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淘
于是,李渊当场任命韦云起为丰州都督,另新置胜州,下辖榆林、河滨两县,由史大奈担任胜州都督,并诏令此二将全权负责选址营建大唐东起岱海,西抵狼山的漫长边境线上的烽燧戍堡,以便作为未来唐军北伐突厥的前哨据点。
待得韦云起和史大奈二人壮怀激烈地退了下去,刚奉诏回朝担任兵部尚书的李靖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上奏!”
李渊抬手示意李靖说话“药师请讲。”
李靖手持笏板道“如今突厥势弱,当初朝廷为防范突厥寇京而设置的关中十二军已不合时宜,是以臣建议罢除参旗等军,将其士卒重新编入统军府。”
李渊用手指节轻轻敲了敲龙榻,李曜闻声扭过头来,就见老爹对她投来了问询的目光,那意思再直白不过“明真,你怎么看”
李曜略一思索,便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关中十二军是唐朝设立的常备军,过去诸军面对突厥的频频入侵,长年以作战为主,几乎不事生产。
因此,对于现在财力和物力都不富足的唐朝来说,兵员高达二十余万的关中十二军,可谓是一项极沉重的负担。
而采用府兵制构建的统军府,则是兵农合一的典型军事组织,按照“财均者取强,力均者取富,材力又均,先取多丁”的原则征兵,每战过后,兵将自散,各回各家,端的是省钱省事儿……
李渊环看大殿,问道“众卿可有不同看法”
众朝臣皆躬身答道“臣等无异议,全凭陛下定夺。”
李渊拍板道“准奏,此事就这么定了。”
随后,他对侍立在龙榻旁的内侍监点头示意了一下,内侍监心领神会,赶紧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宣突厥郁射设进殿!”
众所周知,因为义成公主认为郁射设丑弱,才改立了阿史那咄苾为突厥可汗,所以郁射设一走进殿中,朝臣们便纷纷为之侧目。
郁射设年约二十五六,身材不甚高大,长着一张国字脸,胡须稀疏,瞳色如碧,鼻如鹰钩,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面相看着颇为狰狞丑陋,也难怪不为义成公主所喜。
“阿史那摸末参见大唐皇帝陛下!”
阿史那摸末用唐朝的礼仪,向李渊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内侍监适时地从一名小宦官高举的托盘中,取出一卷圣旨,展开念道“门下,处罗可汗长子阿史那摸末,本应承突厥大统,然为咄苾篡夺汗位,摸末审达机变,远慕天朝,阖民献诚,因其所统,宜加荣秩,即封怀义郡王,赐姓史,加授上柱国,右屯卫将军,食邑五千户!”
阿史那摸末喜不自禁地连连顿首大拜“臣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啊!”20
第三百五十三章 弹劾
英雌我命由我第三百五十三章弹劾“平身!快给怀义王赐座!”
宦官闻令搬来一张预先准备好的锦杌,史摸末起身看去,见到这件熟悉的游牧坐具居然浑体镶金嵌银,不禁两眼一亮,竟一把抱起此物,在众目睽睽之下翻来覆去地赏玩起来,同时还高兴地向唐皇李渊表示“摸末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交杌,定会好生珍惜,以谢陛下厚爱!”
“哈哈哈哈!”
史摸末这般言语和行为,顿时激起文武百官一阵哄堂大笑,尤以几个性格豪爽的武将笑得最为响亮,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欢乐起来。
李渊也没料到这位突厥王子竟会错了他的意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只见他艰难地展开一个和蔼的笑容,将错就错地道“这不过是一件寻常什物罢了,卿但用无妨,若是坐坏了,朕再给卿一张便是。”
史摸末瞧见众朝臣笑得开心极了,哪还不明白自己刚才已是出了洋相,此时一听皇帝为他打圆场,忙借坡下驴,在地上摆好锦杌,千恩万谢地坐了下去。
随后,李渊与史摸末交谈了几句,便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问道“朕有些疲乏,谁还有本,速速奏来,若无事便退朝了。”
“臣有奏!”
