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而上婉君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晚枫无眠
第九百八十章 晚来夜雨
晴朗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悄然地堆起了层层张牙舞爪的乌云,明朗的月已经被遮挡去了大半的月辉,只剩下远处暗淡的星光依旧闪烁着。
从远处天边叠起涌出的乌云越聚越多,且之前习习的凉风也已经渐渐静止下来,本就带着白日余温未散的夜更加闷热了几分。
看着势头,只怕不消多时,这雨怕是就会落下来。
对着窗前软榻的窗户大开着,窗台上的驱蚊草和驱蚊薰香并列摆放,没了蚊蝇的困扰,却也没了风,无端便让人又多了几分烦躁。
趴在窗台上的呼延雪莹下罢垫在胳膊上,正偏头看着动也不动的树梢叶尖,许久后,就在她的眼睛都有些酸痛时,仍不见树梢叶尖有一丝风动。
“哎!”
呼延雪莹有些苦恼地轻叹了一声,“额格其,若是下雨,我们还能去游湖吗”
回过头来看向叶婉茹时,呼延雪莹的眼中仍旧难掩期待,但也不难发现她的眼中有丝丝的失落。
从前她便听闻大耀国地处江南,进到夏日以后更是多雨,却从没想过这里的雨也与卓阳国的大为不同。
家乡里的雨就好似他们那里的人一样,虽然有些过于猛烈却也更为直接而纯粹,这里的薄雨缠绵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惆怅。
这让她稍有些不适,且心中更加地怀念起家乡的雨。
方才从乌云暗起,到眼下这般层层叠叠颇有些这天蔽月般的情景,早已经半个时辰有余,却始终未见半点雨滴。
这让呼延雪莹心中颇有些焦急,她十分盼望这雨能酣畅淋漓地大下一场,一觉醒来便是雨过天晴,这样沉闷的空气让她心中有些不喜。
且让她更为担心的是,这雨若是一直缠缠绵绵地下,明日的游湖怕是会受阻。
明日她还想见一见曾给额格其难堪的那位郡主,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早在呼延雪莹发出那声叹息后,坐在桌前绣着锦帕的叶婉茹便放下了手中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绣品,只嘴角上带着些许揶揄的笑看着呼延雪莹。
听到这句带着困惑的疑问后,叶婉茹便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的神色欢快且明亮。
“雪莹大可安心,渡口有画舫出租,乘画舫便可遮风挡雨,更何况雨中乘船游湖也别有一番滋味,还可采摘一些甜脆可口的乌菱。”
本以为呼延雪莹小孩子脾性玩心重,说出这些带着抚慰的话也不过是想让呼延雪莹对明日能否顺理游湖一事安心,但这一番说出来后,叶婉茹倒真是有些想念甜脆的乌菱了。
菱角算是夏日湖中不可不尝的一道小零嘴,煮熟了以后口感虽不那般甜脆,却也是香糯可口。
“既然这样,那雪莹便放心了!额格其说的乌菱可是一种黑色像是……像是牛角一样的东西今日在集市上雪莹见到了,但那东西的卖相实在是,有些丑陋……”
呼延雪莹越说声音越低,脸上也有些羞赧的神情出现。
她记得那会在街上和碧玺闲逛,看见一个老伯挑着挑子,两个铜板一碗,她看着像牛角一样……就拒绝了碧玺的提议。
如今额格其这般描述,她倒是有几分后悔起来。
听完呼延雪莹的形容,叶婉茹细细回想了一下乌菱的模样的确很像牛角,不过她从未想过雪莹倒是很注重零嘴的卖相一事。
“哈哈,的确很像牛角。明儿若是雨不大,可穿着蓑衣采摘些许,也算是一种乐趣了。”
叶婉茹掩唇有些愉悦地笑出了声,眼中看向呼延雪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
有了“牛角乌菱”的事一打趣,叶婉茹对于明日的担忧倒是少了许多,能让呼延雪莹这般兴高采烈的事情不多,即使有几人她不愿见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 这般待我
夜雨急似从盘中滚落的珠玉一般,劈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方才乍起的狂风尚未停歇,然而雷声却早已滚滚如轰雷。
这一阵急雨来得十分突然,好似不给人丝毫准备的时间,便毫无预兆地开始下了起来,毕竟那会乌云已经散开,月亮又重新露出了淡淡的光华。
如今在看屋外,无论是檐下急淌成流的水流还是稍远处已经连成片的雨幕,连同着那声声滚雷,都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落在金陵这片土地上。
一场来得有些稍晚的关门急雨让大多数人都早早地安睡,就连夜夜笙歌的花柳巷中也多了几分清寂,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和缠绵的丝竹之音,只有檐下几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着。
