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叩法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半叶棠
话音刚落,三哥意识到了李老英雄有寻死之心,刚想撤开匕首,已然快不过李老英雄的头部一挺。
只见匕首划破喉咙,血溅三尺。
第一百零六章 献 身(求票 求收)
李老英雄的死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三哥能够清晰听到匕首刺破喉管的脆裂声。
这声音落入耳中如晴天霹雳一般,一股临死前的巨大恐惧从心底升起,冲上脑门,激得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盘踞在脑中的嗡鸣,如黄钟大吕一样的震颤。
他清楚,没有了李老英雄这条命握在手里意味着什么。等着他的,定将是铺天盖地涌向他的怒火惩罚,不给自己一点退路。
只是避无可避,他也要避。本能求生的渴望,令他仍想要去搏一搏。
趁着众人均被李老英雄的死震惊时,他迅速起身,踢开瘫倒在脚下的尸体,纵身就要向外逃。
三哥的反应不可不说算是十分机敏,只是他漏算了在场这三个人中,有一个人对于李老英雄的死并没有太大反应,这个人就是郑八。
他不认识李老英雄,也从不曾打过交道。即使心存敬仰,也仅仅是因为寇隼叙说的那个故事。对于李老英雄的武艺过人之处,他并没有真正见识过过。于他而言,仅仅是死了一个人。
所以,即使三哥能够迅速看清形势并作出反应,仍是快不过郑八。就在三哥起身的瞬间,郑八已经动了。
寇隼只觉眼前人影一虚,郑八就已经从他身边窜了出去,匕首横握,寒光点点,十几步的距离,不到一息时间,已经抵在了三哥腰眼处。
“动就死”郑八声音冷静阴寒,却能够让三哥听得真真切切。
二人这一番折腾,闹出的动静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李月桐从飞溅起的鲜血上挪开视线,宛若死灰的双眸渐渐被血红覆盖。她盯着被郑八制服的三哥,紧闭着双唇,面色平静,捡起地上的软鞭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丫头,且慢动手”寇隼也由暗处走了出来,他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得到答案。
为何李老英雄在麻袋中被抬了回来
张逊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在这场皇位更迭中究竟充当着什么角色
这些都需要从眼前这个黑衣人口中问出来。
寇隼看到李月桐神情冷漠的走过去,心知是要去复仇,连忙出声阻止。
李月桐却置若罔闻,依然步履坚定向前逼近。只是她紧握软鞭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泛出一片青紫。
寇隼无奈,只得走进一些,拉了一下李桐胳膊,试图让她停下来。可李月桐抬手一甩,用力挣脱了寇隼伸出的右手,一顿脚步侧脸望向寇隼。眼神凄厉绝望,猩红的眸子仿佛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球,欲吞噬一切阻止她复仇的人事物。
只这一眼,寇隼明白,今天黑衣人没有生还的可能。
“哎”他轻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仰望起暗夜高朗的星空。
“唔唔”身后传来黑衣人呼吸不畅的呜咽声,渐渐声音低沉消失。
“月桐,他已经死了”郑八看着软近乎嵌入尸体颈子里的软鞭,而李月桐依是面无表情地双手不减力道,死命向后嘞着,就小心翼翼地轻声提醒道。
寇隼闻声走了过来,轻轻掰开月桐紧握软鞭的双手。被剥离软鞭地月桐威顿在地,眼中猩红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却是空寂,没有任何神采。