殿内文臣之列的末端走出一名须发雪白的老者,正是“初唐四大家”之一的着作郎虞世南,只见他盯着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象牙笏,抑扬顿挫地念道“启奏陛下,臣从洛阳返京期间,一路上经常能见到披麻戴孝、抬棺出殡的队伍,触目之凄凉,直教臣不觉泪下沾衣,驻马踌躇不能前行,世南身为大唐臣子,眼见百姓疾苦,岂能熟视无睹,遂先后于新安、渑池、硖石、桃林四县探访数十户人家,得知他们皆为战殁将士家眷,于是臣再寻逝者的同袍一问,才知多数河洛子弟其实都是殁于灵州回乐城东,而非盐州龙游原,然朝廷宣报黎庶,却从未提及此役,且阵亡者家属抚恤财货,朝廷似乎亦未曾下发……”
李渊认出他是前秦王府僚属,心中先存了几分芥蒂,再听他话中暗藏机锋,语速又说得颇慢,不耐地打了个哈欠,截口道“公请长话短说。”
虞世南目光扫了眼御案后面冒出的发簪,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臣所奏,只为弹劾明昭公主明真枉顾国法,瞒报战事内情,愿陛下察明真相,做到奖罚并重,并按时如数发放抚恤,以慰战殁将士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口,朝堂上立刻一片哗然。
李曜心中一紧,正思索如何为自己辩驳,却忽听身后李渊声音微愠地唤道“裴尚书!”
民部尚书裴矩应声出列道“老臣在。”
李渊抬手指了虞世南一下,吩咐道“劳烦裴尚书来告诉虞公,此番出战突厥的将卒数目及详细情况。”
“喏。”
裴矩默想片刻,叉手答道“武德九年七月,陛下敕令洛州大都督府,发洛、郑、熊、榖、嵩、管、陕、汝、鲁等九州,兵丁共八万余众从征突厥,其中两万役夫担运粮草辎重,余者六万府兵由故谯国公窦琮统领,本月初国师班师回朝之后,经民部统算,河洛九州府兵战殁、病故、失踪者共计二万九千五百二十七人,伤残者有六千五百余人,如今名籍皆已记录到案,包括其余散归原籍者的名册,随时可取来供陛下及诸公观览。”
“这倒不必看了,裴公且退下吧。”
李渊摆了摆手,沉着脸说道“突厥长年犯境,使华夏生灵久遭涂炭,为保天下太平,国师临危受命,挥师转战千里,逐颉利如丧家犬,假使国师不是女子之身,试问当今天下,有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
虞世南辩解道“陛下所言,臣并非不认同,但功过事非,应另当别论,臣闻关中诸军多达三十余万,战殁者仅有三万,而河洛兵不过八万,伤亡竟已近半,甚至连谯国公都不幸罹难,怕是……有意为之也未尝可知。”
李渊勃然大怒,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上,起身戟指虞世南,呵斥道“裴监念你年岁已高,不适合长期留任地方,为此几番上表,朕这才召你回朝,希望你能担起编修国史之任,结果你却迟迟没有到京,反而越俎代庖,自行做起了御史,仅凭一些道听途说,就敢妄下论断,攻讦破虏功臣,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把这皓首腐儒给朕叉出去吹冷风,好教他清醒清醒!”
“且慢!”
殿门卫士走进来拖拽虞世南,李曜赶紧出声制止,然后转过身来,向李渊温言道“父亲息怒,‘江都之变’时,宇文化及欲杀虞世基,虞公匍匐请求替兄赴死,足见其绝非品德不善之人,而且此战谯国公壮烈捐躯,河洛子弟死伤甚重,儿确实负有一定责任。”
李渊余怒未消地道“若无牺牲,如何换来大捷况且,那些百姓又怎会知道朝廷为了支撑这场战事,已将诸州府库消耗一空,无法在短期内筹出抚恤财货,而朕之所以如此气愤,只因他有意将此事也算在你的头上!”
