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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果然,上午时分,秋日阳光明媚,渭水碧波荡漾,隔着一条河的蹴鞠赛场还有欢呼声隐隐传来,公孙珣与朝中几位重臣,也就是刘虞、杨彪、黄琬、王允、皇甫嵩等人一起入座后,还是言笑晏晏,聊得很开心的……丝毫看不出来半月前未央宫东阙处其人那要当场择人而噬的威风,尤其是此时坐在那里笑的很开心的诸位正是当日差点被吃掉的猎物。

    当然,随着卫将军和大司马、三公、九卿一起入座以后,下面的气氛还是很快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些人聚在一起,想不严肃都难。

    “为卫将军寿。”既然落座,在众人颇具试探性的一番相互试探后,倒是皇甫嵩这个御史中丞主动起身,拿低做小,给公孙珣这个昔日的同僚兼后辈做出了姿态。

    “为卫将军寿。”公孙珣端坐不动,只是目光一扫,周围自刘虞以下便纷纷起身齐齐举杯。

    然而,公孙珣闻言只是端起酒杯,似乎便要饮下,却又忽然再度放下,然后依旧端坐不动。

    宴席中何止三四百人,除了少数人事先知情,或者早有所料外,其余见状,不管阵营出身,倒是纷纷心中凛然起来……然后其中大部分人却又只能端着酒樽立在那里,尴尬不敢乱动,以至于心中渐渐惊慌。

    当然,总有人天生胆大,而且问心无愧的。

    “卫将军这是何意”城门校尉朱儁一面举杯一面愤然质问。“若是对我等这些人不满,尽管处置!但在下有一言……你若是屡屡视所有人皆为敌,那与董卓何异”

    “朱公想多了。”公孙珣幽幽叹道,却又声音宏亮,显得不惧不愧。“只是见大家纷纷举杯为我贺寿,如此盛景,自然是想到了数年前刘师丧故,我在孟津与当时的中枢各位割瓶相对,然后相约共肃朝纲的场面……诸位都坐……你们说,如今物是人非且不提,为什么昏君丧身、阉宦覆灭,可天下局势却反而崩殂到这个局面了呢”

    众人闻言纷纷重新入座停杯,而虽然心知有异,却又各自无言相对,便是刚刚出言顶撞的朱公伟,此时也有些黯然——毕竟,他和公孙珣一样,差不多的时间离开洛阳守孝,然后再回来就是这么一摊子江河日下的破事了。

    “那卫将军以为呢”停了半晌,倒是光禄大夫杨彪出言接上了话。“是什么缘故”

    话说,当日反对迁都一事后,三公之中,司徒杨彪与太尉黄琬一起被罢免,接了光禄大夫的虚职,而司空荀爽又试图刺杀董卓不成,然后自杀,这才让王允以司徒领尚书事的身份成为群臣之首。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以司徒王允为首的一波现任执政公卿在未央宫前被公孙珣指着董卓一通乱打,虽然没有罢免,但到底是政治威望大失,却又不好事事冒头了,这就让当日昂首站在右阙之下的杨彪、黄琬、朱儁,以及在关中向来有极大威望的皇甫嵩重新获得了政治导向力。

    尤其是杨彪,他的家族本就是天下仅次于袁氏的天下第三姓,素来并称袁杨,算上杨彪自己,也已经完成了四世三公的伟业……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本就在关西(弘农华阴,潼关以西),这使得其人身兼关西本地名望和朝廷中枢威信,所以堂而皇之的成为了朝政公卿代表,某种意义上的人心所向。

    “能如何呢”公孙珣摇头扬声感慨。“深层缘故,我之前在未央宫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昏君乱政以至于盘剥过度、世族**以至于阻断贤才进位、豪强兼并土地以至于百姓无立锥之地……这些大汉朝几百年的痼疾就摆在那里,大家又不是瞎子,又何必佯做不知呢我听说荀氏有一位叫荀仲豫的人还专门写文章论述过这些,若是真不懂,就不妨找荀公达去抄录一份,仔细学学。只能说,当日世祖光武度田,有先见之明,却摊上了灵帝这种后世子孙,也是让人无奈。”

    座中一时沉默……说起来,这才几日而已,这些公卿大臣就已经习惯了在公孙珣说话时保持低调了。

    “不过。”公孙珣继续言道。“今日不是说这些大道理的……而是我忽然想到,当日我走时,如乱政的董卓尚是国家栋梁,如杀了一堆九卿、如今还要并吞关东的袁绍尚是只想着为国家诛除阉宦的党人领袖,如今日跨州连郡的袁公路当日也只是一个寻常公族子弟模样,便是刘焉、刘表,你们能想到这些人如今居然已经割据一方了吗”