过了半晌,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淌而下。
“爹爹”扑倒在李老英雄尸体上的月桐嚎啕大哭,一声凄凉的悲喊响彻夜空。
寇隼望着眼前的一幕,眼中微微湿润。李老英雄他见过几次,那个大碗喝酒,性格豪爽的人,此时已变为一具冰冷尸体,心中唏嘘万分。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在这场皇权争夺中,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百姓,只因为热爱大宋的一腔热血,便承担了本不该承担的痛苦,甚至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这江山终究是埋骨坑、英雄冢。一瞬间,寇隼心中的信念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肩头沉重的使命,这使命不是来自官家的嘱托与器重,而是源于对大宋这片土地的热爱,对大宋百姓的悲悯。
儿郎无惧百战死,只忧身后骨肉刀。
寇隼解下身上棉袍,轻轻盖在李月桐抖动的双肩上,退后几步也面向尸体跪拜于地。
“府尊,生死在天”郑八见寇隼跪在地上,心中不忍出言劝慰道。
寇隼摆了摆手,打断了郑八的话。“无需多言,我替天下苍生跪拜李老英雄,他完全可以交出龙符换取自己姓名,可是李老英雄心怀天下,不惜牺牲自己。
你去歇息吧与我回京多有劳累,辛苦了。就让我陪月桐送李老英雄一程吧。”寇隼说完,没再理会郑八,继续跪在地上。
郑八双唇微动,终是没有说出来,他摇了摇头向屋内走去。
对于寇隼此时的心情,让他似乎也触摸到一点家国大义的意味,却不甚明瞭。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当活得潇潇洒洒,不被世俗牵绊。但是今天经历了眼前的一幕,突然发觉活着的真正价值也许是为了别人。就在他走向屋内的短短几步内,他作出了一个影响一生的决定,他要跟随寇隼,为这大宋奔波,直至生命静止。
“喔喔喔”一声鸡鸣,将黑夜撕开了一个缺口,一缕灰白色天光从东方山巅,浩荡延伸,渐渐铺满整片天空。
初春的清晨,恢复生机的大地,氤氲水汽在空气中化成白雾,单薄朦胧,如纱一般笼在重英镇屋顶树梢。
郑八摇了摇头,双手在脸上用力搓动了两把,驱散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让紧皱的面庞松弛一些。稍稍恢复精神后,他连忙走向院中。
昨夜回屋时,李月桐与寇隼还在院中,夜里寒冷,二人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郑八刚刚迈出屋门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双眼睁大,满是诧异的神色。
此时在他面前,原本空荡荡的院子乌压压一片,跪满了人。每个人都低垂着头,头扎一条白巾,面含悲痛。
郑八心中一紧,这些都是什么人这么多人进了院中,他竟然没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第一百零七章 同 行(求票 求收)
宽旷小院突然一下塞满了人,竟都是同一个姿势、同一副装扮,没有哭泣也没有声响,除了悲痛,郑八再也感受不出其他。
他看着眼前来势无痕的这些人,心中渐起疑虑,再仔细看向跪蹲众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为不等市井之象。
郑八复一思索,会不会就是寇隼口中提及的佑紫军呢那一千奇门遁术、身怀绝技的江湖异士,本不就是官家让李老英雄在民间集聚起来秘密训练的精锐小队么
这么一思量,郑八瞬间对这干人进院,未发出丝毫声响一笑释怀。
虽说郑八闯荡江湖多年,绿林高手相见甚多,与其交手之人也不计其数,可将整个汴梁的顶尖高手林立齐集起来,如砌砖累瓦般码在自己跟前的阵势,实为他混至当下的头一遭。
