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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榴弹怕水

    “文琪不必发怒,我不过是出言试探一二罢了,诛宦之事我早有定计!”

    “原来如此。”公孙珣也是面露恍然,顺势拜倒。“倒是小子孟浪了。”

    “无妨。”杨赐再度干笑一声,然后立即恢复了肃容。“实不瞒文琪,我儿文先到京兆尹任上不过数日,便发现那王甫及其党羽在西京胡作非为,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你知道他借着处置宋皇后一案在西京敛了多少钱吗”

    这公孙珣怎么会知道但肯定不会少就是了。

    要知道,宋皇后这一波可不仅仅是皇后被废和宋家满门抄斩这么简单,在这背后,是当今天子继位前不知道几位天子延续不断扶持的一堆非刘氏权贵的倒台……这一堆权贵主要分布在长安、洛阳、南阳这片核心区域,哪个不是延续数代,盘根错节实际上,若非是当日曹操的爷爷大长秋曹腾太过威猛,曹氏未必就能挤得进得去。

    这么一拨人,说他们是刘氏天子维系首都、关中统治权威的一部分也未尝不可,甚至有时候公孙珣隐约猜测,后来董卓死后一群西凉大头兵能如此藐视汉室权威,未必就没有这一大坨天子直属力量被清扫一空的作用在里面。

    当然了,这就是所谓站在自家老娘那后知一千八百年的历史高地上放的马后炮了,此时此刻,不要说什么汉室将亡,那典型的酷吏阳球甚至还拍手叫好,说什么天子雷厉风行,颇有振作之意,就该如此扫荡一清云云……

    怎么说呢真要是保持这种执行力来个三十年不动摇,这天子还就是一代中兴之主了……但是,这也就是想想就行了的事情。

    “请杨公赐教。”不管如何,公孙珣情知戏肉已到,便当即躬身行礼。

    “七千万钱!”杨赐不由冷笑。“区区数日而已,便敛财七千万!”

    饶是公孙珣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一怔,然后立即肃容以对:“该杀!”

    “正是这句话!”杨赐面色也是越来越严肃。“证据我儿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府上,你待会走时带上便可……但是文琪,有一事一定要与你问清楚,你们准备具体何时发动”

    “此事还要与司隶校尉相商。”公孙珣坦然道。“可恕在下直言,我以为虽然我等已经有了万全之备,但皇后……宋氏满门一日不被处决,我们便一日不好发动。”

    “文琪能有这个见识我倒是放心了。”杨赐不由感叹道。“其实,陛下在宋氏一案上行事过于操切,且过于激烈,身为老师我也是很无奈的,虽然有所劝谏,但根本毫无用处……”

    “杨公不必自责。”公孙珣赶紧劝道。“天子一意孤行,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也就不必做什么小儿女姿态了。相反,若能借此事诛灭王甫,想来宋氏亲朋与朝中的怨气也能纾解一二。”

    杨赐不由颔首。

    其实,两人所说的话还是有些隐晦,什么宋氏满门抄斩后方可发动,根本就是宋皇后死掉之后才能发动!

    只不过,这话根本没法明说而已。

    要知道,宋皇后一日不死,天子和宫中各路新贵就一日不会放下心来,也就要继续留着王甫来干脏活。但宋皇后一旦死了,天子和诸位新贵反而又会迫不及待的想甩掉这厮……毕竟嘛,谁都知道,宋皇后巫蛊之事纯属扯淡,天子和新贵们只是单纯的想废后,想把前朝留下的旧权贵给清理干净而已,他们比谁都清楚皇后的无辜。

    而在这个年头,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无辜惨死,对于宫中所有始作俑者而言,无疑都是一个巨大的心理负担……指不定,如此狠心肠的天子某夜也会被噩梦惊醒呢!

