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许绍城

    在所有宾客入场后，聂芷宁就去了休息室补妆候场，并没有直面这一场混乱。

    “你们俩呢”聂斐宁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顿，旋身看向笔直站在一旁、仿若置身事外的两人。




333 要点儿脸
    “我们还有别的事。”叶行舟抓住许绍城的小臂。

    大约是许久没有说话，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也不自然地变了调。

    聂斐宁若有所思的视线在他与许绍城接触的手上停留了两秒，点点头：“那好。”随即快步离去。

    聂斐宁一走，许绍城就把手臂从叶行舟的手中抽出，蹙着眉心嫌弃地抚平了袖子上的褶皱。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还有别的事”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

    叶行舟看他的眼神分外复杂，但因为旁边还有外人，他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轻叹一口气：“我们换个地方说。”

    宴会厅附近的休息室有好几间，先前是供来得早的亲友们用，这会儿大家都入了席，休息室就空了下来。

    叶行舟随手推开一间，拉了许绍城进去，转身迅速将门落锁。

    “郑英光跑路……是你做的吗”他紧紧盯住许绍城，神色难得的严肃到有些严厉。

    叶行舟虽与许绍城是多年的朋友，但因为性格差异太大，在许绍城面前，他的气势总要矮上那么一头——当然，这其中也有他刻意的迁就。

    他这样正色，倒让许绍城不太适应。

    “不是。”几秒的怔忪过后，许绍城如实回答。

    叶行舟知道许绍城与郑英光从前的一些牵扯，在得知郑英光不见的第一时间，他便将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许绍城。

    但既然许绍城说不是……

    “我相信你。”对于许绍城，他总是这样毫无理由地信任。

    “不过……”许绍城的话锋却陡然一转，“这件事，可能和我有点关系。”

    叶行舟虽然与聂斐宁结婚了好几年，但因为夫妻间的关系紧张，他和聂家人也并不亲近。来参加聂芷宁的婚礼，于他来说，不过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任务之外的事情，他本没必要关心、也没必要过问，可刚刚看到聂斐宁黑沉、紧绷的脸，他竟生出了些许诡异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他想要帮助她，让这场耗费了她近半年心血的婚礼顺利地进行下去。

    许绍城加快脚步，跟在一路小跑的叶行舟身后，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满腔的不悦都化作了促狭的笑意：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啊……

    电梯离得远，他们俩跑着下的楼。到停车场的时候，两人全都汗流浃背，不停喘着粗气。

    叶行舟环视一圈，在遍布的各色豪车中，没看到半个人影。

    “你确定，他们在这里”他问许绍城。

    许绍城掏出手机，确认手下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嗯。”他点头。

    停车场大得惊人，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应该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再找找看。”许绍城提步向前。

    大约找了五分钟，他们俩从停车场的一头走到了另外一头，才看到了在角落里纠缠着的两个人。

    “你说过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的！”

    “你说过，就算我结了婚，你也还是会等我的！”

    “郑英光，你骗我！”

    沈瑶跟疯了一样，用力地捶打郑英光的胸膛，蜡黄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郑英光呆呆地站着，不躲不避，也不还手，面上的情绪复杂难辨。

    一连串激烈的动作似乎耗费了沈瑶的全部力气，她的身体晃了晃，双手揪住了郑英光的礼服前襟才不至于摔倒。

    郑英光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快要触及到她腰侧，才仿佛想到了什么，僵了一下过后迅速地将手收回。

    沈瑶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她没有戳破，而是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英光！”她微仰着头，眼里闪烁着泪光。

    “你不要结婚了好不好”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叫郑英光的心尖一阵刺痛。

    他心里的沈瑶，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仙女，什么时候这样卑微过

    “我……”郑英光迟疑着开口。

    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沈瑶愈发的急切：“我后悔了，当初我就不该听我爸妈的话，为了家族利益跟许泽瑞结婚……英光，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许绍城原本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忽然余光瞥见叶行舟一脸怒容地捋起了袖子。

