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宾齐至,龙剑门开山大典将成,按照这一带的风俗,不管是工程完工、买卖开张、又或者是立棍立威,都要请巧匠制作礼炮,按规格可分三响、五响、七响和最高级的九响。
因为龙剑门毕竟是江湖门派,北地剑神再大的威名,做九响也算是逾越朝廷法度,所以龙剑门只做了七响。
七声礼炮之后,由魏九重带领门人开始祭剑,在正堂之上摆好香案,悬挂北地剑神万里云天遗像,供香祭品齐备,只见香案之上还有一把朴实无华的大剑,和霸龙剑道门下大剑有几分相似。原本老剑神的大龙纹剑应该作为掌门的信物,但是它已经被藿萝芭所继承,这代表老剑神的一番期望,哪怕藿萝芭已经嫁为人妇,龙剑门也不能将其收回。
那既然找不到最好的,祭剑的时候不妨用最次的,这把剑乃是老剑神年轻的时候,初悟剑道之时所打造的第一把大剑,后来经过多方改良才定型,可以说这把看起来灰不溜秋的普通大剑是整个龙剑门的起始,用来祭拜理所应当。
魏九重行礼朗颂完祭词,再次对江湖同道说道“今日是吾龙剑门开山立派大典,承蒙各路武林前辈抬爱,江湖朋友赏光前来观礼,我一门上下在此谢过,在下龙剑门魏九重幸得诸位同门推举代为龙剑门掌门人,心下惶恐之至。家师所传剑道何其浩瀚,在下尚且不能悟及一二,实在有负师长期许,同门错爱,但师门重托与信任为重,吾虽不肖亦有振兴吾龙剑门之责任,既今日起,龙剑……”
“且慢,老朋友的所传要开宗立派,岂能没有我马玉柏前来的道理……”只听得一声呼喊,众人耳边仿若想起炸雷一般。
见得七声礼炮,马玉柏一行人便知道龙剑门已经开始了典礼,他不慌不忙的带着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婿前来。本来就有不少人感觉气氛不对,如今马玉柏的到来更是让情况复杂起来,在场之中不乏武林耆老,对于两方的恩怨情仇再清楚不过了,可以说马家之人出来搅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见得来人,便有龙剑门的弟子蠢蠢欲动,魏九重伸手示意众人不要冲动,然后行了一礼“原来是双月同天马前辈大驾,晚辈有失远迎了,今天是我龙剑门开山的好日子,不知马前辈举家前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马玉柏看了看他说道“指教什么的我倒是没有,不过万里云天在世之时尚且没有开山立派,你们这些小辈不知有多少根底敢以此为名创立宗门,这以后在江湖上岂不是要压过我这后辈一头。”
此话一出不少久历江湖之人默默点头,他们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关窍。老剑神万里云天和马玉柏是老对手,万里云天次次获胜,作为胜者自然可以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这是靠实力拼来的,谁也说不出什么。
如果今天开山立派的是老剑神,那就是马玉柏也只有恭贺的份,想挑战一雪前耻那也得等以后再说。只可惜鸣剑山庄出身的老剑神至死也没能脱离家族,或者说在大周这个阶级秩序为重的国度,也不会有人轻易脱离家族。
如今老剑神故去,他的弟子以霸龙剑道的名义开创宗门,礼法上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未免有扯来虎皮当大旗的嫌疑,好在老剑神的几个弟子也都在江湖上有些声望,也不至于被人说德不配位,大家还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可是正如马玉柏所言,一旦龙剑门成立,那世人就会将两位前辈的战绩自行扣在晚辈身上,若是某天龙剑门弟子和马玉柏的儿孙同坐一席,少不得就会被比较一番,甚至于被龙剑门强压一头。而事实呢?在公平对战的情况下,他的两个儿子杀死了万里云天的两个弟子,两辈人的战绩完全相反,或者说老剑神的弟子并没有掌握所学精髓,却享受着师门所带来的威望。
魏九重便说道“前辈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害了我段泰、黄裕两位师弟的性命?”
