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在路上

    “啾——”金色的背脊鼓起两团半透明的液体软泡，软泡变形重塑，长成一对翅膀。金色在空中展翅翻了一个圈，飞到卡瑟琳身上将她牢牢接住。

    “我们上去。”卡瑟琳指着头顶。在他们的头上是一片巨大的阴影，一条裂缝正在慢慢弥合。金色振翅上冲，在裂缝合拢前挤了进去。

    鼓跳镇的一座老酒馆的木门“哗啦”一声给撞得四分五裂，一人一马从酒馆里跌跌撞撞地冲到大街上。

    卡瑟琳使劲抱住金色的脖子才没让自己掉下马去。重新回到鼓跳镇，让惊魂未定女法师总算舒了一口气。不过她刚直起身子，鼓跳镇中所有房屋的门和窗在同一刻都打开了。

    数不清的小花猫从房屋里蜂拥而出。它们跳出窗户，拥出房门，如潮水一样覆盖了街道和房顶，如白纸掉进染缸，一点空白都没留下。

    不，严格来说还有一点空白，就是卡瑟琳和金色被围的一个半马身的空间。这里没有小花猫。只是周围“咿咿”的叫声不绝于耳。鼓跳镇里满眼望去都是看似可爱，却手舞刀叉的小花猫，这景象令卡瑟琳毛骨悚然。

    街道的尽头有一座白色小山正在移动过来，那是第一百远征军的督军——超级肥鼠维斯拉特。他仿佛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由身下无数的小花猫组成的海浪簇拥着向前抬去。

    四只白猫骑在四只黑猫的脖子上，分两侧站在维斯拉特的肩膀上。“海浪”将肥大的鼠督军送到卡瑟琳面前。一只白猫说:“你逃得倒是挺快，但又何必回来送死。”

    随着白猫的话音落下，四周的小花猫们一起“咿咿”地叫起来，向卡瑟琳逼近了几步。金色烦躁地踢着马蹄。但丝毫无法阻止花猫们的进逼。

    “我不回来，他们又如何能找到这里”卡瑟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仿佛在回应女法师的话，街边的一栋房子轰然倒塌，烟尘四起，不知多少小花猫给活埋了。混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自烟尘中走了出来。

    野蛮人雄狮山峰摇着脑袋，抖落浑身尘土。“东方来的魔鬼，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雄狮山峰看看周围，最后盯住了那只肥硕的巨鼠，“你是肥鼠督军维斯拉特。”

    “居然是第三远征军的野蛮人督军。”又一只白猫开口道，“我很少见到你们这些没脑子的蛮汉能出现在我的地盘上。我非常好奇。这次是怎样的一个组合。”

    &




293 鼓跳镇的废墟
    鼠督军维斯拉特步履缓慢，但每一步的幅度都非常大。无论是跑在前头的卡瑟琳，还是跟在后面的野蛮人以及拦路者，都要全力奔行才能跟上他的节奏。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

    鼓跳镇似乎没有尽头，连绵不断的房屋倒塌崩坏，但维斯拉特不管不顾地依旧前行。他前进的方向始终没有变过，就是沿着镇子中央的那条大街。

    跑了一小时以后，金色的速度明显有些下降。卡瑟琳回头看看维斯拉特巨大的身影，忽然低头向金色下了一个命令。

    聪明的金色猛地加速，与鼠督军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调转马头冲了回去。一人一马再次从鼠巨人的两腿之间穿过，还躲开了他那条巨大尾巴的碾压。

    卡瑟琳驻马在一片瓦砾废墟中，望着维斯拉特渐渐远去，看到野蛮人和拦路者追逐着鼠督军的背影。他们越走越远，消失无踪。

    女法师拍拍马颈，金色缓步转过马身，身后是看不到无穷无尽的废墟。房屋都给夷为平地，整片废墟比卡瑟琳想象中的要宽广得多，远远超过一座镇子应有的范围。

    有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模糊了卡瑟琳的视线。卡瑟琳第一次感到鼓跳镇是如此的荒凉。

