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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那面对着上万把汉军制式环首刀的近战,他们除了去死,或者去逃,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吗

    “首领,哪里来的汉军,是赵太守从辽东来了吗”有附近的人凭着记忆摸到了塌顿营帐身侧,借着塌顿帐门内的火盆微光露出了满身泥浆的狼狈形状。

    塌顿都如此,这些人自然也是慌乱不知所措……实际上,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汉军是从何处来的。

    “我不知道!”塌顿恍恍惚惚,四顾失措,却是忽然回头。“点火!速速点火!”

    “哪里能点火!”旁边不知道是谁愤然反问。“下了那多天雨,头上还有雨水,什么都是湿的,连地都湿透了!火盆都只能放在帐篷里!”

    “烧我的帐篷!”塌顿半是颓丧半是决然。“帐篷外面是湿的,里面是干的……有好多东西都能烧……”

    “烧了以后怎么办”旁边又有刚刚赶来的亲信当即反问。“以此为讯号聚拢人马”

    “不然呢”塌顿猛地扭头抓向了此人的衣襟,但可笑的是,对方和绝大多数被惊醒的乌桓兵一样,根本没有穿衣服,此人身上不过全是湿泥罢了,而塌顿入手满是滑腻,却反而让对方失去平衡直接后仰栽倒在地。

    “首领!”这裸着上身的亲信滑到之后,居然不顾一切又从地上爬过来死死抱住了塌顿的一条腿。“不能这么烧!若是如此,咱们乌桓人固然看得到首领,可汉军也必然看的到啊……这个战局下燃起帐篷,暴露身份,岂不是也在告诉汉人往这里杀吗”

    “我知道你的忠心。”塌顿抱着这名忠心下属,却居然直接哭了出来。“可是如今局面,我还能如何全族的青壮都在这里,你难道让我什么都不做吗你须知道,这是打仗!我若不亮出身份,他们连个带队的头人都没有,连往哪里跑都不知道!”

    这下属同样痛哭流涕,却是猛地转身爬起,一脚踹飞了放在塌顿帐门内的火盆,原本只有微光、只是阴燃的火盆登时火星四溅,须臾间便引燃了帐篷内的一些干燥事物。眼见着小火苗出现,这人匆忙又将帐篷内的书籍、账册、干草推了上去,等他再度冲出帐篷时却是抱出了一副铁甲和一把环首刀。

    喊杀声愈发逼近,宛如一个泥坑一般的乌桓军城外兵营已经开始彻底失序,无数乌桓兵马赤身**……便是穿了衣服也很快满身污泥……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而与此同时,汉军的呼喊声却一浪高过一浪,很显然他们也反应了过来,这场仗简直太过轻松。

    塌顿身侧,有人仓促而逃,但也有数名忠心下属跪在帐前帮其人匆匆着甲。然而,这年头的铁甲还是很难披挂的,尤其是还下着雨满地湿滑,光线还不充足。不过很快,随着帐篷内被易燃物掩盖的火势突然间接触到了空气,然后陡然暴起,大火冒出,几名忠心下属立即看清了塌顿身上的状况,手脚也不由快了一些。

    但仅仅是快了一些,当塌顿衣甲穿完一半,还剩左边半个胸膛与一只左肩裸露在外之时;当塌顿不顾自己还在着甲,用近乎哀求的语气,用汉话、乌桓话不停高呼周围士卒向他靠拢之时……忽然间,一名昂藏汉军铁甲武士自火光外健步蹿出!其人一手持矛一手握刀,却一言不发,只是宛如一条游龙一般闪过数名乌桓溃兵,直扑塌顿身前。而且,虽然是在连番冲刺之中,可这名身材高大,容貌雄壮的武士却不失力道与稳健,居然还是收放自如,俨然多有余地。

    塌顿只见到对方身形,便情知这名汉军铁甲武士乃是一位世间罕有的勇武之士,当时便猛地心下一凉。而后,这位辽西乌桓的二号人物与实际的继承者,便真的心下一凉了。

    只见汉军铁甲武士当先一矛,直接狠狠刺入了塌顿裸露在铁甲外的左胸处,然后迫近身前又是奋力一刀劈下,竟然是将塌顿从脖子右侧开始,一直砍到了左肩窝下!换言之,塌顿居然是连着脑袋、左臂,还有小半块胸脯被这名汉军武士给整个剁了下来,堪称一刀两断!

