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异世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二胖王览学
那少年望了师兄片刻,哼了一声,终究是没作声。
周贤心说怪不得这么蛮横,原来是关系户。老观主领回来的人,在外面说不定也是什么贵族子弟,骄横惯了的。
又过了多时,人全了,师兄将拂尘搭在手肘,端着手来到了这些道童的正前方:“我是你们的师兄,张弘艾,你们可以叫我张师兄。今日这个拜师大典,是将你们收入帝隐观门墙的仪式,待今日过了,你们便是帝隐观的弟子了,科仪礼节不必我说,想必已有人教过你们。我要讲的是,这帝隐观不是等闲之地,别以为入了门便万事大吉。墙外头的台阶,你们是攀上来了,可门里头的台阶,也不好爬。”
说到这里,张弘艾把目光飘向了那个年纪最大的少年:“每年都有内门弟子被逐出山门,我们帝隐观不要的人,天下间就没有哪个仙山敢要。”
 
第十章 拜师为师
“师父,请喝茶。”周贤垂着头,将茶碗高举过头。孔诤言笑着接过,饮了一口,放在一旁。
周贤又端起另一个茶盏,高举过头顶,递给方丹:“师娘,请用茶。”
方丹也是接过,饮了一口,便连忙把周贤搀了起来,这便算是礼成了。
拜师大典,拜的是三清和观主,观主许下,便算是收入门墙。这拜师仪式很讲究,不仅仅是对着三清三拜九叩那么简单,是一套体系成熟复杂的道教科仪。这也意味着它十分的冗长。有些受不住的年幼的孩子,当场就哭出来了,乱作一团。
而即便这样,观主还要训话,听到那句“我就简单地说两句”,周贤感觉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场拜师大典,这一百名道童也不是全都能真正拜一位师父。像周贤这样,在拜师大典之前就已经定好要拜谁为师的,全都是各门首座提名的孩子。其余的道童会在此后的一个月里,根据各自根骨不同,陆续被各门收入其内教导,也讲求缘分。
真正拜师父的时候,礼数未必要做得多周全。像孔诤言这样怕麻烦的,要周贤给他们夫妻两个敬茶,就算是认下了这个徒弟。
孔诤言打量着换下孝服,穿上道袍的周贤,满意地点了点头:“贤儿,自此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哎。”周贤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家人,这三个字可太重了。师徒如父子,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现代社会,师徒不应当如父子,这是生产力发展和生产资料解放所带来的必然结果。交学费之后学知识学技能,期满毕业或者是肄业,和老师有没有联系另说。
而在中国传统社会,各行当都讲究师徒传承。徒弟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不但是安身立命的本事,还有师父的社会关系。举个粗暴点的例子,师父生前的仇人,是可以找衣钵传人寻仇的。
一家人,周贤有些迷茫了。相处了一个多月,孔诤言夫妇待他不薄,或该说是全心全意,当作亲生儿子一般了。但周贤究竟不是个孩子,他上一世已经活了将近三十年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人生转换,他总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一个月,对他来说可能短了点,慢慢来吧。
“师兄,我看你这回还往哪躲!”这童声清脆,由远及近,周贤都能听出来,是有人飞进了院里。
孔诤言听了这声音一拍桌子:“坏了,小阎罗找上门了。妹妹你就说我不在,我到里间躲上一躲。”
孔诤言方起身,这边房门就被人推开了。陈文言迈步就进,冷笑一声:“师兄,你这些时日躲得好自在。”
周贤把脑子里的念头都甩了出去,迅速进入了看戏模式。他双手抱拳,对陈文言行了一礼:“师叔好。”
陈文言看了周贤一眼,笑着点点头:“胖些了,有些模样了。学会叫人了,很好。下次不要抱拳,结子午印才是道家礼节。”
孔诤言抚着下颌那一捋胡须,脸上带着尴尬的笑。他说:“我哪里躲了这些时日常有事脱不开身。师弟你坐,有什么话就说吗……贤儿,去给你师叔倒杯茶。”
“不必了。”陈文言拦住周贤,一撩袍子坐下来,手指叩着桌面,“一个月前就抽了签,师父亲自来的。今年的先生由你来当,这是说好了的,天数如此,与人无尤,既然落到头上,你就该当认命。”
孔诤言的脸登时就拉下来了。
陈文言继续说:“三年前抽中,你便是百般推脱,讹了我去替你,这活计我是不要再做了,你自己去。”
“我是真的不耐烦跟孩子打交道。”孔诤言苦笑一声,坐了回去,“师弟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最是怕麻烦的一个人,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三年前是我,今年还是我”
“哦,不喜欢孩子。这也是你一直不收弟子的理由,可你今年不是收了弟子了吗师姐不是怀了吗”陈文言一抬眼皮,目光从周贤身上扫过,又转回到孔诤言脸上,“更何况,为什么还是你,我觉得你应该清楚。你信不信若是你今天又使个什么法子搪塞过去,三年之后师傅可是要点你的名了。”
孔诤言甩了甩手,一晃脑袋,用戏腔念了个白“苦!苦——哇!”