李曜挪到龙榻边,用手拉了拉李渊的袖子,低声劝道“虞公身体老弱,可受不住殿外的刺骨寒气呀,若他因此患病,恐怕会有损父亲的清誉。”
李渊不好气地挥退殿门卫士,待虞世南返回了班列,李曜忽然长身而起,兀自走到御案前,隆而重之地叩首奏请道“现在正值隆冬时节,想必孤寡生存多艰,故此明真想亲赴河洛布施百姓,以便消解民怨,还请父亲予以恩准。”
李渊犹豫地问道“这等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不行么”
李渊现在已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一场手足相残的人伦惨剧,使他越来越感到孤寂,也越来越离不开他这个嫡女儿了。
李曜见皇帝老爹面有难色,隐隐猜到了对方的心思,遂郑重地保证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请父亲放心,儿一定会赶在元日之前回来陪伴父亲。”
“好吧,朕准了。”
李渊应允一声后,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那你可要好生注意安全,多带些人也无妨。”
李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心领神会地浅浅一笑,点头道“谢父亲关心,儿自是晓得。”
第三百五十四章 巡抚
英雌我命由我第三百五十四章巡抚辰时刚过,大唐武德九年的最后一个大朝会便早早结束了。
在散会前,皇帝同意了天辅国师李明真的上奏请求,任命她为“陕东道巡抚使”,其职能顾名思义,即为负责巡察地方,抚恤百姓,访问民间疾苦之事宜,也就是广为后人所熟知的“钦差”。
当然,唐代与明清时期的钦差相比,虽然权限较小,但随意性却大多了。
如今李曜权倾朝野,所受圣眷,天下无二,皇帝一纸敕令颁发下去,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太仆寺等相关机构立马为之忙得热火朝天,不到一天工夫,护国公主东巡河洛所需的一应官方手续和勘验文牒,全都办理得妥妥当当,工作运转真真是前所未有的高效。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一大队旗幡招展的车马便浩浩荡荡地行出皇城,然后拐进安上门街,从春明门驶出长安城,一路向东而去。
李曜此次代天巡狩,自然要认真地摆出仪仗,以展示她这个朝廷特使的威仪,只见三名旗手并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从左到右分别举着“护国明昭公主”、“辅天国师”、“陕东道巡抚使”字样的长幡,而紧随其后的是排成四列的两百名国师府卫士,各个鲜衣怒马,手持长枪大槊,随后是一百名头戴幞头,身穿襕袍的带刀女侍卫,分作前、后、左、右四组,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中间一辆由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驱动的豪华大车,再后面是数架油壁轻车,皆为国师指定随行的官员座驾。
本来,按照大唐礼制,公主应该乘坐双马驱动的厌翟车,可李曜的公主名号毕竟是属于皇帝特封,而且她还多了一个秩比亲王的国师身份,所以她的车驾出行排场比过去平阳公主都要大得多,以至沿途行人纷纷驻足观礼。
此刻李曜端坐于朱里油纁的车厢之内,依旧是一副头戴簪巾,身穿道袍的平常打扮,但好奇的围观者们透过不时飘动的车窗帷帘,骤见护国公主的玉面尊容,无不惊为天人。
只不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纵使护国公主美若天仙,才高八斗,名震海内,也仍然有对其反感,甚至感到憎恶的人。
宋君明顶盔贯甲地骑在骏马上,双眸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车马路人,但凡有迈出围观行列者或面色疑似有异样者,他都会立刻派下属过去制止和驱赶。
天辅国师府在东宫显德殿正式落成之后,朝廷参照亲王的规制,为国师府设立了亲事殿内府和亲事府两个武装机构,以此来担任天辅国师府的宿卫扈从任务。
其中亲事殿内府暂时采用女官制,以兰韶英为典军,刘季瑶为副典军,统领一百名女侍卫,主要负责对天辅国师进行贴身保护。
而亲事府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皇家禁卫,由两名品秩为正五品上的翊府郎将充任典军,宋君明原本就是从五品下的上府别将,后来跟随护国公主北征突厥,水涨船高,自是当仁不让地擢任为亲事府的主官之一。
由于另一名典军和两名副典军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皇帝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故此承担天辅国师首次出巡的安全重任,就全部落到了宋君明的身上。