    可怜塌顿纵横塞外十余载,也是异族中公认的豪杰,却落得如此下场,而临到死前,他都没弄明白,到底是哪里来的汉军!

    当然,正如其人自己所言那般,这是打仗……还想如何呢

    周围几名亲信见状轰然逃窜,唯独那名满身泥污的亲信依旧在为塌顿低头缚甲,温热的血水喷涌到他的身上,配着身后的大火炙烤,其人居然只以为是有人撒了他一身泥水,待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家首领已经没了半个身子,却又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云叹了口气,扔下手中已经有断裂迹象的环首刀,只是向跟在身后的黑獭探出手来,而黑獭诚惶诚恐,立即将自己视为心爱之物的环首刀奉上。赵云接刀,轻松便将这名吓傻了的忠心乌桓侍从一刀毙命,却又转身在熊熊火光与满地泥淖之中,将塌顿首级割下,然后连刀一起交给了黑獭。

    黑獭长呼了一口气,几乎是立即会意的举起手中的首级,然后奋力朝周围用鲜卑话、乌桓话、汉话接连大喊了起来:

    “汉将常山赵云已斩塌顿!!!”

    鲜卑话和乌桓话的呼喊倒也罢了,黑夜中,当这句话用汉话喊出来以后,俄而不知道有几千几万汉军纷纷呼喊重复,并且渐渐一致……而喊声中,柳城外的两万余乌桓兵马彻底溃散,堪称一败涂地。

    真的是一败涂地……尸首、鲜血、伤员、帐篷、兵器,宛如烂泥一般涂在了地上,延续了百余年历史的辽西乌桓的一切全都被他们自己涂在了柳城城外的泥淖中。

    而此时,赵云早已经一声不吭,捡起了地上塌顿的武器,并按照原定计划,与黑獭转身朝城中而去。

    不过,赵云并不知道的是,就在外面的战斗充满着血腥与污泥,到处都是喊杀声与雨滴的时候,柳城内的战斗却以一种闻所未闻,甚至堪称诡异至极的方式在进行着。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丘力居陡然听到了城内响起的喊杀声,先是大惊失色,却又忽然怪异的冷静了下来。

    “单于!”那个鲜卑妇女也跟着醒了过来,却是惊慌询问。“外面出了什么事有人打过来了吗”

    “没事。”丘力居镇定自若的回头安抚道。“如我所料不差,这应该是部落头人们对之前劳师动众却没好处的事情不满,故意吓唬我呢……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敌人打过来而且这种事情,你们鲜卑应该也不少吧”

    “单于吓死我了。”这鲜卑妇女当即松了一口气,却是直接继续躺下。“还请单于快些安抚好他们,再回来与我一起接着睡。”

    丘力居连连颔首,也开始在烛火下与复又响起的鼾声中,不慌不忙的穿起了衣服。

    而等他穿好衣服,作为副将的焦触早已经亲自攻入了一处大宅院,并揪出了其中一名乌桓贵族,而在此人的惊慌指引下,汉军在继续扫荡扫荡各处的同时,高




第三十五章 太守半月覆辽东
    四月入夏,距离天子离世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洛中早已经是腥风血雨、云波诡谲了。不过,对于距离洛阳数千里外的辽东而言,此地却是丝毫感觉不到风雨欲来的味道。

    或者干脆说,这里即便是有些许小风雨,也早就过去了。

    大半个月前,浮海而来的右将军领辽东太守赵苞,几乎是甫一到任,便马不停蹄持节征发了数郡两万人马去围攻辽东乌桓,不过,却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这是因为辽东乌桓实在是实力羸弱,自称峭王的苏仆延内线作战,拼劲全族之力,再加上一些裹挟的杂胡,也不过就是凑出了五六千骑而已。

    而面对着汉军的泰山压顶之势,偏偏医无闾山西面的丘力居根本就是出尔反尔,援兵半点都无,弄的无论是兵力还是装备都不成比例的苏仆延只能是干脆利索的一败再败!

