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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不过,三个月的等待也让公孙兄弟三人放下了少许的警惕心,甚至公孙珣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所谓外宽内忌也不过是一种泛泛而谈吧

    再说了,这一次袁绍真要忌,恐怕也要对准那天高任鸟飞的韩遂吧

    于是,到了年节之后,公孙兄弟终于还是决定入洛阳城一趟……探探风是一回事,刘宽还有卢植都在城里,总是要拜年的吧

    刘宽那边自然是热闹非凡,老头对谁都是宽纵到没谱的程度,而且地位高、年纪大、经历广,所以来访的人囊括了三教九流、五湖四海,不要说他光禄勋所属的属官属吏一大堆,门生子弟一大群,公孙兄弟甚至看到了自称从弘农而来,赶着牛负着两捆柴前来拜年的农民……刘宽府上完全一视同仁,倒也着实让人佩服。

    不过,从刘宽那里出来,再去卢植处时,就显得凄凉了不少。

    要知道卢植东观修史,而东观位于南宫之中,碍于宫禁严谨,一进去就宛如隔绝于世。而他的住处又位于南宫东门处的公房内,这地方虽然不算是宫内了,但也盘查的够呛,所以这半年卢植很少有什么交游,就算是緱氏的弟子想见他一面都难,再加上他这人性格清冷严肃……实际上,若非此番公孙兄弟受緱氏众人所托有代为拜见的职责,那公孙瓒都不一定乐意来的。

    到了卢植住处,此地虽然称不上冷冷清清,但也不是什么气氛热烈的地方,三人大礼参拜一番,干坐了一会后就无话可说了。于是卢植干脆建议让其余二人再去拜见蔡邕等洛中长者,自己只留下了公孙珣在这里随侍。

    一日无话,公孙珣大部分时间都在领着几个仆人招待前来拜年的东观下属刀笔吏,直到下午见到了杨彪,双方通了姓名,握手言欢一番,才算是不虚此行。

    不过,到了晚上公孙珣也没有回去,因为等杨彪告辞离开时他才发现,大概是长时间盘坐的缘故,卢植脚上明显有些肿胀,于是赶紧派仆人往刘宽这边过来,索要了一些消炎温补的药材,又派人回緱氏去寻存在那里的人参……总之,很是折腾了一番。

    而又隔了一日,就在刘宽府上早早送来了诸如当归等温润补血的药物,而金大姨也派遣专人将人参送到以后,这番举动却又引来了连锁反应——向来不讲规矩的刘宽听说卢植病了以后,竟然亲自赶着牛车前来探病。

    当然了,刘宽倒不是什么真的探病,他这是随意惯了,然后家中又太过纷扰,所以来这边躲清净了——不说别的,哪有大过年探病什么都不带反而带着一坛酒来的

    不过他倒是来对地方了,尤其是午间蔡邕也过来以后……后者作为东观修史的副手,本来就该来拜会一番的。

    于是,三人在里屋围着一个小方几烤火取暖,喝酒聊天,公孙珣则在外面看护着煎药……本来倒也相安无事,甚至公孙珣已经想着要是卢植并无大碍那今日下午就告辞离开了呢。但是忽然间,蔡伯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却将端药进去的他给叫住了。

    “说起来,既然过了年,卢公这个唤做公孙珣的学生勉强已经算是二十了吧”蔡邕扶着酒壶问道。

    “看怎么说了。”刘宽捋着胡子笑道。“各地风俗不同,真要是强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一般还是要等过了生日再讲……”

    公孙珣也是为之一怔,他自己仰头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生于永寿二年,而今是熹平五年,虽然未过生日,但也确实勉强算是二十岁了。想想当日初闻族兄公孙瓒要来找卢植拜师,自己迫不及待的想搭顺风船,以至于被困在卢龙塞中,那时不过十八岁,而这虽然只是一年多过去,中间却连过了两个年节,也是不免感慨。

    “如此说来……”卢植也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公孙珣。”

    “弟子在。”公孙珣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卢师有何吩咐”

