉的水,更觉冰冷,而从山上似是传出一声声风的呜咽声,还有猛禽的吼叫之声,张奉贤缩了缩身子,照理说他现在应该下山,毕竟在这山上是无论如何不能过夜的,但是他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
他从怀中掏出火镰,又在地上捡了枯枝,制成火把,用来照明和给自己壮胆。
就这样一直走到夜黑如墨,他哈了哈早已僵硬的手,靠在树边歇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两个影子跃起,四颗绿油油的眼睛,在深夜中显得格外扎眼,伴随着呜呜之声,张奉贤猛地一激灵,握紧手里的火把,向前探去!
是狼!张奉贤并没有可以抵御野兽的武器,只得一边将火把杵在前面,目光在四处探寻,见到脚边有手臂粗细的树枝,连忙捡起了,又用脚飞快地将地上的枯草围成一圈,火把瞧瞧压低,点燃地上的枯枝,地上猛地蹿起一团火焰,张奉贤的紧绷的心略微轻松些。
但是很显然,在地上的火刚起的时候,那两只狼略微后退,不过很快火焰的光亮和温度吸引了更多的——狼,一只又一只围在刚刚那两只狼的后面。
张奉贤不知到底有多少只狼,只是觉得远处有无数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
他头皮发麻,难不成今日真得要命丧这里!
他咬紧牙关,靠着树,自己的双腿早已打弯,想逃生不可能的,更何况,人怎么能掏出狼的追捕!
眼看狼群一点点靠近,张奉贤甚至能清楚看到最前面两头狼灰亮的皮毛,它们迈着爪子一点点靠近,口角处已经淌下口水,凶恶的目光似乎要将张奉贤一点点撕裂。
张奉贤退无可退!
奉玉,张奉贤最后喃喃道,妹妹,哥哥今日真的要命绝如此么
狼就在火焰前徘徊,试探着向前推后,张奉贤每次挥动手中的火把,它们都会往后退上一步,可是很快又会往前探上一步。甚至当它们觉察出张奉贤无能为力时,便更是肆无忌惮地一步步靠近,直至将张奉贤团团围住。
背靠着一棵矮小的树,身前的火焰因为树枝的即将燃尽,张奉贤全身被汗浸湿,冷风刮过,他却毫无感觉,狼踩断地上的枯枝,他也能听得如此清楚。
就在此刻,领头的狼突然一跃而起!张奉贤闭上眼睛。
但是感受到的不是骨肉啃噬的痛苦,而是几声坠地声和狼痛苦的呜咽声。
张奉贤张开了眼睛,不知何时自己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应该是人吧,因为他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狐皮,头发散乱着,一时之间辨别不了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拦在张奉贤的面前,指尖淌着血,张奉贤盯着瞧了一会儿,才忍不住脱口而出奉玉!
奉玉!你是奉玉!
多年的兄妹之情,他怎么可能认不出面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是他的妹妹奉玉。
当他惊呼之后,面前那个身子一顿,却没有转过身,仍是直直面对着前面的狼群。
那些狼刚开始还试图一个个向前袭击,可是当有个狼都被她打皮开肉绽,那些狼群已不敢向前,而是一步步往后退去,终于一只领头的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些狼便飞快地转身逃跑了。
而击退狼群的那个人,只是弯腰捡起刚刚被打死的两头狼,随手一剥,便将狼的皮给剥下,这时张奉贤才觉察异样,因为隆起的腹部在虎皮中露了出来,显得格外的扎眼。
怀孕奉玉怀孕了张奉贤脑中轰然一声,已经不知该如何接受奉玉的变化,他真得是奉玉么
“奉玉,奉玉,我是阿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快转过身,让我看看你。”纵然有些害怕,张奉贤还是一步步向前,试图靠近她。
“别,别过来。”那人哑着嗓子开口,全然不似自己印象中的奉玉。
“你回去吧。”她再度开口,手里仍是血淋淋的狼肉,长长地指甲狠狠地掐入狼肉里,地上是一团团队血迹,在张奉贤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可怖。
张奉贤一步步靠近,举起火把,想好好看看,为什么自己的妹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刚要举起火把,却被她躲得更远,但只是一瞬,他心里惊恐万分,这个还是他的妹妹么,她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的秀丽模样,可是脸上却又一条条说不出的黑色的条纹,蔓延至脖下,再加上她尖锐的牙齿,面上一团团红色的血迹,而她的手上,原本白嫩的肌肤也是一条条黑色的纹路,当然他更看清了,是她的腹部,高高地隆起,明显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张奉贤手里的火把因为惊愕一下子没有握住掉在地上,点燃了地上的枯枝,火焰一下子蔓延开来,他哆嗦着问道“你,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奉玉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她的目光之中有惋惜,还有诀别,她只是一抬头,又飞快地收回目光,将自己刚刚剥落的狼皮丢到那火焰之上,霎时,火灭了,黑夜之中,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耀。
“哥哥,”奉玉又开口了,“你回去吧,我已经不是人啊,我再也回不去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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