马玉柏说道“老夫虽有争名之意,却也不是什么卑鄙之人,你那两个师弟确实是我两个儿子所杀,段泰与我儿立书生死一战,当日不少观战之人此刻也在场,那一战如何江湖自有公论,至于姓黄的那小子,虽然是半路遇上,但是他因为段泰之死与我儿发生口角,所以才大打出手,便是如此我们也是公平一战,当时还有你们几个晚辈,想必你们也接到消息了吧。”
在场的江湖中人讨论声嗡嗡作响,不多时段泰、黄裕二人之死已经传得尽人皆知了,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今天龙剑门如临大敌一般,原来还有这番变故。实话说,马玉柏此举颇有一种家里大人不在了,邻居上门欺压孩童的感觉,作为江湖前辈,未免显得气量狭窄了。不过在行事上却也没有过分之处,一边是亲传的弟子,一边是亲生的儿子,大家身份相当的情况下一对一擂台,便是战死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有些初出茅庐的江湖小侠看着龙剑门被连杀两人居然还如此气软,不禁低看了他们几分。到底还是年轻,跟着本门师长出来长长见识,哪里知道当年四方名宿的威名。
魏九重见状索性说道“既然前辈此来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多说无益,想必在座各位心中也有公论。前辈不妨划出个道来,我龙剑门上下愿意奉陪。”
马玉柏笑道“不错,霸龙剑道一往无前,畏首畏尾不成气候,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来,咱们江湖中人自是靠实力争名。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依仗功力欺负你们这些晚辈,我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婿,你们这边看着师兄弟也有不少,咱们各自出五个人,一对一比斗,五局三胜,我们输了。以后放言江湖龙剑门压我一家一头,他年江湖再遇,我家后辈儿孙主动低头让路。若是你们输了,我也不要你们什么代价,摘下这龙剑门的牌匾,其余人各奔东西,任你们以后是威震江湖还是封侯拜将都和我没有关系。”
马玉柏的条件并不苛刻,在场的江湖中人也不禁点头,就是龙剑门的朋友们也不好干预,要是这样的比试都输了,确实丢北地剑神的脸,人家要摘牌匾也不好再劝阻。不过这样一来霸龙剑道就算是散了,如果没人掌握精髓,或许三、五十年之后,老一辈人故去,世间就再也没有这番传承了。
众目睽睽之下,开山立宗之时,马玉柏这样要求容不得魏九重拒绝,他咬牙说道“好,既然前辈有此意,我等谨遵前辈台命,会一会马家几位豪杰。”
五局比斗定好,双方先各自做了些准备,马家前来参加开山大典的人也过来拜会马玉柏一行,领头之人行礼道“七叔公。”他虽然年纪也不算小,但是马玉柏的辈分更大。
今天这样的场合有马家的人过来并不奇怪,刚才马玉柏与龙剑门对话的时候,作为来观礼的宾客,他们也不好表明立场介入,甚至不敢和马玉柏一行人打招呼。
马玉柏抬头看了一眼,是族中的小辈便说道“你们是过来看看还是和那几个龙剑门的弟子有交情?”
小辈回应“七叔公,我等只是前来观礼,龙剑门的人倒是有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另一边龙剑门的人也在做准备,老剑神共有一十三名弟子,目前是四人身死,两人缺席。在场的七个人,除了入门较晚的追风客辛止彤和猎魔者温小亚,剩下五人都要上场,刚才说好顺序是从小到大比试,那第一个上场的便是十弟子河内大侠孙天豪,而他的对手则是马玉柏的女婿马武成。
孙天豪虽然被人称作河内大侠,但功力只能算是一般,据温小亚讲,便是他二人比试也是温小亚胜局占多,姬雅来到黎元昭身边说道“师伯,用不用我……”
黎元昭自然明白姬雅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姬师侄,你不明白这场比拼其中的含义啊,不错,你的修为确实高深,上场的话胜算很大,但是你赢了又怎么样?霸龙剑道依旧无法立成门户的……”
姬雅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黎元昭稍作解释,如果姬雅上场,也赢了的话世人会如何看?老剑神教出了一个新剑神藿萝芭,藿萝芭教出了一个小剑神姬雅,霸龙剑道虽然厉害,确实少有人能练成威力,几乎成了一脉单传,这不利于门派的发展。
众人开创龙剑门的本意就是传承,要知道每个时代都有惊才绝艳的人物,当初不也有江湖传言说道马家弯刀凌家剑,孙家长棍王家线。东海神枪西山戟,北龙霸道南飞链。
说的就是四大家族和四方名宿,而这样并列的排名两千年来每个时期都有,多少豪杰威震天下风华一时,可是一直不变的依旧是两千年来屹立不倒的四大家族、五大宗门。或许他们不是命运之子,或许在江湖或是世间发生重大变故的时候,他们只是作为背景。但是风云过后,一切归于平静,世间会等待着下一次波澜涌起,作为主角不管他的经历多么辉煌,到了那时也不过是一捧黄土,而那些当做背景存在的宗门家族依旧是参与者,循环往复,传承不断。
随着东海枪王、北地剑神等老一辈的离世,其实四方名宿也已经渐渐过气。如果不是因为英年早逝,‘踏雪风雷’柴胜男、‘破日金鳞’吕修缘、‘斩月鸣刀’月孤饮以及‘坠星飞电’孔辰才应该成长为新一代的江湖中坚力量。
如果没有龙剑门,师兄弟们各奔东西,或许可以将师父传授的绝学流传下去,但是没有一个统一的传承,大家所学就如同米粥兑水,越冲越淡,偶尔冒出个高手惊艳一下,最后泯然于众人。
所以这一战是必然的,也是绝对的,五个人都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一代人要做一代人的事。前有老剑神悟道开拓,后有姬雅小辈传承,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龙剑门这面大旗立起来,为此这一战只属于他们。
交代过后,第一场比试就要开始了,孙天豪和马武成来到广场中间,孙天豪拿的是北地大剑,而马武成手中兵器看起来却似长剑,观战众人奇怪,马家不是一直用刀的吗?便是入赘的女婿也是如此,不是为了学刀又何苦入赘呢?