    “你上前来。”

    “喏……”

    “既然二十有整了,那我问你,可有什么志向吗”卢植按着桌子认真问道。

    这下子,公孙珣正好被问中了心事,只见他俯身行礼道:“不瞒卢师,我这人自幼失怙,全靠母亲抚养长大,对她也是言听计从……她常对我说,若是有一日我能做到辽西太守,保一方平安,那就足以告慰她了。”

    坐在上首喝酒的三人齐齐失笑。

    “要做到两千石吗”卢植笑问道。“倒也志向不凡。”

    “你也是我这么多年难得一见的俊逸子弟。”刘宽也笑了。“怎么就老想着自己老家那个偏僻地方呢”

    “不管如何,这都是极难的一件事。”蔡邕也忍不住开口嘲笑道。“你不晓得三互法吗”

    三互法者,指的是做官做到一定级别后要避让一些行政区域的规则,大略而言就是如甲郡人任乙郡守,则乙郡人不得任甲郡守之类的。当然了,实际情况会更复杂、更严密,牵扯到官阶对等、婚姻关系等等……

    不过无论如何,从六百石朝廷命官算起,你就不能担任本郡官员是一个铁律。

    所以,蔡邕才会开口嘲笑……你一个辽西人如何能当辽西太守

    公孙珣闻言也笑,他当然懒得跟对方解释自家老娘的真正意思——先取高位、结交英雄,然后乱世一起,立即回乡,据辽西自守,这才是所谓‘努力闻达于诸侯,以求苟全性命于乱世’的真正前置条件。只有握住辽西这个要害边郡,压制住乌桓、鲜卑,保住河北重地平安,这才有资格不停的换大腿抱!

    而据自家老娘说,后来徐州广陵就有这么一家姓陈的是如此做的,果然逍遥到了乱世最后。

    “让老师和尊长见笑了。”一念至此,公孙珣只是如此敷衍道。

    “不妨事……”卢植摇头道。“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你去外面侧房中,将最上面那个柳木箱子打开,把里面的物件取来与我。”

    公孙珣不明所以,但也只好依言而行。不过,当他打开箱子以后却是恍然大悟——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进贤冠。

    所谓进贤冠是儒家很常见的一种冠,从普通士子到三公级别的超品大员都可以佩戴,甚至面君时也能用。仪制也非常简单……冠上有可以拆卸的梁,三根梁是公侯所用;两根梁是中两千石(九卿级别)到博士通用;而一根梁则是从博士以下所有儒生,包括私学弟子




第三十章 中流击水
    将长得跟人参挺像的当归扔给了脚下的小猫,公孙珣立即打开自家老娘的书信——这封信全用纸张所写,看的出来,送回去的造纸工匠确实是很有效果的。

    实际上,公孙大娘在信中也要求自己儿子用她送来的空白‘纸书’去抄录一些经典,然后再分赠送给各地名流士子,用来宣传推广……至于为什么是各地而不是洛阳,书信最后把理由写的格外清楚,公孙珣和公孙瓒真的‘当归’了!

    “阿珣何事唤我回来”公孙瓒莫名其妙。“且住,你何时加的冠”

    “此事以后再说,”公孙珣扬了扬手里的书信。“大兄,我母亲来信,让我们尽快归乡……”

    “为何”公孙瓒茫然不解。

    “大兄那位‘岳父大人’、我们的候太守,最近刚刚得了上头的调令,让他准备好交接,等新太守一来就要往上谷郡去了……”

    “为何是上谷郡”公孙瓒大惊失色,口中话也连番冒了出来。“我们在郡中为吏,看城池、户口的档案,都知道咱们辽西是幽州倒数第二户口的郡国,上谷是倒数第一……而且这辽西好歹面积大些,物产丰富,位置紧要,称得上商旅辐凑,那上谷有什么履任数年,竟然不能换个好点的前途吗莫不是得罪了朝中哪位大员”