郑八踮起脚尖,正欲眺目从人堆里寻出那两个人影时,本来低垂着头跪坐于院中默哀的众人腾地仰起头,对着院门,纷纷举起双臂置于头顶,齐刷刷道“寇大夫”
空旷山野间,顿时冲上一股宏亮高昂的声音,郑八被这满腔士气震得更清爽了几分。他转过身,跟随众人呼喊的方向望去,只见寇隼与李月桐二人从屋中并肩踏出。
说起来,寇隼早几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佑紫军的存在,可这毕竟是官家对他和张逊二人说过的一句话。
在他脑中,佑紫军就像是头顶挂在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很亮很圆,又遥不可及。
眼下,这传说中的几百上千,一下子蜂拥至李老英雄的柴屋院落前,倒是有些虚幻的不真实起来。
寇隼望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倾刻间明白昨晚李月桐的良苦用心,遂转身说道“丫头,有心了。寇叔叔谢谢你。”
清朗夜空下,李月桐坐在地上征了半晌才收住决堤泪水。白皙手背轻抹过两翼泪痕后,缓缓起身。似是做了甚重大决定,走至斜侧亦同跪向李老英雄,默默哀悼的寇隼身边。半弯下腰,搀扶起这个老英雄生前甚为敬重的人。
寇隼一边直起早已发麻、失了知觉的双膝,一边用手掌抚拍着李月桐搭在臂弯间的手背,二人无语。
“寇叔叔,月桐不懂事,让您失望了。”许是夜太黑,李月桐没有让寇隼看清她娇弱窘迫的面容。
“月桐先扶您回屋歇息。爹爹的尸身,我想尽快处理了,不能让他老人家受凉。”说到最后几个字,月桐话语里又带出几分哭腔。
“难得月桐一片孝心,李老英雄若是看到,定是极为欣慰”。
李月桐让寇隼回屋休息,是适才跪伏在老英雄尸首旁边就已打算好的。一是因为寇隼为长,春夜凄寒,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跪着;二为寇隼是朝廷高官,与她父亲又相交甚深,尊辈不得乱。最重要的,是要借着打点李老英雄的身后事,将老英雄遇害的消息告知他所率的佑紫军队。
所以这会儿,佑紫军看到从里屋迈步而出,手握半块龙形玉符的寇隼,便已知是他们欲将听命的新主人。
第一百零八章 挡 剑(求票 求收)
太宗皇帝轻轻嗯过一声后,对着泪眼婆娑的李月桐安慰道“李月桐,朕与你父亲颇有些交情。听闻噩耗,亦甚感痛惜。
对于害他之人,朕自会与寇大夫好好商量,帮老英雄讨回个公道。你回去好生休息,待寇大夫召唤吧”
听见官家这般发话,李月桐纵然悲痛得再心如刀绞,也奈何不了天子下的这道逐客令。
她掖了掖泪痕,半蹲身子轻轻微福道“月桐告退”
望着李月桐走出屋外,识趣的合紧房门后,太宗才面无表情地从云榻上缓缓坐起,脑中暗暗思涌着适才二人说过的话。
他不是没听出寇隼的话外之音,也更清楚他即将要说的,不便有第三人在场的紧要之话。
“寇卿,你当真是让这黄毛丫头继续统率佑紫军么”太宗语气透出一丝质疑,对这纵能颠覆朝政、关键至极的佑紫军队,让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捏在手里,着实不靠谱地让他翘动嘴角。
寇隼将双手举过头顶,扑通一声,铿锵说道“臣惶恐,回京逾期有罪,请陛下责罚。”
突如其来的下跪,着实令太宗一愣。他万没料到平日里清高自傲的寇隼会闹腾出如此大的动静,遂赶紧大步跃至寇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快起来吧你我久日相逢,莫要让这些礼俗弄得生分了。今日不比朝堂,你我二人就随意聊聊家事,坐下说话吧。”
说话间,太宗已踱回云榻。寇隼收起昨晚触地良久,此时正酸痛无比的双腿,揉了揉膝盖坐在太宗对面的太师椅上。“臣能留着这条命再见到陛下,真是老天眷顾。”
才一搭屁股,寇隼的话已飘至太宗耳中,不由地收起适才露出的和蔼之色,抬头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陛下的口谕,还是引来了偷腥的猫”太宗皱了皱眉,并没有吭声,应当是在等他下面要说的话。