对于护国公主与李世民之间的恩怨情仇,宋君明最近也是略有耳闻,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准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除了护国公主的一众扈从,在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上百辆由驽马拉拽的大车,载的货物都是米粮布匹等生活物资,再加上道路受到冬雪的浸透,并不怎么好走,紧赶慢赶之下,一行人马花去了将近两天时间,才总算出了函谷关,抵达李曜巡抚地方的第一站——陕州城。
这时的河洛诸州地方主官,仍旧是前陕东道大行台的原班人马,陕州刺史名叫长孙操,正是长孙无忌和秦王妃长孙氏的从父,而长史乃是前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苏世长,早在李曜到来的前一天,就收到了朝廷快马送来的通报,一听护国公主要来河洛九州巡行抚恤,顿觉如临大敌。
长孙操和苏世长都不是李世民最坚定的支持者,面对那位传闻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护国公主,考虑更多的依然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仕途,于是二人几乎招来了全州境内所有的大小官员和士人耆老,以最隆而重之的形式,提前在城西郊二十里外的官道上等候朝廷特使队伍的到来。
车队缓缓停下,护国公主弟子鱼玄微和张玄妙先后走出凤辇,站到车门旁,一左一右掀开车帘,手搭拂尘的李曜旋即轻轻一弯腰,缓步从车厢中走了下来。
“臣等参见天辅国师尊驾!”
长孙操和苏世长率领一干迎接者纷纷向她躬身施礼。
“诸公免礼。”
李曜抬手虚扶一下,待众人抬头,眸光轻扫,视线忽然落在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苏世长身上,含笑道“苏学士可还记得检校侍御史李明真”
苏世长先是怔了怔,但随即定睛一看,只觉李曜的容貌与当年那位好似凭空出现在河朔的少年御史有着五分相像,不由恍然叹道“臣当然记得,三年前,国师以一己之力化解马邑之围,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苏学士谬赞了,自黄花堆一别,久未见面,学士风采更甚往昔了。”
李曜故作谦逊地回敬了一番,又看向在场唯一一名身着紫袍、腰系玉带的官员,见他碧眼高鼻,面相略带白鲜卑人的特征,明知故问地道“公可是陕州刺史长孙元节”
长孙操面色一紧,忙叉手答道“回禀国师,正是下官。”
李曜挂起亲切的笑容,说道“吾闻公任职陕州伊始,见城中无井,开渠引水,以解城中汲水之难,随后又于橐水筑坝,扩大灌溉,令陕州仓丰禀实,世人颂之为‘广济渠’,可谓功利千秋啊。”
长孙操见李曜没有为难他,反而还称赞他的善政,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忙躬身道“元节身为臣子,这些都不过是奉职行事,恪尽一名州官的本分而已。”
彼此寒暄一阵之后,长孙操欣然道“国师顶风冒雪,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臣等已在城中设下酒宴,为众天使接风洗尘。”
李曜一扬拂尘,羽袖微摆道“陕州诸公的好意,吾心领了,然我等须在半月之内巡遍河洛九州,行程可谓异常紧张,故此酒宴就免了,我还是直接谈论公事吧。”英雌
第三百五十五章 换装
英雌我命由我第三百五十五章换装既然李曜以公事为托辞,又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时程安排,长孙操也不好再向她发出宴会邀请,当下便郑重其事地表态道“国师但有吩咐,臣等定当竭力而为。”
李曜忽然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黄绫卷轴,长孙操、苏世长等人见状纷纷跪拜在地。
李曜徐徐展开诏书,扬声念道“门下,时武德九年,乃者突厥犯境,俶扰关塞,荼我生灵,洛州大都督府诸军战亡将士,怀忠立节,重义轻生,不顾锋矢,沙场捐躯,视死如归,朕嘉其忠勇,哀其遗灵,特任天辅国师护国明昭公主明真为陕东道巡抚使,主爵郎中荣九思、考功郎中李觐玉为副,宣慰陕、熊、榖、洛、郑、嵩、管、汝、鲁等九州,量殁者功绩,宜加优抚,或监观民瘼,布施财货,可便宜行事,务令周悉,以称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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