方丹倒是饶有兴趣:“我去吧,我与哥哥夫妻两个的,我去给那些孩子当先生,师父便不会说什么了。”
“万万不可!”孔诤言急忙拦住,“妹妹你都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每日攀山劳累怎么行呢还是要我再想想办法。”
“你还想什么办法我的师兄啊。”陈文言被孔诤言的做派气笑了,“不就是给一帮学童启蒙吗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那些孩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周贤听了半天愣没明白,便开口问:“道……师父,你们说的这是什么事”
方丹解释道:“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不过是给那些孩子开蒙。这上山来的孩子,多有不识字的,观里办了一个学堂,先交他们把日常的字都认识了,才好修炼。向来都是各门的门主当先生,为期一年。你识字,不必去。
第十一章 问题学生
周贤当真愿意当这个启蒙先生吗其实他是不大愿意的。以他的脾气实在是不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这算是世上最熬人的活了。他打心眼里佩服那些个选择当老师的人,且不说教得怎么样,愿意面对一大堆孩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尤其是那些当幼师、当班主任的,周贤更是佩服。
但是没办法,让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赶鸭子上架似的推上来了,那就得好好干,没有敷衍的道理。
这些是什么人这些孩子是青要观未来的中坚力量,启蒙对他们来说可太重要了。这观里的人不把这个当回事儿,一来是因为时代局限,二者是这教书先生不过是教他们识字,过些时日还得是由各自的师父带着,那才是亲近。
既然接了这个活,周贤就打算把这个活干好,干得漂亮喽。让周贤去教那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教纲常,他做不来。他可是要成为观主的人,将来有一批认同他理念的中坚力量,对他是有利的。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拿到名册之后周贤也是头疼。不是所有的小道童都要来上这个学堂,好些个大户出来的孩子本就是认识字的,但是不认识字的也不少。即使是青要观选修士弟子这么严苛的选拔,从平民中拽出来的,也有很多没受过基础教育。
这名册上一共有六十四个人,女多男少。一想也对,这个年月,不给女孩读书的可太多了。最让周贤在意的是名册上头一个,十四岁的,也是这一科年纪最大的那个,居然叫李二狗。
都说赖名好养活,但是高门大户绝对不会给自家孩子弄这么个学名,也轮不到上这么个学堂。可前些天拜师大典的时候,周贤听得明明白白,这是观主带回来的人。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学堂里吵吵嚷嚷的,都是一群孩子,聚到一起不多时就熟络了,安静不下来。这时先生还没到,有一个消息有些灵通的,年纪稍大些的便吵嚷着:“你们听说了么咱们的先生是跟咱们一科的小孩子。”
“谁呀”也有好事的问。
“不能吧”也有不信的,“我们那儿私塾先生都是老头子,板着张脸可吓人了。哪有小孩儿当先生的”
“你还不信!”消息灵通的那个觉得受了屈辱,争辩道,“这话可不是我胡说,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拜师了”周围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叹。
那孩子坐到了桌上,一卷袖子,样子很是得意:“我拜师了,我师父是个器修,以后啊,你们都得求到我头上。”
“那让个孩子来当先生挺好。”有个小女孩掩着嘴笑,“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打咱们手板了”
“他敢!”从头到尾没出声的李二狗哼了一句,把周围的孩子都吓了一跳。
李二狗比这些道童都大,身量大,嗓门也大,没人敢招惹他。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背着手绕着学堂走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先生的砚台上,砚台旁摆着清水和墨块。
李二狗抓起水盏把砚台注满,又拿起墨块在水里胡乱磨了一通。看水的颜色黑透了,便搬过一把椅子放在门边,将门拉开了一个小缝,小心翼翼地端着满是墨汁的砚台攀到凳子上,将砚台在门页上稳稳放好,这期间没一个人敢阻拦的。
倒是有个姑娘在李二狗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给他个下马威。”李二狗冲着姑娘一笑,“教训他一下,以后他就不敢再咱们面前抖先生的威风了。还打手板美得他!”
“先生来了,那天带咱们进门的师兄也在。”也不是哪一个坐在窗边眼尖的男童喊了一嗓子,小道童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乖乖坐好。李二狗压着嗓子说:“一会儿谁也不许提醒他,不然要你们好看!”