    “大兄莫急。”公孙珣赶紧宽慰道。“你岳父这次调任,恐怕是好事……你想想,上谷与辽西都有什么”

    “都有……都有乌桓”公孙瓒脑子根本不笨,他稍微一想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晓得了,莫不是上次卢龙塞大捷,朝中认定了我岳父善于用兵这上谷那边要动兵”

    “母亲信中说辽西那边的人皆是如此想的。”公孙珣点头道。“而且如今洛中也隐约有传言说要对鲜卑动大军……大兄你想想,若真是对鲜卑用兵,一定是从代郡到云中一线出兵,到时候必然要用到西边的上谷乌桓而非东边的辽西乌桓。”

    “这么说我岳父将有大用”

    “那倒也未必。”公孙珣若有所思道。“上谷乌桓多达九千余帐,按照惯例,一旦启用,朝廷自然会设置一位两千石的乌桓校尉直接统揽。但是,想用咱们侯太守的‘知兵’来稳固后路的意思怕也是有的……”

    “这我就放心了。”公孙瓒长舒一口气道。“总归是好事。不过,这又为何着急要我们回去就算是要动大军,那没个一年半载怕也是难成吧如果是想让我们积累一些军功,再过半年也不迟。”

    “大兄糊涂了。”公孙珣不禁失笑道。“阿越倒也罢了,我们二人可还是辽西郡吏呢,如何参与那种大战我们是回去履职的!”

    这下子,公孙瓒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婶娘的意思莫不是要我们赶在我岳父卸任前回去,好让他给我们安排一个美差”

    “主要是你,哪里轮得到我”公孙珣继续笑道。“我又没娶到辽西太守的女儿……信上说新太守姓赵,不晓得哪天就要到了,大兄你最好速速动身回辽西。到时候,或是随你岳父去上谷,或是占住一个要害职务都无妨。我和阿越在后面收拾妥当,再慢慢跟过去。”

    “也罢!”公孙瓒也是干脆之人。“我先回去,努力求个好位置,若是有能力,尽量也为你求一个……就是不晓得这新来的赵太守又是何等人物,好不好相处我辈为吏,终究还是受制于人。”

    公孙珣笑而不答。

    就这样,公孙瓒轻车简从,先行入洛辞行,然后直接上路,而公孙珣却开始在緱氏这里安排了起来。

    房产是没必要动的,往后几年,公孙兄弟恐怕还要回洛阳当郎官并接受朝廷中枢的培训……而且十之**会错开来京的时间。

    再说了,緱氏这个院子毕竟在緱氏山下,实在不行留着给卢植也无妨。

    真正的问题在于那栋义舍。

    “义舍肯定是要经营下去的。”义舍大堂的侧间中,公孙珣与韩当相对而坐。“问题在于交给谁来经营,义公兄难道不和我一起回辽西吗”

    “这是自然。”韩当喟然点头道。“返乡是必然返乡的,只是在这边却也是难得痛快,而且这大半年来,此地聚集了不少义气人物,不知……”

    公孙珣自然晓得对方在问接手的人选:“子衡兄之前找我说,要与我一同往辽西……”

    韩当霍然一惊,差点没掀翻屁股下的几凳:“这是为何”

    “哦,”公孙珣不以为意道。“其实早在细阳,子衡兄就已经认我为主,只是怕卢师知道后会有想法,所以一直未曾对外人说……你也不要对人说。”

    “是。”韩当怅然若失的坐了回去,却又忍不住再度开口。“少君……”

    “义公兄,我不是说了吗既然已经加冠,喊我字即可。”公孙珣看到对方的反应,忍不住失笑道。“而且我也晓得你在想什么,恕我直言,你这是有些钻死脑筋了,你我二人乃是卢龙塞外同生共死出来的,而且又千里相随,何必在意这点名分若是我有朝一日进位两千石,你不喊我一声明公我也不饶你的,可如今我不过一白身,计较这些反而让人笑话。”

    “是我想多了。”韩当干笑一声,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我终究是年少时便在安利号中贩马,又有幸拜见过尊母……还是喊少君吧,喊字终究不习惯。”