场中二人却不管这许多,江湖中人行得一礼同时说道“请。”
“请。”
第725章 赘婿立威步入江湖,还血歼仇万里狂沙
礼数一到,之后便是生死搏杀。
只见孙天豪双手握着大剑,两臂之上还带着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护臂与手套,这也是他家中传承。孙天豪被称作河内大侠,不光是因为一手霸龙剑道。河内孙家庄本身也是绿林豪杰,庄主孙老英雄人称铁臂神拳,靠着一双拳头闯天下,年轻人功力不到家,所以还要带上手套护臂来加持威力。
孙老英雄交游广阔,几个儿子也被送到不同的朋友那边严加管束,以便于博采众家之长,几个朋友也不吝啬传授,孙天豪就被送来老剑神这里学习。
虽是如此,但是孙天豪这一战中仍旧感受到了对面马武成的威胁,只不过霸龙剑道一往无前,不管怎样绝不能有半分的犹豫和退却,他挥剑而来直冲马武成正面。
马武成拔出兵器,众人这才知道,他手中所拿的不是长剑,而是一柄直刀,刀身没有丝毫弧度,未出鞘之前却似长剑一般。他将刀鞘往地上一钉,入地三分的戳在那里不住地晃抖,众人也感叹他功力不俗。
面对孙天豪的冲击,马武成错开步子躲过锋芒,孙天豪临时变招,转刺为横斩,马武成一刀格挡,兵器之间清脆碰撞了一下。一番简单的试探,两人也都没什么损失。
孙天豪的来历大家都清楚,可是这个马家女婿是什么来历却没人知道。由于马家从不对外通婚,便是娶马姓女子,男方也要入赘。所以大家都知道马武成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姓宋,只因入赘便将自己的名字由宋成改为马成,马玉柏的儿子们是按照一二三四命名,为了方便好记,他也改为马武成。
面对孙天豪的强攻,虽然马武成屡次躲开攻击,却依旧处在下风,那把直刀的抡砍不足以破开孙天豪的格挡。尽管招式巧妙,但并没有真正威胁到孙天豪的情况。而孙天豪这边也是烦躁,马武成就像一个蝴蝶,不停的晃动这身法,他的剑法还不到位,做不到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打击,所以每每压制住对手,却总能让马武成在空隙中找到破绽闪避。
马武成躲过大剑一击,顺势回到砍过去,孙天豪来不及回防直接用手臂抵挡,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击响,孙天豪的护臂竟然抵住了刀锋,马武成一击不中立刻回身退开,心中暗道原来这铁臂神拳可攻可防,还真是难缠啊。
马家一行人看着马武成陷入苦战,老大马义豪来到父亲身前说道“父亲,妹婿修为尚浅,经验也不足,是不是就这么算了”马义豪有心结束这一局,反正五局三胜,后面还有自家兄弟四人,再赢回来便好。为了父亲这一世争名,马家兄弟也都有比武赴死的心理准备,但是马武成不同,反正自己兄弟有四个,不可能全折在这里,可是妹子只有一个,马武成若是出事,他们最疼爱的小妹就成寡妇了。
马玉柏看了一眼说道“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便是今日不出战,他早晚也要出去报仇,要是连今天这一关都过不去,那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广场中央,孙天豪已经受够了马武成的躲闪,他蓄力挥起一拳捶在地面,只见肉眼可见的波动和广场碎裂的地面向四周扩散。观战众人不少都识得此招,孙家庄祖传的地动拳,取为地动山摇之意,一拳打出足以开山碎石,一击捶地所产生的波动也等震荡四周,马武成根本避无可避被震出了内伤,眼看孙天豪要冲杀过来,他心中暗恨,难道要到此为止了吗
宋成本身是出身一个书香世家,如果人生的轨迹没有改变,或许以后他会成为一个小官,或者普通的诗词文人。这可惜他的家庭一夜之间被人杀光,年幼的他慌不择路的逃走,最后被一个年轻姑娘所救,正是马玉柏的小女儿,相处日久女孩对他情根深种,他却一心只想报仇,对女孩最多的还是感恩,后来得知女孩父亲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双月同天马玉柏,他立刻答应了女孩的情意,并且同意改姓入赘。
