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游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羊行屮
由此可见,生墓的可怕。武族靠着这门手艺,千百年延续传承,进过的墓比常人走的桥都多,自然知道生墓的诡异。更有许多奇特的法门,判断墓穴凶吉。
这也难怪这座墓千年无人问津。
而我之所以兴奋,是因为我和月无华在终南山进过一次生坟(此事记载于《灯下黑》最终季“终南山下”的活死人墓),更在尼雅古城巨型女性雕塑的头部暗室,见过靠着类似于生墓构造维持生命的“那个人”。
由此推断,月无华全须全羽活得利索着呢。
至于墓门所在,但凡依着堪舆格局的建筑,房屋也好,墓穴也罢,都离不开“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既然是生墓,那墓门必然在西南角的西门。
我瞥眼望向矮山西南角,一处大约三米长宽的石壁,虽然蒙了一层沙土,表面布满多年风化的沟壑,依然能看出壁岩人工凿刻的痕迹。
“南老师,天都快凉了,你才参透其中关联,我有些失望呢。”石壁后有一块凸起的岩石,缓缓站起一人,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瘦弱得几乎一阵山风就能刮跑,身穿青灰色老式中山装,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些许额头,厚厚的眼镜片里闪烁着阴森的狡黠,显得本就苍白的脸庞更加没有血色。
他!这个我从未见过,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和月无华担任异徒行者,追寻终极真相的幕后主使!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一切又是他的安排他早我一步找到月无华了
那一刻,我涌现出了无数个念头,心头更是如同巨石猛震,压得喘不过气。但是,此刻,根本没有时间让我想任何事情。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不保持镇定,后果不堪设想。
我迅速把军刀反扣在手:“没想到,找了你好几年找不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尼雅遇到就死了的是哪个你”
“现在的。”那个人有些羞涩的垂着头,舔舔嘴唇,“站老师您面前的,是最初的。”
他这句话换作常人很难理解,我在尼雅的经历,却明白他在说什么。
尼雅死的那个他,是现
在这个时间轴的他;站在我面前的他,是最初时间轴里的他。
“别叫我老师,我受不起。有句老话这样说的,”我观察周遭并没有机关埋伏,略略放心,“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生你时就该把你淹死在尿罐里。”
“我死了,谁来救月老师呢”那个人抬起头,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只有我,才知道进墓的方法。”
一瞬间,我从他说的这句话,做出了几个判断。
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月无华的下落,比我先到不久,却没有办法进入墓穴,只能利用我对月无华的友情,虚张声势要挟我。
再深一层想,依着他对月无华的忌惮,咳咳……对我多少也算是有些害怕,肯定不会暴露真身,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的,绝不是我和月无华。
墓中,一定有他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得到的东西!
&n
第九章人面桃花(九)
“山際見黄來煙竹目中窺落戈日鳥向令檐上飛则雲從窗戈裏出山”。
网络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这些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读不懂了。”
我瞅着这块圆形石板,就是这种尴尬的心情。不过,有一点基本可以断定,这块圆形石板类似于密码锁,只要按照正确顺序摁下相应文字,墓门就会开启。
我数了一下,共计27个字,字体为楷书。
三国时期,隶书由汉代的高峰地位降落,衍变出便于书写、碑刻的楷书,此墓建于北齐,正是楷书盛行时期。也就是说,字体与年代符合,不是寻找线索的关键点。
那么,藏在这27个字里的密码究竟是什么呢
我反复读了几十遍,也琢磨不出什么景儿,心里烦躁像塞了团火,只后悔没带几斤炸药,崩了这道石门。
跑了几千里路,费了大半晚上,眼瞅着就要成了,偏偏被一堵石墙挡住了,换谁能不着急
我绕着石墙溜达,越琢磨越没思路,索性坐在地上,抽根烟歇口气。
此时,天色已亮,薄薄的雾气从远处山峰蒸腾而起,几棵老树仿佛托着太阳冉冉升起,灿红的树叶惊醒了熟睡的鸟儿,“扑棱扑棱”飞起,消失在与树林连成一线的云彩里。
我心里一动,“腾”地起身,盯着初晨的景色,隐隐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即便是站在同样的地点,在用一时间看清晨日出,也是每天都有不同。我心里产生的这种很微妙的熟悉感,绝不是因为某个相似地点、某种相似场景产生的。倒是类似于某段非常熟悉的文字描写在脑海里产生的画面感挥之不去,再看到类似景色产生了“触景生情”的状态。
这段文字源自于哪里
我闭上眼睛,残像在视线里渐渐消失,一段文字却越来越清晰。
“山際見來煙,竹中窺落日,鳥向檐上飛,雲從窗裏出。”
南北朝时期,吴均,《山中杂诗》。
再看那块石板,剔除“黄、目、戈、令、则、戈、山”七个字,正是这首诗!