    “随你。”公孙珣不禁摇头,也是懒得计较这些。“咱们接着刚才的讲,子衡兄虽然要随我去辽西,但我却觉得的他新婚燕尔,随我一行数千里难免不近人情,而且此地也少不了一个有身份的人主持才行。所以,思索两日后还是决定让他留下,以卢师学生的身份守驻在此。等过两年,我举了孝廉、得了郎官还是要回洛阳的……”

    “这倒也是。”韩当回过神后点头道。“吕子衡这人虽然是个文士,但与人交往还算爽利,想来应该没问题……关键是,少君得用人手还是太少,不然这种地方何须用文士”

    公孙珣不以为然,却也懒得讨论这些,只是继续问道:“你刚才说此地聚集了不少义气人物,那这里面可有什么可用的人吗”

    “有几个人手上功夫还是不赖的。”韩当闻言忍不住叹气道。“但是未必愿意随我们去辽西。”

    “这也是人之常情。”公孙珣依旧不以为意,他这三个多月一直都在緱氏,自然晓得这些人,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你且去问问,愿者去不愿者留嘛,便是有什么难处想归乡乃至于想投奔他人的,都尽管随意……不过,这其中可有新来的我不知晓姓名的人物”

    “并无。”

    “看来贤才难得啊!”公孙珣起身摇头道。“既如此,你这里做下准备,我去寻子衡兄说话……”

    “对了,少君。”韩当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赶紧站起身来喊住了对方。“既然我们要走,那个还关着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什么关着的人”公孙珣一脸茫然。“我们关了谁”

    时间来到下午,緱氏山下这个最大的院落里,某处狭窄厢房的床榻边上……公孙珣、公孙越、吕范、韩当四人或坐或立,却都面无表情,而原本住在此处近大半年的‘主人’,却青衣小帽笼着袖子干笑着站在地下。

    “子衡兄,如之奈何啊”公孙珣无可奈何,只能朝此间唯一一个‘文士’吕范求助。

    “先别管其他的。”吕子衡咽了口唾沫。“义公兄常在义舍那边,可曾留意朝廷这半年的公文,是否有大赦”

    “不用留意公文也晓得。”韩当无奈言道。“两个月前就又有一次大赦,有几个在此处藏身的人直接回了乡……”

    “可涉及到死囚”

    “如今这世道,不赦死囚岂不是白赦”

    “换言之。”吕范指着眼前的这人道。“我们私自将一名清白士子扣押在此处两月之久这要是放出去宣扬一番,那文琪你在宛洛之间的名声还有半分吗”

    “不碍事的!”地下那仆人打扮的人赶紧摆手。“我这半年在此处过得甚为欢乐,此地不愧是卢公长居之地,我想读书都能送得书来,吃喝随意……明明是在做客,谈何扣押啊”

    “关键他家中是南阳名族,还豢养死士。”公孙越咬牙切齿,根本就没有和底下这人直接交流的意思。“若是往日倒也罢了,我们有刘师和卢师做靠山,又不缺人手,南阳名族也就名族,死士也就死士。可此番我们都要走了,只有子衡兄一人在此处,卢师又在东观修史……这要是放回去心存怨念,然后蓄意报复,一把火



第一章 见识
    去与返总是不同的。

    当初在范阳集合,前往洛阳时,一共有好几十个士子,而且都带着仆从眷属行礼车马,一路上折腾不断,拖拖拉拉。

    而此行返回河北时,就只有公孙珣、公孙越和甄逸三人结伴而返……后者是年纪较大,读一年混个名头就算了的意思,甚至,人家甄大隐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所以,这一路上难免有些思乡心切的味道,连带着公孙兄弟也不得不跟着提了速。

    就这样,一路穿州越郡,眼看着来到中山无极时,众人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两位师弟,既然到了此处,不妨暂且盘桓两日,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最先松了一口气的反而是甄逸。

    “所幸无事,正要叨扰一番。”

    “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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