    “你要做什么”他急忙抬手将他拦住。

    “去把郑英光抓回来揍一顿！”叶行舟气得咬牙切齿。

    “你冷静一点。”许绍城干脆挡在了他的身前，“郑英光还没有做出选择。退一万步说，今天就算他真的跟沈瑶走了，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怎么和我没关系！”叶行舟冲口而出，然而在看到许绍城眼中满满的揶揄时，又颇为心虚地垂下了眼。

    “我的意思是……”他强行解释：“我见不惯这种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的渣男！”

    “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的叶大律师，什么时候这么有正义感了。”许绍城调侃。

    叶行舟恼羞成怒地一眼瞪过去，“别废话！”他把许绍城推开，“我今天非揍他不可！”

    那一边，郑英光也推开了沈瑶。

    虽然很艰难，但他还是说出了口：“瑶瑶，我们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沈瑶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

    “我要和芷宁结婚了。”郑英光回避着沈瑶的视线，愧疚地说着狠绝的话：“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沈瑶握住郑英光的双臂，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我知道，一定是他们逼你的！我听说泰和现在不行了，必须跟聂家联姻才有重新起来的希望！我能理解你！”

    尽管她想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但眼里的癫狂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失常。

    “不是……”郑英光皱着眉头，刚吐出两个字，就被沈瑶摇着头打断：“英光，你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你愿意来见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不奢望你扔下聂家小姐来娶我，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无名无分……英光，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嘁。”空旷的停车场里，忽然爆出一声嗤笑。

    “我说，你能不能要点儿脸啊”



334 用你的命换他的
    清脆的嗓音透着娇蛮，停车场内的四人——无论在明在暗，全都诧异地转头看去。

    聂芷宁不知何时脱下了繁复的曳地婚纱，换上更加方便行动的礼服短裙，外面裹一件御寒的厚羽绒服，站在距离郑英光与沈瑶五十米开外的地方。

    郑英光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慌忙将沈瑶推开，试图向聂芷宁解释：“小芷你听我说！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妥妥电视剧里的渣男推托之词。

    聂芷宁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与先前的幸福、甜蜜不同，此刻她的笑容里只有冷漠的讥诮。

    郑英光迈向她的脚步顿住了，整个人被突然席卷而来的巨大恐慌在瞬间淹没。

    “小芷！”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响声由远及近，聂斐宁匆匆跑来，停在了聂芷宁的身侧。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当她赶到新娘休息室的时候，聂芷宁已经不在那儿了。据伴娘说，聂芷宁一得知郑英光不见，换下衣服就冲了出去，也没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儿。

    聂斐宁又到处抓人问了半天，才拼凑出线索，找到了保安室。

    可保安室的人说：“聂二小姐盯着监控看了一会儿，就气冲冲地跑了！”

    24小时不停歇运转的摄像头几乎遍布大会堂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实时呈现各处景象的屏幕布满了整片墙壁。

    聂斐宁一个屏幕一个屏幕地扫过去，在看花眼前，成功捕捉到了停车场里郑英光的身影。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女人——沈瑶。

    想必聂芷宁是看到了这个，才会“气冲冲”地跑掉。

    向保安询问了具体的位置，聂斐宁马不停蹄地追过来。

    聂芷宁的性格，她这个当姐姐的最清楚——多数时候是甜软的小公主，可一旦生起气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郑英光和沈瑶是该收拾，但断然不能由聂芷宁亲手来。脏了手不说，万一闹过了火——为这么两个渣赔上自己的一生，太不值得。

    所以，她必须赶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阻止聂芷宁。

    “小芷！”聂斐宁紧紧地握住了聂芷宁的手，“跟我回去。”为了不被聂芷宁拒绝，她用了命令的语气。

    “姐。”聂芷宁将手抽出，面上一派镇定从容，“这是我和郑英光之间的事，你别插手。”大约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强硬，她撒娇一般地笑了笑，“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担心我。”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聂斐宁的内心开始动摇。