想到这一层,心里无比畅快,我暗骂一句:“月公公,您老人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千年老尸,居然整出这么一出儿真难为您大学就没及格过的古汉语文学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暗示,偏偏最能隐藏所要表达的意思。
有个关于文字的段子——
“三点水一个来,念什么”
“涞(lai,二声)。”
“那三点水一个去,念什么”
百分之九十的人会脱口而出:“去!”
其实,明明是“法律”的“法”。
这首《山中杂诗》,虽不是很有名,按照顺序念下来,就算没有读过,也能五字一顿,抑扬顿挫出一首诗。再说,功能这么强大,随便一搜索,立刻能整得明明白白。
偏偏每隔几个字,多出与这首诗不相干的字,打破了惯有的阅读习惯、固性思维,反倒成了最难破译的文字密码。
而开启墓门的密码,自然藏在“黄、目、戈、令、则、戈、山”里。只要找对顺序,逐一摁下,墓门不开那就只能是年久失修、机关损坏、造墓人偷工减料了。
想通这一层,我更是觉得自己愚不可及。这七个字,明明是简体字,我读了这么多遍,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我确实没有。
我试着摁下“黄”字,果然陷进石板两三厘米,又顺手摁了“令”字,纹丝不动。
看来,确实需要按照正确顺序摁下,才能开启墓门。我没敢再乱摁,且不说七个字排列组合的数目无异于天文数字,古代墓葬机关更是精妙,一旦摁错了,很有可能造成“机关尽毁,墓门永闭”。
“真他妈的累心啊!”我长叹一声,耐着性子推敲其中的关联。
第一个“黄”和最后一个“山”,结合起来就是“黄山”,难道这行字是首和“黄山”有关的诗
我想了半天没啥概念,本着“人脑不如电脑”的认怂态度,摸出手机打开百度,输入“关于黄山的诗词”,从词条里挨个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目、戈、令、则、戈”有关的诗句。
难道不是诗句
我转了转思路,试着进行了各种字句组合,绞尽脑汁的程度不亚于一年级小学生造句。
半晌,我放弃了。这七个字,白话也好,文言文
也罢,压根组不成一段完整的句子。就算是成语、俗语、歇后语,想破大天也没结果。
“今年期末,一定把这道题作为考试重点!难死那群天天上课打王者荣耀、刺激战场的大学生!”我愤愤地嘟囔一句,完全忘了“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辞职”这件事。
“月公公,您老人家设置密码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破译不了么”我狠狠踹了石壁一脚,硌得脚底板生疼,跳着脚蹦跶几步,站立不稳,侧着身扶着岩壁倒吸凉气。
这座远看半月形的荒山,因为走了进来,已经看不到两座月牙形凸起的山峰。这样侧身看去,几道山岭连绵起伏,与及远处的地平线一脉相连,视线极为开阔,根本感觉不到身处山中。
我揉着脚,脑子里闪过一句
第十章人面桃花(十)
月饼似乎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不停地重复着“时间不对”、“怎么会这样”。也许是过于激动,脸色越来越红,双手胡乱挥舞,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
我怎么也想不到,费尽心力地久违重复,居然是这样的场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南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月饼瞬间冷静下来,摸了摸鼻子,“你是怎么破译的文字密码”
这种反差极大的变化更让我接受不了,试探着指着月饼左眼:“掀开。”
月饼微微一怔,随即扬了扬眉毛,食指抵着眉骨,拇指翻开眼皮:“眼白绝对比纸还白,没有被夺舍。”
所谓“夺舍”,是指人处于某种不干净的环境,体内的阳气(科学角度解释叫做生物磁场)无法抵御外界的阴气,导致阴气入体,会产生与自己不相关的意识思维。许多人在走夜路、扫墓、参观某处战后遗迹时,会突然性情大变,神志恍惚、胡言乱语,夜有噩梦,这就是被阴气夺舍。
这种现象多出现于未满九岁的儿童,民间俗称“吓着了”。成年人若先天八字弱,体气不旺,也会出现这种状况。
夺舍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一道血丝由上及下贯穿瞳孔。很多人误以为是熬夜睡眠不足导致,不当回事儿。
