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他偏要宠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风吹小白菜
桌上摆着几碟酒菜,大约是践行用的。
灯盏葳蕤,谢容景穿一袭简陋布衣,正坐在桌旁看书。
可布衣也无法遮掩他色若春晓的光华,火光里的侧颜俊美撩人,低垂的睫毛纤长微卷,轮廓透着少年的清冽感,偏偏举止间又有男人的杀伐果敢,他是长安城里世家贵女们心仪的贵公子。
第1034章 做你的裙下之臣
“真是难得,你也会有看书的时候。”苏酒在他对面落座,认真地挽袖斟酒,“看的是什么书”
“《册府元龟》,讲的是政事和历史。”谢容景笑着把书放到旁边,“都入秋了,山林里的夜晚冷得很,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要离开,过来送送。”苏酒自顾饮酒。
皇家狩猎专用的琼浆酿,绵厚醉人,酒劲大得很。
苏酒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差,两杯下肚,眼尾渐渐染上荼蘼绯红,像是勾着牡丹花瓣。
她托腮而笑,“说起来,咱们已经认识十个年头了。”
十年,对面的少年郎早已褪去金陵秦淮的脂粉气,敛尽了一身稚嫩天真,冷峻肃穆的不只是容貌轮廓,还有他千锤百炼的心。
他已经是个沉熟稳重风度翩翩的男人了。
长安城里,谁不知道谢家侯爷的美名
“十年……”谢容景也笑,凤眼里藏着浓浓的怀念,“当年那群同窗各奔东西,我已经忘记最后一场团圆饭是哪一年吃的了。明月圆缺非一夜之间,暮春花落也并非一朝一夕,你说这人和人之间,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万籁俱寂,帐外传来鹧鸪声声,更显山林幽静。
默了片刻,苏酒揉着眉心低笑,“想来,你也知道萧廷琛打算让你去鬼狱做什么。他是那么强势的一个人,他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置喙。”
她拿大碗倒满酒,眼中浮现出明亮锐利的光芒,“这碗酒,我敬侯爷流放三千里,为大雍,鞠躬尽瘁,名震边关!”
谢容景大笑,爽快地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苏酒又倒上满满的酒,眼圈通红,“这一碗,敬金陵故人肝胆相照,待到山河初定,再来共婵娟!”
“这一碗,敬你我十年情意,磊落坦荡,风月不相关!”
谢容景只是看着她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仰头喝下苏酒敬的酒,眸中无悔亦无惧。
帐中酒气弥漫,两刻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苏酒已是酩酊大醉。
谢容景把她抱到榻上,拿薄毯细细给她盖好。
粗糙的手掌轻抚过少女白皙的额头,丹凤眼中藏着岁月沉淀的恋慕,深沉而不朽。
他单膝跪在榻前,小心翼翼执起苏酒的一只手。
“苏小酒,我效命的,从来就不是萧廷琛,更不是什么大雍王朝。我效忠的,自始至终只是你一人。如果流放三千里去鬼狱做内应,能保山河安定,能保你和你爱的男人高枕无忧,那么我愿意接受流放之刑。如果我的命可以换你的命,我亦会毫不犹豫地交出性命。”
“相识十年又怎么够,我还想再和你做十年邻居,做二十年邻居,三十年,四十年,一辈子……”
“苏小酒,十年情意,虽是风月不相关,可我总是爱着你的,余生还将一直爱慕下去。这一世,下一世,我都要做你的裙下之臣。”
他俯首,虔诚地吻上少女的指尖。
子时已到,谢容景慢慢踏出大帐。
这一夜风尘仆仆,疾驰在官道上的兵马惊飞了林中乌鸦,色若春晓的男人姿容冷峻,抬眸远眺天际那抹孤月。
这一夜星河破碎,玄色龙袍的帝王端坐在高山之巅,素手煮酒,与道衣男子笑谈风月共论江山。
这一夜酒香入梦,改头换面的少女醉卧帐中,眼中倒映出星星点点的烛火,涌出的泪珠折射着岁月的嶙峋和峥嵘。
这一夜南国飘摇,垂垂老矣的女太师独坐垂泪,叹息君王背弃她们的家国,叹息绵延百年的皇族终将消亡。
这一夜北疆落雪,高大而年轻的异族将军锦衣夜行,于城墙之上俯瞰中原的繁华昌盛,鎏金灯火在他眼底皆化作血光。
一叶知秋。