    “难道我猜错了”她望了一会这片荒凉的景象，似乎在问金色，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啾”金色低鸣了一声，算作是回答。

    “那我们就回去看看。”卡瑟琳指着前方说。金色点点头，驮着她走去。

    漫步在废墟中，除了金色的蹄声，四周死般沉寂。偶风吹过时，才会意识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完全坠入死亡。

    卡瑟琳骑着金色沿着鼓跳镇的大街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轰”的一声，天地巨震。金色失去平衡，仓惶倒地。四处的瓦砾碎石都飞上了天空，世界末日仿佛来临。漆黑的天空徒然亮了起来。

    卡瑟琳同样摔到了地上，不过一股来自地面的巨力又把她抛到空中。金色慌乱地地蹬着四蹄，它在空中翻转着完全找不到平衡。女法师比金色镇定得多，她有过类似的经历。

    果然没过一会。被抛起的身体重新开始下坠。不过这次卡瑟琳掉到地上后没有再弹起。这是一次结实的“着陆”，来自体腔内的鲜血从鼻孔和嘴里喷了出来，耳边还能听到自己身上骨头“咔啦咔啦”的断裂声。

    如今卡瑟琳对疼痛已经没有太多感觉，甚至这种级别的骨折都无法让她皱皱眉头。唯一令卡瑟琳觉得麻烦的，是她不能动弹地躺在地上。等待身体慢慢自行恢复。不过这次运气还是有那么一点，脖子居然还能转动。卡瑟琳搜寻了一下，马上找到了不远处的金色。可怜的骏马摔成了一滩糊状的胶质。胶质正在拼命蠕动，努力显现出某种形状。

    卡瑟琳并不知道金色到底是什么生物，但很肯定不是简单的“马”。她好奇金色会不会以其他形态出现。

    胶质从地面上将自己的“身体”聚拢起来，它一点点长高，拔出脑袋、躯体，还有四肢。哦！它变成了一个人，暗金色略有透明的胶质人形生物。

    “这是你的真实形态”卡瑟琳忍不住问道。她看见金色的脸部幻化出五官。很面熟！这不是自己吗

    “我在想什么啊，你都变成我的模样了。根本不是你的真实形态。”卡瑟琳有些自嘲地说。

    金色转了转头，又动了动手，步履蹒跚地走了两步，



294 蛀牙里孵出来的小猫咪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老花猫的声音软绵绵，虽然听得出他在发怒，但一点也不令人害怕，“报出你们的身份。”

    卡瑟琳说:“我是第一远征军的督军卡瑟琳。我是路过看到这里，所以进来问路。”

    “路过这里”老花猫推了一下眼镜，“远征军的督军根本不可能看到这所房子，而且还是第一远征军。”

    “第一远征军怎么了很特别吗”

    “特别，确实可以说特别。第一远征军是所有远征军中特别弱的一支，最弱的。”老花猫捋了一下胡须，“最弱的督军怎么能找到这来”

    卡瑟琳若有所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关于弱的评价了。维斯拉特的白猫们也曾这样评价过，不过白猫们是把野蛮人、拦路者以及卡瑟琳称作“史上最弱的三督军组合”。而且更早的时候，野蛮人也同样用“弱”来评价自己。

    “能请教一下，强弱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为什么第一远征军就特别弱呢”

    “第一远征军当然是最弱的。”老花猫的口吻是理所当然，“三百支远征军的序号越小实力越弱，第一远征军是名副其实的最小序号，也就是最弱军团。”

    “居然是这样计算的。”卡瑟琳忽然想到了鼠督军的自我介绍，“那维斯拉特的第一百远征军其实也只是排名后三分之一的弱小军团。”

    “放肆。”老花猫喝道，可惜软绵绵的声音没什么威严感，“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接喊的吗”