“臣以为青州城破堤粮荒,只是天公不作、奸商当道的平常事,只须治得这两条便能给百姓一个交代,为自己挣回一些本属于青州知府的颜面。孰料,与知府签订借粮之约的青州首富,在臣正欲返程回京时惨遭灭门,并交给了臣他积蓄留存,记录了多年的账目。
臣不过是简单翻看过几眼,账目内详实的细目、庞大的数额令臣瞠目结舌。想来,此行回汴京一路遇到的阻力,八成也与此账目有关。
臣以为接到陛下口谕之日,便是功成身退之时。原打算回到汴梁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幕僚。可途中频起的祸端,一路明杀暗杀追兵不断,令臣损兵折将,还独留了贴身管家在青州养伤
“宫燕也受伤了”太宗颇有些意外地插了一句。
“不单是宫燕护我身负重伤,更有高人替臣挡了致命一剑,让毫发无损地站在陛下面前。宫燕自知凭他一力撑不到汴梁,无奈下只得重返青州,托付了他昔日故友完成护送臣回京的使命。”
寇隼一口气倒出的这通话,有点委屈、有点埋怨、也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儿。太宗黝黑脸面上青白不定。很显然,他不曾想到寇隼接到口谕后发生的一切。
他总觉得目前的朝堂局面,还不至于失衡到不可掌控,纵然有了刺客追杀寇隼的情形,也是立储衍生波及到的平常事,并不稀罕。非要说什么特别的,就是这股势力动早了。
只不过,太宗从寇隼口中听出的意思,瞄准他二人的冷箭远不止立储这一根。看来,除了宫院里头争食的几只小猫,还有藏匿在四本账目后的隐形势力、深宫内院近侍佳人不经意间射出的暗枪
还有寇隼特意带着李月桐一起说明李老英雄死因,想要与之撇清关系的枢密院张院使。可欲定张逊谋逆之罪非是给他抹一道黑这么简单,一切都需要站得住脚的理由、板上钉钉的铁证。
历朝历代,立封储位、争夺皇权,乃天下亘古不变的戏码。只要那层厚厚的幕布拉开,隐藏在其背后的戏子便会纷纷登场。或使三尺剑、或吐三寸舌,演给别人看,也演给自己看。不同的只是演和看的人所站的位置,所表的立场罢了。
眼下这几路人,明的、暗的,显的、隐的,都不是寻常人物。一想到此,太宗的脑仁又开始炸裂般剧痛。他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双指,揉搓在隐隐跳动的太阳穴上。“朕倒是想听听,是哪位高义之士挡了这剑,让寇卿活着回来见朕了”
寇隼干咳了两声,试图打破适才短暂尴尬的安静。“一名死囚。”
“死囚”二字如扎进皮肤的刺痛,让榻上的太宗腾地睁圆了双眼。
“正是。回陛下,此囚乃青州补堤河工。因臣当日到任青州,对城外绵延数十里的弥阳河不甚了解,便在到任当日独自去了堤上察看河情。殊不知,在堤上巧遇负责治水河情的都水丞。臣对这个腊月二八还在堤上坚守岗位巡视河情的都水丞印象颇深。
当臣向白都丞提出开春之前破堤通河的要求时,他为臣举荐了一个人。此人博学多才,谋略非凡。天文地理、心学兵法,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尤其在未卜先知上,堪比神仙下凡。”
寇隼惊讶地发现,一说到叶念安自己就挣脱了原本正经严肃的模样,低头闭眼对着榻上之人口若悬河的一通乱吹。刚刚还在肚子里盘算着如何将话题恰到好处、合情合理地转向叶念安,岂料他老人家先开了口。
“哈哈哈哈这大宋还有学识智谋在你寇隼之上的人么“太宗皇帝终是没有憋住嘲讽的冲动。
“回陛下,这名死囚非但替臣挡了一剑,更是促成青州粮荒官民借粮的肱股大臣。没他,就没青州百姓。”寇隼稍一信顿,敛起笑意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此囚是特意在臣启程青州两个时辰后,快马加鞭追赶上了,来替臣挡这一剑。”
第一百零九章 图 象(求票 求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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