摄骨的凉意在夜色中弥漫,叶梢上凝结的白露渐渐化作轻霜。
塞北落雪,江南添衣,已经是真正的秋天了。
……
“啧,刚入秋妹妹就开始贪睡,到了冬天可要怎么办才好”
乾和宫中龙帐温暖,萧廷琛盘膝坐在榻边,悠闲地用手指轻戳少女的脸蛋。
苏酒滚进被窝,连声音都透着疲倦,“还没睡够呢,你别闹。”
软绵绵的声音,含着几许沙哑,是萧廷琛喜欢的。
他掀开明黄缎被,“今儿中秋,夜里宫中要摆宴席的,妹妹作为后宫第一人,应该打扮得美美的。快起来,叫白露和霜降给你找一身漂亮宫裙。”
苏酒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撑着床榻坐起身。
萧廷琛适时给她披上一件香妃色绣连理枝纹外裳。
他垂眸替她理了理衣衫,自打谢容景走后,这姑娘似乎又清瘦了些,晨起时总是不住咳嗽,仿佛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明明各种稀罕补品流水般送过来,明明把乾和宫寝殿弄得温暖如春,可总也不见成效。
梳洗更衣过后,萧廷琛在园中练了会儿刀法,擦着额头细汗回来用早膳,却瞧见苏酒端坐在窗前,正认真提笔写字。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颌习惯性搁在她的发顶,“在写什么”
只来得及看见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还没细细去看内容,苏酒已经眼疾手快地捂住宣纸。
她有点恼,“就算是夫妻也该彼此尊重**,你怎么能偷看我写东西呢”
萧廷琛好笑地敲了下她的脑袋,“妹妹的人和心都是朕的,还有什么东西是朕看不得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敢这么和朕说话。别写了,过来用膳。”
说着,牵了苏酒的手,把她带到圆桌边。
早膳向来是丰盛的,可苏酒这几天没胃口,吃了两只虾仁馅儿的水饺就再也吃不下,被萧廷琛威逼利诱,再加上他亲自来喂,才勉强又吃了小半碗血燕窝。
萧廷琛摸着她的脑袋笑话她,“朕记得妹妹幼时刚到乌衣巷,最馋红烧肉,怎么现在——”
话未说完,苏酒小脸上疲惫更甚,她忽然抱住萧廷琛的劲腰。
萧廷琛嗅到浓浓的血腥气。
他垂眸,少女的宫裙上正晕染开大片大片的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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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5章 乃是小产了
“苏小酒……”
男人声音发颤。
怀里的人儿软绵绵的,眼皮无力轻阖,落在面颊上的睫毛阴影衬得她小脸苍白清瘦,就连唇瓣都毫无血色。
她已经无法回应他的轻唤。
男人暴怒,“宣太医!”
……
穿过寝殿的秋风透着萧瑟凉意,殿中轻纱摇曳,珠帘之声清脆伶仃。
以伍灵脂为首的太医们聚集在内殿替苏酒问诊看脉,萧廷琛立在窗畔,面无表情地翻看手中宣纸。
宣纸上一手簪花小楷秀雅而有风骨,正是苏小酒刚刚书写的。
大约早些天就开始写了,足足十几封长信,全是写给长大后的苏燃。
叮嘱他勤奋用功,叮嘱他四时添衣,叮嘱他敬重世间人世间事……
那么温柔的语调,那么殷切的低语,仿佛要把余生的话都交代完。
就像是……
交代后事一般!
萧廷琛攥紧宣纸,“苏酒……”
桃花眼腥红可怖,他猛然转身踏进内殿,目光带着威胁之意扫过一众太医,“如何”
太医们抖了抖身躯,急忙望向伍灵脂。
伍灵脂如今已经升任太医院院判,挥手示意他们都退出去,又屏退了其他伺候的宫人,才朝萧廷琛郑重拱手,“皇上放心,苏姑娘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
萧廷琛稍稍松了口气,在龙榻边坐了,仔细替苏酒掖了掖锦被,“只是什么”
“只是苏姑娘身娇体弱,幼时曾受过寒毒,虽然调养得不错,但后来颠沛流离殚精竭虑,再加上在南疆时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所以体质偏寒。刚刚崩血之症,乃是……”伍灵脂眉尖轻蹙,迟疑片刻,才缓缓道,“乃是小产了。”
萧廷琛放在缎被上的手骤然握紧!