    等一路败到了眼前这光景,其人居然是家园尽失,身边也只剩下凄凄惨惨七八十人,此时正辛苦穿越辽泽,准备去投奔柳城丘力居,以求苟延残喘。

    “王上!”面对着自称峭王的苏仆延,探路回来,这名浑身凄凄惨惨的辽东乌桓残兵倒是用了一个很别致的称呼。“找到路了!顺着左边这个湾叉走,就能一路走到医无闾山南面,然后直通大凌河的一处渡口……我远远看过了,四五条大船,却只有十几个汉军,都是本地渡口前亭舍原本的人,专门看管亭舍的。”

    一众残兵败将闻言纷纷失态,苏仆延更是跌坐在泥淖中长出了一口气。

    话说,这里必须要重申一遍汉代塞外的地形……辽西不用说,是典型的丘陵地形,辽东也不用说,乃是平原地形,而辽东与辽西之间却是横亘着号称北镇的著名的医无闾山,与一片面积极大,而且南北皆有的沼泽地,也是就后世整个消失掉的辽泽了。

    至于说主要河流,除了自北向南形成了辽河平原的辽河以外,大凌河、小凌河则也是这片区域不容忽视的两条河……主要是这两条河的走向太有意思了。

    小凌河不提,大凌河发源于辽西丘陵中,一路向北数百里,走到柳城外侧这个地方,却忽然转向东面,然后达到医无闾山,却又被山脉阻隔,被迫转向了南面,最后入渤海。

    换言之,这是一条拐杖形状的大河,将辽西包裹在内,而辽西乌桓的传统领地就是这条大凌河的包裹区域内了。而相对应的,大汉帝国也建造起了柳城、管子城、卢龙塞,形成了一道既保护了辽西通道,又防御了鲜卑人,还隔绝了乌桓人的防线。

    至于说丘力居和塌顿之前一直担忧赵苞会突然到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隔着医无闾山和辽泽,辽东那边气候跟辽西截然不同……换言之,辽西在下雨,辽东未必就在下雨,而辽水虽然会因为支流的缘故水位上涨,但是天色晴朗的情况下,赵苞还是有机会和能力组织渡河的;二来,地形条件太复杂,这年头的辽东、辽西之间,沼泽、河流、山脉、城市都有,如此情势真的很难找到一支军队的踪迹。

    而同样的道理,已经狼狈到极致的苏仆延听说大凌河某个渡口在前,也自然是欣喜难耐……毕竟嘛,此时大凌河流域已经放晴,他们七八十人,突袭拿下一个渡口,然后从容渡河,岂不是就逃出生天了

    地形这么复杂,汉军来不及追索了吧

    一念至此,再想起此番穿越沼泽的辛苦,更兼身边还有这七八十勇士的不离不弃,峭王苏仆延也是一时热泪盈眶,然后其人居然掏出小刀子在手心里划出血来,并当众立誓:

    “诸位,若此番成功渡河,则说明天不弃我苏仆延!昔日我祖得天意垂怜,以十余落而至千余落,那我苏仆延将来也一定能再成大事!而今日诸位不弃我,将来我也一定视诸位为心腹,凡有缴获,必然均分,凡有厄难,必然同当!”

    一众部属见状纷纷不敢怠慢,便各自下跪,然后也划破手心,立誓相从。

    一番折腾以后,这七八十残兵多少打起了一些精神,然后便强行顺着沼泽内的湾叉继续行军,等跟着那领路的斥候一路来到渡口的亭舍前,更是喜不自胜……原来,那斥候所言并无半点虚妄,这亭舍渡口处果然只有十几个汉军,还没有防备,偏偏渡口那里却拴着四五条大船!

    一群乌桓逃兵,因为之前的狼狈早已经遗失了战马和弓弩,此时一声大吼,却是跟在苏仆延身后持矛裸足冲刺,宛如野人一般。而十几名汉军见到来人,则是纷纷惊吓失色,立即拔腿往渡口前的亭舍院中而逃。苏仆延见状更是大喜,反而连番呼喊要留这些汉军性命……因为还要这些汉军帮他们划船。

    但是,当这一众聒噪至极的乌桓人在峭王苏仆延的带领下呼啦啦闯入亭舍院中以后,却如同被扼住喉咙的鸭子一般,瞬间失声。

    原来,亭舍院中正堂前,正对着大门的方位,居然摆着一把辽西常见的简化版太尉椅,也就是没有扶手的那种,而椅子上,居然端坐着一名汉军武士。只见此人身材高大,面色俊朗,身着铁甲,脚踩硬靴,盔上还立着白翎,端是威风凛凛。

    不过,更有意思的是,此人虽然是坐在那里不动,手中却持有一张格外显眼的牛角硬弓,而且箭矢已经搭上,弓弩也已经张开,正对着门口方位引而为发呢!