北宋年间,有一吴姓书生,天生八字极旺,生性酗酒,常入古墓盗得墓葬陈酒,饮醉就于棺材旁长卧而眠,多年未曾出现意外。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书生于山东寻到一处三国华氏古墓,掘盗洞入内,半个多时辰,仓惶爬出。归家闭口不言,昏睡五天四夜方才苏醒。更奇的是,家人询问书生入墓经过,书生不但认不出家人,反而自称“得了天命”,扬长而去。
家人乡邻皆以为书生疯了,谁曾想三五年光景,书生竟然成了北宋最著名起义军的军师,只是心性大变,阴狠毒辣。
村中遗老得知此事,长叹一声:“前华后吴,不得善终。”
书归正传——
月饼的八字没得说,自然是“九九出一”的强势命格。然而就算是块顽铁,和磁铁放在一起,用不了几个月,也就有了磁性。
月饼在这座墓里待了不知道过久,再强的阳气也耗干净了,说不准就出现了吴书生的情况。更何况墓门开启,这老先生全须全羽、活蹦乱跳,完全没有我想象中“躺在保得身体不腐的冰床长眠;或者给自己下了某种蛊进入假死状态;要么以某种上古医术封住血脉暂缓心跳”的三流小说里的情节。
倒也由不得我往夺舍这一层琢磨。
“萍姐!”我脱口而出。
月饼猛不丁愣了神,随即明白我的意思,耸耸肩撇着嘴满脸无奈:“不挽奶茶。”
“白发石林。”
“京剧。”
“人鱼。”
“舟岛。”
“金陵。”
“祟影。”
我们俩就像答题选秀节目的主持人和参赛选手,一问一答着执行“异徒行者”任务时的经历。
月饼嘴里冒出的每个字,就像一颗颗定心丸,让我越来越踏实,终于按捺不住强行压抑的情绪,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月野的三围”
“嗯”月饼盯着墓顶,很是不紧不慢,“96、66、98。”
我心里一沉,暗暗摸出军刀:“你到底是谁真正的月饼不可能知道月野的三围。”
“我编的,”月饼皱着眉瞪着我,“南晓楼,你有完没完从尼雅回来烧坏脑子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你一脚踹进去,我留在这里享清福。书写的怎么样了”
“月公公,真的是你”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张开胳膊快走几步想来个拥抱,一琢磨两个大老爷们搂搂抱抱怪恶心人的,于是双手挥着圈假装活动肩膀,“你在尼雅真去那里了有没有遇到‘我们’唐朝啥样西施好看不潘金莲……”
“南少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立刻就做。”月饼郑重地拍着我的肩膀,“这些问题,我会给你慢慢讲。再不去做,就来不及了。”
能让月饼如此严肃的事情自然非同小可,我把肚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生生咽了回去:“你说,这就去办。”
“我饿了,房车开来没麻溜儿找地儿吃点喝点。”月饼径自往洞口走去,右手举过头顶,食指探向前方,“墓门只能开启二十分钟,很快就关上了。南少侠要是愿意在里面修炼成千年老尸,杂家临终前倒是不介意旧地重游,用蛊术收了你。”
话音刚落,沉重的墓门比开启时快了好几倍的速度闭合,月饼慢悠悠踱步而出,背着双手瞅着我。
我拔腿就往外跑:“月公公,你不早说。”
“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么”月饼伸了个懒腰,深深吸口气,“还是这个时代,汽油味、工业废料味的空气闻着舒服啊。”
我大气没喘一口的跑了出来。月饼刚要开腔,突然喊声“坏了”,返身冲进石洞,从那堆绫罗绸缎里翻出一样东西,扬手扔到我的脚下,一路疾跑,擦着即将闭合的墓门闪身出来。
 
; 短短几秒钟,写起来也就几句话,可是当时情景异常惊险,再晚片刻,月饼就会再次被封在洞内。值得他这么做,必然是很重要的物件。
我弯腰拾起,居然是一本边角破损,九十年代在学校很流行的抄歌词的硬皮笔记本。
“月公公,你在那个时间轴里用来做记录的”我翻开封皮,看清扉页一行歪歪扭扭,充满稚气的字,如同被雷电劈中,呆立不动。双手竟因为过于恐惧,拿捏不住,任由本子掉在地上。
一阵风吹过,稍微泛黄的书页胡乱翻动,一首首唐诗宋词,杂乱无章又无比清晰的映入眼帘。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月饼捡起本子,抖了抖落在书页里的尘土,“我一直在等你打开墓门,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看来,你也不知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