    “家父只是因为米贼阻断了道路。”数人匆忙闪出,跪地请罪,正是以刘范为首的三兄弟。“其实一心向汉,并非割据……卫将军,你与我父相知许久,应该知道,家父只是为人谨慎小心罢了……况且,我家中乃是正经汉室宗亲,怎么会作出如此事端来呢”

    一旁刘焉表兄黄琬,也赶紧出列说话:“卫将军,我一句恳切之语……如二袁之辈,如今确实不能说他们没有存异心,但是如刘君郎、刘景升,还有徐州陶恭祖、北海孔文举这些人,他们不过是碍于时事,不得已举兵自保罢了,未必是心存异心。若朝廷有命,然后道路通畅,他们一定会听从朝廷命令的。”

    “诸位知不知道贾文和已在武关取了李傕首级”公孙珣一时摇头,却又努嘴示意。“而武关既通,便有南面奏疏送到……贾逵,你将前日武关送来的刘表奏折给黄公看一看。”

    黄琬茫然不解,直接伸手拿来,打开一看,只是区区几眼便面色煞白,以至于失语难言。

    旁边三兄弟中的老大刘范眼看着表叔失色,情知有异,也顾不得多少,赶紧起身挤过去看,也是只看了一眼便神色惊惶起来,却又立即大声相对:“卫将军,这必然是刘景升诬陷我父!其人知道你平定了关中,所以行此祸水东引之事!”

    公孙珣不以为意,只是让贾逵拿过奏章去挨个给朝中大臣去看,而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每个人借着明媚阳光稍微扫视一眼后,都宛如见了鬼一般。

    原来,刘表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他说刘焉之前击退了董卓的攻击后,志得意满,居然仿造天子仪仗,在益州造了数千辆天子乘舆!结果有从南阳逃往益州的人看不惯,直接跑回来告诉了刘表。

    对此,刘表还不忘在奏折中文雅的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刘焉这是‘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子夏是孔门十哲之一,却背弃了‘克己复礼’的论调,而实际上成为法家思想始祖之一,所谓是在嘲讽刘焉,身为汉室宗亲,却居然想另起炉灶……而汉室宗亲另起炉灶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奏折一路传递下去,三公九卿尚书御史大致传完一圈后,又由贾逵在下面御史、黄门、郎官、属吏、名士们身前延伸朗读了一遍。

    这下子,真是人人面色精彩。

    “我这人呢喜欢直来直往,说话不想遮掩什么。”公孙珣在上方放声笑道。“黄公,就凭这封奏折,咱们平心而论,要么是刘君郎真起了不轨之意,要么是刘景升在诬陷他……而刘景升这位昔日当日八骏若是如此诬陷益州牧,其实也只有一个说法,那便是刚才刘范这小子所言的那般,是刘景升见我讨董功成,想祸水东引……可要是这样呢,岂不是说刘景升也把荆州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不想让我去碰他故此,两位汉室宗亲,两位昔日天下公认的道德楷模,两位一州之长吏,总有一个是心怀异心的,或者干脆两位都有异心,对不对”

    黄琬喏喏不能答。

    公孙珣愈发失笑,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复又起身扶刀四顾睥睨,扬声而言:“话说起来有些难听,但诸位,要我说呢,这些本是理所当然!所谓人穷而气短,势穷而人屈,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他们也是被时事给逼得……诸公,你们见过灾年时老百姓易子而食吗”

    渭水对岸的蹴鞠场传来一片欢呼,而公孙珣所在的帷幕宴席之中却近乎鸦雀无声。

    “若是没见过易子而食,那总该见过老百姓杀婴弃婴吧”公孙珣继续冷笑道。“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应该明白,杀婴儿这种事情,大概是天底下最无良的举止了,何况是以父母杀子女呢但是天下各处,有一处算一次,又有什么地方不杀婴呢而且又有哪处地方把杀婴当做是真正的罪行来处置呢为什么如此……杨公,为什么如此”

    “因为百姓穷鄙,不杀婴也养不活。”杨彪无奈起身拱手答道。“于父母而言,与其日后没法养,不如早些杀掉……”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公孙珣俯身捡起空杯,旁边贾逵立即帮忙满上,于是这位卫将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度一饮而尽,方才继续言道。“百姓穷,多一口人便吃不上饭,那只好杀掉,而久而久之,杀婴这种事情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非只是寻常百姓习以为常,便是你们这些名臣显吏,虽然心里明白这是坏事,却也只能坐视不理……是这意思吗”

