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献帝崛起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武陵年少时
终于,皇帝将手中书简放下,像是刚看到人似得,笑道:“司徒来了,快请起。”
“到底是才疏学浅,这几行字看下来,到有许多都不识得。”皇帝走到囊笥边,将手上看完的籍册放回去,又拿了一卷出来。他指了指手上的简牍,大方的说道:“枉我还盼着早日亲政,治国理事,没料到还得从识字认人开始学起。”
王允扫视了一眼四周摆放的简牍,有些已经被拿出囊笥,有的已经被打开放在案上,明显是看过了。他隐隐有些吃惊,这些年皇帝没有经过正式的拜师学习,对知识的获取只来于自己与太史令王立每次讲授的《孝经》,官员名册不仅记载着官员的姓名,还包括其籍贯、履历等等,极为枯燥。皇帝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看完一部分,实在是了不起。
“陛下心怀天下,乃社稷之幸,荀子曾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陛下先从识字做起,而后再精读《孝经》,通晓《诗》、《尚书》,如此一来,治国当不是难事。”王允回道。
皇帝抬起简牍在眼前看了看,又放下,疑惑道:“这么多书,要读到什么时候”
“寻常士子,负籍求学,非十年不可。陛下聪睿非常,三年应有所成。”
皇帝不满意这个回答:“天下百姓苦等明君而不得,三年实在太久,我恨不能下个月就亲政。”
第八章丨所荐得人
“故明主谲德而序位,所以为不乱也;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所以为不穷也。”————————【荀子儒效】
王允走了,携之而去的,是他口中所言‘无益于事’的官员籍册。临走前还请皇帝允许,让太医署诸官值宿宣室殿,随时伺候。王允如此急不可耐的收走官员籍册,并让太医入驻宣室,无非是想把今天皇帝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从另一个侧面来想,王允刺董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容不得有些许的纰漏。
在皇帝看来,如果自己不能掌权,刺董之后王允上位,按原本的历史轨迹,这无非是一个权臣替代另一个权臣,对国家,对自己毫无益处。能够通过这次交锋,获取王允的退让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也可以让在场的杨琦见到王允的强项无礼,从而断绝杨琦对王允的最后一丝期待。
当然,皇帝也没想过王允会真心实意的退让,所以这一次看似是凶险万分,其实都遵循着同样的底线。
在王允走后,皇帝像是泄气了一般,推案而起。他在窗边负手而立,目眺远方,石渠阁对面就是破败不堪的天禄阁,同样是朝廷曾经的藏书之所,但境遇不同,令人唏嘘。
杨琦与王斌二人早已站起,侍立在皇帝身后。
王斌知道皇帝心中郁闷,正措辞准备说些什么,只听皇帝开口道:“‘苟利社稷,生死以之。’这是郑国大夫子产说过的话,你们这些大臣都肯为天下赴死,我岂能安坐宫中,趋福避祸”
皇帝转身看向杨琦,面有愤懑之色,“我是大汉天子,你们忠君爱国,守臣子责,我也要仁政爱民,守天子责!如此大事,岂能尽全他臣子之名,徒使我坐享其成”
“陛下。”杨琦跪伏在地,替王允,同时也是替自己辩解道:“司徒绝无此意!为人臣者,谁不愿为君分忧,匡济社稷司徒身居宰辅,所思所想,深远非我所能及;此时绝非良机,臣请陛下忍耐些许……”
“他刚才如何你也见过了,是你所说的忠臣的样子吗”皇帝立即追问道:“我要靠着这样的臣子,来匡扶我大汉的天下”
王允强硬,言行实在非臣子所为,倒似用长辈的姿态来‘教育’皇帝做事,这一点杨琦看在眼里,无法辩解,也无心辩解。皇帝倒是明白杨琦的难处,示意王斌将杨琦扶起,出言安抚道:“事不可为,自当另谋出路,好在我等也未有全凭王允一人的打算。接下来,还望我等君臣相知,共造大业,杨公以为呢”
杨琦被扶起之后,挣开皇帝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陛下圣明睿鉴,定能中兴汉室,臣虽不贤,也愿为陛下驱使。”
车马粼粼,不消多久,皇帝一行便返回了宣室殿。杨琦退朝返家,他奉了皇帝的吩咐要回去试图说服本家兄弟杨瓒投效皇帝,杨瓒本有投效之心,如今得到确切的结果,岂有不从之理只是他生性谨慎,起先让杨琦跟随皇帝无非是投石问路,借杨琦一探皇帝深浅;再加上王允太过专横,不能做长远的利益盟友,这才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杨瓒身为吏曹尚书,掌官员选举,权重一时,是皇帝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皇帝一回到宣室,就仰面倒在床榻上,尽情的舒展的四肢,轻盈的常服被压出一道道褶子。王斌在一旁见到皇帝这副孩子般的举动,既感动于皇帝坦然大方,不把自己当外人,又忍不住想笑。