    当然了,杨赐也好、公孙珣也罢,其实也都知道宋皇后的无辜,但这就是政治……一个巨大的政治旋涡中,一个女子的无辜毫无意义。而恰恰相反,当事情已经成为定局的时候,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政治家或者政客,都应该懂得利用这个政治事件的影响来达成属于自己的目的。

    而这,也恰恰是他们在做的。

    两人相顾无言,也就没必要继续多谈,稍待片刻后,公孙珣就正式与杨赐作别。而门外,早有成箱的证据被装箱放到了马车上,直接就跟着公孙珣往司隶校尉处去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公孙珣正要驱车去见阳球时,之前他与杨赐所交谈的房中却是呼啦一下,转入一个人来。

    “父亲,”此人对着杨赐便是直接一个大礼……居然是原本应该在




第二十一章 无生
    公孙珣并不晓得自己因为被人当做耿弇而被轻易放过。

    不过,假设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应该……会是很高兴吧!毕竟,在他的人生规划里,所要去做的无外乎就是个耿弇,甚至只是个小一号的耿弇,给各路‘光武帝’老老实实打工,混个‘辽西主人’的称号,更何况人家袁逢如此抬举太,称他是北地主人

    所以说,应该会吧!

    当然了,且不说公孙珣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此时恐怕也已经不是去想什么耿弇的时候了。

    实际上,来到眼前,三月中旬的这日上午,他所见所想的却都是冠军侯三个字!

    冠军侯是谁

    大汉历史上之前一共有三位冠军侯,第一位毋庸置疑,自然是封狼居胥的霍去病,这位的事迹就不必多言了;

    第二位则是贾复,这人乃是后汉开国皇帝、光武世祖麾下第一武勇之将,封冠军侯倒也算是名副其实,更别说此人后期还改迁了爵位;

    第三位者则是后汉外戚窦宪,去世距今还不到百年,话说,这位的人品固然不咋地,刺杀太后宠臣还嫁祸给造纸的蔡伦……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在政治斗争中被逼到墙角,无奈之下北击匈奴,却一战成功,勒石燕然!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是注定要在历史上并称的功绩,那么人家大胜回朝,洋洋自得之下给自己加个冠军侯也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所以说然而……公孙珣万万没想到,这大汉朝居然还有第四位正牌的冠军侯!而且还是个宦官!若非是亲眼所见这表在王甫家门上的‘冠军侯’三字,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怜公孙珣出身边郡,自幼随着母亲通读史书的时候,也曾于梦中想过做一任冠军侯……孰料,今日才知道这冠军侯居然被王甫抢了去!凭良心讲,这个爵位在此人手中如此长的时间,那谁日后便是真的封了冠军侯,也会觉得恶心吧!

    “少君!”韩当跟在公孙珣身边以后也是略识了一点文字,但终究有限,所以并不明白眼前那富丽堂皇府邸上的字迹代表了什么,更不明白公孙珣为什么一直盯着大门看个不停。“已经布置完毕了,咱们要不要进去拿人了这府中我来过,咱们这么多人,还有司隶校尉直属的甲士,直接冲进去保证能把人拿下!”

    “还不行!”公孙珣回过神后赶紧言道。“阳公还没有从宫中请出旨意,再等等……这是办案,不是兵变,咱们现在也只是堵人,防止他蹿入宫中而已!”

    “喏!”韩当不明所以,但总归懂得执行命令。

    “小心一些,让周围的士民离得远一些,留神别有什么暗道之类的东西!”

    “喏……”

    二人正在说话,却听到眼前冠军侯府大门吱哟一声打开,正在家休沐的王甫居然气势汹汹的主动带着一群持械的宾客冲了出来。而这下子,原本停在附近探头探脑的过路士民登时惊吓万分,一个个的或是抱头而走,或是驱车而逃。

    宽阔的洛阳街道上,瞬间一空,只剩下两帮公然执兵对立的人。

    “公孙珣!你这小子,三番两次上门辱我,是想死吗”白面微胖的王甫勃然大怒。“你妻伯的面子在我这里未必那么值钱!”

