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而上婉君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晚枫无眠
呼延雪莹垂下头轻叹了一声,这样的额格其让人心疼无比。
坐在那里的叶婉茹心不在焉,她猜到富贵大哥要带她去哪,想必是恒毅的埋身之地,一想到要面对恒毅的埋骨地她便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不能魂归故里怕也是恒毅临走前的交代,毕竟大将军和那三百骑兵的尸骨在运回京城的途中被人劫持后便下落不明。
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当时传的沸沸扬扬,别说这偏远的山村能有所耳闻,就连千里之外的卓阳国都人尽皆知。
生前便随大将军征战戍守边疆,死后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埋在故土,要永远的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何其悲哀!
她心中永远的少年,便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之下,这里没有江南的烟雨朦胧、没有江南的富庶繁华、没有亲人朋友,只有荒山野岭孤坟一处。
究竟是谁做的如此狠绝,才让恒毅忌惮如此,连尸首都不敢让人运回京城,只敢埋在这异土他乡!
叶婉茹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怨恨席卷全身。
她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那幕后之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恒毅,既然你选择留在这里,为了保全娘,为了保全叶家,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意愿,等着我,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若婉儿还能有幸活命,一定会将你迁回故土。”
紧紧咬着牙关的叶婉茹逼回眼中的泪水,半垂着的清冷眼眸中一片血红,那是愤怒又悲伤到极致却不能宣泄的无奈。
幕后之人一日查不出,恒毅便只能一日日的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伴着荒山野岭看日出日落,等待魂归故里。
“额格其,你吃点东西吧!”呼延雪莹拿起竹箸塞在叶婉茹手中,柔声劝慰道。
而触手的冰冷和僵硬让呼延雪莹心中一惊,这样压抑的额格其有些陌生,浑身的冰冷气息让她不由地用力按了按叶婉茹的手。
“额格其,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你想做的事。”
她知道额格其身上肩负的重任,也知道额格其心中的血海深仇,更知道深埋在额格其心中的少年将军便葬身于此。
她都知道,从偷听的话中、从无意间听到的话、从额格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伤,种种串联起来,她便知道了所有。
“好。”叶婉茹哑着声音低低的应了一声,木然的拿起手中的竹箸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呼延雪莹面前的碗里。
喉咙间有一种堵着大石块的痛,又似是有烟火在熏烤着,每吞咽一下,叶婉茹都不得不用力的咽下去,否则她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无声的眼泪混着口中的食物被咽了下去,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叶婉茹便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院外。
今夜有云,本该是满月的夜现在只有几颗疏朗的星子在闪耀着,不知疲惫的虫鸣蛙叫响彻寂静的夜,徐徐的清风拂过,带起一片水汽的腥湿。
驻足在冷风中的叶婉茹毫无知觉,再冷也冷不过彻底冰冻的心。
第三百八十章 再见凌霄
“婉儿姑娘……”顾清临横身过来,斜挡在叶婉茹身前,张口低低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一只手臂虚浮的抬起又落下。
看着叶婉茹脸上的沉默悲痛,顾清临心中一阵绞痛,他有些后悔这样残忍,残忍的要婉儿再一次直面他的死亡。
叫这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以他现在的立场和身份说什么也都不对,只怕这个时候的婉儿也不会想听任何与“他”无关的事情。
顾清临叹息一声让开路,叶婉茹双眼始终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孤零零坟墓,脸上的深情带着深深的怀念。
叶婉茹伸手轻轻的抚摸在坟茔前墓碑上熟悉的名字和那熟悉的字迹,那上面的一笔一划都像是深深的镌刻在心上。
她微微提着裙裾坐在了墓碑前,面对着墓碑,口中温言轻笑一声:“恒毅哥哥,婉儿来看你了。”
轻语低喃,语气中带着轻松和一丝喜悦,仿佛段恒毅从未离开,而这里也不是他的坟茔一般。
“恒毅哥哥,你怎么走了这么远,这里真的很难找。”叶婉茹目光痴痴的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轻言抱怨一句。
站在叶婉茹身后不远处的顾清临目光深远的看着那一人一坟,坟前的人脸上挂着一抹浅笑,那是女儿家看到心上人独有的娇羞,眼中又有一丝欣喜,终于能在这里相遇,哪怕只是一座孤坟。
富贵不忍看叶婉茹好似和活人聊天一样的语气和神情,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对着顾清临低语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
“绝情吗”有些怅然的顾清临请问一声,而后目光便落在坐在那里的叶婉茹身上,他长叹一声道:“或许吧!”