    “正是。”

    “那么刘表、刘焉、陶谦、二袁,乃至于董卓,其实不都是一会事吗”公孙珣捧着空樽若有所思。“只不过对他们而言,穷困的是天下大局罢了!咱们刚才说昔日孟津畔的忠臣良将为何如此,不就是这个缘故吗灵帝把天下搞得崩坏,从中枢到地方全都不可救药,所以天下大局开始变得穷困起来,而他们这些人在处在这种乱局、困局之中,所见所睹所遇所闻俱是杀戮、劫掠、强取、豪夺、谋逆、篡背之事,耳濡目染之下,又手握强权无人能制,又怎么可能不堕落无非是堕落的不如董卓那么快罢了!我昔日见人点评人物,说某一人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现在想来,这难道不是言语上的机锋吗天下出身不错的秉权者,有哪个不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言至此处,一片寂静之中,公孙珣将手中空杯掷于地上,然后扶刀睥睨:“诸公啊,咱们今日能坐在这里置酒高坐兼观秋日渭水盛景,见百姓、士卒嬉戏于隔岸,你们知道有多不容易吗信不信,再过几年,如董卓那种人会越来越多信不信,过几年,如果继续割据下去,刘表也会跟刘焉一样有‘子夏西河疑圣人之论’信不信,过几年,若袁绍无人能制,恐怕就不会自表为车骑将军,而是自己为自己刻天子印玺了信不信,过几年,我也会像袁绍、董卓那般肆意斩杀公卿,反而无人以为意大司马,你是真得谢谢我!”

    前面众人都懂,唯独最后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随着枯坐在上首的刘虞一声叹气,然后起身大礼相拜后,众人多少有些醒悟。

    “卫将军今日到底又何意,不妨言明。”一片寂静之中,皇甫嵩勉力相询。“总不能只是想让大司马拜一拜你把”

    “我只是想说两件事,”公孙珣坦然而答。“其一,天下割据大势已成,不要做什么一纸令下而平天下的美梦了,行不通的;其二,乱世宜短不宜长,也不要做着什么缓缓图之的美梦了,要凡事只争朝夕……否则天下困局之下,人心沦丧极速。今日我平董卓后,还能借大义安抚地方兼收其降兵,还能想着接济无依靠的河南士民,可你们信不信,若是乱局绵延数载,天下便会有战后屠城之事信不信,绵延十年乱局,天下便有长平之战后杀戮十数万俘虏的惨事信不信,绵延二十载,便有公卿子弟满族填河的惨事你们都不读史的吗”

    皇甫嵩、朱儁、杨彪、黄琬等人各自面面相觑,最后却是杨彪带头躬身一礼:“卫将军想要从速抚平天下,确实是一片仁心……我等愿意全力相助,以助卫将军重扶汉室社稷。”

    “说的好。”公孙珣忽然失笑,却又当众在已经两股战战的刘璋脚下捡起了那被掷出的金樽,然后示意贾逵倒酒,待酒满之后方才举杯至杨彪身前,轻声笑道。“但是我这人平素直来直往,不屑于遮遮掩掩……杨公,我固然欲从速,但是你们在这里,我连人心都收拾不了怎么办你们在我身前,我想从速都难又如何你们在我这里,这三辅的人心便不能聚力助我又如何”

    之前俯身行礼的杨彪的抬起头来,其人三分恍然,三分茫然,三分愕然,还有一分惶恐,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赐光禄大夫节杖!”公孙珣端着酒杯不懂,直接扬声喊道。“宣旨……”

     




第四章 策策芒鞋不怕泥
    “果如仲治所言!”时值隆冬,青州济南东平陵城内,袁绍见到自长安发来的改元诏书之后,稍一询问便不由大喜,然后等使者一离开就环顾左右,连声感慨。“至明年秋收前,公孙文琪可谓无力了!”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郭图第一个俯身恭贺。“如此,则青、兖、冀俱能在主公掌握,说不定反而能先发制人!”

    袁绍面带笑意微微颔首,却又缓缓摇头,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

    “公则话是对的,却不免太过乐观了些。”一旁辛评辛仲治见状不由低头一笑,俨然是明白袁绍所想。“卫将军为什么无力,还不是他之前一年吃的太饱、赚的太多了关中沃野千里,王霸之基,中枢朝廷在握,携汉室大义而号令诸侯。故其人在彼处但凡能稍微安抚士民,治理通畅,那等明年秋后,最要紧的粮食跟上来,人心也整备齐全,便是这卫将军再度并吞三千里如虎狼的时候了。”

    “不错。”袁绍扶着腰中佩刀正色相答。“仲治此言又说到了要紧处,公孙文琪之所以此时乏力,不是他无能,而是他之前所获太多。若非中枢尚有威力,他何至于需要改元以正视听若非所获三辅、河东、并州诸郡地域宽广,何至于需要度田来厘清统治若非所得河南士民无数,何至于因为缺粮需要禁酒刚才咱们与那使者仔细交谈,知晓了不少细节,依我看来,公孙文琪在渭水畔驱除杨文先等人时有一言远胜未央宫之前的那些言语……那就是天下纷乱,我辈要只争朝夕!”