户部尚书姜大人的府邸中格外消沉,就连那些侍候的侍女小厮等人都早早地呆在偏房中没有出来走动,庭院里每到天擦黑时便点燃的石灯笼也早在风雨中熄灭。
偌大的庭院中没有一丝的火光,在这样电闪雷鸣的雨夜中凭添了几分鬼魅的气息。
在御书房偏殿中站了数个时辰昏倒后,背御医灌了一碗汤药后,又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的姜恒在宫中落钥前方才大道回府。
且从清晨初时,到日落时分,姜恒始终未得见轩帝一面,就连在他体力不支昏倒后,也未能有幸得轩帝召见。
这会儿的姜恒正只身站在大敞开的书房门口,任由门外的狂风裹挟着急雨不时地扫落进门里,身上早已被急雨淋湿了大半,然而姜恒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偶有一道划过天际的银色闪电时,便可见站在门口的姜恒脸上一片灰败,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黏在脸上额头上,像只落汤鸡一般十分狼狈。
又是一阵罡风裹挟着急雨卷进了门里,劈里啪啦的雨点打落在姜恒身上脸上,自他眼睑处有几行雨水滑落下来。
再睁眼时,姜恒的眼中一片死寂,也分不清方才他脸上滑过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目光呆滞毫无神采的姜恒有些怔怔地抬步迈过高高的门槛,只身立在檐下站在了风雨中,任由狂风暴雨肆虐般地打在身上脸上。
姜恒仰头看着雨幕中被闪电照亮了瞬间的夜空,嘶哑着嗓子低语了一句。
“为何……这般待我……”
这一句似是诘问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话语声音极低,刚一出口便被肆虐的风雨撕碎在风雨声中,只留下一声声似是哀嚎一般的呜咽。
姜恒有些浑浊的双眼再一次蓄满了清明的水,分不清是打落在脸上的雨水还是他的泪,这一刻的姜恒似是一个垂暮老人般,就连身形都佝偻了许多。
那惯来挺直的脊背也似是在他一脚迈出宫门时,便被这重重宫阙压得再也直不起来了。
这一场雨来得急,走的也似是十分匆忙一般,当狂风骤停时,那些似是珠玉串联的雨幕也变成了牛毛细雨。
这般的和风细雨与先前那般狂野的景象似是两个极端,然而这样的和风细雨确让人紧紧揪起的一颗心倏然间便舒展开来。
户部尚书姜大人的府邸在暴雨初歇后也恢复了几分光亮,而之前姜恒所在的书房院落此时却颇有些兵荒马乱的模样。
手中端着热水疾步行走的侍女、挎着药箱自门外匆匆赶来的大夫、围在床榻前的妇人……各个面上都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有人欢喜有人忧,已经在这两日把田间仅剩的稻谷割下来的百姓们心中又存了几分希望。
田地已经规整好,想要再次播种,却是急缺这样一场雨,而河堤渡口的渔民们却是有了几分忧愁,急雨过后这江水要浑浊两三日才能清澈
第九百八十二章 心想事成
守在屋外的两名侍女面目含忧地低语了几句,她二人交谈时不时看向屋内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忧虑和不满。
也不知这表少爷到底有什么好,反倒勾了自家小姐的魂,那顾家少爷整日里招猫逗狗寻花问柳不务正业……偏偏却又有那么一个口头婚约在先。
那夜收到信后自家小姐便哭哭笑笑,后来便是整日地看着那枚绣好的荷包发呆,夜里更是不成眠,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自是看在眼里。
先前从屋内走出来的侍女熬得通红的眼中,蓄满了泪,有些恨恨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天晚上就是她把信笺交给小姐的。
若是知道那封信会让小姐如此难过,那日她就该把那送信人骂得狗血淋头,再一甩手把信摔在他的脸上,也算是为自家小姐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已经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越想越自责的侍女再也忍不住,一面心疼自家小姐一面自责,这忍了许久的泪似是决堤一般冲出了眼眶。
“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小姐这般下去怕是要病倒……都怪我……要不是我把信拿回来,小姐也就不会如此……”
“先别哭了,莫要吵醒了小姐,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睡下。你也熬了一夜,先回去洗洗脸睡一会儿吧!”