紧绷着脸的富贵看了一眼看着墓碑的叶婉茹和看着叶婉茹的顾清临,他心中浮起一种深深的负疚感。
叶小姐要找的人就在她的身后,而那座坟墓中也不过是别人的白骨一具。
这样的场景他不忍再看,而他也越来越觉得这些话他也不该听,富贵略有尴尬的轻咳一声,背过身去。
“恒毅哥哥,你知道吗,我这次去卓阳国登上了仓仁神山,看到了盛开的仓仁雪莲,若是你在,也一定会觉得雪莲绽放当真是美极。”
“几位王兄待我都很好,三王兄还把他的‘血凌’送给了我,那是三王兄十二岁是猎杀狼王所得,三王兄好武,若是你在,想必你们二人会切磋一场也说不定。”
“卓阳国特有的潮尔和长调悠扬高昂,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策马奔驰,听潮尔音起,看风吹皱绿草如波……”
手中执着一壶烈酒的叶婉茹端坐在墓碑前面,对着墓碑轻语温言的说着话,手中的酒壶不时的便会在墓碑前洒一趟,偶尔自己也轻啜一口。
顾清临站在叶婉茹身后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些婉儿和“他”说的事情、听着这些他和婉儿共同经历过的事情。
虽然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不久之前,但现在当他以另一种身份来听时,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舍不得闭上眼睛的他嘴角微微上扬,在脑中想着婉儿口中描绘的场景。
微凉的夜风吹过,树叶一片飒飒声响,飞过的鸿雁在低空中飞过,惊起一片飞鸟。
林中寂静的夜被这一片飞鸟扑打翅膀和咕咕的叫声打乱,坟前的轻语低喃也被掩盖。
“恒毅哥哥,婉儿现在很好,你要等等婉儿,别急着走,我怕你过了奈何桥饮过忘川水便会彻底的忘记婉儿……”叶婉茹指间流连在墓碑上镌刻的字迹,无奈的苦笑一声。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酒水晃动撞击在瓷瓶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声。
“酒不多了恒毅,剩下这些婉儿就不让你了,悄悄跟你说,那次醉酒后你曾出现在婉儿的梦里过,婉儿还没来得及好好和你说话,梦便醒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物归原主
眼见着富贵从土中拿出这个长长的木盒,叶婉茹双眼猛地凝滞了一瞬间,随后便像是被施乐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而顾清临却双眼始终盯着墓碑下面的那块浮土,那里刚刚被婉儿埋了一块玉珏,他和婉儿的定情信物。
这一刻,顾清临觉得婉儿不只是埋了一块信物,而是彻底的将她自己埋葬,与墓中的“自己”永远相伴。
背在身后紧攥成拳的手虚放开,又紧握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顾清临的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情深几许,唯有他知。
这份深情,唯有一生相携当得以报!顾清临紧紧的闭了闭眼,逼回眼底弥漫上的一层水光。
他,想上前拥住她,给她一个坚实的臂膀,让她依靠!
富贵手捧着木盒走过来后轻瞥了一眼站着不动的顾清临,仿佛带着某种仪式般郑重的交到叶婉茹手中。
普普通通的松木盒子,叶婉茹捧在手中却觉得似有千斤之重,这盒子里装着恒毅的遗物,且是他从不离身的凌霄剑。
寻常的松木,且年份不久远,拂去盒子上的一层浮土,叶婉茹甚至看到有腐朽和被虫蚁啃食的痕迹。
抽出盒盖,那把恒毅终年佩戴的凌霄剑便跃然于眼中。
银色的剑鞘上刻着几道云纹,剑柄上系着一条有些褪了色的同心结,这枚同心结还是叶婉茹亲手编织。
忍了又忍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无声的从眼眶中滑落,若说从前,在她心底始终残存着一种幻想,幻想恒毅还活着,只是活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罢了。
而至此、到如今,叶婉茹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彻底的破灭。
凌霄剑便如恒毅的左右手,从不离身,若是恒毅活着,这柄剑一定不会就这样舍弃。
“物归原主、物归原主,主不再了,又哪里是归呢”
丢掉那有些破烂的木盒子,叶婉茹费力的提着凌霄剑。
“恒毅在这里,就有劳富贵大哥关照了。”
说着,叶婉茹一手拄剑对着富贵深深的福了一礼。
一句话,说的顾清临和富贵都不由地浑身一抖,尤其是顾清临。
这一瞬间,他差点真的以为那里面埋葬着自己。
富贵整个人一瞬间的僵硬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清临,眼中有不解和丝丝埋怨。
这样的好姑娘,怎忍心伤她如此之深
他不懂什么家国仇恨,但段老弟做出如此之举,怕也是无奈至极下才不得不做出这样艰难的决定吧
情和义,终究是两难全。
“您客气了叶小姐,能和段兄弟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他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已深感歉疚,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还是做得的。”