    堂中众人,自逢纪、辛评、郭图以下,纷纷肃容俯首称是。

    不过,等直起身来,逢纪复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明公,公孙文琪在未央宫指斥先灵帝一事未免石破天惊,要不要反其道而行之,上书长安反论其事,以做抗礼呢”

    “不用。”袁绍闻言不由冷笑。“不瞒元图,我也不直灵帝久矣,而且公孙文琪此举我大概也能明白几分……单以此事而言,我与他反而算是同志。”

    逢纪与堂中几位何等聪明,几乎是瞬间便醒悟过来。

    话说,在灵帝死后到如今发生的这一系列复杂政治事件中,以袁绍的政治立场而言,整个汉室其实就只有一个少帝刘辩才算是其人和其家族的政治旗号所在,而如今刘辩既死,袁氏在中枢的力量也被从**上消灭的干干净净,那么董卓所立的这个正在位的小皇帝,对于袁绍而言反而只是一个格外尴尬的所在……承认吧,是打自己脸,也是给自己上套;不承认吧,偏偏这又是先灵帝唯一一个后代,好像还真的是名正言顺。

    换言之,公孙珣这样从小皇帝父亲灵帝身上直接开炮,反而非常有助于袁绍在关东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治权威。

    或者更露骨一点,在打压汉室权威这件事情上面,握有天子的卫将军,和在关东自表的车骑将军,利益反而是完全一致的……因为对于在初平年间迅速脱颖而出的这两大强者而言,汉室权威并不是什么必需品,即便是公孙珣去讨董,也不过是要确保这个能威胁到他的威权不为他人所握而已。

    “不过……”待此事议论过去,辛评继续拢手笑言道。“卫将军虽然攻下关中,名望与势力全都大涨,以至于隐隐有当世至强之名,却也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仲治兄所言极是。”郭图立即跟上。

    “说来!”袁绍也是跟着愈发严肃起来。

    “此事简单,请明公想一想卫将军所依仗的根本之处,是不是变成了两块”辛评捻须扬声而言。“一块以昌平为首,以渔阳三郡民屯为根基,据有幽州塞内七郡,并与中山、常山连成一片……这块地方是他经营数年的根基所在,虽然地方贫瘠,是他所依仗的幽州强兵所在,而且地域宽广,人心归附。”

    “不错。”袁绍缓缓颔首。“而另一块自然就是三辅、河东之地了,地富民众,兼有地利……所以,仲治与公则之意,莫非是说连结两处的并州三郡实为公孙文琪的软肋”

    “其实我也以为如此。”逢纪在旁插嘴道。“正如人双拳紧握,其胸自开一般。而如今卫将军所领之地从辽西一路延续到三辅,宛如一字双头长蛇,蜿蜒不断……欲破此阵,首在断其腰,所以并州三郡确实是要害所在。”

    “话虽如此。”袁绍不由叹道。“可并州三郡又如何能轻易夺下呢太行之险要我是亲眼见过的,晋阳城之雄伟,我虽然没有亲见,却也久闻大名……”

    “明公莫非还想明年秋收前打到晋阳不成吗”辛评闻言不由失笑。“大局要一步步筹划,方可尽全功……依属下看,欲从全局破卫将军之势力,确实该断并州;而欲断并州,当先握太行;欲握有太行,当尽量全下冀州;至于欲下冀州,当先攻邯郸;欲攻邯郸,当先以邺城为凭!”

    “而欲以邺城为凭,难道不要先取青州,再破公孙伯圭吗”就在此时,堂外忽然有人遥遥发声接口,打断了辛仲治的解说。“大局要一步步筹划,方可尽全功。”

    辛评闻言当即收敛笑容,不再多言,而郭图干脆将脸扭了过去。

    “子远说的对!”袁绍对堂外忽然传来的声音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扶着佩刀微微起身向前数步,然后一声叹气。“事情要量力而为……青州不取,何以破公孙瓒不破公孙瓒,何以压服韩馥不压服韩馥,又怎么能跟公孙珣当面对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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