李二狗心里美着呢,无论是那个先生也好,还是张弘艾也罢,谁被墨汁浇了一脑袋他都高兴。他还记恨着拜师大典那天,张弘艾敲打他的仇呢。
门外,张弘艾和周贤唠着闲话:“那个叫李二狗的,是个街面的小破落出身,好勇斗狠得紧,早先亡父,后又死了妈,靠着偷盗为生。若非要按照咱们青要山的规矩,根骨再好也是选不进来的。奈何是观主他老人家亲自领回来的,谁敢说个不字”
“有点意思。”周贤闻听反倒是笑了一声,“我师父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要说师伯也真是的,哪有让你一个小孩子来当先生的道理,这不是……”张弘艾叹了一声,“师弟你别吃心,倒不是说我看不上你的学问,我是说这科里头,有颗老鼠屎。哎!对了,这话你可别跟我师伯说。他要是知道我编排他,不一定拿我怎么样呢。”
“好好好,我知道。”周贤苦笑了一声,“只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话间两人到了门前,张弘艾正要推门,周贤伸手拽了他一把。张弘艾扭过头来看他,周贤伸手指了指上面,张弘艾再看过去,便嗤笑一声。他小声问:“得,甭问,指定是那个李二狗。”
“未必吧……”周贤倒退两步,回到窗边,往教室里扫了一圈,却是见所有人都仰着头看那块砚台,只有李二狗别过头去,望向另一侧的窗外。
周贤再回到门前,轻叹一声:“让师兄你说着了,还真就是李二狗。”
张弘艾脸上挂了玩味的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做贼心虚呗。”周贤只能报以苦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什么事儿都藏不住。”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是个孩子似的。”张弘艾伸手指着那块砚台,“你打算怎么办”
周贤打门缝里望过去,大喊了一声:“李二狗
第十二章 放学别走
周贤打心眼里感谢张弘艾,要是没有这个师兄在这帮他震场子,他这第一堂课真还未必能上得成。
打从被张弘艾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李二狗也再没动过。张弘艾那一脚踢得他七荤八素,从而使他认清了其与修士之间不可逾越的武力差距。他有些后悔听那个老头的话,到青要山上来了。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仙家的日子,总让他觉得不比在街面上自在,处处受人管着,哪来的什么逍遥
李二狗不服不忿的模样,也被周贤看在眼里。周贤很清楚,如果今天他不能把李二狗镇住,以后他也别想消停。张弘艾今天在这里,可不能天天在这里。周贤对此倒是没有过多担心,该上课还是上课,原本准备讲什么就讲什么。
但这一天仍然过得心力憔悴。他甚至有些后悔草率地答应孔诤言,代他做什么启蒙先生了。
“今日你都给他们讲了什么”餐桌上,孔诤言问周贤。
周贤轻叹了一口气:“上午讲了八仙过海,下午讲了花木兰。”
方丹闻言一笑,道:“贤儿你这不是揠苗助长吗这些学童多是连握笔磨墨都不会的,你给他们讲汉乐府,他们未必听得懂。”
“所以我并没有教他们《木兰辞》,而是讲了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周贤点点头,“八仙过海是平等,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健全残疾都能成仙。道家讲大道至公,就是这个意思。讲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是想告诉他们男女平等。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也能做,甚至可以做得更好。这一班道童里,女孩不少,要让她们明白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周贤从没想过仅凭一己之力,把这些孩子从三纲五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伦理纲中解放出来。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潜移默化之中,在这些孩子们的心扉上,敲开一条小缝,让阳光投进去。他要告诉这些孩子们,这个世界上有着更多的可能。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些道童们学会思考。
这很难,但对于周贤来说,值得一试。他的目标可是成为帝隐观的观主,如果真能有那一日,他希望得到更多懂得思辨的人的支持。
“贤儿有心了,这些都是华姐姐教给你的”方丹从没想过,周贤一个十岁的儿童能考虑到这个层面,只以为是周江远的家教好。周贤听了这个问,没回声,只顾低头吃饭。
孔诤言叹了一声:“妹妹别问了。贤儿,你还教了他们一首歌对吧,叫《声律启蒙》的。”
周贤放下筷子,点了点头:“既然您都已经去看我上课了,何必要问呢”
“胡说!”孔诤言板起脸来,“谁说我去看你上课了”
周贤笑了一下:“您没去看我上课的话,又怎么知道我教他们唱了一首歌呢我没主动提起过。”
“那个……别人告诉我的。”孔诤言把唇边的饭粒摘下来,顾左右而言他,“我堂堂戒律门首座执事,哪有闲工夫去看你给一帮孩子上课……”
“散了学之后我就直接返回了,您又是听谁说的呢”周贤假作没看出孔诤言的尴尬,追问道。
“我就……听……那谁……”孔诤言这手举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去了,索性一挥,“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你师父他可担心你了。”方丹直接揭了孔诤言的老底,“他不过就先你一步回家,还与我夸你来着,说那些孩子都管你叫‘小先生’,很是长了他的面子。那首歌他也记得,还哼了两句给我。‘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妹妹你当着孩子,给哥哥留几分脸面吧。”孔诤言苦笑一声,“贤儿啊,我就是去看你上课了又能怎样你还能与我兴师问罪吗”
周贤笑了一下,抱拳作揖:“弟子不敢。”
方丹拍了一下孔诤言的手肘,一瞪眼睛:“你自己妄语,埋怨孩子干什么被揭穿了恼羞成怒,这就是堂堂戒律门首座执事的风度贤儿你不要理他,与我说说那《声律启蒙》你是跟谁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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