“得了,这两天可以好生休息了。”皇帝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侧头看着王斌,“鹬蚌相争,我等渔翁就在一旁看着吧。”
“天下百姓连立身之处都要没有了,君上若心怀百姓,真的能够安眠无忧吗”王斌顿了顿,见皇帝已翻身坐起,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于是王斌满意的继续说道:“既然君上笃定王司徒功成,那就应该好好打算只有王司徒在的朝堂,君上欲亲裁政务,是如何也绕不开强势的王司徒的。”
皇帝细细想了一番,点头道:“舅父说得对,王允届时身居首功,威势无两,我到底是年纪不够,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强行亲政恐怕会惹人非议。”
“更何况,我现在声名未显。”皇帝说完,看向了王斌。
王斌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虽然有聪慧的名声,但那是董卓当初为了废少帝,更立新君的借口。这三年来朝政操在董卓手中,皇帝更是没有一点表现才智的机会。如果贸贸然就要提前亲政,恐怕朝臣只会怀疑是皇帝身边的人别有用心,加以怂恿,而不会有人相信皇帝真的有亲政之能。
“臣以为,君上聪慧仁敏,提前亲政自不为过,但声名一事,还得要与朝臣多多接触。等朝臣如臣今日那般被君上的言行所折服,自然就会有声名。说到底,臣以为君上身边得要有亲近的臣子,既能为君上传颂声名,也能供君上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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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丨未雨绸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论语卫灵公】
弘农杨氏,是天下闻名的士族,始于西汉昭帝朝丞相杨敞,盛于东汉安帝朝太尉杨震,与汉室休戚荣辱四百年,直到汉朝灭亡,其家族也在之后延续千年,甚至创造了一个朝代。
不说前世与后世如何,但说本朝,董卓擅专朝政,诛杀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为了抵消所带来的消极后果,拉拢关西豪族,故而对同样四世三公,名望不输于袁氏的弘农杨氏大肆封赏。弘农杨氏在朝为官者有大小数十人,分布内外,内朝有尚书杨瓒、侍中杨琦;外朝有谒者仆射杨众、光禄大夫杨彪;地方上有河南尹杨懿、原鸟击都尉杨儒。虽不是三公九卿,单论权柄,几人加起来便是宰相也不过如此。
杨琦的投靠不过是代表个人的立场,不能算是整个弘农杨氏的意见,这回让杨琦前去说服杨氏众人,其实也是给他们一个开出加码的机会。只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若是希求着他们全部押注,非得有极大的利益交换不可。哪怕皇帝为了寻求士族支持,愿意付出代价与杨氏合作,但这其中的付出随时可能是他难以承受的,一个不好就会尾大不掉,被其架空。
王斌身为皇帝母族,亲之又亲,自觉有必要提醒皇帝在倚仗杨琦等人势力的同时,要时刻对杨氏保持警惕。
皇帝心里也明白此时的汉末豪强横行地方,牢牢把控着清议、学术、乃至于仕宦之途。光武皇帝仰南阳、河北等豪强之力方才中兴汉室,虽屡有抑豪强兼并之策,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地方豪强势力的膨胀。士族势力在政治、经济、文化上的不断强大,直接威胁到了皇权,于是东汉才屡屡出现皇帝亲近阉宦,特许宦官干政以打击士族的局面。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宦官与士族的权力斗争延续了近百年,最终以士人出身的袁绍带兵入宫杀尽宦官而告终。只是这么一来,朝局平衡被打破,士族在没有了宦官等宿敌之后,开始了内部的争权夺利,由是造成了董卓入京收拾朝堂的结果。
董卓起初也是选择与袁氏合作,四处征召,也是希冀士族能给予他政治上的支持。只可惜董卓出身边鄙,家世不显,被排斥在士族圈子之外,任命州郡的士子也屡屡背叛。尤其在信任的士人伍琼、周毖屡次哄劝董卓礼待士人,征召士人为官,却导致士人就任地方后起兵反叛后,董卓便撕破了脸,公开与关东士族为敌。
这也是东汉两百年、灵帝驾崩期年之间所发生的前因后果。
“臣等死后,天下将乱。惟愿陛下自爱!”