    “他是督军，我也是督军。为什么不能喊”卡瑟琳毫不示弱，“你到底是谁既然称维斯拉特为大人，难道是他的奴才”

    “谁是奴才你说谁是奴才”老花猫气得胡须直抖，手上的大部头书差点没掉下来，“你才是奴才。你们这些督军都是大人的部下。大人要你们干嘛，你们就要干嘛。敢说个‘不’字，就永远不要想出头。你们才是奴才！”

    “你要不是奴才。那你到底是谁”卡瑟琳呵呵笑道，“一只猫管老鼠叫大人，不是奴才是什么”

    “你懂个屁。”老花猫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他激动地蹦起来。手中的大部头书“砰”的砸在地上。

    老花猫站在高脚凳上，天花板窟窿里投下的光照在他身上。他居高临下地挥着手说:“大人就是我们的救星，大人就是我们的明灯，大人让我们重获新生。没有大人，就没有我。”

    他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当年，是大人带领我们打破了黑暗，斩断了绑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没有大人，我们现在还懵懂无知。没有大人，我们还在被人奴役。你能体会大人的好吗你知道大人的伟大吗”老花猫愤怒地指着卡瑟琳，“你怎么敢诋毁大人，你怎么敢向我们心中的神大不敬。”

    “哈哈，我说什么了”卡瑟琳觉得这只老猫太好笑了，“我只是说你是奴才，可没有诋毁维斯拉特。”

    “不。你心里一定在诋毁大人。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心里都是龌蹉的念头。满脑子都是恶意，你骨子里就是反对大人的逆流。”老花猫忽然呜呜地哭起来，“大人啊，我居然没有早发现这个逆流，让她诋毁了您的光辉形象，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

    老花猫狠命抽了自己两计耳光，鲜血和眼泪一起洒到地上，湿了一片。里



295 蛀牙去哪了
    卡瑟琳的身体已经有所恢复，能抬手了。所以她抬起手指着老花猫说:“我是督军，维斯拉特也是督军。你是维斯拉特的奴才，我不是。”

    “你才是奴才。”老花猫在高蹬上气得直跳脚，“你这逆流，大人不会饶了你的。”

    “哈哈哈。”那只小猫咪大笑起来，“啊呀啊呀，老花猫，你是遇上对手了。她不怕你，哈哈，她说得对，她也是督军。这是个聪明的家伙。我开始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能见到你了。”

    “她死定了，死定了。”老花猫歇斯底里地叫道，“大人不会饶她的，她死定了。”

    小猫咪没理他，转头瞧着卡瑟琳。“你既然是督军，虽然弱但也应该得到我的尊敬。那么这位督军大人，不知能不能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见到老花猫的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拥有了一匹金属阴影。金属阴影确实奇特，但也就是奇特一些。奇特不代表强大，或者说足够的强大，强大到足以把你带到这里来。”

    卡瑟琳对于只从蛀牙里孵出来的微型小黑猫印象还不错，因此她面带微笑说:“来到这并不算困难，只要往回走就可以了。刚才我跟着维斯拉特，他一直在朝前走。但我觉得不停地朝前走本身就有问题，因为我发现没有终点的存在。更何况这座鼓跳镇有些太大了，远远超过了我对它的印象。所以折回来看看终究是怎么回事，自然是很容易想到的主意。”

    小猫咪眨了眨眼，连一旁的老花猫也不闹腾了。两只猫一起望着卡瑟琳，似乎非常惊讶于女督军的话。

    好半天小猫咪转头对老花猫说:“大人这次亲自来了”

    老花猫摇摇头。“大人的事我哪敢打听，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本分事。”

    “本分事”小猫咪冷笑了一声，“这位督军可是真不简单，我想她就是大人要找的潜力督军了。”

    “我看未必。”老花猫有点不服气，“我还要再问问清楚。”