他目光锋利如刀,直直盯着伍灵脂,“你说什么!”
伍灵脂闭了闭眼,“苏姑娘小产了。”
萧廷琛缓缓转向苏酒,眼眸里满是不敢置信。
粗糙的大掌颤巍巍落在少女的腹部,他双眼逐渐充血发红,完全没料到她肚子里曾孕育过他们的孩子!
他很想要的,他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孩子……
可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伍灵脂拱了拱手,“皇上节哀。”
萧廷琛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涩道:“小产,对女子可有影响”
“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伍灵脂望了一眼龙榻上那个虚弱的少女,“苏姑娘的身体本就不好,无论是有孕还是小产,都再也经不起了。”
“朕知道了。”萧廷琛微微俯身,指尖带着怜惜流连过少女的眉眼,“去弄一碗绝子汤给朕。”
伍灵脂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愣愣地问道:“什么”
“绝子汤。”
绝子汤是一种专门让男人饮用的药汤,虽然不会影响他们跟女子同房,但会让他们的女人再也无法怀上孩子。
伍灵脂见识过内宅妇人为了替自己儿子稳固地位,心狠手辣给夫君下药,不叫别的女人再怀上夫君的骨肉,却从没见过竟然有男人主动喂自己喝那种药的!
萧廷琛,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怀着震惊复杂的心情退了出去。
内殿里只剩萧廷琛和苏酒两人,他轻柔地捋开少女额间碎发,清越的嗓音充满温柔,“既然你不能再怀身孕,那干脆叫朕绝了子孙好了……朕说过,江山是你儿子的,君无戏言。苏酒,你总得记朕这一回好。”
他俯首,深情地在少女唇上落了一吻。
……
苏酒醒来,已是日暮。
她睡梦中被萧廷琛喂了好些补血养气的珍稀汤药,因此精神饱满,就连双颊都染着些许红润。
“小姐醒了”白露惊喜地挑了珠帘进来,“主子说您要是精神还不错的话,让奴婢们伺候梳洗更衣,也去宫宴上瞧瞧。大雍第一次正正经经的中秋宫宴,前朝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到齐了,很热闹呢!”
苏酒软声:“他人呢”
“一下午没见踪影,大约在御书房处理国事。”白露卷起一层层明黄罗帐,“奴婢叫人进来服侍小姐洗漱更衣自打谢侯爷走后,小姐总是心绪低落,确实该好好热闹热闹。”
苏酒点点头。
十二名宫女捧着瓷盂、银盆、毛巾、香胰等物进来,恭敬地伺候苏酒洗漱。
她用热毛巾蘸着玫瑰露敷了片刻脸,突然好奇道:“说起来,我今儿好好的怎么晕过去了莫非又……咯血了”
白露原本正怜惜地注视她,听见问话,眼底迅速掠过慌乱。
然而她很快遮掩好,垂着眼帘笑道:“只是贫血而已,伍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多休息休息就好。如果真的重病,主子这会儿也定然守在龙榻边,您说是不是所以您放宽心。”
苏酒微微颔首,“这一年来我虽然病弱,但精气神还是有的,不至于撑不下去。”
她忽然亲昵地握住白露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我啊,还想看着你和霜降风风光光地出嫁呢!”
“小姐你真是……哎呀!”白露似是害羞,转身飞快地跑出寝殿。
却站在殿外,突然捂住嘴泣不成声。
她无法忘记清晨时那件带血的宫裙。
更无法忘记,小姐躺在龙榻上苍白清瘦的模样。
小姐她才十九岁的年纪……
上苍对待小姐,未免太苛刻了!
殿中,苏酒端坐在紫檀木雕龙凤梳妆台前,任由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
暮光昏惑,她抬手摸了摸脸蛋,镜中人容色陌生,仍还戴着那张人皮面具。
她轻轻叹息,终是放下了手。
最后一缕夕光顺着明黄瓦檐滑落,远远有热闹的丝竹声传来。
白露领着宫女们手提琉璃宫灯,沿着抄手游廊朝承锦大殿而去。
苏酒穿一袭胭脂红宫裙,被她们簇拥在中间。
转过拱桥,却看见那年轻的天子在夜风中负手而立,正俯瞰参差错落的巍峨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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