富贵深邃的目光掠过叶婉茹,落在始终看着墓碑下面那块浮土出神的顾清临身上,一语双关道。
同样的夜晚,这里寂静一片只闻风声,而相距九百多里的江虞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江虞城是瑾王爷闵柏衍的封地,向来有鱼米之乡的富庶之地,更是盛产丝绸,然而今年自从立春以后便开始大雨不断。
连绵的暴雨天气让河堤一决再决,百姓们一撤再撤,现已经快要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深夜里大雨虽然已经停歇,但滚滚的洪水发出的轰鸣还是让人一阵胆战心惊。
闵柏衍一行人双手紧紧抱着树干不敢松懈分毫,他们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一夜。
昨日闵柏衍一行人决定弃马徒步前进时不过走出去短短十数里,便遇上了山洪暴发。
滚滚洪水带着杂草山石树木倾泻而下,闵柏衍他们纷纷逃到粗壮的树干上
第三百八十二章 病倒昏迷
硬邦邦像是石头一样的干粮经过雨水浸泡后已经肿胀变软,用手轻轻一捏便会松散开,这样让人难以下咽的食物是近日来闵柏衍他们的主要食物。
看着手中的大半个馒头,闵柏衍心中苦叹一声,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怕是他们最后的干粮了,吃过这一顿,下顿恐怕连这种泡发的干粮也没有了。
“王爷,属下先去前面探探路吧,这水一时半会儿恐怕难退下去。”这名亲卫担忧的看了一眼状态非常不好的闵柏衍。
虽然此时他们在树上趴着并无太大的性命之忧,但王爷这两日已经病了,若是再得不到医治的话,恐怕会加重病情。
他们虽然能用轻功在树上飞掠,可经过昨日的山洪暴发,这些表面上看着直立生长的树木很可能已经根基被冲垮,那样的树是难以承受他们的重量。
洪水之中可能隐藏着折断的树枝和坚硬的碎石块,若是一不小心坠落在洪水中,不被冲走的话也极有可能会受伤,更严重些只怕是会开膛破肚。
种种隐藏的危险让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将可能带来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不妥,这种天气下一人前行极有可能丧命,再等等吧,午夜之前若是不再下雨,这洪水便会慢慢消散些。”闵柏衍沙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无力。
眼前的东西看起来虚影重重,闵柏衍知道,此刻的他怕是已经撑到了极限。
“我先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无论什么情况都叫醒我……”闵柏衍越说声音越低,话还未说完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是,属下遵命。”亲卫压低声音应道,随后便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闵柏衍,踩在树杈上向前走了两步到闵柏衍身边。
“王爷要紧吗”另一棵树上的亲卫喊了一声。
这名亲卫略显沉重的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其他众人摇了摇头,随后便站在闵柏衍身旁站定。
王爷此时的状况并不好,身心俱疲下又有些高热,现在只盼着洪水消退些,也好赶到下一座城镇寻一处医馆先为王爷诊治。
他们是王爷的亲卫,效忠于王爷吗,虽然封地里百姓的性命同样重要,但相比于王爷的安危,对于他们来说就要略逊一筹。
寂静的夜空中渐渐明朗起来,透过稀薄的云层甚至已经能看到几颗星子在闪烁着。
脚下淹没大半树干的洪水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去,地面上裸露出混合着杂草残枝和碎石块的淤泥,许多的杂物堆积在上面。
褐色的树干上露出一大截被水泡的有些颜色发黑的树皮,再往下就看不真切,浑浊似泥浆的水依旧掩盖着,但这种情况已经较之前好上许多。
站在闵柏衍身边的亲卫队长对着夜空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后口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众多侍卫被这一声打破夜空的呼哨叫醒,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侍卫队长对着众人接连打了几个手势,随后便有八名亲卫身形掠过树梢奔向前方。
其余众人纷纷跃下树枝,落在石块上后,脚试探着向前方迈进,踩了几块都没踩空也没陷进淤泥中后才对着树上的亲卫队长点点头。
亲卫队长向前走近一步,平衡身体后把靠着树干昏睡的闵柏衍背在背上,稳稳的从树上跃
下,亲卫队长便背着闵柏衍跟在头兵身后在及膝的污水中稳步前行。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说亲卫队长已经刻意放缓身形,但颠簸仍旧不可避免,可他背上的闵柏衍依旧毫无反应。
亲卫队长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吗,打在脸上的呼吸灼热无比,亲卫队长的眉头不由地紧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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