皇帝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宣室殿里,脑中突然回响起当初张让等人在投河自尽前对他这一世的兄长、少帝刘辨说的话。如今少帝已逝,该轮到他来‘自爱’了,可他又该如何才能避免诛董卓后王允势大,制王允后杨氏势大的局面呢
看来统一天下,并非自己所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一声沉重的长叹,微不可察的自宣室深处响起。
次日。
一轮红日孤悬城头,时近黄昏,天色依旧闷热,地上的暑气从龟裂的土地缝隙中冒出来。青琐门外,奉车都尉王斌亲自为黄门侍郎张昶送行,两人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门外的张昶转身对王斌躬身拜了一拜,辞道:“烦请留步,王都尉切莫再送。”
王斌笑道:“侍郎传授文字,算是君上开笔之师,我既奉旨,自当多送几步。”
“不敢当、不敢当。”张昶往后退了几步,摆手推辞道。
王斌瞥眼扫视四周,宫门司马机警的带人隐入门洞的阴暗处,他这才走近一步,小声言道:“君上盛情相召,侍郎果真要如此”
张昶闻言苦笑道:“我家昆弟不知礼数,不爱诗书,行事乖张。如何能应诏入宫,为陛下执戟届时非但难有裨益,更可能坏了陛下大事,于国于己,我不得不思虑如此,还望都尉替我如实转圜。”
王斌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拱手道:“今日之事,还请慎言。”
张昶点了点头,又冲青琐门一拜,这是自前汉便俗成的规矩,黄门侍郎在每日傍晚归家,都要拜别青琐门,是故黄门侍郎又称夕郎。
送别张昶后,王斌在夕阳中久立不语,望着长长的街道目不转睛。宫门司马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在其身后说道:“王公,宫门要落锁了。”
王斌是国舅,杨琦等人可自持身份唤他一声都尉,宫门司马微末之官,却不敢托大,恭敬地尊称为公。于是王斌转身走回了车上,准备驾车返回,不经意间瞥到宫门司马的样貌深肖一人,他手上动作一顿;“你是”
“宫门司马盖顺。”盖顺不卑不亢的答道。
一道身影从王斌脑中闪过,他看了看宫门侧把腰杆挺得笔直、精神饱满的卫士们,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深深的看了盖顺一眼,仿佛要记住对方年轻的面孔,点了点头,而后驭车离开。
宣室殿中,西侧的庑廊上有人铺了张竹席,皇帝身着宽松的燕居常服,手执彤管,正在缣帛上一笔一划的勾勒着八分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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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丨忠义余烈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论语季氏将伐颛臾】
苗祀惊讶的抬头,匆匆一瞥后又再度低下,这还是那个庸庸诺诺的皇帝么如果不是经常侍奉,苗祀险些以为皇帝被掉包了,这样貌还是那个样貌,只是眉宇间的精气神却是往日没有的。
他不确定继续跟皇帝抬杠会有什么后果,但若为了一个尚药监的宦官而得罪皇帝,实在不划算,更何况他现在没有足够站得住脚的罪名扣下穆顺。
正当他发愁不知该如何转圜的时候,王斌的到来恰好给他解围脱身的理由。
苗祀怀着不甘与怨怼告退离去,穆顺却被刻意留下,皇帝主要是为了提防苗祀会在私底下惩罚穆顺;这个伎俩他见得多了,若是就这么让二人一起退下,未央宫恐怕就再也不会有穆顺这个人了,届时问起了,一句失足落水就可让皇帝无可奈何。