他所做的一切,马玉柏自然都清楚,但是老头子不在乎,既然女儿喜欢她,那幸福的就是女儿,不情愿的就是他,女儿高兴就好,这小子愿不愿意不重要,难道他还敢辜负女儿不成那可是和整个马家做对,两千年来马家对于欺骗自家女儿的追杀仅次于家族叛逆,既然一开始选择当赘婿,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虽然年纪偏大,但是因为一心想要报仇,再加上本身天赋也不错,马武成的修为与日俱增,马玉柏更是将看家内功火旋功传授给他,他儿子和段泰、黄裕两次对决也让他在旁观看熟悉情况,这一次的战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正是对阵,不管在家中几个大舅哥怎么磨炼他,终究不会要他的命。所以哪怕是已经将霸龙剑道的招数提前研究透了,他还是被孙天豪逐步压制。
想着连这第一道坎都过不去,马武成顿时心态炸裂,全家死光,无力报仇,就连世家最不齿的赘婿都做了,难道还是徒劳无功吗
想到此处只见他大喝一声,周身似乎爆出强大的气流,这时候的孙天豪本想依照刚才那般再次捶地,没想到马武成周身爆出气流包裹,整个人定在地面上,完全没有被第二波地动拳所影响。
在场有识货之人惊呼道“火旋功是马老前辈的火旋功”
上了年纪的人还好,年轻之人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在生死之际爆发威力突破自身极限,可以无限进化的神功。这么多年马玉柏和北地剑神能一直拼斗全赖此功法。如果说霸龙剑道追求是境界的提升,那火旋功便是自身极限的突波,一个修心一个炼体。
孙天豪见撼不动他,随即抡圆大剑砍了过来。马武成一侧身用刀锋撞剑身,借助碰撞的力度再一翻身,单手撑地一起,将手中直刀的刀柄接入刚才钉在地上的刀鞘处,然后手心一转,便将刀鞘刀柄连接,顿时攻击范围大了一倍,变成了一件长兵器。观战众人这才明白,难怪是一把直刀,刀身和刀鞘稍有弧度都做不了这种设计。
马武成早料到刚才孙天豪一击不成会继续补剑,他接好兵器下盘一摆,一个转身盘坐,刀锋便向孙天豪肋下回砍过去。孙天豪急忙抵挡,虽然挡住了攻势,但自身的节奏完全被打乱,就在此时马武成身上再度爆气,力道又增加了几分,一次次轮砍逼退孙天豪。
马玉柏见状欣慰的点了点头,在他心中能完美继承他修为的不是四个儿子,而是这个女婿。他的火旋功与霸龙剑道相反,不管是老剑神还是他的大弟子古剑斋,又或者现在的十里坡剑神藿萝芭,他们都是以剑入道,在感悟到自己的心境之后弃剑而行的。
马玉柏的修炼之道恰恰相反,他要的不是放下,而是执着,因为自己有五十年对北地剑神胜负的执着,所以他才能够日益精深,老对手北地剑神一死,对他来说并非好事,因为执念消除意味着他的修为之路可能不会在前行了。
自己的四个儿子确实有悟性,但作为马家子弟的他们,始终缺少一份执念,背后有一个强盛的家族,即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马武成自身天赋不错,又身负家仇,今日一场生死实战足以让他厚积薄发的修为更加完善。
马武成这最后的挥砍早已是上场之时力道的几倍,孙天豪失去先机步步受制,这一刀用大剑抵挡不住,他立刻用另一只手的护臂抵住大剑的剑身,这才勉强挡住了刀锋。但是还来不及喘息,马武成扬起刀锋,用连接刀柄的刀鞘由下向上正打孙天豪胸口,孙天豪落剑挡开刀鞘,而这一次招之后他胸口中门大开,若是寻常的长柄兵器已改趁势横斩。孙天豪也防的这一手,准备用护臂为盾阻挡,却不想马武成手中一转,连接着的刀鞘和刀柄再度分离,直接斜劈了孙天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