    “你……速战速决。”她最终做出让步。

    聂芷宁这才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郑英光。

    “这婚还结吗”她问，平淡得就好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结！”努力忽略掉因她过于冷静的表现而产生的种种复杂情绪，郑英光疯狂点头，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反悔。

    “那行。”聂芷宁点了点头，朝他伸出了手，“现在跟我回去，别让客人等久了。”

    聂斐宁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委曲求全”，忽然有些心疼。

    “你不用顾及爸妈的面子。”聂斐宁用所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对聂芷宁说，“比起你未来的幸福，这些东西不值一提。所以，如果你想取消婚礼，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你。”

    郑英光的脸一瞬惨白，不知所措地望向聂芷宁，迈出的脚也收了回去，紧张地等着她的“宣判”。

    然而还不等聂芷宁说话，沈瑶就从后面抱住了郑英光。

    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双臂竟意外的有力气，环着他的腰，勒得他隐隐生疼。

    “英光！不要跟她结婚！你是爱我的，英光！”沈瑶哭叫着，从郑英光的背后露出了头，凶狠地瞪向聂芷宁。

    “英光爱的人是我！不是你！他不会跟你结婚的！你死心吧！”

    聂芷宁却连半点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仿佛她并不存在于这里。

    “郑英光，我最多给你五分钟。”聂芷宁跟聂斐宁要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现在是11点17分，我只等到11点22。时间一到，我就上去告诉所有人，今天的婚礼取消。”

    她的这一番话不是威胁，而是单纯的告知。

    郑英光心里清楚，因而更加的慌乱。

    他不顾一切地扯开沈瑶的手，一改先前因对她的愧疚而表现出的犹豫不决，清晰而坚决地拒绝她：“沈瑶，我已经不爱你了。我现在爱的人……”

    “不许说！你不许说！我不听！”沈瑶尖叫着，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残忍的现实。

    然而这终究只是掩耳盗铃。

    郑英光不受她干扰，自顾自地把话说完：“我爱小芷，我是真心想和她过一辈子的。”

    “啊啊啊啊啊！”沈瑶用更高的声音将他的声音盖过，脑袋摇得如同一只拨浪鼓，“你骗人！你骗人！你在骗我！你不爱她！你爱的是我！”

    “我没有骗你……”郑英光还想再说，忽的眼前闪过一抹银光。

    沈瑶一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再拿出来的时候，竟多了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所有人惊慌失措。

    “沈瑶，你冷静一点！”离她最近的郑英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一面安抚她，一面悄悄地往后退开了半步。

    然而沈瑶比他的动作要快了一拍，在他躲远之前，她迅速拉住他的手，用刀尖抵住了他的后腰。

    “你要是再动一下，我就刺进去！”她厉声威胁。

    郑英光立刻乖乖地站好。

    “你想做什么”他尝试着与她沟通，“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说，行吗这刀太危险了，一不留神还会伤到你自己。”

    “我想做什么”沈瑶咧开嘴，“嘿嘿”一笑，衬着她暗沉的脸，颇有几分阴森，叫人不寒而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直勾勾地盯着聂芷宁，眼里闪烁着仇恨且快意的光。

    “聂芷宁，我给你两个选择。”她的表情狰狞，神情中处处凸显着癫狂，“要么看着我杀死郑英光，要么现在过来，用你的命换他的。”



335 什么都不欠你的
    聂芷宁的镇定在见到那把刀时土崩瓦解。

    她毫不怀疑，倘若她什么都不做，以沈瑶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会把刀刺进郑英光的身体里。

    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在她做出回应之前，聂斐宁抢先握住了她的手。

    “小芷，不要。”聂斐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向来自信的脸上竟难得的现出了一丝惊慌。

    聂芷宁是真心地爱郑英光，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的程度。可她不愿意死在这里，死在那个疯女人的刀下。

    她把目光投向郑英光，郑英光也正看着她。

    他的眼底流淌着叫人心痛的悲伤，以及浓到化不开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