而在穆顺眼中,王斌身为国舅,此时前来必有要紧事密谈,没见苗祀都识趣的退下了么皇帝能让穆顺留下,等若是不把他当外人,引为亲信了。
穆顺的过度臆测让他心潮澎湃,自觉饱经磨难,终于得到了一飞冲天的机会。他激动莫名,垂下的手在衣袖中不住的颤抖,一时间,他竟连行礼都忘了:“奴婢、奴婢……”
王斌侧目,投以好奇的目光,他自觉明白了皇帝的深意。
其实也不难理解,汉室历代皇帝,自和帝起,便开始了借助宦官与外戚等士族大臣抗衡的过程,如今宦官势力一蹶不振,王斌虽是外戚,但却是天然的士族盟友,对于今后可能再现的宦官干政,他心底没来由的掠过一丝忧虑。
“你不要愣在这,速去少府传诏太官令和汤官令,命他们准备两份膳食来。”
穆顺反应倒是极快,领了口谕便一溜烟的跑下去了。
王斌把忧虑压在心底,说起了自己的来意:“臣奉诏送黄门侍郎张昶出宫,特来复命。”
“张昶与其兄张芝耽于书法,不理朝局,这也是董卓放心让他们随侍的缘故。自觉才不堪位,便不愿多惹是非,他是个聪明人,一定是回绝你了。”皇帝背靠在钉在坐榻上的半圈椅背,晒着暖暖的夕阳,漫不经心的说道。
“唯,君上圣鉴,张侍郎确实是回绝了老臣。”皇帝的脸沐浴在余晖中,让人觉得他是一尊遗世出尘的神祇。
王斌虽没有在其面上看出表情,却敢肯定皇帝此时心情必然不佳,他心头一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君上曾言;‘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老臣以为甚是精粹,要知太师能有此权势,全赖手下精兵。若君上有员战将,得掌兵权,又何惧天下说到底,还是老臣无能,不得劝其投效。”
董卓死后必然在朝堂留下巨大的权力真空,皇帝手中无人,朝臣无一可用,所以这政权在最初便不利于皇帝。
而皇帝也索性懒得在这上面耗神,他与王允争夺的主战场,则是兵权,历史上这些军队在董卓死后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就连李傕郭汜都曾盼求赦诏,皇帝只要利用这点,就能牢牢把握军权,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还需要人教么
王允身边有吕布等一干并州武将,皇帝则是一穷二白,本来利用射坚接近皇甫嵩,让皇甫嵩统带军队是最好的办法,但皇甫嵩目标太大,声望又隆,成本和风险让皇帝不敢花太多时间去观察其是否可靠。‘’
跟见识过君主雷霆雨露的老油条皇甫嵩比起来,拔于行伍起于微末的小鲜肉张猛,对皇帝将更为感恩戴德。只是没料到,一番口舌,终究是没能打动张猛之兄张昶。
皇帝有些灰心,却不忍因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王斌,他出言劝道:“张昶要谨言慎行,保全家室,我不怪他;你没能说动张昶,也不是你的无能,不用自责了。”
话毕,皇帝伸手往案上缣帛一点;“你且看这个。”
王斌抬眼看去,缣帛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清丽俊秀的八分楷法,所谓八分楷法,是隶书不断发展演变后所形成的一种书写方式,也是后世楷书的雏形。
而皇帝所写的字,与当下盛行的汉隶不同,横直折勾,细长肥瘦,说不出的飘逸潇洒。王斌虽不懂书法,此时也深觉黄门侍郎张昶和钟繇二人见了皇帝的字后是由衷的赞佩,而不是什么阿谀奉承。
素闻孝灵皇帝善书法,好辞赋,皇帝身为灵帝子,在书法造诣上可谓得其父真传。只是这治国的本事可别像灵帝那样不堪才好,王斌这样想着,缣帛上的内容出现在眼前。
“三明。”
王斌眉头紧皱,初是不明所以,突然,脑中像是灵光突现,立即明白了皇帝反复练写的‘三明’是什么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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