    “我何时三番两次上门辱过他”公孙珣一时不明所以,只能去问身旁的韩当。

    当然了,这话刚一出口,瞥了一眼韩当的公孙珣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可不是吗正月初一那天晚上,‘自己’曾经大晚上翻过这堵墙往人家家里射过箭,然后还大喊什么迟早要宰了对方云云!

    这事半个洛阳都知道,没理由自己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王公!”就在王甫看到公孙珣根本不理会自己而准备直接发作之时,一名伶俐的宾客忽然拽住了王甫的衣袖。“事情不对,后面居然有甲士……”

    王甫心中登时一惊!

    话说,大汉朝的宦官在政治斗争上的敏感度和决断力其实是要远强于的士人和外戚的,出色的政治斗争传统加上北宫皇权的天然庇护,正是他们能够屡屡以弱胜强的主要法宝。

    而王甫虽然已经执掌朝政十来年,也堕落腐化了十来年,但他毕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当初九月政变之时,十七个人一起合谋,曹节固然是首领,但王甫也绝非浪得虚名,正是他胆子最大,矫诏自称黄门令,然后一马当先掀起了血雨腥风……人家之所以狂,是有资本的!

    那么回到眼前,休沐回家,刚刚还在家中宴饮作乐,点查此番所获财货的王甫,咋一听到甲士二字,登时就暗叫不妙……洛中豪门大家极多,宾客们持刀握弓乃是寻常之事,但披着铁甲的军士却只可能代表着正规的军事力量!

    一念至此,骨子里残存的那点政治敏感,当即促使王甫不管不顾的直接往家中而逃。

    见此情形,那群司隶校尉直属的甲士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们毕竟是近畿的重要军事力量,听得是司隶校尉的命令,所以阳球一刻不带着宫中的旨意出来,那他们就一刻不会出动。

    不过,这也正是公孙珣的价值所在了!

    “只要王甫、王萌还活着就行,其余一概不论!”

    见此情形,公孙珣虽然暗叫不妙,但也不再犹豫,而是当即拔出那把‘项羽之断刃’往前遥遥一指,然后就一马当先率领手下义从向前攻去!

    然后须臾间,这冠军侯府面前就惨叫声不断。

    话说,王甫府上的宾客固然多有能人异士,但公孙珣手下义从却是边军出身,行事有度,再加上一方猝不及防,一方早有准备,所以一个照面之后王甫的下属就死伤惨重,然后瞬间崩溃!

    至于说略显富态的王甫,也很快就被韩当拽着头发,当众从门内给拖了出来!

    “公孙氏的小子,不要上了别人的当!”王甫披头散发,被韩当一路从带着血迹的台阶上拖了下来,口中犹自呼喊不止。“那些士人不过是见你刀快,想暂用你这把利刃而已,用完了就会扔的!你仔细想想,我是冠军侯,更是两千石的中常侍,无旨意当天化日擅自杀一两千石……你老师、妻伯都救不了你!何苦为那些士人丢了性命!”

    “无妨。”公孙珣甩了甩那‘项羽之断刃’上的血珠,不由喘了一口粗气。“王公且安坐,我并未要杀你们父子,等司隶校尉将旨意送来咱们再说话!”

    王甫微微一怔,却又不禁直接坐在地上的血泊中放声大笑:“你们竟然蠢到这份上吗咱们大汉朝数百年,向来只有我们这些人借北宫之势杀你们的份,哪里有你们借北宫之势杀我们的道理!”

    公孙珣笑而不语,这王甫果然是被十来年的富贵给腐化的不成样子……北宫中那么多人想杀他,他居然不知道吗

    而稍倾片刻,魏越也推着王甫的义子,永乐少府王萌走了过来。此人是听到自己父亲在外面被擒,直接出来投降的,全程没有什么反抗,所以衣服、冠履都好好的。

    不过,等这王萌看到自己父亲那般形象躺倒在血泊中,而且言语失措,便登时大急,只是被魏越拽住不能扑过来而已:“我们父子固然是罪孽深重,但我父亲已经这等年纪了,为何要如此对他!要用刑罚泄恨,可以从我开始!”