    自苏仆延以下,一众涌入院中的乌桓逃兵见到此人后纷纷惊吓失声,甚至僵立不敢擅动,俨然是早就认识此人。

    而就是在这些人口干舌燥,一时惊吓之际,只见亭舍内外一阵骚动,舍内涌出数十持刀汉军士卒不说,院外更是传来马蹄声与乌桓人的惨叫声。

    很显然,苏仆延中伏了。

    “都别动。”坐在椅子上张弓的汉军武士好整以暇,不慌不忙。“谁先动我就射死谁……”

    苏仆延以下,俱皆惊恐难耐。

    “那边那个报信的,不要怕。”眼见着这些人老实了下来,这汉军武士复又朝着对面一名乌桓人示意道。“我这人说话算话,既

    然许过你,要与你五万钱的赏格,那就一定会与你,答应帮你寻家人,也一定尽力而为……慢慢走过来,跟我们走。其余人也是,剃了头发,洗干净脸,老老实实到安利号寻个工做,至不济帮安利号放马也行啊,岂不比跟这个什么峭王亡命天涯强只要扔下武器,各自抱头蹲下,我也不会杀你们。”

    苏仆延不敢回头,却已经听得身后哐啷啷,俨然是绝大多数人都背叛了他,选择扔下长矛,念及刚刚大家一起立誓的情形,其人也是悲愤难耐。而这种悲愤,在他用眼角余光看见那名之前引路的斥候兴高采烈绕过自己往对面汉军武士处走去时,却是终于达到了顶点!

    而眼见



第三十六章 岂欲万全报天子
    太史子义当然有理由怔在那里,因为这位常山赵曲长的话里有太多值得玩味或者说值得吐槽的地方。

    譬如说,辽西乌桓的实力摆在那里,好几万闻名天下的突骑,五百里塞外孤悬,说平就平了,还是以斩首过万、俘虏过万,杀了一个首领、俘虏了一个首领的方式平定的,难免让人咋舌。

    不过,考虑到对面那位卫将军的名声在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唯独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按照这位赵曲长的说法,如今乌桓举族命脉已失,而辽西百族杂胡白衣往谒卫将军,这就意味着辽西近二十万异族人口将要在柳城迎来他们最终命运的判决……可为什么卫将军不是来请朝廷任命的另一位持节将军、右将军赵公去柳城相会,反而是要请公孙大娘过去商议呢

    又或者自己只是恰好遇到了去请公孙大娘的信使,而自有他人去请赵公了

    当然了,甭管如何,太史慈虽然家境有些没落,可到底是世族出身……这一点从他的姓氏和自幼知文且少仕郡中便能看的出来……如今又是弱冠知名当世,还在辽东生活了不少时日,甚至还做了赵苞的司马,所以多少能想明白一些影影绰绰的事情。

    于是乎,太史子义并未深究,反而只是爽朗一笑,便又与赵云和气交谈了几句,复又派出数名骑卒为这位新结识的袍泽做向导,然后就继续往大凌河上游去寻赵苞了……人家翁婿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人家自己处置的好,从太史慈这个角度而言,汇报一下就足够了,如何决断是右将军自己的事情。

    不过很显然,赵苞绝对没有受到公孙珣的邀请,甚至他就是从太史慈这里才知道辽西已经平定的讯息,然后其人便懵在了那里。等到第二日上午,随着斥候从大凌河对岸回来,太史慈更是临时受命,领精锐骑兵兵八百,护送右将军、持节、领辽东太守赵苞赵威豪疾速渡河,往柳城去见他老人家的女婿去了。

    一路西行,战役的过程与硕大的战果越发清晰起来,所有的故事和迹象都说明,卫将军公孙珣兵行险着,先败后胜,已经彻底催垮了辽西乌桓的军事架构……而在塞外这种地方,没有了军事能力,或者更干脆一点,一个胡人部落,没了兵、没了将,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真是……”数日后的柳城东门外,太史慈骑在马上,环顾左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听说赵苞来此,柳城外,无数前来等待乌桓人最终命运或者说前来等待自己最终命运降临的杂胡首领们,纷纷前来跪拜迎接。数以百计的部族头人以及他们的随行亲疏、心腹,身穿白衣,在城外大路上跪成一片,却是与他们身后那脏兮兮的幕帐圆顶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太史慈眼中的情形还不算什么,真若是从高处看过去,四月中旬的辽西塞外,天是蓝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而地面是……红的,再加上柳城石青色的城墙,配着身穿赤色直裾的汉军骑兵,与身着白衣的杂胡首领,外加柳城另一侧巨大的兵营与俘虏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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