    “这位督军大人。”老猫的语气客气了不少，“你说你见过大人，有什么证据没有”

    “你要什么证据”卡瑟琳反问道。

    “比如。比如，比如大人向你说过什么话没有”

    “维斯拉特不和我说话，他只向我吐痰。”卡瑟琳语带讥讽地说，“他还想吃了我。”。

    这话一出口。老花猫的脸色就不对了。

    卡瑟琳又接着说:“不过他有几只猫，四只白猫，四只黑猫，以及无数的小花猫。那四只白猫倒和我说了不少话。”

    “你居然和大人动手了”小猫咪嗷嗷地叫道，“你一定和大人动手了。你不简单。”

    “对，活着就不简单。”老花猫难得十分认真地点头，“第一远征军的督军能有这种实力，她就是大人要找的人。”

    “维斯拉特为什么要找我”卡瑟琳借机问道。

    “督军大人，您先等等，我处理完下面的这个小东西再招呼您。”老花猫弯腰致歉，然后直起腰朝下喝道:“小东西，大人这次可是亲自来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好好看着战线去，那才是你的职责。” 老花猫话里透出不容置疑。

    小猫咪瞥了老花猫一眼。看起来颇不服气，但也没有反驳。“这位督军大人，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说完他从蛀牙上跳下，落到血水中化为乌有。

    那些血水突然自己汇拢起来，钻进两截断裂的蛀牙里，两截蛀牙合二为一又变为了一颗完整的黑色蛀牙。

    老花猫说:“督军大人，这颗牙请您收好。”

    卡瑟琳说:“这牙有什么用”

    “您的凭证。”老花猫的高脚凳开始打起转。高脚凳越转越快，在地上打出了洞。老花猫扒在高脚凳上，努力使自己不给甩下来。

    &nbs



296 长在舌头里的维斯拉特的智齿
    “啾”一声长鸣打断了卡瑟琳的思考。她侧头看去，金色从地洞里钻了出来。这个调皮的家伙变得如同一条蛇，除了脑袋还保持着卡瑟琳的样子，身体已经拉长。

    金色游动着身子爬到卡瑟琳身旁，讨好似地用头拱着女法师的下巴。

    “你有没有追到那只老猫”卡瑟琳问它。

    “啾，啾啾啾，啾啾。”金色叫着回答。

    “就当你没追上吧。”卡瑟琳没好气地苦笑了一下，她根本不知道金色在说什么，“那只老猫还有蛀牙里跳出来的小东西，我猜不是维斯拉特的副官，就是维斯拉特手下的军头。看来这里虽然比较奇怪，但还是有自由进出的可能。”

    金色瞪着眼睛望了卡瑟琳几秒钟，对于女督军的话大概是没听懂。所以它又开始不停地在卡瑟琳身旁拱着脑袋。

    “帮我把那本书拿过来。”

    老花猫走时，那本大部头书就一直留在地上。只不过离卡瑟琳较远，没办法够到。之前金色走得太快，女督军来不及让它把大部头弄过来。现在终于可以看看，那本让老猫读得津津有味的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金色用身子一卷，将书推到卡瑟琳的面前。

    这是本看起来非常古旧的书，硬质的封面完全是黑色，有些地方已经破损，露出一些金属光泽的内衬。书的封页上其实有花纹，但只有抚摸的时候才感触到，仅仅靠肉眼却是瞧不出任何图案来。

    卡瑟琳仔细地摸过整个封面，她感觉那些纹路中极可能包含了一种文字，但只凭触觉难以进行阅读和认知。不过没有关系，她翻开第一页时，就知道这本书到底记录了些什么。

    第一页: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副荒凉的废墟图景，一个女人和一条蛇躺在废墟中，女人的手里捧着一本书。离他们不远的地面上，有个黑漆漆的洞穴。

    这画的就是卡瑟琳和金色的此时此刻。

    卡瑟琳马上又翻到第二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