    “萌儿!”所谓板荡见真情,那王甫眼看着自己义子如此孝顺,不急反喜。“我并无大碍,只是跌坐在血泊中而已,他们没有旨意,不敢杀我们两个两千石……且等宫中来人营救!”

    那王萌见到自己父亲无恙,也是大喜,但听完这话后反而扬天长叹:“父亲不必自欺欺人了,这些年我们做过的事情别人不清楚,我们自己不知道吗死一万次都够!还有幽闭皇后一事,我之前便说,天子让我们来做,未必是好意……”

    “无妨!”王甫勉力安慰道。“大将军我都杀过,一个皇后而已……”

    “大人!”王萌再也忍受不了了。“便是北宫愿意放过我们,我们今日也无路可走!你看看人家刀子上的血,如今已经到了刀子见红的局面,就凭这白马中郎火烧弹汗的狠劲,便是宫中真有旨意来营救我们,他逃窜之前也是要拿我们父子的脑袋来名扬天下的!大人,自露刃时起,你我父子,此番就注定没生路了!”

    王甫终于色变。

    不过,公孙珣闻言却不由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想王公养了一个这么孝顺且明白的



第二十二章 速杀
    公孙珣带着自己的义从和一队甲士,还有‘冠军侯’那三个字的沾血门楹表文……其实也就是后世匾额的雏形物件了……还没有走出太远,就被人给拦住了。

    “文琪!”王允带着进贤冠、穿着一件家居直裾,却脚步匆匆,不顾形象身份直接就在街上拦住了公孙珣的白马。“我在家听人说,你们已经把王甫给拿下了事情果然成了吗!”

    公孙珣当即颔首:“正要再去拿段熲!”

    王允握住对方的缰绳连连摇头:“段熲一个武夫,不过王甫等人的爪牙,若王甫无生他也不足为虑了……只是文琪,你须与我直言,王甫此次必然无生吗”

    公孙珣当即再度点头:“王公放心吧,他父子活不过三日,或许活不过今日也有可能……我直言好了,便是天下下诏赦免他,阳公与我也必然会在诏书下达之前先杀了他们父子以谢天下!”

    听到此话,王允不由松开缰绳,连退数步,居然就在街上泪水出眶:“不意老贼竟有此日!我当速速回家,整备牺牲,只等王甫死讯一到,便祭奠我旧主刘公……”

    公孙珣自然是好言相对。

    不过,就在王子师准备回家祭奠当日为他而死的太原太守刘质时,却一转身看到了那块匾额。

    “这是王甫那贼子的血吗”王允不由驻足。

    这个时候,公孙珣当然不会扫人家的兴,便微微点头默认。

    而听到此言后,这王子师在众目睽睽之下立即做了一件让人目瞪口呆之事——只见他捋起衣袖,伸出手指蘸了蘸匾额上的血污,最后居然放入嘴中舔了一舔。

    不要说跟着王子师来的家人,不要说周围的路人,便是韩当等边地厮杀汉也是一时无言。

    公孙珣当然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他终究是对王允这人略有认识,所以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然后强笑一声,勉力问道:“不知味道如何”

    “呸!”王允直接唾弃在地,然后面色发苦道。“腥臭无比,天下并无比此更恶之物了!”

    “天下间的人血不都是咸的吗”公孙珣继续干笑道。

    “祸国阉贼之血,焉能不恶!”王允理直气壮。

    公孙珣仰头一笑,却是忽然面色一速,赶紧打马往段熲府上而去了。

    话说,段熲乃是太中大夫,而太中大夫、光禄大夫,或者说之类之类的,都是典型的虚职,位阶很高,却并无什么实际上的职司。一般是三公九卿这种级别大重臣卸位以后,又无相应空缺,但是偏偏人家地位摆在那里,给个议郎无疑是一种羞辱,那就只好用这种官位给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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