个子高挑些的侍女抽出帕子按在扁嘴不敢哭出声的侍女脸上,口中温声宽慰起来。
“青青姐……”
侍女接过帕子胡乱地在脸上擦了擦,口中低喃一句后,便一捂脸转身小跑了出去。
尚在原地未动的身形高挑侍女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兀自叹息一声。
这件事也不怪小莲,要怪就只能怪顾家表少爷是个无情之人,却又偏偏三五不时地来招惹自家小姐,总是惹得小姐暗自伤心垂泪……
一夜未眠的人不仅仅只有孔采薇一人,身在城南范家庄的顾清临虽在暴雨来临前便已经入睡,但这一夜也睡得并不安稳。
先是被噩梦缠身,惊醒时再次入眠后便每到倦意涌起时又会惊醒,他这般比整夜未免要疲惫得多,这会儿天光大亮,顾清临正阴沉着脸坐在床踏上。
安静的帐中半点声响也无,只有桌案上的计时沙漏沙沙地响着,呆坐了许久的顾清临带着倦容的脸上忽地现出一丝带着嘲讽的笑。
“顾清临,你也有今日!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似是愤恨又似是讥讽一般低语一句后,顾清临恨恨地捶了一拳身下的床榻。
只铺着一层棉褥的床榻“砰”的一声闷响,旋即顾清临脸上便现出有些痛苦的神色来,这一拳抻动了尚未痊愈的腹部,疼得他本就有些阴郁的脸都有些扭曲。
手中端着木托盘的段恒毅进来时,便看到顾清临一脸扭曲地坐在那里,段恒毅的脚下微微一顿,随后便从容自若地走进了帐中,同时也把帐帘落下。
“不早了,顾兄用些早膳后便准备出发吧”
把手中托着的木托盘放到桌案上后,段恒毅坐在了软榻上轻舒了口气。
因今日他要装成在帐中养伤的顾清临,寅时初他便开始出去安排今日的一应事宜,又亲自到霜痕新换的地方去看过以后,这才趁着天不亮又马不停地赶回城南。
这一来一去奔波实在是有些疲累,但相比于接下来的时间都要躺在床榻上,他便觉得这点疲累与之相比,倒也要好上许多。
想不到略卖人一事的背后主谋盯得如此紧也如此狡猾,身手如霜痕这般好的人竟然也未能寻到其踪迹,反而险些把关押范智杰等人的地点暴露。
不过好在霜痕也够狡猾且机敏,早早地便另寻了宅院,可距离把范智杰等人移交大理寺还有两日
第九百八十三章 静候佳音
“呵呵,顾某似是只能道一句借段兄吉言了!”
顾清临脸上阴郁的神色虽然未褪,但神色却比方才段恒毅进到帐中时要好上许多,且说出这话时,顾清临也并未带着怨怼,而是有些怅然。
段恒毅看着顾清临脸上的那一抹苦笑,便彻底的压下了心中对于孔笙孔大人生出的那一份愧疚感。
顾清临此人太过聪慧且又狡猾,虽然眼下并未做什么太过惹人注目的举动,但并不能保他会一直如此安分下去。
有了孔采薇,顾清临便会多了一份牵挂,有了牵挂行事自然也会多几分顾虑和考量,况且孔采薇也对顾清临有意……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有些愧对孔大人,若是过一段时日事发之时,他不敢想孔大人会如何……那样刚烈的性子,若是在朝中被人嗤笑,又不知会做出什么。
而且关于他身份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少,他不是不相信孔大人的为人,只是不愿这件事里牵扯进更多无辜之人。
段恒毅看了一眼在一边穿戴的顾清临,有心想要再多言叮嘱两句,但转念一想,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这种地步,说再多只怕也是无用,更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顾清临的反叛心思非常强烈,也许是他与父兄作对的时日久了,顾清临的性子是非常张扬且又我行我素的,对于旁人所言他能听之的时候少之又少。说多了,很有可能会引起顾清临的反叛之心。
一身锦衣在身,顾清临又似是往日那个鲜衣怒马嬉笑金陵的顾二少爷,然而细看下,还是能再他身上看出几分不甚明显的变化。
他比以往变得沉稳了几分,且也内敛了几分,不再似过去那般的肆意张扬。
段恒毅口中轻啧了一声,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源于他的出现改变了顾清临原有的生活方式,还是因为顾清临与其父顾言之间斩断了最后一丝的牵连。
穿戴完毕后又把香囊玉佩等物一一挂好后,手拿着折扇的顾清临走到了铜镜前细细地端详了须臾,这才轻叹一声。
转过身来的顾清临嘴角边带着一抹轻佻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对着段恒毅一颔首。
“尚可,有劳段兄费心了。”
说罢顾清临一抬眼皮撩了一眼段恒毅,“今日就先委屈段兄在此帐中静候了。”
“尚可,段某在此静候顾兄佳音。”
段恒毅对于顾清临这般装腔作势拿架子的模样非常熟悉,仿佛也看到了自己每日顶着顾清临的脸这般装腔作势的模样。
若非亲眼所见,他从未想过这般的装腔作势,有多让人心生厌烦……
段恒毅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但嘴角边却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也真是难为婉儿了……他每次面对婉儿时便是这副模样……
想到叶婉茹,段恒毅的心中便有些怅然,昨夜他派人送去的信笺并没有得到回复,想来怕是婉儿对他如今的态度心生不满了吧!
顾清临走后,段恒毅便躺在床榻上头枕着手臂仰望着帐顶出神,口中接连叹息了几声。
帐外辘辘的马车声已经渐渐走远,巡逻的卫队依旧在林中穿行,帐外的一切都如旧,只有今日的他不同。
今日他既可做顾清临,又可做回段恒毅,也许这便是最大的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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